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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镖局糊涂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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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的明月又爬高了一些,骆欢趴在桌子上,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淌,燕无花和明月珠站在船篷外,背手吹着夜风。赵识途将客人们送走,迷迷糊糊地坐回到椅子上,脚底一滑,身子一歪,刚好靠在上官情的肩头。
上官情扭头看他,见他的脸色已经透红,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识途虽然脑袋发沉,视线迷糊,眼里的人影都由一个变成三个,却依然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声叹息。仿佛有种无形力量牵引着他,不论周遭的世界多么混沌,眼前这人却是属于混沌之外的,清晰又鲜明的一部分。
他歪过头,盯着上官情一个变成三个的脸,抱怨道:“我三番五次敬你酒喝,你不但不买我的人情,还要对我叹气,叫我好生伤心呐。”
上官情生硬道:“我不是对你叹气。”说罢便抿住嘴唇,不再做声。
赵识途仍靠在他肩上,脑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语气也含着醉意:“其实我还记得,先前你也曾让酒给我,那时候我以为你只是天性冷漠,不爱享乐,但现在我倒有了别的看法。”
上官情微微坐直身体,偏过头来,垂下眼帘望着他:“什么看法?”
赵识途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身子又晃了几晃,索性用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脑袋,斜斜地看着他,认真道:“我猜是你的身体不允,所以不敢喝酒?”
上官情怔了片刻,沉声道:“从前诊过我的大夫,叮嘱我不可饮酒,不可纵情,以免勿动体内真气。”
赵识途的神色也跟着沉下来:“果真如此。上官,我从前一直觉得,你实在强得不像话,但我却不了解,将那般汹涌的真气压抑在体内,究竟是怎样的滋味,会不会痛苦。”
上官情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最终简单道:“久了,也就习惯了。”
赵识途的眼神软下来:“你说谎,痛苦就是痛苦,怎么能够习惯。”
上官情没有回答。
赵识途忽然凑到他面前,抵着他的额头,柔声道:“阿情,你想不想尝一尝酒的味道?”
没等对方回答,他忽然倾身,吻住对方的嘴唇。
这一吻不同于黄昏时,灌进脑海的没有冷风,只有醉意。在醉意的驱使下,赵识途早已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接触,他用舌头撬开对方的唇瓣,将舌尖探进对方口中,小心翼翼地舔舐。
唇舌相抵,连带着酒的余香,徐徐传递。
赵识途实在坐不稳,索性用一只手捏住上官情的下巴,他感觉到对方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下颚细短的胡须抵着他的指肚。
紧贴的唇瓣很烫,很软,指肚却微微发疼。
上官情先他一步退开,动作缓慢而克制。
赵识途意犹未尽地睁开眼,问道:“可尝到了吗?”
上官情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道:“初时辛辣,余味沁甜。”
他说的不过是寻常的道理,声音却带着不寻常的颤抖。
赵识途点头道:“不错,看来你已尝出这丹桂花酿的精髓,可是你却退得那样快,不知是讨厌酒,还是讨厌我。”
上官情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他:“赵镖头,我先前的举动是唐突了,你最好还是忘记,我与你……”
赵识途立刻用手指封住他的嘴唇,打断了他的话:“做过的事,又怎能忘记。我不打算忘记,我不只想与你共度春宵,我想许多个日夜,都能与你坐在一起,共赏一轮明月,再喝一壶丹桂花酿,若你无法尝,我便替你尝。”
上官情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盯着他,缓慢地摇头。
赵识途坚持道:“你若真的不想,为何要留着口袋里的木雕。”
上官情道:“你并不了解。”
赵识途道:“我了解的或许并不少,就算现在还不够,余下的,我也能够找到。”
上官情猛地站起来,不等对方挽留,转身快步走出画舫。
赵识途的手还悬在半空,而他的背影已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第57章 乘月几人归(五)
夜色如水,人在水边,搅出层层涟漪,人走后,水面便又沉寂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识途摸了摸嘴唇,唇上的余温早已散尽。
他瘫回到椅背上,转而抓起桌上的酒碗,仰起脖子,将残留碗底的酒一饮而尽。奇怪的是,方才还芳香四溢的佳酿,此时却变得像白水一样寡淡,甚至还有些清苦的涩味,缠绕在舌上,久久不散。
酒当然还是同样的酒,只是无人共饮,味道便差出许多。
江湖当然也只是同样的江湖,倘若无人作陪,是不是也会变得大不一样。
这人将一颗心放在他手里,脚步却又远远避开,这若即若离的态度,当然并非他所喜,可让他忘掉,他却也忘不掉,只能任由那涩苦的滋味滞留在喉底,辗转反侧。这世道果然很公平,救过的命,欠过的情,当然都要奉还的。
赵识途将视线投远,怔怔地凝着远处的夜色,忽听一阵脚步声渐近,一个人影浮现在门口。
他的心短暂地悬起来,很快又落下去,来人一身青衫,步履稳重轻盈,是燕无花。
他抬起头道:“燕兄的酒量看来不错,居然如此清醒。”
燕无花已来到他面前,轻笑道:“我不像赵镖头这般惹人注目,躲过了不少酒。”
赵识途自嘲地耸肩道:“让燕兄见笑了。”
燕无花已在他旁边落座,端起空酒盅把玩了一会儿,又放下:“对了,我方才看到上官兄在门外徘徊,似有心事。”
赵识途道:“是啊,他刚刚跟我谈过一番,能让他有心事,我是不是很厉害?”
