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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江山-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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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太后于是体贴地转开了话题,问道:“谭氏那贱婢可招认了?”
元幼祺缓缓摇头,道:“她没招认什么……只一味地哭。”
韦太后看着元幼祺,眼中划过几分忧虑,探问道:“皇帝同情她?”
元幼祺再次摇头:“并非同情,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真相大白无可推脱的时候,她仍是难以置信。最后朕对她撕破面皮,指出她的诸般罪名,她大惊失色之下,似乎还有所期待……”
“期待什么?”韦太后问。
“或许,她还在期待着,武琳琅能来救她。”元幼祺黯道。
“救她?那个孽种听到风声,早打算自己先逃走了吧!”韦太后冷嗤道。
“是,”元幼祺应道,“武琳琅身手不错,心思比谭绍儿要狡黠善疑得多,她查知风声不妙,便意图逃走。幸亏孩儿去看周美人的时候,已暗使鸾廷司悄悄围住了她的居所,才没被她逃了去……”
元幼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武琳琅被乱箭射死的惨状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中。
“那样的孽种,早该死了!皇帝也不必为之自责。”韦太后宽慰她道。
元幼祺确实是有些自责的,不为旁的,只因为她是清楚的,武琳琅是当年的霍美人所生,是她三哥元承柏的女儿。
元承柏活着的时候,孽没少做,尤其是他险些将顾蘅……的往事,更令元幼祺心中怨恨。但是武琳琅的身体里,毕竟流着元氏的血,她同元淳、同七哥的孩子一般,都是自己的侄辈。
元幼祺也知道,鸾廷司只听皇帝的话,只忠心于护卫皇帝的安全,武琳琅这样的存在太过危险。当时的情形之下,鸾廷司的人被武琳琅杀翻了好几个,若是任由她继续下去,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郭仪下令用弓箭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皇帝并没有下旨,说只要活口。
虽然后来郭仪自请其罪,说身为主官却无能,陷了几名鸾廷司人员,还没有留下活口,元幼祺也赦免了他的罪。可是,元幼祺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她有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的感觉。
元幼祺黯淡的目光渐渐回复如初,她越来越看得清楚:那幕后的真正主使者,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更不是为了谋权篡位,那人只是想看着元氏子孙自相残杀,想看着自己亲手屠杀兄长的孩儿,想让自己深深体味杀死亲人的痛苦!
这样的用心,比谋朝篡位,更加可怖。
韦太后心疼地看着她,声音也柔和下去,安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恶之人,不值得皇帝怜惜她们。”
自己养大的孩儿,性子最清楚不过,对于年轻貌美的女子,总不免或多或少的有所怜惜。
“母后教导的是!”元幼祺垂头受教,她自己的毛病,自己也是清楚的。
她自己确是喜欢女子,但须知,这世间的女子,未必个个值得怜爱,个个值得对其好。
韦太后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她是皇帝,不须自责,只要掌控得当便无大碍。
“既然没招认出什么来,也不必留着性命了。哀家着人去处置了吧!”韦太后又道。
元幼祺知道,母后这是怕她心软,要帮她悄悄处死谭绍儿。
秽。乱宫闱,企图操纵君王,这本就是死罪,没有宽宥的余地。但元幼祺想到了更多。
“便依母后,”她说道,“但孩儿不想将这件事声张开来。”
“皇帝的意思是?”韦太后似有几分了然。
“甘州,”元幼祺直言道,“谭绍儿和武琳琅能折腾出这等事来,谭家和武家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我儿是要翻出那背后的主使来?”
“是,”元幼祺点头,“宫中的消息,已经被孩儿封锁彻底了。”
“如此甚好,天家没有平白吃这个亏的道理。”韦太后道。
“周氏其人,母后可有了解?”元幼祺忽问。
韦太后微怔,恍然意识到这个“周氏”便是协助皇帝扳倒谭绍儿与武琳琅的那个周美人。
“哀家也只是听皇帝说过,对这个人却不了解,”韦太后道,“她的毒可解了?”
