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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与谁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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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消息。虽说这场兵变着实吓人,可最终的结果,还要看这两位心中是如何想了。
到底是顺了摄政王殿下的意,还是再探知天子的意思后再考虑如何觐见;因为舒谨的这一次晚到,众臣似乎是已经领会到舒谨的决心。不再观望,纷纷进言要求重惩乱臣贼子,给天下人以警示。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臣喧哗,一扫今晨开始时的沉闷。
天子带着冠冕坐在摄政王后侧,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待众臣上书完毕,才匆匆扔下一句“容后再议”,罢了早朝。
“皇叔,我…”
“漠北侯许是一时忘了规矩,这其中也许有些误会也未可知;可朝堂之上,他们为什么都这般咄咄逼人,巴不得我立即定了小叔叔谋反的死罪,巴不得绝了司空一族!”
“皇叔,你说我该怎么办?”
“还没有小叔叔的消息吗,皇叔?”
接连问出这些问题,舒陵的脸上开始显出些许尴尬;因为舒陵从始至终的无动于衷,也因为自己关心则乱失了常态。
朝堂上一边倒的情形让舒陵无比失落沮丧。
“小陵,这件事…交给皇叔吧!”
“皇叔…”
抬手打断舒陵将要出口的话,新朝的摄政王殿下低头深深鞠了一礼,无声无息地退出殿外。
漠北侯死在元宵节后,草草埋在城郊的荒野之上,没有墓碑,没有香烛;孤坟一座,随着北风呜咽沉默。
司空满族四百七十二人,上至古稀老者,下至三岁稚儿,无一幸存。
促成这个结局的不仅仅是这场扑朔迷离兵变,还有三年前天子出猎遭刺那场举朝皆知,最后却不了了之大案;虽说当时杖杀了大半随侍的宫侍和官员,但那场刀光血事却一直存留在众人心中。
如今,主审的官员终于从漠北侯府的府兵那里得了供词和证据,继而定下漠北侯谋反的确切罪名。
谋反之罪,当同叛国!
三族俱诛,九族全灭。
在这欢节过后,满目灯火阑珊之时,刑台鲜血凝了一层又一层;在冰层映衬之下,仿若一方血玉。
舒谨站在宫墙之上,望着远处天边一缕浅浅的晕黄;一阵风过,吹响了阁楼上的檐铃,一声一声,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主子,起风了”,阿福在身侧低低提醒道,“天寒地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舒谨颔首,转身下了城墙。
“差人明日早朝上替孤告假,天凉了,孤是该歇息了……”
“喏!”
阿福敛目而立,不再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开更啦!旧文完结,此文开填,每日中午十二点整一更或双更。
已存好稿,自动发出。
其余时间均为改文,每天平均修改一到两章,使情节更为连贯合理。
如有问题,欢迎交流,但愿不冷到想哭!么么~
☆、冷夜
春雨淅沥,打落了院里初开的红蕊;连绵的水色,为往日精致富贵的庭院添了宁静和忧郁。这般灰蒙的天气,阿福总是守在寝门外,佝偻着身子,低眉静目;任由庭外飞溅的雨水逐渐浸染衣角,一片水色蔓延开来,半片衣摆都已变为深色。
这种日子,舒谨是不好受的。
满朝都在惊惧摄政王殿下如此狠辣的雷霆手段之时,这位正值众人瞩目的摄政王爷却从此称病不朝,不理外事。
外面由此而成的风雨,都被挡在了这一方小院之外。
“阿福!”
一声呼唤,打破了宁静的画。
裙角已然半湿的宫人走进去,掐灭屋中还未燃尽的熏香,再打开窗来,任冷风吹散屋内残存的暖香。
待暖香散去后,复又关上窗;走到屏风处,拉响铜铃。几声过后,几个青衣短打的年少宫人鱼贯而来,尽皆沉默不语,依着顺序将手中热汤倒入浴池之中,再原路退去。帷帐半露,纤长的手指拨开厚重的颜色,层层阻碍尽皆破碎;待真正入池之后,才有一声浅浅的喟叹传来。
“这月用得多了,往后无需给药。”
“喏!”
阿福低低地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锦囊,放入小匣上锁后,又收回袖中。
“这雨,约莫有十余日了?”
