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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江山-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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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想,又道:“还请宁王殿下吩咐厨下备些粟米,不必烹制,臣一会儿自去调理。”
  他是医家,此刻最有权威,元承宣自然应下说好,遂强拉着元令懿退下了。
  一直拉到僻静无人处,元承宣才松开手。
  元令懿的脸已经气绿了。
  元承宣是武将,孔武有力,他不想松开,任由元令懿怎么挣扎也是挣不开的。
  “七哥你做什么!”元令懿大声地质问道。
  元承宣平静地看着她。
  这是他最小的妹妹。他也是从少年时候走过来的,少年人的心事,怎么可能看不破?
  “懿儿,这话,应该七哥问你。”元承宣不疾不徐道。
  元令懿怔了怔,别扭道:“我不知道七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当真不知道吗?那么,你便告诉为兄,你当真不知道,你对陛下存的是什么心思吗?”元承宣索性单刀直入。
  元令懿经他一问,大惊失色,慌忙道:“我、我能对陛下存着什么心思?七哥是想说我谋朝篡位吗!”
  她说得夸张吓人,元承宣却是不怕也不惊的,“懿儿,你明知为兄说的是什么。”
  言罢,他也不管元令懿怎么反应怎么想,直接道:“为兄不管你之前存的是什么心思,今后都不许再有那等心思!你要记得,清楚地记得,你们是兄妹,亲兄妹!而你,是陛下和贵妃当作亲生女儿一般教养长大的!陛下是你的兄长,更如你的父亲一般!这是恩,亦是情!兄妹父女的亲情!”
  元令懿根本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和蔼可亲的七哥,竟然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来。
  这种话,无疑是将她“慕恋兄长”的那点子少女心思剥开来,晾晒在太阳底下示众。若说唯一的一点点区别,也不过是七哥顾及着男女之别,没有将那层遮羞的薄纱全然揭去。
  元令懿将将十六岁,尚处在一个由少女向成熟女子过渡的年纪。俗语“哪个少女不怀。春”,虽说得粗鄙,却也不无道理。
  这个年纪的女子,对于爱情,难免或多或少地怀着些幻想的因素,特别是,当她的身边,存在着某个美好而强大的足以让她寄托幻想的对象的时候。
  身为天子,身为兄长的元幼祺,俊美、强大、宽仁、才华横溢、容貌极盛……与她有关的这些形容词,显然极符合现下大魏少女的审美,于是,元幼祺便成了元令懿倾慕的对象,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这种隐晦又暧昧的心思,或者过得两年,或者等到元令懿再成熟些,就会渐渐淡了,彼时再想起的时候,大概也只会付之一笑。
  偏偏,这个美好又禁。忌的少女梦,猝然被元承宣打破,击得粉碎。
  元承宣本是出于好心,不想兄妹三人之间再生出什么变故,不承想,因为不懂得少女的心思,好心反办了坏事——
  元令懿再端庄知礼,也是个女儿家,被自己的亲哥哥这般说了,脸上怎么挂得住?
  她心里又羞又恼,咬着牙瞪着元承宣。
  她想与元承宣争辩些什么,悚然惊觉,事实似乎真的就像七哥说得那样。
  她喜欢亲近九哥,喜欢九哥的容貌,喜欢九哥的气息,喜欢九哥的声音,喜欢九哥的一切……因为喜欢九哥,她吃了宫里刚刚得宠的谭绍儿的醋,吃了宫外昏迷的墨池的醋……
  最最重要的是,九哥是她的哥哥,是从小把她抚养长大的父亲一般的存在。她与他,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元令懿顿觉心灰意冷,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她还能说什么?还能争辩什么?
