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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存天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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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尧脸上的血很快被雨水冲去,露出病态的苍白来,嘴唇微微颤着,不知是冷还是疼。随着他的话音,他那散乱的目光又重新聚到一处,饱含着不甘,“我前头二十年本来过得很是恣意,想怎样就怎样,谁也碍不着我;后边二十年……咳咳……却不过就是受人胁迫,给人家当狗驱使,到头来重伤在外也得不到半点抚慰,反而被视作了废物。走到穷途末路,主人便将我一脚踢开,任我自生自灭,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后来,想是悲愤交加,孟尧被一口郁结不去的闷气堵在心口,直咳了个昏天黑地,险些没倒过气来,就那样死了。
  阙祤知道他说的是兰修筠,心头一动,正要多问几句,孟尧那边却又自顾自开了口。
  “不过我这样也很好了,也算是一直享受到了活着的最后一天,没什么遗憾了。”郁愤的神色褪去,只余下满面凄然。孟尧却在这凄然中微笑起来,闭上双眼,“我和耀扬不同,我肯认命,至少便能死得比他体面一些。”
  阙祤到嘴边的话便没能问出口,转而道:“好,我让你得个安息。”
  孟尧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也沉了下去,头随着他的动作轻点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在应阙祤说的话。
  阙祤右手双指并拢,隔空朝孟尧点去。一道甚至有些温和的内息自他指尖滑出,撞在了孟尧的膻中穴上。
  这道内息的劲力并不大,对敌之时可能没什么用,但在此刻却足够送孟尧最后一程的了。他的身体抽搐般地抖了一下,血再次自口中溢出,而后便没了气息。
  阙祤没再看他,在雨中伫立了一阵,似乎是想让雨水洗掉他和孟尧的那些想起来便叫人烦心的恩怨。
  院外依旧是没什么动静,按理说跑出去的人中总会有人喊弟子过来的,也不知是那些人真地只顾着自己逃命丢下孟尧不管了,还是救兵都被殷海黎冯宇威和隐卫们给拦住了。
  没人来,那他也就不想等了。从这里到梅阳的距离可不算近,就算地下是通达的捷径,只怕未时之前要赶过去也是不可能的,只能争得一点算一点了。
  阙祤从尸体都快冷了的孟尧面前走过,进了他的房间。
  密道入口具体在这房间的什么地方阙祤并不知道,不过他熟悉此道,自然有一番找寻的办法。
  果然,不多时候便被他在孟尧养在房中的一排不知叫什么的药草后边找到了一扇暗门。阙祤很快摸索到了机括,拧开后对着打开的暗门细细听了片刻,没听到什么声响,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密道里是夜明珠照明,有些昏暗,却不碍视物。阙祤看过魏平画的地图,按照先前记下的方向朝梅阳那边去。
  飞快地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他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附近有人。

☆、来龙去脉

  身后隔着段距离有极轻的响动传来,且只那么一下,便又归于宁静。阙祤不知道是什么人跟着自己,也不知道对方跟了多久了,兴许这会儿是因为自己走得实在太快,他怕跟丢了不免追得急了些,这才露了马脚。
  对方不露面,阙祤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便也没有点明。他相信以自己的轻功,既然发现有人尾随,那么想将人甩开其实也难不到哪里去。况且这地底下也不止这一条路,下一个路口先绕到别处,等甩下尾巴再绕回来不就好了么。
  他这般想着,脚底下更快了些,往前没走出多远,果真便遇上了一个岔路。
  面前有两条路给阙祤选,一个继续往前,一个要向左转。
  要去梅阳,是该继续往前走的,但眼下需先甩掉后头的尾巴,阙祤便决定向左转。他这想法从脑中过了一遍,抬脚才走出去两步,还不及转过那个弯,便又听到从左边那条暗道深处也传来了声响,且有朝这边靠近的意思。
  阙祤微怔了一下,脚步顿了顿,本想改变原先的打算,暂且继续向前。可不想就这片刻的工夫,密道深处已经闪过人影。
  来不及了。
  阙祤无奈,只好利落地退了回来,背脊抵着冷冰冰的墙壁,仔细分辨着两边的动静。
  如果被堵在了这里,是以脱身为主,还是先把人都放倒?若是惊动旁人,自己一个在这样狭窄阴暗的地方能对付多少人?如果兰修筠正巧也在这附近,自己有多大的把握能从他手底下全身而退?