“连襄已经用了药了,见好转。”元幼祺回道。
韦太后沉吟一瞬,疑道:“按说,对付谭氏那样的,虽说皇帝信重她,她也不必费这样大的周章。以身试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孩儿才怀疑她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元幼祺回想着当日在启祥宫中所见所闻的周乐诗极其贴身侍女的行止言语,更觉可疑:“孩儿觉得,她不是个寻常的。”
韦太后闻言,便紧张起来:“莫非她还存着什么歹心不成!”
“母后别慌!”元幼祺忙道,“孩儿想,她没有想害朕的心思。倒是很有可能,另有所图。”
“图什么?”
“具体图什么,尚不可知。孩儿会弄清楚的,母后放心。”元幼祺道。
然而在心里面,她又缀上了一句:此人难测,只怕要多些防备。
到底孩子也早长大了,韦太后觉得实在没必要如小时候那般,时时刻刻对元幼祺耳提面命。这天下,终究是皇帝在执掌着。
韦太后稍稍释然,见元幼祺意欲告罪离开,忙道:“此事已了,贵妃也算协助得当,景宁宫……”
景宁宫也该解禁了吧?这是她的未尽之言。
元幼祺明白,母后从来看好的,最适合陪在自己身边,又忠心不二的,唯有风柔。
若是母后知道唐易与风柔之事,又会作何感想?
元幼祺暗自摇头,这等话还是不要对母后说了。
母后年纪大了,该以天下供奉,在寿康宫中颐养天年,如果知道了唐易与风柔的事,还不被气坏了身子?
“景宁宫的事,孩儿自会处置妥当,母后不必费心。”元幼祺赔笑的答道。
景宁宫!她竟然连“贵妃”两个字都不肯提!
韦太后一腔急火撞了上来,脑子一热,冲口而出:“贵妃便是再不好,也比外面那些不知所谓的女子强许多!”
元幼祺闻言怔住。
韦太后话说出口,也后悔不迭。
她眼睁睁看着元幼祺的脸色骤然变了,眼中的防备之意,仿佛重又回到了顾蘅刚刚去了的那两年。
韦太后心口一疼,只想把那方才说出去的话都尽数收回来。
元幼祺却突然笑了,虽然笑得颇有几分勉强。
“母后多虑了,”她努力地勾起唇角,“孩儿的事,孩儿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哀家老了,精神也多不济,皇帝好自为之吧!”韦太后最终是退了半步。
她怕,好不容易圆融些的母女情分,再次被割裂开来。
“是!孩儿省得!”元幼祺平静道。
从寿康宫告辞出来,元幼祺抬头看看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幽幽默叹。
母后知道了墨池的存在,这并不意外,元幼祺也无意隐瞒。
但是,将来呢?
母后会接受一个贱籍出身的“罪臣之后”入宫,甚至成为大魏的皇后吗?
若母后知道了墨池便是顾蘅的再世,又会如何呢?
世间至难得的,便是情分,两厢情悦是情,母女亲情也是情。元幼祺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爱情与亲情,哪一个,她都不想放弃。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帝两日不曾见着踪影; 墨池便想念了二十四个时辰。
不是没动过询问宁王府中人的打算; 但那样缠人的自己; 着实让墨池难以面对。
之前的那次; 她请侍女去打听“公子”是否到了别院,到了便请来; 过后想想,墨池都觉得羞赧。这种急于见到皇帝的紧迫; 太像……投怀送抱了!
说白了; 她在宁王别院住着; 到底是客情,主人家好衣好食地供给; 已是难得; 若再提出些别样的要求,那岂不是得寸进尺,太不知好歹了?
到底; 还是有着寄人篱下之感的。
虽然,墨池知道; 宁王很乐意帮助皇帝“藏娇”。而自己的要求再说; 宁王也是乐得成全的。
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了; 是该出去转一转了。
墨池立在桌前,纤细的手指拂过“绿绮”的琴身,若有所思。
按照当初的约定,丽音阁阁主会派人寻机会与她联络。但是半月有余过去了,却不见半条人影。
八成是被拦在了宁王别院的高墙之外了吧?墨池想。
丽音阁阁主那种人; 败落是迟早的事。
而皇帝拥有全天下的武备与财富,她只要怀疑,只要付诸行动去查,没有查不到的。
皇帝必然已经查出了她的身份与意图,也必然查出了丽音阁的图谋不轨,这对于皇帝的身份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而真正难的,是她忍耐着,许多时日下来,都没有揭开自己的伪装。
墨池不敢想象,若是皇帝撕破自己最后一片尊严,将自己当初的意图和来历都丢在阳光下曝晒,自己将会如何。
试问,天下能有几人,让高高在上的帝王忍耐如斯?