  她于是连元承宣都不想再看到,扭头转身,便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哥是直男老好人(再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连襄是个君子。
  元承宣拉着元令懿退下之后; 他便掩紧了门; 接着在门旁距离床。榻最远的地方; 背对着床。榻、面向墙坐下。
  “陛下请开始吧!臣已经准备好了!”连襄道。
  连襄的人品; 元幼祺是信得过的。
  以他多年为自己请平安脉的兢兢业业,足以证明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她对连襄有知遇之恩; 又看重连襄的人品医术,一力推举连襄; 直到任上太医院院首; 连襄投桃报李; 忠勉于君王事也是有的。但连襄其人,对于她; 有一种近乎于愚忠的忠诚; 哪怕是在当初第一次为自己诊脉,轻而易举地发现自己是女儿身的时候,也未曾表现出丝毫的动摇。
  这件事; 十五年来元幼祺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释就是,八成与顾蘅脱不开关系。
  想是顾蘅临逝去前; 看重连襄是个君子; 用某种方式将未来自己的康健交托给了连襄。
  元幼祺知道; 顾蘅做得到。
  顾蘅总是有着常人意想不到的智慧,为了达成目的,顾蘅甚至有时候会用些小小的要挟手段,比如,她强要元凌真人收自己为徒。
  但顾蘅看得很清楚; 清楚元凌真人的为人,更清楚一旦元凌真人收自己为徒,无论如何都会全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
  归根结底,顾蘅总是为自己考虑得那么多,那么周到。
  元幼祺幽幽地想着,同时凝着墨池的脸,心底里翻涌上酸甜苦辣的滋味。
  终于,终于,让她再次遇到了她……
  苍天保佑,华存真人庇佑,让她再次见到了她,哪怕她已经不记得她,她都不会再放开她!
  元幼祺内心里悲喜交错着,抖着手解开了墨池的衣裙——
  墨池就是顾蘅,哪怕是昏迷着,无知无觉,元幼祺做这种事的时候,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朕是在查伤,查伤……
  元幼祺的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却还是抑不住一双手和一颗心颤个不停。
  好不容易敞开了墨池的罗裙,露出了里面浅色的中衣。
  绸面的料子滑手贴身得很,将墨池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元幼祺登时没出息地烧红了脸,更没出息地呼吸都紧促了两分。
  她大窘,忙撇脸去看远处只余一道背影的连襄。
  连襄没反应。
  元幼祺不确定连襄是否能听到自己方才呼吸的异样。连襄不是习武之人,耳力应该……没那么好吧?
  元幼祺定了定神,强忍着羞意,拉开了墨池的中衣,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墨池的亵。衣。
  掀开的同时,她犹时不时地瞄一眼头顶上墨池的反应,做贼似的。
  墨池自然是昏睡着的。
  墨池若是有意识,大概对填饱肚子更感兴趣吧?
  然而,当元幼祺看清墨池亵。衣之下的小腹处碗口大的一片青紫色瘀痕的时候,便再也没心思羞窘了。
  这是……被突然踹了一脚所致,而且力道不轻!
  元幼祺学过近身的搏斗之术,也粗通医理,她马上就能够想象得到:某个个头不算矮的男子,暴起一脚踹在了墨池的小腹处。
  那人是个会武的,穿的靴子也是上好的材质,不然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而墨池在这一脚之下,必定直接栽倒在地,疼得汗流满面……
  他们,竟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
  元幼祺之前紧张的哆嗦,此刻化作了气得哆嗦。
  眼下,尚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镇定,却还是在对连襄描述伤势的时候,流露出了恨痛之意。
  “小腹上有碗口大的青紫,是猛力脚踹所致。”元幼祺道。
  连襄听到了,亦觉察到皇帝语气中的愤恨。
  “病人应是被殴打虐待过。请陛下再看看旁的地方,是否有伤痕。”连襄比元幼祺要镇定得多。
  只一处伤,就让元幼祺疼得不行,再继续检查下去的话……
  元幼祺咬了咬牙。她的宝贝,她不会允许别人去查看。
  她要自己看个清楚,唯有这样,她才能牢牢记住那些人都做了什么!
  幸好,墨池的身上其余的地方,并没发现旁的伤。
  元幼祺一颗心才放回了肚中。
  她此刻才能定下神来思考:那幕后之人应该是因着墨池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为他们做事,气急败坏之下才对墨池行凶的。
  观墨池脸颊上的红肿,应该是先被狠抽了一记耳光的。
  所以,墨池之前拒绝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欲擒故纵”,而是无法做到悖逆本心。
  而那幕后之人,还要利用墨池,绝不会真对墨池大打出手的。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也是怕真超出了自己的承受底线,“冲冠一怒为红颜”,将丽音阁夷为平地吧?
  毕竟,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他们不能不顾忌。
  你怎么那么傻!