燕无花微微笑道:“赵镖头可是忧心他的身体?”
赵识途睁开惺忪的睡眼,收起玩笑的神色,直起身来,问道:“燕兄通晓医术,莫非知晓他的状况?”
燕无花道:“说不上知晓,只是略有察觉,你记不记得在大漠的时候,你们两人负伤归来?”
赵识途点头:“自然记得。”
燕无花接着道:“那时我替他诊过脉。他的脉象与常人的确大有迥异。”
赵识途挑眉道:“如何迥异?”
燕无花道:“导致脉象紊乱的原因有许多种,或是外因,或是内因,譬如遇风或风热者,脉相浮浅,此为外因,气血虚弱不畅者,脉相沉缓,此为内因。不论哪一种,终归有规律可循,然而上官兄的脉相却无规律可循,若以常理诊断,他的体内百病杂陈,如履薄冰,时时处在凶险中。”
赵识途的眉心攒成一团:“竟有如此严重?”
燕无花点头道:“是,据我推断,多半与他所修习的功法有关。”
赵识途不解道:“既然这罗刹功如此凶险,为何夜叉门的门徒前仆后继,偏要铤而走险?”
燕无花叹道:“其实很简单,当阳关大道走不通时,便只能铤而走险了。中原人习武讲究厚积薄发,不仅消耗时间,还倚赖天分,像我这般幼时体弱,罹患过恶疾的人,从小便断绝了习武的路。倘若换做是你,你会甘心吗?”
赵识途被问得一惊,又见燕无花神情严肃,话中似有所指,立刻致歉道:“不好意思,我忘了燕兄……”
燕无花摆手道:“无妨,我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日,心中便已满足,断然做不到上官兄那般坚强隐忍。”他沉默片刻,又开口道,“赵镖头,我忽然想起,我在西域行医时,曾收治过一位病人,病状与上官兄有些接近。”
赵识途关切道:“哦?是怎样的病人?”
燕无花道:“据他的同行者说,他也是在修习某种奇异功法时,不慎误入歧途,当时他的脉象也是一片紊乱,而且脾气狂暴躁郁,差点持刀伤我。后来我调配数味清火祛毒的药材,多管齐下,总算控制住他的情况,他的病状褪去后,竟然全然不记得伤人的经过。”
赵识途委实感到一阵惊讶,但他很快想到上官情在屋顶说过的话,曾经失手杀死生母,被父亲逐出家门。
他迟疑片刻,转而问道:“对了,燕兄是否了解袁府从前的事?我听过传闻,袁老爷的上一任夫人,似乎也是因为某种怪病去世的?”
燕无花诧异道:“这我倒不太清楚,毕竟我到袁府时日尚短,又四处奔走,对府上的事还不太清楚。”
赵识途摆手道:“无妨,我只是随便一问,上官的事,待我返回敦煌之后,再想想办法,燕兄当时开过的药方,可否借来一观?”
