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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之歌-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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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万摇头:“他没跟我说。我还以为他来欧洲出差……”
路易扶住额头:“好吧,总之人家大老远到咱们这儿来了,怎么也得请他住个三五天吧?正好咱们这里最近这段时间最热闹,你可以带他到处看看。对了,他喜欢喝酒吗?”
安托万笑道:“喜欢的。”
“那就好,咱们别的没有,好酒管够。”
“好,我跟他说。”
注:2016年春天勃艮第经历了三十多年来最严重的的霜冻。
第五十六章
正是夏秋之交,傍晚六七点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下山,整个天上都是晚霞灿烂的霞光,随着太阳慢慢落下,晚霞的颜色由金到红再慢慢变成粉色,每一种变化都令人赞叹,最炎热的季节又已经过去,这个时候待在户外是最舒服不过的事情,凉风习习,不冷不热,抬头就是绚丽的霞光,低头是随着坡势起伏的葡萄园,这时候如果走在村子里,就会听到很多人家院子里传来的说笑声和偶尔刀叉碗碟碰撞的声音。安托万一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家的桌子是放在葡萄园前面的一片空地上,比在院子里视野又好了许多。
这是沈邵祁在安托万家的第一餐,也是菲利普和安华第一次见到儿子这个“传说中”的男朋友,沈邵祁本身教养极佳,虽然气质偏冷,但对着安托万的父母,他把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都收了起来,长辈问什么他答什么,礼貌又诚恳,这个态度,他去见国家领导人的时候也差不多就这个态度了。
说起来,沈邵祁这个风流浪荡子交往过无数对象,正儿八经地与对象的父母坐在一起吃饭,这还真的是人生第一回 。他来之前也想过安托万的父母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又会对他说些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他多虑了,他们对他亲切、温和又周到,既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也没有提及任何他与安托万之间的事情,仿佛他只是安托万的一个好友,而他们则是尽心招待孩子朋友的长辈。
“James是第一次在收获季节来勃艮第?”
“这是第一次来勃艮第,也是第一次看到葡萄收成,”沈邵祁略带歉意地说,“我来之前没考虑到这一茬,给你们添麻烦了。”
安托万正要说什么,菲利普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不在这一行,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明天让安托万带你转一转,看看葡萄是怎么酿成酒的。”
慕旎是勃艮第名庄,虽然他们自己本身并不开展葡萄酒观光产业,每年慕名而来希望能够参观葡萄园和酒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平时上门的代理商、酒商、客户等也都以能够参观酒厂为荣,所以菲利普很自然地就提起了这件事。
沈邵祁自己原本对于酿酒这件事是没什么好奇的,但这是安托万最喜欢做的事,说不想去看看是不可能的,现在菲利普主动邀请,他自是欣然应下:“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安托万道,“今年的产量不比往年,工作量也少了很多。”
“怎么说?”沈邵祁有点疑惑,听起来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可他看安托万一家人神色如常,又似乎不是一件坏事。
安托万解释道:“今年春天下了一场非常严重的霜,冻死了一大半的葡萄芽,六月份的时候又遭遇了霉病,很多葡萄都感染霉菌,所以今年的产量比往年少了很多。”
沈邵祁:……
这一家人也未免太平常心了吧?
安华似是看出沈邵祁所想,她笑了笑:“农业是看天吃饭的行业,他爸爸一向认为,好的坏的都是上天的恩赐,尽力做好自己能做好的那一部分就好了。”
菲利普咧嘴一笑:“可不是吗?如果要跟着老天爷的心情起伏,那一年到头可过不了几天开心的日子。”
他看沈邵祁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于是细细解释道:“春天不能来得太早,否则葡萄树早发芽,遇到霜冻就会损失惨重,就像今年这样;夏天雨水要足够,阳光也要充足,才能保证葡萄健康成长;八月份最好不要下雨,否则葡萄吸收太多雨水,糖分和香气都会被稀释,酿不出好酒;就算一年下来风调雨顺,要长出完美的果实,最好冬天不能太冷,夏天不能太热……”菲利普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所以酒农如果若是太贪心的话,恐怕是永远都不会满意的。”
沈邵祁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菲利普的意思。
“一说起葡萄酒,他爸爸就停不下来了。”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安华笑着起身收拾碗碟,“你们要吃点什么甜点或水果吗?”
虽然她是看着沈邵祁问的,但沈邵祁很有礼数地把眼光看向菲利普,请他先说。
菲利普倒也没有跟小辈客气:“我喝一杯洋甘菊吧。”
安华又看向沈邵祁,沈邵祁这才道:“我也一样,麻烦您。”
不等安华再问,安托万也道:“我也一样,谢谢妈妈。”
安华很快把小洋甘菊茶泡来,菲利普从妻子手上接过茶壶茶盘,倒了一杯递给沈邵祁:“你这几天有什么其它安排没有?”
