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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与谁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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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谨并未抬眼去看他,只着了白色中衣;柔软的丝衣勾勒出瘦削修长的身躯,虽不复笔直,却另有一番落雨残荷的风韵。
  舒谨缓缓起身,拜倒在天子身前,喃喃说道:“我知道,小陵是君主,是皇帝!”
  听到这话,舒陵的脸上有一丝的滞愣。
  仿佛到了今天,君臣二人的礼数,才在这般情境之下得到了最正确的诠释。这不禁让人想起那无数个相依相伴的日夜,让人想起那遥远岁月里的一抹尘香;以往的一切,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突然都变得如此真实而遥远。
  何时相知?
  又是何时相恋?
  舒陵不知……
  甚至不知真假,不知对错,不知善恶;不知这一生究竟有没有爱过他舒谨。
  静默片刻,天子转身离去。
  “皇叔在府养病,也该好好学习学习这君臣之道”,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也许心中也就再无牵挂了;舒陵在心底轻轻叹息,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悲欢。
  “小陵这个名字,我不希望下次相见时,再从你口中听见。”
  良久,那个闯府的贵人早已离去,王府门前的鞭痕、寝房上缺边的锁匙;还有房内跪着的人,淡漠的、安静的,任时光轻轻呜咽。
  “臣,遵旨!”
  舒谨的手使不上力,只能用肘一寸一寸地腾挪;慢慢起身来,靠在软榻下坚硬的木板上,缓缓呼气。
  “呵呵!君臣?”
  “君臣!”
  苍白的额头没有汗,舒谨整个人都藏在了阳光下的阴影里。
  略勾了勾嘴角,想到贤王舒谨这一生跪拜的次数很多,遵的旨意却只有三次……
  ——太子册封典礼恍若前生。
  ——先帝登基之日如坠地狱。
  ——摄政辅国之时满脸冰霜。
  被废,被囚,被伤,被弃。
  这,是最后一次,芳华尽落,炎凉入骨。
  前生梦中所有一切的美好,都为了今日的幻灭。
  一旬后,天子大婚,举天同庆。
  十里红妆送嫁,街道张灯结彩;万民朝贺盛世,宫楼灯火通明。
  宝马雕车香满路,鬓云欲度香腮雪。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长楼冷寂,何事秋风悲画扇,若如初见。
  舒谨只默默敬上一杯酒。
  “我输了,小陵……”
  贤王府满目琳琅,红窗红纸红灯笼。
  夜里那床却仍旧冰冷无情,只是别人的喜乐而已,从来都不可能温暖伤痕累累的心。
  半生彷徨,到头来却悟不透,一败涂地、忧欢皆散。

  ☆、入骨

  夏已过,秋日未寻。
  茫茫大雪洒落,才知已到了冬。
  摄政王自今岁离宫回府后,病体艰难,已完全不管朝事。
  幸而天子已然成年,且才智卓然,冷静自持;又有摄政王多年教导,在繁杂的政事上几无错漏。不过半年已得朝臣信赖,不复摄政王骤去之时的担忧。
  未曾留意季节的变化,自然也无心朝上的风云。舒谨这半年来只是抱病在府,拒不见客。
  旧部们久未来往,若有存着几分试探心思上门的,也一一被府中宫人挡在外面。耿先生闯了一次府,见舒谨躺在床上面若金纸的模样,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在外面站了许久;临走时双膝跪地,朝着舒谨寝房方向行了一礼,再也不曾来过。
  舒谨这些日子愈加惫懒,偶有几天一梦醒来,才知已是脚踏黄泉;故而也更加释然,每日只煮酒品茗,不理外事。
  府中伺候的下人陆陆续续有些浮动,或忧虑或苦恼;几月里渐渐走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过尽着些许忠心,偶尔还不时地低低哭几场。舒谨也不管,用膳,就寝,均按太医的指示;其余时间只望着窗外日升日落,风来雨落,就已过了半岁。
  偷得浮生闲,终究难拾旧梦。
  新年未到,冬至前日,今岁最后一天早朝。
  天子满身喜意,穿着新做的朝服,看起来格外意气风发。王氏青婉本是大家之女,兼王家女之温婉大方,又得文清先生悉心教导;于皇后之位,可谓众望所归。天子初纳新妇,有这般气象,着实令人高兴。
  这日朝上有两件大事,一在内宫,一在钟楼。
  宫中太医传报:皇后已有近三月身孕,阖宫皆喜。
  舒陵已经过了二十,他的第一个孩子终于到来了!