虽是问话,阿福却没有回答;往外望了望天色,随即又低头静候,一如往常那般安静的样子。
自古惑人之毒,三月可成,逾年入骨;每每到冬雪寒冰或阴雨绵绵之时,全身俱凉,万蚁蚀骨。
这日子,还得慢慢熬过去。
“陛下,王爷正在沐浴,还请稍待!”
“陛下!”
院内渐起嘈杂,传进浴池之内;舒谨睁开微闭的眸,嘴角似起一抹淡笑,很快又消失不见。起身披了件宽袖圆领的外衣,刚走几步,便已见到匆匆闯入的舒陵。
眼眶通红、满脸泪痕的孩子直直地看着舒谨,让麻木的心中突然多了几分不知名的牵念。门外两方侍从争执渐消,阿福躬身出门,将门轻轻掩上,也掩去了浸入房中的春寒。
脚步声渐远,被遣退的侍从们迅速退却,徒余细微的春雨之声。
春寒料峭,这雨水仍带了漫长一冬积累的寒气。
舒陵来的匆忙,发梢衣襟均已润湿,几缕乱发干巴巴地粘在脖颈之上;加之那惨淡悲痛的神色,与往日相比显得憔悴了许多。一眼看去倒是个可怜儿人,就似个受了委屈的小狗,静静地望着舒谨;一时间,两人无话。
“小叔死了!”
不是疑问,也不是感叹;天子的语气中带了浓浓的悲伤和失望,只直直地看着自己敬慕的皇叔。
“嗯…”走到桌前倒了杯冷茶,舒谨一边啜饮,一边应道,“耿先生把他埋在城郊,他往日对你不薄;若心有不忍,就去见见!”
“你…”你好狠的心!
本想说小叔纵使曾经和舒谨有些恩怨,但这般九族俱灭、身死荒野的结局也未免太过;可看到舒谨如今的模样,舒陵到嘴的话,却有些说不出。
往日里有厚重的朝服衬着,只觉这人指点江山、风华无限;可这出浴之际,寒衣单薄,这瘦骨嶙峋的身躯竟生生透着几分凄艳。
苍白的肤色,红艳的唇;上次见到他这般时,舒陵便有些奇怪。摄政王纵使日日操劳国事,日渐虚弱,也不该是这般模样;暗自细细查探之后,才明了漠北侯曾经对他所做之事。
所以当初漠北侯被传谋反,全族被捕,舒陵才会妥协,将审理一事交由摄政王一派负责。
原以为不过是抄没家产,贬为庶民的结果,未料到如今司空一族却荡然无存;竟连一丝血脉也未曾留下!
等到舒陵知道消息时,已是木已成舟;内心煎熬,往日情境一时之间涌入心头。携着对司空一族的愧疚,天子不顾自身威仪,也不管春雨寒凉,就这样闯入王府,闯进舒谨的寝房;质问他,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你可知错?”舒谨无悲无喜地问了一句,只这一句,就让天子散了悲痛和愤怒。
伴着春雨淅沥,舒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仿佛身上的雨水都化作了冰箭,一寸一寸刺入皮肤;慢慢让人沾染了无尽的冰冷和孤独。
这世间,对错之分,不过成王败寇。
“朕有错,谢皇叔教导”,天子行了一礼,也不再问舒谨其他;只定定地看了看舒谨,随后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为何?”
木已成舟,还是想要痴痴地问一句为什么,怪自己太过相信,也怪自己以为他不会这般残忍?
明明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却还要这般安排;也许,从心底里,有时候会厌倦这样的境地,所以想要打破,想要挣脱。
“陛下,您该回宫了!”
沉思间,舒谨已退到屏风一侧,自行换上备好的衣服;此刻叔侄二人隔着一座屏风,两两望去只有精致繁复的纹绣。莫名的,舒陵心中突然有些悲哀,似乎不知不觉中往昔那般天真的自己正在剥离,逼得未及弱冠的少年早早担起这天下。
这般两虎相争的局面,本就是自己所愿;到头来,却见不得如此惨烈的结局,竟愚蠢到去问,去求一句真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底的愧疚。
可无人知道舒谨心中的悲凉,一生富贵锦衣又如何?权倾天下又如何?
舒谨轻轻地咳了几声,复又打断了舒陵的莫名而出的想法。
“这几日孤就不去上朝了,漠北候刚走,朝政上你要多加平衡;若有不明白的,耿先生可解”,又就了杯冷茶,舒谨似乎这才缓过起来,继续道,“去吧,小陵……”
“你…”
百般心绪在心头,却忘了自己最开始到这里的目的;如今临到要走,才发现有些话已然说不出口。
“冷茶还是少喝些!”