  元幼祺心疼地看着墨池脸上的红肿。她已经照原样将墨池的衣衫重又穿了回去,犹舍不得移开目光去。
  他们让你算计朕,你就暂时听他们的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朕又不会真的被他们算计了……哎!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拗不过这个弯来呢?
  就算你现在不记得朕,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朕,至少不要吃亏啊!你不是姓冉吗?你得接近朕报仇啊!你忘了吗?
  朕都自个儿送到你的面前让你报仇了,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你不会……真的不喜欢朕吧?
  元幼祺越想越觉得心里更不好受了。
  “连卿,墨姑娘被饿了很久了,得喂她吃些东西吧?”元幼祺索性不去想“喜欢不喜欢”这么纠结的话题,转头去问连襄。
  连襄得了元幼祺的讯息,已经转过身来,却只是远远站着,不去看榻上的墨池。
  这位姑娘,嗯,墨姑娘伤得不重,只是被狠饿了几顿。连襄心里有了数,应道:“久饿之人,不宜暴食。臣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了。陛下请放心,臣这就去准备。”
  “那她的伤……”元幼祺忙又问。
  “无妨,用几剂活血化瘀的药,便可,”连襄想了想,又道,“陛下亦不必担心病人还昏迷着。被饿得狠了,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下的自然而然的反应,不碍事的。”
  元幼祺这才宽了心,由着连襄退下了。
  不到两刻钟,连襄端着一只托盘回来了。
  一袭青衫、斯文儒雅的连大人,学起了侍奉的丫鬟,谨小慎微地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浓郁的米香味已经飘到了元幼祺的鼻中。
  这画面,还真是……颇为违和啊!
  然而,连襄说出口的话,更出乎元幼祺的意料。
  “臣刚熬了稀薄的粟米粥,这个最适合墨姑娘此刻食用。”他说道,盛了一小碗粟米粥。
  果然是黄澄澄、香喷喷的薄粥,瞧着都让人食欲大开。
  元幼祺大感兴味,笑道:“朕竟不知,连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尊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连襄脸上一热,窘道:“陛下说笑了!臣的夫人,肠胃不是很好,有时吃不惯家中厨子的手艺,臣就偶尔下厨为之。”
  元幼祺赞叹道:“孟子说‘君子远庖厨’,朕却觉得,连卿这样的好丈夫,才是真正的君子!”
  连襄闻言,脸上更热了,忙道:“陛下谬赞!”
  他递上那碗粟米粥,又道:“粥凉了易伤胃,还是请墨姑娘快些用吧!臣这就去请宁王殿下寻一位妥当侍女来喂墨姑娘!”
  “不必!”元幼祺摆手道,“朕喂她。”
  言毕,竟是接过了那小碗粟米粥,舀了一小勺,凑在嘴边,小心地吹了吹。
  连襄哑然。
  陛下这是要亲自服侍这位墨姑娘?
  天子之尊,自幼养尊处优惯了的,莫说会不会服侍人了,能有这么个想法,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躺在那儿的,不是太后……旁人不说,就是风贵妃,嫁给陛下十五六年了,可得陛下服侍过一次进食?
  连襄惊奇得暗自啧声。
  这个墨姓姑娘,想必是陛下的真正在意的人吧?
  连襄思及此,恍然一抖——
  墨姑娘是女子啊!陛下也是女子啊!
  原来,陛下喜欢的,真的是女子啊!
  连襄于是暗骂自己糊涂。
  皇帝的性别,他第一次诊脉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于他而言,不重要。他在意的是,那是他的主君和恩人,是顾蘅托付给他全力保护的人,他这一生,必定为皇帝鞠躬尽瘁,以酬君恩,以慰顾蘅之托。
  所有人都认定皇帝是男子,那么皇帝的后宫之中,如所有皇帝一般有许多妃嫔,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连襄却从没想过,身为女子的皇帝,会与后宫中的妃嫔有什么感情上的交集。
  他以为,皇帝是女子之身,之前要亲自为墨池看视身上的伤,只是屈尊,而不涉其他。现在看来,全不是这么回事——
  皇帝是对这位墨姑娘动了心思了。因为动了心思,她才不许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哪怕是侍女,看到墨姑娘的身体。
  难怪难怪!