即便没有陷入对元幼祺的爱慕,即便只是为了元幼祺这份难得的忍耐,以及那么多日子里她的温柔对待,墨池也觉得,纵是元幼祺立时要了自己的命,这辈子,活得也算值了。
“铮——”
不经意间指尖拨动琴弦,竟拨出了半小节的曲调来。
紧接着,墨池就被自己惊住了。
那半小节曲调,熟悉而陌生。
熟悉,因为那是她心中珍之重之、无可比拟的神圣之音;陌生,是因为自从熟知了那个曲谱之后,她从未弹奏过,哪怕是只为自己而弹奏。
那是《高山流水》之曲中的一小节中的几个音调。
相传俞伯牙擅琴,曾于山林荒野间弹奏《高山流水》之曲。樵夫钟子期路过,为琴声所感,竟能自俞伯牙的琴音之中领会到“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的意境。俞伯牙闻之大喜过望,引钟子期为知己。
从此之后,伯牙抚琴,子期听音,《高山流水》遂成佳话。
可惜,后来钟子期不幸辞世。俞伯牙痛失知己,悲苦万分,断弦碎琴,发誓此生再不奏琴音。
当年,墨池初次听到这个凄婉的故事的时候,震撼之余,亦为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知己之情意唏嘘不已。她擅琴爱琴,遂对于伯牙断弦碎琴的情节印象最为深刻。
彼时的她,并不懂得知己之义为何,更不懂得“情”字之滋味若何。她只是莫名地,觉得这《高山流水》之曲与她因缘颇深,那曲谱上的每一个音阶都能够拨动她的心弦,让她整个人都为之或悲或喜。
于是,从那个时候起,《高山流水》的曲子,就成了墨池心目中最神圣而不可逾越的存在。
那琴谱她学得极快,就像是本来就会,只不过日子久了,渐渐淡了,然而一旦拾起,所有淡却的记忆就都重翻了上来,印象更加的深刻。
虽然如此,墨池却从没给任何人弹奏过这支曲子。
因为在她的心中,这支曲子,是应为知己、为知心人而弹奏的。
彼时的她,显然是没有知心人的。
知心人嘛?
墨池的心神一阵恍惚——
那日,墨池还在信期中。元幼祺见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头儿,便班门弄斧地要为墨池奏上一曲。
“班门弄斧”这样自贬身份的字眼儿从堂堂天子的口中说出,墨池觉得好笑,遂由着元幼祺捡喜欢的曲子弹奏去。
元幼祺欢天喜地地净了手,又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衣衫。
这样的小细节,虽然不免让墨池想起那“爱红”的小插曲,但见皇帝如此珍视待琴,墨池的心中还是深以为然的,不由得点头赞道:“琴为君子器,陛下堪为君子表率。”
元幼祺闻言,自然是嘻嘻而笑,修长的手指徐徐波动琴弦,奏了几个音之后,歪着头问墨池道:“墨大家,如此,可有‘万物知春,凛然清洁’之意?”
墨池“噗嗤”失笑。
“万物知春,和风淡荡”“凛然清洁,雪竹琳琅”正是后世之人对《阳春白雪》之曲的赞颂之语。元幼祺所弹奏的那几个音阶,便出自此曲。
墨池又正色道:“不敢当。”
元幼祺亦笑了。
“大家”是对某一领域内博学深精者的敬称,亦是对女子的尊呼,墨池谦逊,自然称“不敢当”。
而这个“不敢当”,又有另一重含义,便是隐指元幼祺的琴技比照真正的前辈高人差得远呢!
当然,也有墨池的小小调侃之意。
元幼祺很有自知之明,要么怎会先挂出“班门弄斧”的名头以自嘲呢?