冷冷地说完这句,舒陵转身出门,径直回宫;舒谨勾唇淡笑,眼里朦胧一片,一双点漆的眸子中带世人无法勘透和理解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每天十二点!
☆、赐药
入夜,春雨未绝。
帐内暖香融融,舒谨却难以成眠;一腔心事积郁在心,再加上这些日子药力发散常以冷茶为辅,终是病了。
病来时,全身无力携着刺骨疼痛,几乎立时就让人无法下床。吩咐宫侍拒了旧部的请见,舒谨一个人躺在锦被流苏之间,望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发呆。
终于,似是忍不住这般难受,低低地唤了一声阿福,“取药罢…”
阿福有些意外,进门时抬头看了看床上的主子;终是复又低下头来,从袖中取出小匣子,再在舒谨手中接过钥匙开锁。最后于锦囊里取出一丸药时,忍不住提醒道:“这药余下已不足十数。”
舒谨闭眼服下,并未回答。
阿福见主子服下药,知趣退下,守在门外。
及近午夜,房内的动静方歇,舒谨应是睡下了。阿福提着半干的衫角,嘱咐守夜宫人小心注意后,才眯着半睁的眼慢慢转过回廊。
谁料,未到四更,院子里就突然闹起来了。
众人只见白日里才来过的天子带着满身雨水奔到门前,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没有随从,亦没有护卫,就这么直直地闯了进来。王府的侍从想要上前为他换一件干衣,却被那双充满愤怒和绝望的眼瞪得不敢上前。
“都下去!”
携着一声冷如寒冰的声音,众人迅速退下,唯余一片风雨。
舒陵推门进入时,舒谨还未醒;脸上是服药过后特有的苍白,那唇依旧红的不正常。本该一日一丸的药,今日却接连服了两次;虽量不过一丸上下,却也足以为舒谨带来一夜安眠。
舒陵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舒谨,并未叫醒他。不知这般过了多久,门外才传来阿福请安的声音,“陛下万安!”
阿福的话似是打断了舒陵的思绪,只见他整个人突然怔动一下,才移开视线,转头不再盯着舒谨。
“无事,你先退下!”
“喏!”
轻轻脚步声逐渐远去,舒陵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黄纸紧裹的物事,轻轻放置在舒谨枕侧。
喃喃道:“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说完后,慢慢俯身下去,在舒谨唇侧留下一个浅淡的吻。
昨夜摄政王病情加重,天子昨夜冒雨入府,探望后复又回宫;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大都感叹皇家这对叔侄情谊深厚,摄政王在新朝的地位亦是不可撼动。
从雨后清晨醒来的舒谨,却在看到了枕侧的药包后,盯着药包浅浅地笑了许久。
阿福进来时,舒谨方准备起身,让下人为自己穿戴好上朝的仪服。等到临出门时,似乎才想起什么,折回去拿起药包递给阿福,“拿给太医制药罢,应是一个月的量。”
“主子…”
从来皆是恭谨顺从的仆人突然有了迟疑,但抬头看见舒谨脸上那抹浅笑之时,便再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双手接过舒谨手上的药包后,小心地放入袖中。
“今日不用跟着,早些去找太医”,舒谨理了理耳侧的头发,随手指了一个宫人令其随行。
“喏!”
阿福躬身退下,加快脚步走出了院门。
晋元六年,漠北侯谋反,全族俱灭。
次年,摄政王重病;然其以重病之身上朝议事,请求圣上提前亲政。
彼时舒陵不过十九,未到弱冠;朝臣们本是担心待圣上年满弱冠之时与摄政王这场亲政之争会无比艰难复杂,未料到却有这般发展。
无奈天子拒辞,言朝事仍需摄政王多加经营,一切事宜俱等及冠之时再行商议;摄政王也并未坚持,只是坐于殿上静观群臣议事,日复一日脸色愈加苍白。
漠北侯死后,仍余数十万漠北军或距临西郡,或守边界。在商议如何整治漠北军之时,天子决意将漠北军交由摄政王处理,着实众臣不解,深感摸不透天家心思。
摄政王竟也没有拒绝这般苦差,谁都明白若是接下这份差事就须得多方奔劳,朝事之上定是没有时间顾及了。
众臣看这两叔侄行事均觉云里雾里,才觉叔侄情深,下一刻却又暗潮涌动;这般诡异复杂的情形,让人实在做不了确切的判断。舒陵的做法似是为难,可细想而来未免不是给舒谨的机会;若舒谨再得漠北军,那这新朝天下半数军权便皆在其手,届时谁与争锋?