燕无花点头道:“自是可以,不过我收治的病人只是修习罗刹功不足半月,道行尚浅,之后便罢手不练了,上官兄的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
赵识途叹道:“倘若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燕无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偏过头去,审视面前人的神色,见他满脸愁容,感叹道:“看来赵镖头对上官兄的事颇为在乎。”
赵识途微微一怔,而后笑道:“他是我的朋友,倘若我连朋友的安危都弃之不顾,还谈什么情与义。”
燕无花道:“只怕有时情与义并不能两全。我担心上官兄的病况日后或成隐患……”
赵识途制止他道:“放心,我有分寸。”
燕无花也愣了片刻,点头道:“那我便不多说了。时候已不早,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袁家的车队就该到了。”
赵识途道:“没错,袁老爷一定在盼着昆吾剑平安到达,我也想念我的小院了。”
燕无花走后,赵识途也撑着桌沿,站起身来,他的酒意已醒了七八分,脑袋不再迷迷糊糊,然而酒醒之后,心事却更重了。他踱步到门外。宴席的余兴散去,夜风又凉了几分,映在江上的圆月,却还是那般清冷无暇,没有半点更改。
月是亘久不会变的,人却不然。
镖局栖身的客栈离画舫不远,抬眼望去,房灯已亮起,想来住客已经纷纷返回。
至少今夜仍是良宵,人也还是眼前人。
他在客栈门口看到明月珠,后者独倚栏边,正眺望着江面发呆,他便上前搭话道:“阿珠,有件事,你可否帮我留意一下……”


第58章 风云今际会(一)
袁府的车队返回敦煌时,刚好赶上初雪。细密的雪花像棉絮似的落在地上,像一层雪白的面纱,熟悉的大街小巷盖在纱下,仿佛换了一副形貌。
赵识途把车帘掀开,眼看呼出口的热气凝成白霜,很快又退回车篷里。
冷风从车帘的缝隙之间钻入脖颈,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缩起肩膀,两只手臂抱在胸前,感慨道:“好冷,好冷,想不到冬天来得这样快。”
赶车的车夫听了他的话,立刻抽动马鞭,提声到:“赵镖头说冷,你们听见了没有?”
“来了来了。”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从车帘的缝隙间伸进一双手,手中恭恭敬敬地托着一张羊毛毯。
赵识途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接:“我只是随便说说,诸位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那个声音立刻道:“哪里哪里,初冬本来就容易感染风寒,我们在外面跑惯了,保暖的衣物时时备在车上,镖头不用跟我们客气。”
赵识途只好将那四方形的豆腐块接过来,哭笑不得地看了一圈,明月珠已经披上了斗篷,一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燕无花和骆欢也都各自穿着贴身的厚袍,冷暖恰到好处。他撇了撇嘴,索性把羊毛毯抖开,盖在上官情的身上,装模作样的叮嘱道:“小心别染上风寒。”
上官情的脸色又绿了几分。
赵识途陶醉在助人为乐、关心下属的满足感中,又重新靠进椅背,随着车篷摇晃的节奏,计算所剩下的行程。
车辙拐了个弯,在积雪上留下两条长而蜿蜒的印记,
至于为何这次不是他来赶车,还要从几天前说起。画舫酒宴的次日,袁府派来的队伍便到了门口。车队排成一长串,声势浩大地驶过市集,惹得两旁的居民纷纷出门围观。
众人还以为哪里来了贵宾,没想到车队是特地来迎接护途镖局的。
接下来的几日,赵识途也的确享受到了贵宾的礼遇,白日里乘着最舒服的车子,晚上住的是最宽敞的客栈。起初他还颇不习惯,几度设法推辞,后来发现袁府的镖师个个态度坚决,认定他为上宾。他便也不再计较,一切交给对方安排。
反正他并未丢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沾了昆吾剑的光,才会得此礼遇,等交差后,他便还是从前那个穷酸的镖头。
这个想法在他返回家门口之后,彻底土崩瓦解。
有人毕恭毕敬地为他掀开车帘,比了个请的手势。他跳下车,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院子。
熟悉的院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残旧的墙壁被修缮一新,斑驳的污痕被崭新的粉漆盖过,杂草和乱石也被整齐的栅栏取代,两扇朱门上生锈的铁环也被换成了新的,铜漆绘出的狮子熠熠生辉。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摆在院门口的东西,一辆崭新的镖车,朱轮金毂,车盖前方雕着一匹苍鹰,火红的镖旗飘在杆头,迎风招展。
镖局的其他人也陆续跳下车来,见了眼前的盛况,纷纷咋舌,骆欢还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赵识途还没来得及发问,一个急切的身影便迎上来,满脸堆笑道:“赵镖头一路辛苦,我们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赵识途转过身,一眼便看到对方脖子上摇摇晃晃的金链子,来人正是袁府的贾总管,忙客气道:“哪里哪里,承蒙袁府的各位弟兄照顾,有劳各位久等了。”
这话倒是真的,在他迄今为止所有走镖的经历之中,没有哪次能和这次的归途相比。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院落,问道:“贾总管,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贾总管道:“哦?这不是年关将至,我四处走动,见这院落周遭有些荒旧,便自作主张打理了一番,举手之劳而已。”
“那这镖车呢?”