  连襄又骂了一遍自己糊涂。
  精通诊脉如他,就算离得远,方才也听到皇帝在剥墨姑娘衣衫的时候,莫名生出的抽气声。
  连襄早已娶妻,儿女都有了一双了,自然懂得皇帝方才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他顿觉自己的存在十分尴尬起来:虽然刚才是背过身去的,毕竟是同处一室啊!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元幼祺早已经把温度刚刚好的一勺粟米粥递到了墨池的唇边。
  勺檐小心地分开墨池的双唇,粥向里送,却因为墨池此刻昏迷着,无法吞咽,而顺着她的嘴角淌了下来。
  元幼祺微惊,忙扯过绢帕,去擦拭墨池嘴角的粥渍。
  阿蘅喜洁,肯定不喜欢这样邋遢的形象的。
  连襄见状,愧道:“是臣疏忽!忘了墨姑娘眼下的情况,吞咽不得!”
  他又道:“臣有办法!民间遇有卧床虚弱的病人,饮食喂不进的时候,就用粗荻管送入。臣这就让他们准备去!”
  “不必!”元幼祺再次阻住了连襄,“朕有法子!”
  她半分犹豫都没有,把那碗粟米粥凑到唇边,喝了一大口。
  连襄初时不解其意,心念一动,猛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登时脸上红热,慌张张地垂下头去,拱手道:“臣暂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元要怎么喂,你们懂的(斜眼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小碗粟米粥喂了下去; 墨池虽然还是昏睡不醒的; 但之前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了些活人的模样; 原本惨白泛青的唇也染上了绯色。也不知是米粥暖的; 还是元幼祺的唇瓣暖的。
  元幼祺的脸色更明显,往日的瓷白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颗脑袋熏红得像个大个儿的红萝卜,连带着脖颈和耳后; 都被朱色渲染得一丝不落了。
  四唇相接; 该是何等旖旎的事?
  实际做起来; 却不似想象之中那般风月无边。因为这不是两个人的互动,甚至不是一人主动、另一人被动。
  元幼祺得含着那口粟米粥; 既要保证能够顺利地勾开墨池的唇齿; 又要保证在那之前不致将粥沾得哪儿哪儿都是,更要保证最终能将粥顺利地哺入墨池的口中,再以手指按住墨池的咽喉下的某处; 施巧劲助她吞咽下那一口口救命的薄粥。
  初初行此事的时候,元幼祺毫无经验; 不得法; 反而浪费了两口粥; 沾得自己和墨池的脸颊上都是粟米粒,害得她不得不频频用帕擦拭,心里更急得不行。
  尝试得次数多了,她渐渐寻到了方法,第三次哺喂的时候; 便不那么笨拙了。接着,便越发熟练起来。
  直到两碗粥入了墨池的肚腹,元幼祺已经十分娴熟此道。莫说是脸颊上沾上半颗米粒了,连汤汤水水都不曾留下半分,她甚至还能得寸进尺地用舌尖勾抹了两下墨池软嫩嫩又湿漉漉的舌。
  墨池昏睡着,对一切都是被动的,甚至无知无觉的,元幼祺则是个脑子清醒的。她勾抹了两下墨池的舌尖之后,倒把自己的鼻息勾得粗粝了起来。
  之前,她一直致力于如何顺利地喂下那些粟米粥,助墨池康复,这下好了。粥喂进去了,目标暂达成,她紧绷的心神一松,种种旖旎的念头,便因着与墨池的亲密接触而勃发起来。
  心跳加快,激跳若鼓点;身子发麻,双手双脚都软软绵绵的,像是使不上力气;肌肤发热、发烫,血脉贲张,从头到脚红热成了火炭……
  这是与爱慕之人亲近时候的自然反应。
  元幼祺已经三十一岁了,这副身体已经成熟,正是一个人精力最旺盛,自然欲。望也最旺盛的年纪。
  当初少年时,她倾慕顾蘅,非卿不娶,也曾抱过、吻过顾蘅,但在那样的年纪里,元幼祺更多的是青涩,情。欲是有的,然而多是些懵懂的冲动,尚被压抑在少年人的薄面皮和可能被顾蘅无情拒绝的胆怯与担心之下。
  而今,元幼祺早已贵为天子,天下之事,只要她想为,几乎无不可为之事。破除了当年的青涩与种种顾忌之后,她这副成熟的身体,对于欲。望的反应更直白,也更明确。
  她很清楚,她想亲近墨池,无限地亲近,相濡以沫,鱼水之欢的那种……
  甚至,在那股子强烈的欲。望之下,元幼祺竟生出一种被长久抑制而造成的极端念头——
  她想将墨池揉进怀里,揉进骨血里……
  至少,她要再次咬破墨池的舌尖、嘴唇,尝一尝,如今的阿蘅,是不是曾经的滋味。
  朕说过,你永远都逃不出朕的手心……
  元幼祺怔怔地盯着墨池昏睡的脸,心中重复着当初年少时候品尝过顾蘅口中的鲜血滋味之后,放出的狂言。
  你看,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元幼祺倏地笑了,笑得无比满足。