  脑中飞快地转过这些问题时,左手边的脚步声已经也来越近了,而始终尾随自己的那个人,却反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阙祤调匀呼吸,吐纳间半点声息也发出,连心跳都随着他放缓节奏的呼气吸气轻得近乎于无——他实在是太擅长此道了。
  而由左边过道里来的那人,也终于近到他只要转身伸手便触得到了。
  后头的人简直像是半路上消失了,阙祤握了握拳,决定暂不理会那人,先对靠近的这一个出手。
  可他才抬起一只手,动作便滞住了,不为别的,只为这人的脚步声让他觉得熟悉。
  先前要分心留意身后的那个,一直没有细听这脚步声,此时全部注意都集中在这里,阙祤才恍然想起,这是个熟人的脚步声。
  他眉头才一皱起,已经走到转角处的人正拐过弯来,二人顿时在昏暗的密道里打了个照面。
  那人没想到此处竟半点声响也没有地躲着一个人,惊得险些蹦起来,低喝一声连着向后退出四五步,两只手臂一上一下护住胸前要害,防备地看了过来。待看清那里站着的人是谁后,更是惊得瞪大了一双浑浊的眼睛,疑惑的声音里竟还夹杂着几分让人不容易忽略的惊喜。
  他道:“阙祤,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正是那听说了陈叔就快醒来后匆忙自寻教中逃出来的林当。
  这老家伙实在应该庆幸阙祤还算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然哪还有他躲闪的机会,早将他毙于掌下了。
  阙祤不再紧贴着墙站着,却也没有完全面对林当,只是换了一个半侧着身的姿势,同时防备着身后那个不知还在不在的人。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林当,讽刺意味十足地开口道:“不知道还该不该叫你林长老了?”
  林当脸色黑了下来,极快地往身后的走道里看了一眼,又忙转过头来盯住阙祤,“你是来抓我的么?郁子珩让你来的?他人在哪里?”
  阙祤道:“你放心,他不在这里。虽说我也不是特地来抓你的,但既然碰上了,我不介意为他代劳。”
  “凭你?”林当哼了一声。
  阙祤两掌上翻,两道掌风便自他手心处起,他动作随意地往前一推,掌风便奔着林当去了。
  林当本想将这两道掌风推回去,可甫一对上便知道没那么简单,连忙收势躲开了。他知道对方只是以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他有多大能耐,并没有想直接与自己过招。林当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看他,虽然还是一脸的不服,眼神却不由有些闪躲。
  阙祤这才不慌不忙地回答他道:“凭我。”
  林当的老脸挂不住了,呸了一声道:“要杀要剐随你便,少要戏弄于我!”
  阙祤摇摇头,“你这人的确是让我倒胃口,但我与你没什么深仇大恨,与你有深仇大恨的陈叔和子珩都有心放你一马,我自然也不会杀你剐你。”
  “那你待如何?”
  阙祤轻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对不起陈叔么?难道不该回去亲口和他道个歉?”
  林当眉间松动了些,眼底多了几丝为难。
  阙祤看出他或多或少的挣扎,问道:“你为什么背叛寻教?”
  “我本就不属于寻教,何来背叛一说?”说这话的时候,林当脸上的神情变得悠远,藏着许许多多别人看不懂的东西,唯有沉重的悲伤透过诸多情绪,在主人都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偷偷浮了上来。
  阙祤皱眉道:“这是何意?”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你们一定都想不到吧,修筠他是我的弟弟。”林当嘴角抽动了一下,涩然道,“可他是我父亲和一个乡野村妇生下的孩子,我林家深门大院,容不得那妇人和修筠,一直被我爹偷偷养在乡下。直到他生母和我父亲相继过世,他才离开居住的地方,找上了我。”
  这倒是阙祤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的,毕竟这两个人看上去相差少说也有二十岁,样貌更是天差地别,任谁也难往兄弟那上头想。
  似乎是从阙祤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林当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和他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他娘年轻貌美,他自然也丑不到哪里去!”