沈邵祁沉吟了一下:“我周二上午在卢森堡有一个会议,在那之前都没有什么别的事。”
今天是周五,那就是说沈邵祁至少会在这边住到三天。菲利普点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几天就在家里住吧,一楼的客房前几天刚打扫过。”
香波村这个小地方并没有旅馆,条件好一些的酒店恐怕要到第戎才有,所以沈邵祁没有推辞:“那就叨扰了。”
菲利普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倒是安华叮嘱了安托万一句:“你等下去客房看看有没有缺什么。”
安托万自然是应下了。
大家喝着茶又随意聊了几句第二天的安排,一杯茶喝完,菲利普起身招呼沈邵祁:“让安托万再陪你聊一会儿,你今天刚来,晚上早点休息。”
沈邵祁虽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菲利普和安华都站起来,他还是跟着站起来道:“好的,两位不必招呼我。”
菲利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跟安华从院子里走出去了。
两位长辈一走,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沈邵祁环顾四周,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田埂上路灯的点点灯光,远处不知道谁家的葡萄园里传来的欢声笑语,那是采收完成之后的酒农们放松地聚在一起玩乐的声音,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安托万似乎也听到了,他笑道:“我们这里晚上很无聊,所以大家会找一些事情做。”
沈邵祁认真听了一下:“乐器的种类还挺丰富?”
“嗯,农村嘛,平时大家也没什么玩乐的地方可以去,所以都会学点乐器什么的。你别看我们村那么小,凑一个室内交响乐团是分分钟的事。”
沈邵祁颇有兴致地转过头来:“哦?那你呢?”
安托万摇头:“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学了几年画画,后来也丢开了。”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消遣?”
安托万耸了耸肩:“我只喜欢看书。”
沈邵祁想起客厅里那个巨大的藏书楼,也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半靠在各自的椅子上,看着前面的葡萄园,和更远处挂在天边的一轮圆月。
一对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前面的那片葡萄园间,他们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也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却非常和谐,让人想起一些关于美好的长相厮守的诗句来。
“你父母…一直都这么亲密吗?”
“嗯?”安托万一时没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沈邵祁想了想:“你的母亲,看起来不太像是感性的人。”
安托万笑道:“我妈妈经常说,幸亏她在还年轻的时候认识了我父亲并走入婚姻。她总说,婚姻是一场冒险,如果是现在的她,一定不会有勇气投入其中。”
这样的话题其实有点敏感,继续追问下去似乎有八卦长辈的嫌疑,但是从今晚的接触他也能看出来,安托万与他母亲的关系十分亲密,而且听安托万的语气,他也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沈邵祁难得地追问了一句:“因为婚姻不如爱情美好?”
果然,安托万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说:“不,正因为很美好,所以她才说幸亏。”
沈邵祁有点疑惑,他转过头去,安托万解释道:“我妈妈说,一个人的选择常常是取决于当下的见识和经验,也必然受限于那种经验。可冒险正是人生最有趣的地方。”
如果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安华与菲利普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菲利普是一个脚踏实地的葡萄酒农,他淳朴也诚恳,他的世界只有他的葡萄酒和他的家庭,除此之外其它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浮云;而安华的世界却要宽广得多的多,家庭对她也许重要,却不是唯一重要或者最重要的。如果他们晚十年相遇,就算他们仍会被彼此吸引,却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恩爱地走下去。
沈邵祁听了之后,很久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上个月Andrew和他的未婚夫回纽约,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直被Andrew放在心上的男人——陈非,一个爵士音乐家。
“自从跟他在一起,我就再也没有考虑过跟别人过这一生。”他记得Andrew说这句话的表情,坦然而且笃定。
沈邵祁多多少少知道他们的一些事,虽然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他们分开的时间不短,而从Andrew那时候的态度来看,即使他不说,他们这些比较亲近的人也猜得到,那段时间他们之间并非一帆风顺。所以,相较于Andrew的笃定,他更好奇陈非会怎么回应。
对于男朋友的当众表白,陈非似乎有点不太习惯,但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以同样肯定的表情说:“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知道,不管以后我再遇到什么人,那个人都不是他。我不想带着遗憾过一生。”
沈邵祁当时就在想,自己的爱情观甚至人生观,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一直在爱情里裹步不前,因为他从未真正相信过爱情,即使那个人是安托万,他也并不真的相信他会爱他一辈子。所以当安托万对他表现出失望,提出要回勃艮第的时候,他当时的心情,当时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失望更多一些。他一直都在等着爱情消失的那一天,但这是第一次,他希望安托万可以爱他爱得更久一点。
而他们没有见面的这半年里,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反正早晚有一天都是会分开,他们是不是干脆现在就散了比较好?至少现在他们对彼此都还有爱,以后回想起这段恋情,记得的也会是热恋时最美好的样子。
在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里,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爱情是不会变的,但是Andrew和陈非,安托万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每个人的个性都如此不同,为什么他们却都可以那么笃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呢?