不过,这漠北军本是漠北侯执掌;可漠北侯死于舒谨之手,收服规整之事怕是没有那般容易。
朝议过后,新进的几位举子纷纷候在勤政殿外,请求天子接见。
待由宫人引入殿中后,便直入正题,探问天子此番是何意图。
“陛下,亲政之事早一刻晚一刻皆是众望所归;陛下心系摄政王王病情,不忍其为外界留言所扰,受群臣轻慢,臣等皆知。”
“但这漠北军规整之事,摄政王正于病中,此事繁杂且劳心伤神;军中之事不若派一位稳重的将领前去,一来明了军中运作,而来也与漠北军相合。”
说话的是秦屿,去岁科举三甲之一,名列榜眼;初授翰林院编修,因其本家乃蔡阳秦氏,与前蔡阳侯杨氏世代交好。然秦杨两氏皆少有子弟入朝为官,故而天子极为看重此子才能,将其外放做了临西郡胶阴县的长吏;及至漠北侯谋反一事结束后,方被召回,敕封翰林院侍讲学士兼少詹士一职。
不过一年,此子之位已远超同期所进三甲的张遇之和李延二人。
张遇之本名张临之,应避上讳改名张遇之,是上期的三甲状元,封翰林院编撰;李延为三甲探花,外放蔡阳郡知事。
再加上这秦屿一心为国,忠君明事;虽有时言语之上稍过刚直,却也不失其辅弼之才。
“此事朕自有安排,卿无需忧心,”舒陵一边执笔批注奏折,一边同秦屿道,“若无它事,卿便退下罢!”
“臣告退!”
见天子这般,秦屿心中虽有疑问,但也知此事天子自有决议,不再多言;一众同行之人,纷纷告退、鱼贯而出。
“秦兄,你为何……”堪堪出了宫门,就有人耐不住上前询问,却被秦屿抬手制止。
“子林不必多言,不问究竟,是因为舟信,信陛下,亦信摄政王!”
秦屿字舟卿,来人闻其与自己互称字号;知其话中暗含之意,不再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设提醒发稿时间……容我哭一会。
不过,好冷啊,没人看。
不过还是要坚持!
☆、及冠
晋元七年,是新朝朝堂动荡最为剧烈的一年。
摄政王远赴临西郡整顿漠北军,又一届的新科举子进入了新朝的朝堂,成为天子的臂膀。漠北侯一脉官员本应在去岁动荡之时零落殆尽,然幸得天子不计前嫌、唯才适用,方在朝堂上仍有一席之地。
而政变的胜者,摄政王一脉本该在这之后一枝独大、风光无限,可谓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无奈结果却是摄政王舒谨远走临西,摄政王一脉的官员们仍如往常一般不温不火,龟缩朝堂一角。
不过一年时间,以往稳坐朝堂不发一言的皇帝,终于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光彩。
今岁夏日格外漫长,暮春科举后,新一代的血液注入新朝朝堂,舒陵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各地的旱情就已让人寝食难安。
从暮春过后到秋收之际,多地竟寸雨未下!
自新朝建朝数十年,多是风调雨顺,少有如此饥旱之时。仅有一次的旱荒之年,至今也已有十数年之久,当时仍是太子的舒谨亲临赈灾,花了大半年时间整顿吏治、恢复生息;又兼之其御下有方,所以并未有多少乱子。
但晋元年间这一场旱荒,却来得迅猛,几近让三郡百县颗粒无收;朝中赈灾的官员去了一批又一批,各地粮储也尽皆开仓支援。大旱之境仍有近万灾民横尸道旁,数万流民四散奔逃;并非朝廷赈灾不利,可易子而食、瘟疫频发之象,着实令人心惊!