  阙祤:“……”说得好像你娘生你的时候就已经是丑老太婆一样。
  “他拿着我爹的信物,又会我林家不外传的内功心法,我想不信都不行。”提起往事,林当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用阙祤追问便径自往下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知道自己不能为林家留后,然后林府这一辈除了我尽是些女孩子,我便只能指望他延续林家血脉了,谁知他……他竟也……哎……”
  “竟也”怎样他没说出来,阙祤也懒得问,只道:“乡野村妇又如何,总归是清清白白,为何就不能接回家中,偏要极力隐瞒?”
  “她哪配入我林门?就算修筠续下血脉来,我也要在外游历许久才可将孩子抱回去,并称那是我的孩儿,而孩子生母已死。”林当斜了阙祤一眼,“这中间关系到多重要的事,你一个外边来的自然无从知晓。”
  阙祤嗤之以鼻,“也难怪那位兰前辈会有今日这般古怪的性子了。”
  林当被堵了一下,这一点终是不得不承认,“林家和我爹都亏欠他良多,彼时他年纪又还那么小,我自然要多补偿他一些。”
  到后来他强大了,反而牵制住了你,林家见不得人的把柄被他攥在手里,你也只能对他言听计从了。后头这些,阙祤不用听也猜得到了。
  “他想要博元修脉,想练成那功夫,他在武学上造诣匪浅,本该能行的……”
  阙祤接口道:“可惜事与愿违,他到现在也没练成。”
  林当点头,“这便是他从前容得郁子珩,如今却容不得的原因。”
  “他有博元修脉的全本?”
  林当道:“那我便不知了。”
  听这话应该是有的,可他又是从何处得来?阙祤这边还在想,瞥见林当忽然往后挪了一步。他看过去,又回头望了眼自己的来路,道:“林长老,你本来是要去哪里的?”
  林当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道:“我本想去看看孟尧养的那两个孩子,不过既然见到你本人,我也就无需再去讨孟尧的嫌了。”
  阙祤正想告诉他已经没机会再讨嫌了,耳朵忽又捕捉到一丝轻响,而后他便看到林当身旁的墙上突然开出一道门来,门里的人尚未走出,三道锥子一样的暗器便甩了过来。
  阙祤倒是没将暗器放在眼里,即使这地方并不够他那一身漂亮的轻身功夫好好发挥,要躲开暗器倒也并非难事。可他才如壁虎般迅捷无比地攀上头顶的墙壁,便觉一股大力迎面而来,封住了自己的去路。
  要命不至于,受伤只怕免不了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中闪过,那跟了他半天先前却怎么也寻不到的人重又有了动静。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疾掠而来,拼着受伤的危险硬是撞掉一枚暗器为他开出一条路来,同时已冲到那墙上开出的门前,一把揪出了藏在里头的人,毫不拖泥带水地下了杀手。
  阙祤成功避过暗器和林当的偷袭,往那边看去,怔愣之后,无奈地笑了。

☆、水落石出

  却说郁子珩那边,也和阙祤一样,打算提前进密道。不过他倒没有阙祤那么急,只早了半个多时辰。
  迎君客栈还照常做着生意,迎来送往,很是红火。
  郁子珩没想碍着人家的买卖,唤了两个拖着魏平的隐卫,直接绕到后院去了。
  后院里却并不太平,他们才一进门,便被一群护院打扮的人给围住了,想来是行经前头的时候被那掌柜的瞧见了,匆忙喊了这伙人过来堵他们。
  郁子珩扫了一眼,没看到兰花杀手,便探臂揪过魏平的后衣领,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吩咐那两个隐卫道:“这些人交给你们,我先带着他下去了,你们手上都有地图,处理完了自己找过来吧。”
  两个隐卫齐声应了,半个字也不多说,便同这群人动起手来。
  郁子珩内力陡放,想要上前拦他的人立刻便被弹了出去,他几乎是将魏平提在了手上,脚下生风地进了掌柜的卧房。
  房门敞着,里头那张掩盖着密道入口的地毯胡乱地被甩在了一旁,石板甚至都没来得及合上。
  “他这是去报信了?”郁子珩看魏平。
  魏平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郁子珩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你怎知他不是去报信?走得这么急,我有那么可怕么?”