两个人小小地打了个机锋,皆觉彼此的心更贴近了些。
元幼祺的心里暖融融的。
她吸气,敛容,双手置于琴弦之上,缓缓推拨开来。
“绿绮”如静湖,时而被指尖若飞羽般轻轻点过,水纹跳动须臾,便消散不见;时而又被指浪划开大片大片的涟漪,重重叠叠,激荡到岸边,再返折回来,意犹未尽。
一曲《阳春白雪》罢,元幼祺指驻不动,心绪却禁不住还在随着那阵阵弦涛震彻不已。
墨池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注视着元幼祺的一举一动。
她的心绪,没有随着那曲子如何,却又为了那曲子如何了。因为奏出曲子的人,是元幼祺;拨动琴弦的,是元幼祺的手指。
渐渐地,墨池觉得,不止自己的心,还有自己的神与魂,都陷入了这个叫做“元幼祺”的旋涡之中。
莫说无法自拔了,她本就是陷在其中,甘之如饴的。
毫无征兆地,墨池冲口而出:“夜久酒阑,火冷灯青,奈此愁怀千结。绿琴三叹朱弦绝,与谁唱、阳春白雪。”
继而,怅然若失。
那是赵鼎的词,将满目的寂寥与内心的荒凉抒写殆尽。
墨池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词句来,但那种感觉很是分明。
仿佛,就在遥远的某年某月某夜,她就这样孤零零地守着一壶浊酒,对着那漫天的星斗,一腔愁怀,伴着一杯接着一杯的苦饮。
凛冽的夜风都吹不散她心头的灼躁;天上无数的星子,都驱不尽她无限的寂寥。
墨池的心脏,因为脑中幻化出这幅记忆中从不曾存在过的场景,而微微抽痛。
恍惚抬眸,对上了元幼祺复杂的目光。
墨池看着那双琥珀色中,映出的困惑莫名的自己,耳边回响着元幼祺状若自语的低喃:“与谁唱?与谁唱……”
元幼祺的眸子中,透出些许期待来。
她迟疑着,不知心里在为何迟疑。
终究是忍不住,迎向墨池的注视:“能为朕,奏一曲……《高山流水》吗?”
指尖传来丝丝痛意,像骤然被锋刃擦过。
墨池惊然抬指,怔怔地看着指尖上深深的白印——
她回忆着那日元幼祺的种种,却不知何时,竟无意识地用力按在了琴弦之上,险些割破了手指。
手指没破,她的心,却因为回忆,而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那日,元幼祺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而墨池没有给予她想要的答案的同时,竟然莫名其妙地因着元幼祺的问题,而泪湿了双眼。
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居然回问元幼祺:“子期若逝,伯牙肯断弦否?”
害得元幼祺一时间不解其意的同时,更骇然于她毫无征兆落下的泪水。
元幼祺显然慌了,再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一味体贴地哄着墨池,还特特地寻了各种有趣的话头儿讨好她逗她,直至把墨池逗得破涕为笑了,一场风波才算是渐渐平息。
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离开,元幼祺都再没有提过半句关于琴的事。墨池心内的愧疚感却是越攒越厚。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哭?
好端端的,又为什么要说什么死不死、断弦不断弦的话?
墨池此刻还在不停地问自己。
仗着信期之中,仗着皇帝在意自己,便禁不住肆无忌惮了吗?
似自己这般古里古怪又神经兮兮的女子,任谁长久地面对,都会觉得厌倦吧?她也会觉得厌倦吧?
她两日未曾来,是不是也觉得我招人厌倦了?