  她此刻就撑在墨池的头顶,与墨池呼吸相闻。
  元幼祺顿觉喉咙干涩得很,像是长途骑行之后的焦渴。她的喉咙滚了滚,灵魂里渴望某种甘泉的滋润。
  她的双眸自然而然地循向墨池的唇,已经沾染了些许春。意的唇瓣,诱。惑着她,急于俯身而下,一亲芳泽,一解焦渴。
  似有所感,元幼祺下意识地目光滑向墨池的脸颊,惊然发现墨池的秀眉蹙紧,睫毛轻颤,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元幼祺顿时有些慌,所有的旖旎念头顷刻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连卿!连襄!”她慌乱地唤着。
  连襄垂眸凝神,半晌,方放开了搭在墨池腕上的手指,对上了元幼祺急切的关注。
  “陛下放心,墨姑娘的身体无碍。”连襄肯定道。
  元幼祺暗舒一口气,还是难觉放心,问道:“可是她方才眉头蹙得那样紧,眼睫也抖得厉害……连卿你也看到了!”
  连襄微微一笑,心道陛下这是关心则乱了。
  “墨姑娘喝了粥,身体有了恢复的底气,自然就会如常运转起来了,”连襄解释道,“如陛下所说的那般情状,若臣所料不错,墨姑娘是在做梦。”
  做梦……
  元幼祺凝着墨池的睡颜。
  那也是噩梦吧?
  被那样对待了,任谁也做不出什么好梦来吧?
  元幼祺更觉得心疼了。
  连襄料得不错,墨池此刻确实是在做梦。
  至于是怎样的梦,怕是只有她自己体味得明白了——
  梦中的墨池,发现自己行走在一个漆黑的看不到前路的地方。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一味地走着。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不可以再向前了!再向前,性命之忧!
  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朝前走去的脚步,仿佛,她在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
  前方,是何地?墨池问自己。
  会不会是死地?她又问自己。
  没有答案。
  她自己得不出答案,更没有人给予她答案。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很多年,也许只是一瞬,墨池冰冷的、近乎失了感觉的身体,蓦地回暖了。
  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暖融融的感觉,才是活着的感觉,当真极好……
  接着,她霍的发现,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甚至偶尔会停滞住。
  墨池更觉惊异。
  手上一暖,被握进了一只触感柔滑熟悉的手掌中。
  墨池一惊,顺着手臂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姿容出众,堪称倾国倾城的素衣女子。
  那女子长得极美,气度却不俗,不止毫无柔媚之态,更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坚定与刚强。
  墨池的心神俱晃,因为她注意到了,那女子的一双眸子,泛着琥珀色,神秘的、令人禁不住为之神魂颠倒的琥珀色。
  这女子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又为何牵着我的手?
  墨池看得呆了,心里面的疑问一重接着一重。
  然而,那女子却不说话,定定地看了墨池许久,目光复杂,似有惋惜,更有愧疚。
  墨池读不懂那神情。
  接着,那女子朝着墨池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举动,竟让墨池胸口大恸,似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以及对美好的渴盼。
  她不肯!她拒绝了我!
  墨池的脑中,没来由地迸出这样的句子来。
  若云若雾,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变成了一片氤氲的毫无实质意义的素色。
  墨池的心中激荡着无尽的痛苦,为着那女子的摇头,为着那女子的消失。
  她莫名地不甘心就这样见不到了,一股诡异的动力,鼓动着她,发足狂奔起来,只为了追赶到那女子逝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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