  他本是随口一说,没想要魏平的解释,说完了便一脚直接将魏平踹进了密道里,自己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下头和他上次来时比较并没有什么变化,郁子珩押着魏平,熟门熟路的穿过长长的廊道,经过那刻着一群死物的小院子,沿着水路一直走到那个和他家从前所住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庭院。
  他没追上那报信的掌柜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低声问魏平道:“可还有近路是你没告诉我的?”
  魏平连连摇头。
  郁子珩也弄不清他这是在说没有还是说不知道,不过自己心里倒是有了两个猜测,一是魏平保命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了后路,九句真话里藏着一句假话;二是兰修筠也并不是信任所有人,这里的秘密不会让每一个为他所用的人都清楚。从眼下的情况看,他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魏平的身体忽然颤了一下,视线定在身旁几步远的一座假山石边,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努力想要触碰郁子珩。
  “嗯?”郁子珩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那假山石边露出个一个鞋尖来。
  鞋是成年男子大小,看姿势应该是那里躺了个人,郁子珩没跟魏平客气,一把将他推搡了过去。
  魏平不防,险些绊在那鞋上,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而躺在地上的人只是在绊住他时晃了下脚,便没其他动作了。
  魏平双眼睁大,往后退了两步。
  见没什么危险,郁子珩这才走过去,便见那掌柜的瞪着眼睛张着嘴,已然断了气。
  本来靠近上次遇到兰修筠的地方,郁子珩还是提防着的,不过看这样子,他义父多半是跑了。临走前大概是嫌麻烦不肯带上这累赘,又不想他泄露了自己离开的方向,这才灭了口。
  说起遇到兰修筠的地方,这也是为何郁子珩会那般轻易就答应了阙祤让他去长宁宫那边的原因之一。当时阙祤说要去长宁宫,郁子珩半真不假地和他商量了一番,一是想让阙祤如愿报仇,二也是为了让他不过于担心自己。
  比对三个入口的距离,此处是离兰修筠居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撞上兰修筠的可能便也是最大的,因此他才会亲自前来。当然,如此大的一个地底城,兰修筠的居所断不会只那么一处,可冯宇威看到过好几次兰花杀手从这里进去却不见出来,想来便是因为由此进入能够最快见到兰修筠,以便向他汇报各种情况。
  既然兰修筠不在这里,郁子珩便也没什么好小心的了,他又推了魏平一把,往上次没能成功混进去的、兰修筠的“卧房”走去。
  以郁子珩对兰修筠的了解,认为他即使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城里,却也绝不是个在别人找上门时只会躲避的缩头乌龟。
  那他为什么匆忙走了?他在惧怕什么?
  这两个问题在脑中滑过,郁子珩脚步忽然一顿。明明心里很确定兰修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当初在自己面前演了一场戏脱身已经是够奇怪的了,而眼前这个规模大得吓人的地底城,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说不通的事。
  兰修筠不会怕任何人,不会为了谁的追杀而躲藏,那他为什么住在这不见天光的地方?他想要藏起来的,到底是什么?