墨池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疲倦而无助,那种陌生而熟悉的寂寥灼躁之感,再次侵袭了她。
不须苦酒的唤醒,也不须漫天星子的俯视。
她唯有攥着那只依旧被元幼祺留下来的宝蓝色半旧荷包,蜷缩回榻中,任由自己不着边际地想着,陡然又觉得自己十足像个深闺怨妇,她更加地鄙夷起自己来了。
如此缭乱着思绪,反复几回,墨池是真的累了,倦了。她就这么攥着那只旧荷包,昏昏睡去。
而在梦中,那株高大的月桂树,以及月桂树上俯着脸,对着她巧笑倩倩的男装少女,再一次,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盼望的阿蘅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宁王府家令方槐这一个月来; 比往日操心操得更多了。
只因为京郊别院中住进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关于这主儿; 方槐之前曾有所耳闻; 但直到这位住进了别院布置最华丽、最讲究的那间客房之中; 方槐见到其人,他才知道; 何为“百闻不如一见”。
据说,这位今年才十五岁。
方槐实在难以相信; 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 能有这样的风姿气度。
自己十五岁的时候; 什么样来着?方槐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总之,这主儿甭管怎么论; 都是个非比寻常的人物。
也是; 若是等闲人,大魏多得是十五六岁的小娘子,陛下怎么就看重了这位?还不离不弃; 恨不得日日跑来这里的那种?浑不似个已过而立之年的,倒像是少年情怀初初萌动的样子。
身为长年在贵人面前侍奉的; 方槐从来善于管好自己的嘴; 以及自己的脑袋。
天家多隐事; 唯有连同自己的脑袋一起管好,不相干的事儿想都不要去想,才不会在睡梦中把不该说的话当做梦话说出去。
方槐在宁王府为家令多年,深得宁王和宁王妃夫妇的器重,便是因为他深谙此等道理。多做; 少说,便是他的秘诀。
所以,对于将近一个月过去了,皇帝宠极了墨姑娘,却仍没将墨姑娘迎入宫中这件事,方槐绝不会多想其中还有什么妨碍,是不是太后老人家从中作梗什么的。他只知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宁王府的家令,管理好府中事,侍奉好两位主子,再加上,侍奉好客中的墨姑娘,这便足够了。
因着这些缘故,每每有涉及墨池的事被排到眼前的时候,方槐都是赶着提到优先处置,甚至有时候把宁王和王妃不是特别紧急的事务都稍稍拖后些。因为他清楚,侍奉好了墨池比侍奉好了皇帝都重要。宁王夫妇绝不会责怪他为了墨池的事而耽搁了府中事,而只会赞赏他有眼色,知急缓。
正因如此,当收到“墨姑娘有请”的消息的时候,方槐顾不得处置刚刚查明身份的那两个人,仍是命府中的护卫将他们丢回堀室分别关押,他自己则脚不沾地地直奔墨池的房间。
“再次叨扰方先生了。”墨池欠身客气道。
方槐岂敢受她的礼?忙抱拳还礼,恭顺道:“姑娘折煞在下了!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墨池微微一笑,也不再做无谓的客套,道:“我欲出门,请问可被贵府允许?”
方槐闻言,一愣,忙赔笑道:“姑娘说笑了!您是府上的贵客,出入自由,在下岂敢阻拦?”
墨池含笑,不动声色:“方先生不需要请示一下贵主人吗?”
她姿容绝美,气度从容,令人观之忘俗。方槐略一失神,继而大摇其手,道:“家主人从未曾拘束过姑娘!还请不要误会才是。”
“如此,甚好,”墨池淡笑,“我只外出半日,酉时前必归,请先生放心。”
方槐被她笑看着,又是一怔,突的醒过神来,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忙道:“外面纷乱,姑娘既要外出,容在下拨几名护卫随行。”
墨池却婉拒道:“圣天子治下,岂会有纷乱?方先生多虑了。”
说罢,从容离去。
倒是方槐,被她最后一句话噎在半截,无话可接。
这位墨姑娘本就是天子宠爱的女子,他总不能再说什么“纷乱危险”的大逆不道的言语吧?
墨池离开约有半个时辰之后,方槐正吩咐手下做事的时候,突然顿住。
他也顾不得底下的几名仆从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吩咐如何面面相觑,一迭声地唤来了十几名府中的得力侍卫,命他们马上乔装出去寻找墨池的踪迹。他自己则慌忙拉了一匹马,带了两名随从,直奔宁王府。
此是后话。
且说墨池。
一觉醒来,梦中的那棵高耸过墙的月桂树仍是挥之不去,且有印象愈深的趋势。她痴坐了两刻钟,长久的凝滞没有让她更贴近于现实世界,反而将一条街巷的名字,在她的脑海中刻镂得更加的深刻,想忘记都难。
墨池于是意识到,那条街巷,或许就是解开近日困扰她的那些古怪梦境的关键所在。
那里,是她前世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去那条街巷看一看,或许能看到那株高大的月桂树。
那月桂树是个极重要的存在,或者,她前世与元幼祺的羁绊,便可在那株月桂树上寻到。
思及此,墨池再也坐不住了。
前世今生的事,有几人会当真?且事涉私隐,墨池断不会与不相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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