“这是镖会新买进的一批木车,清点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台,索性拉过来给赵镖头用,还望镖头不要嫌弃。”
赵识途狐疑地看着贾总管,他虽然穷,却并不是不识货,眼前这辆镖车,少说值几百两银子,镖会又不是开银号的,怎会平白无故多出一台,又平白无故地给了他。
他还没来得及发问,贾总管又递来一本账簿:“这里是镖会明年开春后的镖单,其中有几笔想举荐护途镖局来接,还请赵镖头过目,如有意向,尽管找我协调。”
赵识途粗略一番,那账本上载的,都是报酬优厚、稳赚不赔的镖单,城中大小镖局为了抢这些生意,哪一年不是挤破了脑袋。
贾总管交代完毕,双手在面前一抱,欠身道:“既然车队已经平安归来,我们就不打扰了,各位好好休息。”
一行人也跟着贾总管走了,护途镖局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赵识途一头雾水的回到院子里。燕无花正站在院中等他:“恭喜赵镖头。”
赵识途迎上前去:“从前我以为天上不会掉馅饼,现在看来,馅饼不仅会掉,还会不偏不倚地砸进我的嘴里。燕兄,你当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
燕无花听了他的话,微微笑道:“既然是家父的一番好意,赵镖头放心收下又何妨。”
赵识途却道:“意是好的,可我的心却放不下来,有几个疑问不得不讲。”
燕无花道:“哦?但说无妨。”
赵识途道:“其一,昆吾剑我早就已经交给了燕兄你,剑不会长出两条腿,不论我的去向如何,它又不会跑。其二,就算宝剑价值连城,终归不过是一把剑,就算抵得上千两万两,也有限度。”
燕无花点头道:“这些道理自然没错。”
赵识途耸了耸肩:“所以不论是我,还是剑,都不值得袁府如此大费周章,令尊如此安排,一定有别的用意。”
燕无花露出笑意:“赵镖头果然是明白人。”
赵识途道:“因为我还记得出发前,燕兄曾说过,昆吾剑与金缕衣的背后,牵扯到一个重大的秘密。”
燕无花道:“不错,我也正想去问一问这个秘密。赵镖头稍安勿躁,等我归来,再与你详说。”
赵识途反问道:“燕兄信得过我?”
燕无花怔了一下,点头道:“赵镖头帮过我这么多次,我当然信得过。”
赵识途报以一笑:“好,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燕无花走后,院落里又冷清了几分。
冷清才符合原本的模样,但赵识途却有些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燕无花究竟会带回怎样的秘密。他隐隐觉得,这秘密比崭新气派的镖车,比众人垂涎的红簿,还要更重大,令他的思绪止不住飞过去。
他垂着头,在白雪覆盖的院子里信步,险些与明月珠撞个满怀。
他退开一步,笑道:“看来若有所思的不只是我一个。”
明月珠正站在墙角下,抬头望着枣树的枝桠出神。天气渐冷,树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灰褐色的枝头上,也盖了一层白雪。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收回目光,轻叹道:“我在想阿尘的去向。”
赵识途道:“我明白,只是此事并非一时能解,倘若夜叉门真的没有罢休,我们一定还有机会见到你的妹妹。况且你不是很擅长打探消息吗,不妨稍安勿躁,再等上一等。”
明月珠一直凝着他,待他说完,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揶揄道:“赵镖头,这些道理我早就明白,你实在不会安慰人。”
赵识途怔了一下,摊手道:“谁让我天生不解风情,处处被人嫌弃。好吧,我只能说,愁容实在不适合你。”
明月珠道:“你的甜言蜜语还是莫要对我讲了,我已看到上官回房休息,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赵识途皱起眉头,沉思道:“他果真是有些状况……”隔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惊道:“不过阿珠,你……你是怎么发现……”
明月珠笑道:“你或许可以瞒过其他人,但若想瞒我,功夫还差了许多。对了,上次你问我的事,我果真探听到一些端倪……”
她的话还未说完,护途镖局的院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神色惊惶,不顾脚底颤颤巍巍,托着敦实的身躯一路快跑,喘着粗气停在两人面前。
赵识途讶异道:“贾总管,缘何如此慌张?”