  另有贤王府内侍觐见:遵从贤王指示,奉上漠北军兵符。
  朝臣都很高兴,终于不再担忧贤王与皇帝之间的争夺会牵连已身,新朝这两代十几年的朝权倾轧,终于有了结果。
  夜,雪停。
  勤政殿里灯火通明,天子正在批阅白日里大臣奉上的奏折;宫人尖细的声音伴着明明灭灭的烛光,让他有些听不清楚。
  “陛下!贤王府来人,说……说是钟楼那位今日未时没了。”
  带着几分忐忑的声音打破了现世的安宁,如同突然叫醒梦中的痴人一般。
  “嗯…是薨!”
  天子低头,继续翻阅奏折,落笔之时笔墨流转,不见丝毫凝滞。
  宫人慌忙跪倒,一边掌嘴,一边涕泪交加声音悲切道:“陛下恕罪!奴因摄政王骤然离世,一时悲伤乱了脑子,奴该死!”
  天子仍握着手中朱笔,未曾停下批阅;缓缓抬起左手,挥手,遣退了战战兢兢的宫人。
  长夜寂静,唯余灯火。
  临走时还让自己意外,终是要证明你赢了我吗?
  天子笑了笑,像极了舒谨常挂在嘴边的浅笑。
  没有想到……走得这般安静。
  原以为总会想着,再见一面,再说说话呢。
  舒陵心底轻轻说道:皇叔,你如此恨我,又怎会这般甘心地走?
  我等着你,谨!
  我等着你的报复!
  明明有些悲伤,脸上却僵硬得没有一丝感情;朱笔漆案,映衬着没有表情的脸。多年的宫中沉浮,终是让小陵没了眼泪;到最后,连为那个人落泪的机会,都没有。
  ……
  梦回梦转,前尘旧梦早已随逝者而去,徒留思虑悠悠。
  梦中的舒谨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
  舒陵,我恨你入骨,又怎会不让你尝尝此中滋味。
  飘渺的歌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终是让人满脸冰凉。
  钟楼歌舞中,有人遥举杯;敬上一杯长乐酒,愿你学步佳儿常伴身侧。
  ——
  皇叔,他们说若不爱我,我怎能伤你至此……
  可我却不能回答,若不爱你,你怎能伤我一生。
  一生孤寂,一世落寞。
  炎热的天气到来,知会舒陵离去岁舒谨走的那个寒冷的冬日已经很久了。
  冬至飘雪,万里素白,是贤王的祭礼。
  因没在新年前,贤王的丧礼只能从简,或是等到元宵后再行操办。最后究竟如何选择,如何送葬治丧,那是礼部的事情,舒陵并不知晓。
  中秋月圆,是太子的满月酒。
  舒怀生在夏至,是个健康壮硕的孩子,定能平安长大继承舒氏的江山。
  “陛下!”
  “陛下?”
  舒陵回过神,将怀中已经睡熟的太子交给奶娘,语带温和地向皇后道歉:“青婉,朕走神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皇后是个柔和的女子,知书达礼,温厚端庄,不辞辛劳地为舒陵管理好这后宫。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日渐消瘦的天子,起身行礼。
  “臣妾逾越,近日怀儿即将满月,臣妾才想起去岁贤王曾差人过来,说是有份礼物要送给怀儿,却未想……贤王就这么突然去了,这事…也就给忘了。”
  天子仍是那副冷漠的样子,面上并无表情;眼里却蒙了一层黑黑的雾气让人看不透,想不明。
  “现在想来,也是长辈的一番心意;故而臣妾斗胆请旨,想召王府管家问问,贤王生前是否有什么交代。”
  “陛下?”许久未见舒陵回答,皇后上月刚产子,有些体力不支,只得小声唤道。
  “哦…”
  舒陵抬手扶起皇后,将她抱上榻,盖上红艳艳的龙凰锦被后;许是觉得那红色有些刺眼,眼里有了些郁色,转头打量着那幅牡丹花卉图。
  “你刚生产,不要太过操劳,这些俗务吩咐宫人去做就行”,轻轻地理了理皇后脸侧的头发,舒陵继续说道:“贤王府那边朕让人去问问,若找着了贺礼,就让人送过来。你且休息会,今日朕还有些政事,就不多陪你了。”
  皇后望着床侧的舒陵,却看不到他的眼底,只得轻轻颔首示意。
  看着一步一步走远的天子,为何却有一种他从未走近自己的感觉?