  这般想着,郁子珩已经跟着魏平进了兰修筠的房间。
  说是房间,却也不过是一层又一层的石头屋子。最外头的这间除了一张石桌两把石椅外几乎没什么陈设,简陋得不像有人生活的样子。
  再往里去是居中的一间,靠墙两边分别有两个石台,一侧放着衣物以及茶壶茶杯,另一侧则堆放着不少书。
  这都没什么特别的,郁子珩便继续往里走。
  最里边的这间却和外边不同,没有夜明珠照明了,郁子珩解开魏平手上的绳索,催促他将放在进门处的油灯点起来。
  魏平似乎也是第一次进到这里来,翻找了半天才找到火折子,将灯点起。
  这间石室也并不如何宽敞,只有一张石床和床边一个当成矮几用的粗石柱,一眼便看到了头。房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想必住在此间的人身子定然十分不好,那么不用深想也知道是谁了。
  石床虽说是硬邦邦的,但是上头铺了好几层被褥,郁子珩伸手一摸便知,都是些好东西。这会儿被褥凌乱地散在床上,显是主人离开时已是极仓促的状态了。
  郁子珩的目光在这没什么人气的房中转了一圈,觉得此处没有好查看的了,正要走,却被石柱上放着的东西给吸去了注意。
  一本打开的书被倒扣着放在那里,书的旁边有一枚玉佩。
  郁子珩脸色骤变,手猛地抖了一下,僵硬得简直不像他身上的一部分了。他迟疑着伸出手去,指尖触到玉佩的边缘,丝丝凉意攀升上来,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祥兽麒麟。
  那么多年过去了,郁子珩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东西,这是当年他爹亲手送给他却被他弄丢了礼物,是他在父亲失踪后曾疯狂寻找却没能找到的宝贝。
  记忆被这块不及巴掌大的玉佩豁出了一个口子,风呼呼吹进来,刮得郁子珩心口生疼。
  他想将玉佩拿起来,可手抖得厉害,一不小心,小指便将放在旁边的书推开了些。书下头竟还藏着别的东西,在挪动间露出了一个边来。
  看上去像是木头,扁的,圆的,有镂空刻痕。
  郁子珩的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魏平一直站在他身后,虽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看得出神了,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想逃,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除了哑穴是今日一早重新补点的,郁子珩为了让他方便走动,很多穴道已经都解开了。只剩下几处压制内力的穴道没解,这么半天却也早被他给冲开了。然而魏平还是不敢和郁子珩动手,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只求能保住性命。
  只要找到主人,把中原发生的事告诉他,兄弟们的仇便都能报了。魏平看了眼郁子珩微微发颤的背影,将心一横,迅速转身往外跑去。
  郁子珩根本无暇理会他。
  他极尽小心地伸手过去,中途甚至还缩了两次回来,最后拿开那本书,简直是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书底下静静躺着一块形状奇特的木片,任谁都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却看得出,许久许久以来一直有人很珍惜这丑陋的玩意儿,时常拿在手中抚摸把玩,使得它的边边角角都光滑极了。
  郁子珩轻轻地将东木片拿起,像是怕弄坏了一般,喃喃道:“这连野狗都不再像的东西,还有谁会要?”
  他心头一凛,脑中忽然跳出一根线来,将许许多多想不通的问题都穿了起来,一时间塞了太多东西进去,弄得他头痛欲裂。
  郁子珩没有天真到会以为玉佩和木片都是被他义父珍藏在这里的,而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会珍惜这两样东西。
  兰修筠要藏什么竟需要耗费那么多心力钱财来建这个地底城,他在防着谁找到他所藏,这些一下子都解释得通了。
  “爹……”郁子珩捧着玉佩和木片,颤着声唤出来,连呼吸的节奏都变了。
  “为什么”三个字从心头滑闪过时,郁子珩的神智跟着清明了不少。
  对,他想,他得弄明白义父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父亲还活着,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至亲继续活在其他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了如指掌

  将玉佩和木片收进怀里,郁子珩转身从石室里走出来。
  魏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也没想再追,只思考起兰修筠带着自己的父亲可能从哪个方向离开。
  如果他想与自己全力一战,那或许应该往长宁宫跑,毕竟孟尧在那里,能替他挡个一时半刻。
  可若他真有这般心思,也不会带人跑得那么干脆了,多半还是想暂时找个地方避一避的。既然这样,那他一定会选择最不起眼的潆州药铺,不管怎么想,那里都更容易脱身。
  郁子珩觉得自己应该往潆州的方向追的,可若那个行动根本无法靠常理推断的义父偏偏是往长宁宫去了呢?阙祤在那里,如果双方撞上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了一下,郁子珩还是决定先往长宁宫那边去,反正兰修筠看上去不大像是会要他父亲的命,但对于阙祤怕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这边决定好了正要走,忽然听到有人在庭院附近唤教主,便先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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