贾总管一边喘一边道:“袁府……出事了,袁老爷他……他……被人杀……”


第59章 风云今际会(二)
赵识途心下大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音,会错了意。可贾总管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所听到的并非虚言。他宽慰对方道:“你先冷静,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总管的呼吸终于平复了一些,声音嘶哑道:“袁老爷他……他被人下了毒手。”
赵识途眉头紧锁:“他人在哪里?”
贾总管道:“就在袁府的宅子里。”
赵识途更加诧异:“怎么会这样,袁府守卫森严,外人理应很难闯入才是。”
贾总管抬起袖子抹过额头,在寒冷的雪天里,他的额上竟有汗珠沁出:“府上的守卫的确不曾松懈。”
赵识途又问:“那行凶之人可有抓到?”
贾总管直摇头:“连个影子都没有。”
赵识途思虑片刻,接着道:“燕先生现在身在何处,他应该刚到袁府不久?”
贾总管道:“就是少爷率先发现的,老爷本来叫少爷去内院的书房,说有要事商谈,把下人都支开了,我们原本在外院候着,忽然听到少爷的惊呼,才急急赶过去,可惜为时已晚。”
赵识途沉吟道:“竟如此蹊跷……那燕先生可还平安?”
贾总管道:“少爷没事,他到内院的时候,老爷已经倒在地上。我已叫人通报官府,但官府也不知情。你们都是少爷的朋友,或许有头绪。”
赵识途点头道:“好,我们这就随你过去。”
*
这是赵识途第一次来到袁府内院。
袁府虽然家丁众多,也常有宾客到访,但来往人流大都集中在外院。内院被外院包在中央,入口只有一扇狭窄的拱门,连院墙都比别处更高些,赵识途跟着贾总管穿过拱门,只觉得周遭仿佛换了一处洞天,冷清得出奇。
这院子形状狭长,石板路蜿蜒曲折,夹道种着苍松,入冬后,松叶的颜色也变得更浓重,翠意到了极处,隐隐透着饱熟的褐色,白皑皑的雪盖在树尖上,浅色与深色层叠交错,犹如连绵的波浪,向前方铺开,将院子衬托得愈发幽静、诡秘。
书房在狭长走廊的最深处。赵识途带着镖局一行人,与贾总管一起匆匆穿过院子,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外围了一群人,有袁磊行的弟子,也有若干仆佣,燕无花青衫的背影也在其中。他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看清来人之后,眼前一亮,立刻迎上去:“赵镖头,各位,你们来了。”
赵识途已停在他面前,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关切道:“燕兄可还安好?”
燕无花抿紧嘴唇,隔了半晌才答道:“我没事,但家父他却已经惨遭非命。”他垂下眼,默默错开身,让出书房的房门。
赵识途向门里望去,只见袁磊行的尸体还留在书房中央,俯身扑倒,身下是一汪血泊,背上的伤口位于心室处,外衣已被血染透。镶金的佩刀还悬在他的腰间,可惜已没有机会出鞘。
想不到堂堂镖会总管,一方名门家主,竟在自家院中被人行刺,毫无反抗之力。
燕无花从旁解释道:“父亲叫我来内院议事,我刚走到院门口,便听见书房的方向传来利器出鞘的声音,待我赶到时,书房已是这个样子。”
赵识途问:“没有看到凶手逃遁的方向?”
燕无花只是摇头。
赵识途举目四顾,室内并无其他打斗的痕迹,恐怕凶手是从背后偷袭成功,一击毙命。要说异状,只有一副桌椅被撞翻,椅子后方的墙面上,几扇柜门都是敞开的。
他皱眉道:“凶手莫非是在找东西……燕兄,金缕衣和昆吾剑可还安好?”
燕无花道:“它们都藏在其他地方,并不在这间屋子里。”
镖局其余几人也看过了周遭情况,明月珠问道:“白日里闯入,要如何不留一点痕迹。贾总管,你有问过守卫吗?”
贾总管点头道:“今日轮值的弟子都在这里了,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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