  故人,旧府。
  门侧跪着两个诚惶诚恐仆从,夜色侵袭了薄衫,让人感觉有些冷。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舒陵走进来时,最先想到的却不是那些久远的回忆,而是去岁策马闯入时飞退的光影;还有那个静静等候的舒谨,也许如今的终于想明白当时那一抹震撼究竟从何而来。
  那时的舒谨,在灿烂的笑中死寂如灰;早已不属于这片广袤的江山,于人世无念。
  福叔早已作古,去岁新提拔的管家少了几分镇定,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书房的锁,谨慎小心地转动座椅上的机关后,便无声退下,只留下几个浅浅的手印。
  灰尘不扬,原来早已落满心房;故人已去,只留时光静静腐烂。
  小小的密室里,没有价值连城的宝物,没有绚丽多彩的壁画。
  只有三个木箱靠着灰色的墙摆放着,舒陵缓步走入,每一步都重重的,似乎要嵌入身下的大地。
  依次打开,左边的箱子不过是些幼时无聊的玩物而已,有他第一次作的诗画、文章;有他幼时亲手编的竹节;也有他曾送的一些小物件,有幼时亲手做的,也有近几年随意赏下的,零零总总塞满了箱子。
  中间的箱子装的是些无用的纸张,一叠一叠的,有的是存档的信纸,写了些各式各样的情报,十几年来送了数千人往生极乐……有的是供词?一项又一项罪状写在上面,让他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些人,可笑!他们怎会这般不堪…剩下的就是些往来信件了,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舒陵并不打算拆开。
  最后,右边的箱子中却只有一个木盒,盒子里是张薄薄的纸片,写了几个难看的字。
  “死生不见,来世无缘。”
  我不会哭,皇叔;你说过,此生再也不会让小陵流泪。
  呵!
  舒谨,我早知你是个残忍无情之人,为何还对你我之情抱有几分侥幸呢?
  早知你就该如此,临死也不忘讨债,生生要把别人欠你的剜出来陪葬!
  不知我舒陵此刻应该不置一词地一笑而过,还是假意惺惺地叹息一声?
  舒谨,你说我该怎么做?
  怎样做,你才能够满意?
  怎样做,你才不会离开……
  天子独留钟楼,愈一日方出。
  后天子骤染风寒,病情不明,不理朝事。
  皇后携太子舒怀候于帝侧,曾得帝托孤之嘱,泣不成声;然皇后未遵帝之言,静候寝殿不见外臣。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舒璃

  那年,元宵。
  层层帷幔之中,有只手用力地抓向帐外的虚空。
  “小……小陵!”
  “慢些……慢,我受…不,啊!”
  他噬咬着他的肩背,看着那美丽的脖颈无力地扬起又落下,紧紧地,紧紧地将他圈在怀里!他的喘息,他的呻。吟,都让人如此迷恋。
  满身交织的红痕,颓然滑落的汗珠;还有,那无力伸展的肢体,都属于自己!
  缓缓抚摸着那紧致的身躯,搅弄着那柔软的嘴唇。
  看着他高贵的身躯雌伏身下,平日里冷漠的眼神里透着沉醉,难以合拢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流下银线……
  “皇叔!”
  “谨!”
  “我的谨!我要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
  “说!说你是我的,谨!”
  “我…”
  “小陵,我…早就是你的了……”浅浅的叹息,朦胧的光晕,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
  鲜活的,炽热的,艳丽的,绝望的。
  每一个舒谨都曾属于舒陵,十几年的沉重几近压得这辈子都喘不过气来。
  京郊,雁回山下。
  简陋的农舍中时而传来几声轻咳,在寂静的村落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回宫后,吐血昏迷,高热不退,朝里如今已有些乱了。”
  “主上,您…”,来人带了几分犹豫,但终是说出了心中所想,“您还是去看看吧,那人一直叫着您的名字;说是已经交待过皇后…”
  “若是…唉,怕是晚了!”