“在想什么?”安托万轻轻捅了一下沈邵祁的胳膊。
沈邵祁转过头来,对上安托万的目光,他正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点点笑,一点点温柔,这样的目光并不特别炙热,却让沈邵祁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邵祁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吻上了那双令他日思夜想的唇。
第五十七章
天边银盘似的月亮低低挂在树梢上,皎洁的清辉洒落在田间,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排排葡萄树随着坡地起伏的轮廓,走近了,葡萄树的叶子在月光的折射出闪着微微光芒,随着微风抖动。
深夜的香波村那么安静,风偶尔吹过时葡萄树簌簌作响,带着酒香从夜风中传来,引得人心浮动,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人的喘息声让他迷醉,情/欲令他明亮的双眼在月光下灼热得似乎要燃烧起来,沈邵祁被那双眼睛望着,心跳得快要飞出来,每一下撞击都又深又重,被安托万毫无保留地接纳,不用诉诸任何言语,沈邵祁都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温柔和深情。
“他爱我,”沈邵祁想,“即使他看到了我最糟糕的一面,他也依然爱我。他甚至宁愿为难自己也不愿苛责我。”
这样的笃定让他心情更加激昂,他倾身贴紧对方的胸膛,调整角度后加快了速度,在两人几乎失序的心跳声中把自己深深埋进去。
心跳慢慢平复,沈邵祁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安托万被他半压在窗边,其实这个姿势对他来说不太好受,但他静静地任沈邵祁搂着,并没有催促他起身。
又一阵凉风吹过,一身汗的两个人皮肤上起了一阵细细的疙瘩,尤其是安托万,虽然被抱住,他光裸的背正冲着窗外,被风一吹,即使被沈邵祁紧紧抱着,也忍不住打了一个轻微的哆嗦。
沈邵祁直起身,把安托万拉起来的同时把窗户关了起来:“走吧,去洗澡。”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沈邵祁今天一天下来又是长途飞行又是跟长辈吃饭,到这会儿也有点倦了,所以两个人说洗澡就真的只是洗澡,安托万还要清理自己,多花了一点时间,等他出来的时候,沈邵祁穿着睡袍靠坐在床上,眼睛闭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安托万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先上楼去,沈邵祁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安托万没有上床,只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不如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没关系,刚洗完澡,反正也睡不着。”
安托万点了点头,想起来妈妈交代的话:“你看看房间里有没有缺什么?”
这间客房虽然使用率不高,该准备的东西却都一直备着,住两三天还是没有问题的,安托万四周环顾一圈,他转过头去正要说话——
“怎么了?”干嘛这么笑看着他?
“现在什么都不缺。”
“现在?”
“等你走了就该缺了。”
安托万先是楞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
不过他也不扭捏,听对方这么一说,他很干脆地蹬掉拖鞋上了床:“晚上我陪你。”
沈邵祁没想到安托万竟把他的调笑当真,也愣了一下:
“这样不太好吧?伯父伯母那边……”
“没关系,我爸这阵子都是六点多就出门,我妈妈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沈邵祁想到晚饭时安托万父母的态度,说实话,如果不是克莱蒙思和里奥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他几乎会以为安托万的父母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儿子一个远道而来的普通好友而已。
“你父母……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
安托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沈邵祁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所以这种问题从他口中问出来感觉还挺诡异的。
见安托万没有立刻回答,沈邵祁眉头皱了皱:“怎么了?”
安托万知道自己的迟疑引起了误会,忙道:“没怎么,我刚才晃了个神,”
他没有直接回答沈邵祁的问题,反而解释道:“其实我爸妈对我们姐弟俩一直都是比较放养的,我爸爸虽然爱操心,但我妈妈总会劝着他。她从小就对我们说,人生的所有酸甜苦辣,都要自己去尝一遍才会有意思,别人告诉你的,那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人生。所以不管我们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选择,或者跟什么人在一起,她都不会干涉。她只会让我们想明白自己可能要付出的代价,并且确定这个代价是我们愿意也能够承受的,就可以了。”
沈邵祁听完没有说话,他明白安托万的意思,他的父母给予他对自己人生完全的掌控权,并不会对他的具体行为做任何具体的约束,当然也不会去干涉他交什么样的男朋友。
完全的尊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是一种漠不关心,这之间的界限有时候其实很难把握,但一个对子女漠不关心的家庭不会养出安托万这样自信又乐观,开朗又温暖的孩子。
他的爸妈都很了不起。
“你的母亲是一位非常洒脱的女性。”
“嗯,所以你放心,她不会在意我晚上睡在哪里这种小事的。”安托万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们早点睡吧?”