旱荒过后,新朝国库之资几近去了三成,赈灾之效却远不如当年舒谨所为。
是时摄政王舒谨正在临西郡处理军务,天子多次急召;未料其竟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作辞,不理此间事情。朝中摄政王一派也龟缩一旁,既无请命,亦不争功。
由此,天子亲信十去其七,漠北侯一派更是十不存一,皆因赈灾不利或贬或斩。但这留存下来的官员,皆是才德兼备又兼有才智之士;新帝尚年轻,缺的不过是历练罢了。
秋后,纵使旱荒已过,却抵不住流言四起。
本是天家叔侄不和,使得百县受难的谣言;不知何时,竟演变成摄政王杀孽过甚,故天降大旱以示警。一时之间,朝中各派人心浮动;在纷纷观望着天子打算的同时,也有对自身情境的筹谋考虑。
因着这事,耿先生接连几日未曾回府;送到临西郡的书信和以往送去的信件一般,没有回音。虽说当年太子府出来的旧臣们都自诩摄政王一脉,但自晋元初年之后,他们这群旧臣与摄政王的联系却寥寥可数。
刚从告病卧床的好友府中出来,见着府门前人来车往;这天光大亮之下,耿先生却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当年知遇之恩,正是少年之时;多少家国天下的抱负都淹没在这岁月的苦难之中,又有多少明君贤臣能够走到最后?
好友抱病不过托词,这段日子,摄政王一脉走的走,病的病;如今不过剩下区区数十人,还在等着舒谨回来,等着他们曾经敬慕的殿下护佑。
可他们不知道,殿下早已不在了…
留下一声浅叹,耿先生接过御夫手中的马鞭,赶着马哒哒远去。
遥想当年,风华正盛之时,也曾与君共猎西山,兴尽而归。
奈何徒有御车之卿,却无乘辕之君;也许如今这些旧臣所坚持的,不过是当年一个未尽的梦。
等到新朝忙过此番旱荒后,晋元七年风光已经是银装素裹,寒冬正盛。
因着今岁的年成,天子特意嘱咐礼部今明两年的庆典均需一切从简,不得铺张浪费。就连天子的及冠之礼,也不得大肆操办。
这日早朝刚过,江南就被叫到了勤政殿。
舒陵的心情似乎不错,江南到时天子正与太傅手谈;故而在旁,静候了一会儿。
一局罢,见江南在旁候着;文渚先生也不多留,略略施礼退下。
“昨日的信你看过了?”
未曾回答舒陵的问话,江南却说起了另一件事,“臣观近日各地人手调动,摄政王应已出了临西郡;不出意外,大约半月就可归朝。”
“嗯!”挥退身后伺候奉茶的宫人,舒陵走到案前,拆开昨日送来的信件,一边看一边听着江南汇报。
待细细的看了一会后,又小心地折起来放回信封里。
“你带两队侍卫,日夜兼程;务必尽快与皇叔回合,途中保护皇叔的安全!”说罢,江南又见天子起身,从身后书架左侧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瓷瓶,瓷瓶很是普通却也有几分眼熟,“待见到皇叔后,将此物交给他”。
转身把瓷瓶放在案上,良久,舒陵才补充道:“皇叔见后,自会明白朕的意思。”
“喏!”
江南低头揖礼领命,上前取了瓷瓶,退出殿去。
殿中,舒陵呆立许久,才复又坐下批阅奏折。
不过十日,新年未至,摄政王便在天子生辰之前归来。
翌日上朝时,着实惊了半殿毫不知情的朝臣;幸有天子言之时临生辰,又是及冠之年想要一家团聚,故而令人去接了舒谨归来。否则,这不顾皇命,擅自回都之罪,纵使不会给摄政王带来多少损伤,但这御使笔下不敬之罪,庙堂之上非议之言却要担上的。
民间流言未见冷却,这新的罪名一旦落实,少不得为他带来些许麻烦。
后日,天子生辰,恰逢吉日;举朝大事,虽简犹精。
天子上无父兄,故及冠之时便由摄政王于太庙沐浴斋戒、布席告祖;及至大典开始,由文渚先生行首冠之礼,蔡阳一脉世家长老依次行加冠之礼。
待礼宾之仪后,再由文渚先生取字慎谷,意天子行慎而兴民。
一身玄服的天子缓缓而拜,虽是半礼,却仍见其对摄政王的敬重之意。
往昔羸弱的孩子已经长成少年,这新朝的江山亦终有托付之人;舒谨脸上时刻带着浅笑,一日下来虽是疲累,但容色却是少有的红润,不复平日的苍白。
礼成之后,按例需在宫中举行晚宴;天子及冠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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