  “哦…”
  咳嗽声仍然不绝,太医转身离去;胸前花白的胡子卷成一缕,在风中晃荡着,渐渐走入清晨的薄雾之中。
  是夜,宫中寂静,冷月无星。
  天子寝殿之外,寒灯尽灭。
  五日后,天子醒转,朝局稳定。
  一月后,天子病愈,贤王府更名为重楼。
  自此,舒陵年年夏日,均往京郊行猎。
  如此这般平静了十几年,新朝国力日益强盛,百姓安居富足。
  晋元二十九年,帝于京郊行猎时,遇一弱冠少年,甚喜之;遂认其为子,赐名舒璃,封燕王。
  次年,帝崩,诏天下,传位义子舒璃!举朝皆惊,太子太傅及一众官员长跪勤政殿外,欲觐新君;终太傅及六位同行官员领杖一百,另有漠北军长踞城外。太傅年老体弱,缠绵半月,溘然长逝。
  同年,先帝嫡子舒怀入贤王名下,掌漠北军,世代不得废爵。
  帝崩后未入皇陵,葬于京郊行宫。
  ……
  那年初遇,正是京郊行猎之时。
  “你叫何名?家住哪里,父亲是谁?”
  晋元二十九年,天子才堪堪到了不惑之年,却双鬓如雪,形容枯槁。
  茕茕孑立于这空荡荡的宝座之上,却再也没有人与他并肩而立,浅笑依然。
  “我没有名字,没有家,也没有父亲……”
  少年的语气有些低落,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仿佛春日的骄阳,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红衣怒马、仰首高歌的舒谨。
  “我做你的父亲,可好?”
  不等少年回答,天子已扬鞭远去,此后自有仆从妥善安排。
  雁回山顶,俯望京城,还有那座高高的钟楼。他发现,自己竟没有勇气直视那个少年,那张似曾相识的梦中容颜。
  “皇叔,你还是这般不服输,他很像你!”
  “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来陪你,可好?”
  舒陵坐在高高的金殿上,日渐衰老的身体已让他有些看不清殿下少年的神色。
  不知从何时开始,双眼渐渐浑浊,江山社稷却变得如此清晰,成为了此生的依托。
  “佛告曼殊室利:东方去此过十殑伽沙等佛土,有世界名净琉璃,佛号药师琉璃光如来、应、正等觉、明行圆满、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薄伽梵。曼殊室利,彼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本行菩萨道时,发十二大愿,令诸有情,所求皆得。”天子侧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怔然,看着手中褪色的木盒轻轻念道。
  “孩子,叫舒璃可好?”
  “体坚色净又藏节,尽眼凝滑无瑕疵。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珍宝。”
  殿下的少年从容拜倒,谢恩。
  少年脸上的喜悦,让舒陵的心中也有了几分欢欣。捧起木盒交给宫人,天子吩咐道:“将这玉送去打磨,仔细嵌上燕王的名号。”
  宫人接过木盒,悄声退下。
  皇叔,那木盒中的字条朕是不会相信的!
  朕用这块玉换了它,到如今竟也存放了近二十年。
  当年,它是朕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如今把它给了璃儿。
  皇叔,你说可好?
  ……
  次岁,晋元三十年夏,天子重病,一月未朝。
  床榻之侧,舒陵看着从入宫时的鲜活跳脱渐渐变得沉稳睿智的舒璃,细细地嘱咐了朝政事宜后,似乎是有些惓了,缓缓地合上了眼。
  茫茫中夜,慢慢醒来,睡梦中没有丝毫的记忆,仿佛生生插入了一片空白。却见床侧的少年还在候着,朦胧的烛光投下黯淡的阴影,为少年稚嫩的容颜添了一笔阴郁和浓艳。
  舒陵知道,结束的时候到了。
  “璃儿,你父亲…”
  饱经磨难与岁月沧桑的帝王未曾想到自己还有这般虚弱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能虚扯着床头的明黄缎,苍白憔悴的脸上有着几分期许地望着少年。
  “父皇,可是病糊涂了?我的父亲不正是您吗?”