“嗯。”沈邵祁伸手把床头灯关掉,躺进被子里。
第二天沈邵祁和安托万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菲利普果然已经出门了,安华正在准备早餐,两个年轻人跟她道早安,她看了他们一眼,果然没有说什么。沈邵祁毕竟刚来人家家里做客,起先心里还有一点尴尬,但安华从头到尾神色如常,安托万的态度也坦坦荡荡,所以他心里的那点不豫很快就消失了。
山村的一切对沈邵祁来说都颇为新奇,今天白天他难得地当起了观光客,跟着安托万到处转,晚上则是应邀在安托万的伯父家用饭。
安托万的伯父埃提安素以古板严肃闻名于葡萄酒收藏界,慕旎家的酒有价无市,每年每个客户能拿到多少酒都有定数,连威廉那样的亿万富豪兼知名葡萄酒收藏家想找他多拿一些酒都会被拒绝,沈邵祁本来心里做好了准备,结果闻名不如见面,沈邵祁在他家受到了在安托万家都没有的“准女婿”般的热情款待,一顿饭下来喝了不少酒,从来喝酒不上脸的他最后竟是喝得脸都红了,令安托万啧啧称奇。
回到家里,菲利普和安华都有些累了,早早就上楼休息。安托万还是跟沈邵祁回客房,正想先去洗个澡,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就被沈邵祁从后面抱住:“你伯父说的是真的吗?你在收集我的年份酒?”
慕旎家会在家里有孩子出生的那一年把每一块土地的酒都保留一箱起来,直到孩子成年以后再在生日的时候拿出来庆祝,少部分没喝完的酒则会一直珍藏下去,所以慕旎家的酒窖里现在还能找到零零散散一些祖父辈甚至更早之前的年份酒。
从前年开始,安托万开始收集自家81年产的葡萄酒,本来家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吃饭的时候偶然聊到沈邵祁的年龄,一家人才恍然大悟。
认真说起来,安托万收集沈邵祁的年份酒其实是一时兴起,那年平安夜家里开了一箱路易从巴黎一个收藏家那里换来的86年爱侣园给他庆生,他临时起意到酒窖里看了看,结果运气不错,家里竟还有几箱81年各个特级园的酒,只是并不全,他从那时候开始上了心,因为路易平时跟收藏家打交道最多,少不得要找他帮忙,所以后来大家都知道了。
本来安托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沈邵祁是他最爱的人,在他心里原本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收集他的年份酒也是一份坦坦荡荡的心意。偏偏沈邵祁今天晚上喝了不少,身上酒气很重,说话的语气神态也带着一丝他身上极少见的轻佻,听在安托万的耳朵里便觉得有些难为情了,所以他没有吭声。
他不说话,沈邵祁按着他的肩把他转过来:“怎么不说话?” 声音语调却是一改前面的轻佻,变得温柔了起来。
安托万抬起头,撞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里,安托万极少看到他这样柔情外露的样子,心脏突然猛烈地震了一下,更是把什么话都抛到脑后了。
沈邵祁此刻的确心软得一塌糊涂,不用说他也猜得到,安托万会这样做,是因为在他心里真正把自己当成了一家人。
他活了这三十来年,血缘上的亲人不少,但在他心里,当年少时那些不切实际的渴求化为云烟之后,亲人这两个字逐渐变成了“麻烦”的代名词,但凡那些顶着他的“亲人”头衔的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都只会带来一些令他烦躁不快的事,再往后,当他习惯了那些人带给他的麻烦,便连困扰都不再成为困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没有了。
亲人都是如此,更遑论家人。
他工作繁忙,四海为家,他在全球都有房产,人飞到哪里,家就在那里。至于家人,那种累赘,他并不需要。
可当他把这个词套在安托万身上的时候,或者说,当他知道安托万把他框定在属于家人的这个范畴里,他发现,他的心里非但没有半分反感,反而是一股喜悦和激动绵绵密密从心底升起,与此同时,又似有另一股情绪慢慢下沉,令他放松,令他心安,令他觉得由内而外地踏实。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排解这样复杂的情绪,这令一向冷静的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安托万……”他呢喃着靠近对方的唇,所有的叹息和悸动全都消失在胶合的唇间,那些说不出口的、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全都交给更激烈更亲密的、只属于恋人之间的肢体语言。
又是一夜花好月圆,风月无边。
EPILOGUE
很多热心的主人都会跟客人说,“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啊”,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怎么可能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呢?所以除去应酬之外,沈邵祁很少去别人家做客,即使跟周子豪这样的关系,也是十邀九推,更不用说在别人家里住下。这次却一口气在安托万家住了好几天,不得不说是一个意外。
他来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来了以后则是顺其自然,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安托万家住得没有半分不自在,安托万的存在和陪伴当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的家人也和他一样容易相处,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都没把他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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