  床上的人仍旧望着舒璃,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少年脸上的阴郁终于在夜色中完全显现,尽情盛放,呼吸着空气中压抑的死亡的气息。
  像他,又不像。
  “父亲十几年前就去了,骨灰撒在雁回山顶。”
  “说是自己这辈子自由惯了,又造了许多杀孽;与其立碑造墓,既污了这锦绣山河,又给别人践踏唾骂的机会;还不如乘风而去,烟消云散。”
  舒陵眼中似是有些湿润,面上却仍无表情。
  见他这般,少年脸上有些怒色,随即又现出灿烂的笑来:“有件事,父亲托我转告于父皇。”
  见舒陵听后嘴唇轻颤,将攥在手中的明黄缎扯花了丝。
  舒璃才有些愉悦地望着他的双眼,毫无感情地直视着,翻动着鲜红的舌头。
  “其实舒怀应该是哥哥的,我比他小。”
  “晋元十二年春末,才是我真正的生辰。哦!对了,那时你以为父亲已经去世了吧?就在晋元十年冬至,贤王薨了;死后只得一副薄棺,草草葬在京郊。”
  “可世人不知,这位已薨的摄政王殿下却在京郊行宫住了十年!十年只有我们父子两个人,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行宫的宫殿这般冷,为什么父亲总是那般浅笑。”
  “我曾经,无比期待和你相见的那一天,到如今…”
  “呵!”
  第一次从这孩子脸上看到不一样的情绪,却是离别时刻;舒陵的眼里终于染了几分湿意,看着舒璃不曾言语。似乎在望着几步之外的舒璃,似乎又没有。
  “父亲嘱我见到你时,问候一句,请你猜猜我究竟是何人之子。”
  少年眼带快意和嘲讽,无比怜悯地看着天子;见他慢慢合了双眼,攥着明黄缎的手渐渐脱力,垂落在榻外摇动着。
  伸手轻轻地将舒陵垂落的手放在胸前,理好锦被,凝望着他最后一次沉睡;还有嘴边那抹浅淡的笑,突然想起了那双缓缓失去神采的眸子,没有泪,没有恨。
  父亲,原以为你是为了报复他,到头来却是在救他。
  子夜,帝崩,谥号文。
  同日,诏天下,册舒璃为帝;身后之事一切从简,不入皇陵,葬雁回山。
  ……
  皇叔,不服输的你,遇上了我,终究还是认输了。
  我知道的,那一夜原以为只是场梦。
  小陵…
  很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死了,还要什么可以说的呢?倒叙的手法,接下来会讲一讲其中的纠葛,大家可以当前传来看。
后面三章都是番外,如果觉得有些乱可以直接跳到下卷前传去看。

  ☆、忆前缘

  武帝于乱世起,征大漠,取关山,摄苗疆。
  最后一统天下,建立百年江山基业。唯一遭人诟病的,就是与前朝蔡阳侯的有为世俗之恋。
  蔡阳侯与武帝自幼相识,于乱世中亦不离不弃、相互扶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蔡阳侯之智计近乎妖也!这半壁江山,几乎均得其襄助;故而世人也就不再多加苛责,史官笔下也得了一个情到深处,痴狂无态的评价。
  可江山承继亦是一国之基,武帝虽夺得苗疆圣药,能与挚爱之人的孕育子嗣,可也是膝下单薄,一生只得两子。
  长子资质平庸却得漠北侯之子看中,于弱冠之龄无奈下嫁,后得子舒陵。皇孙舒陵出世不满百日,武帝近卫于苗疆余孽口中得出“帝子三代而亡”之语,遂不喜,养于京郊行宫。
  次子舒谨,幼聪慧,有仁心。赐封贤王,后册为太子,得百姓爱戴。
  却未料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长婿漠北侯盛年而逝,其弟继之,养兵十万。
  又三年,蔡阳侯旧病难愈,缠绵病榻近半年,溘然长逝。武帝悲切不已,每每思之,涕泪交加,近乎泣血;仅一月,武帝崩,与蔡阳侯合葬帝陵!
  未料,武帝崩后,却留遗旨立长子舒垣为帝;次子舒谨长留于京,不得为官。
  匆匆五载,舒垣骤病,逾三日而亡。幼子舒陵即皇帝位,年仅十二;滞留京中的前太子贤王舒谨,则迎来了人生最为辉煌的时刻。
  先皇遗命:贤王舒谨为摄政王,辅佐幼主,以安社稷!
  及此之后到如今不过才近十年光景,权势滔天的贤王如今却已人去魂归,飘摇零落于黄泉之下。
  这天子之家,庙堂之高,总是要拿些东西去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稿已修!

  ☆、陵与谨

  第一节——舒陵:
  那年,与皇叔初遇,是在京郊行宫。
  皇叔是策马奔腾、意气飞扬的当朝太子,而自己却只是躲在草丛里穿着粗布衫的懵懂孩童。
  人生的向往,有时候仅仅只需要那一瞬间的阳光。相遇之后日子,每时每刻都是无尽的思恋;听着夏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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