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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镖局糊涂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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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噤住,一旁的伍青衣替他道:“我的师弟虽然经常与我争执,这一次却并非真的离家出走。”
燕无花猛地抬起头,才发现对面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们的眼神中写满轻鄙与怜悯,全然不像是在面对敌人,反倒像是在注视一个可悲可叹的手下败将。
他如梦初醒,总算明白了自己的窘境。
原来墨家的师兄弟也站在赵识途那一边,骆欢故意做出与伍青衣争执决裂的假象,实则护送镖旗出关,不远千里带给吐蕃国君赤祖德赞。而夜叉门报信给达罗玛的队伍,很可能已被后者拦下。
这一路上,他当然觉察到队伍后方有追兵,只不过他以为那是接应他的人,故而佯装不知,甚至故意利用赵识途的策略,由自己擎旗站在高处引路。他没想到,自己引来的不是盟友,而是敌人。
他最终死死盯着赵识途的脸,咬牙道:“看来你的运气确实不错。”
赵识途摇头道:“这一次我能赢你,却并不是因为运气,更不是因为我比你更聪明,我也曾陷入窘境,穷途末路,但我比你有更多的朋友。我信任他们,他们也同样信任我,情与义,并非全然无用之物。”
燕无花凝着他,狠毒乖戾的眼底,浮起一丝大梦初醒的茫然。
赵识途接着道:“所以我选择的路,与你坚持的道,从一开始便南辕北辙。因早已种下,今日之果,便是见证。”
燕无花又往窗外暼了一眼,火光跳跃在夜色中,忽明忽灭,仿佛千树花开,斑驳瑰丽。可是,火光之中,却没有兵戈铁马,没有血流如注,没有他所期许的争斗与杀戮。
藏人和汉人,那些他所憎恨的武者,都将兵刃放在一旁,于火光中和睦地交谈。
他带起虚伪的面具,挂起违心的笑容,卧薪尝胆,深惟重虑,谋无遗策,却换来这样一个南辕北辙的结果,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他的面容几近扭曲,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声讥笑,不知在笑旁人,还是在笑自己。
他忽然冲向墙边,将插入墙壁的火把拔出来。


第91章 天地掩尘嚣(一)
“住手!”伍青衣抢先一步拦住燕无花的去向,将台阶入口牢牢挡在身后。
他当然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这塔身之中的台阶皆为木制,而且已经年久失修,陈破不堪,一旦起火,便难以熄灭。
倘若台阶被毁,身在塔上的人,也就被切断了去路。
伍青衣的体格比燕无花强壮得多,力量也大得多,将人制伏之后,便去抢夺他手中的火把。
燕无花自然无力反抗,任何一个人,自始至终,他只在一件事上保持了诚实,那便是他不懂半点武功的事实。
塔上还有九个人,其中任何一个都能够轻而易举取他性命。
果不其然,火把轻而易举落在伍青衣的手上。
然而他却露出笑意。
火把尖端只剩下微弱的火苗,几近熄灭,争抢之中,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刚好触到一只飞蛾的翅膀。
只听轰的一声,火势骤然变大,烈焰之中卷着烟尘。
萧然见状,惊道:“糟了,这些飞蛾的翅膀浸过易燃的油脂!”
然而在众人交谈的时候,飞蛾早已占据了房间各处,它们形体微小,并不引人注目,但接二连三燃烧起来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起先是斑点闪烁,灿若繁星,很快便成团炸开,火光连作一片,卷起灼热的气浪,狭小的室内瞬间被火海吞没。
“快躲到低处蹲下!”萧然喊道,一行人迅速涌至墙边,贴着墙壁蹲下身体。
赵识途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燕无花的身影还浮在火中。
他的身形瘦削颀长,在火中挣扎,翻滚,扭曲,终于不堪地倒下,不再活动。
那个印象中文质彬彬,谦和翩然的医者,转眼便成了焦黑丑陋的尸体。
赵识途短暂地眯起眼,凝着猛烈却空乏的火光,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叹惋。
倘若他也携有灵,是否就宿在这飞蛾之中,义无反顾地扑向火焰,玉石俱焚,化作灰烬。短暂地来到人世,又消失的彻彻底底,不留踪迹。
*
除去燕无花之外,塔上还有九个人。
他们当然并不想死在这里。
塔顶的火光想必已传到了塔下,透过窗户,能够听到地面上人群骚动,语声喧嚷,只是热浪在耳畔升腾,外面的声音实在听不真切。
地上也燃着火,天上也燃着火,情形却大不相同。
九人之中,甚至还有一名女子,她往火海中投去一瞥,咬牙道:“不如从台阶冲下去。”
赵识途立刻道:“阿珠,万万不可!台阶已经烧起来了,冲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话音未落,便从火海对面传来木料的断裂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声声骇人,她只能退回原处,另寻出路。
伍青衣在她身边惊讶道:“原来你是阿珠姑娘?”
明月珠转向他,点头道:“是的,托萧先生的福,我已顺利脱身,方才只不过是假扮成家妹,以迷惑敌方。”
伍青衣道:“原来如此,我竟全然没有觉察。”
明月珠对点点头,很快又道:“详细经过往后再说不迟,眼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逃命。”
“说的不错。”伍青衣在滚滚烟尘中睁开眼,在房间里巡视。
众人栖身的地方是一面侧墙,墙壁另一侧相去两丈有余,刚好对着放置佛像的案台,案台背面,底座与墙壁的空隙之间,盘着一截粗糙的绳索,多半是工匠丢弃在此处的。
伍青衣抬手一指,大声道:“或许可以用那跟绳子,从窗口垂下去。”
赵识途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叮嘱道:“你们在这里别动。”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进火海。
“赵镖头当心——”伍青衣在他身后喊道,然而他已无暇去听。
他将斗篷从胸前解开,披盖在头顶,一路冲过火海,随后将燃烧的斗篷从肩上甩落。
沉甸甸的毡毛布落在火里,很快便烧成熊熊一团,还好他的人已顺利到达案台旁边,并未受到火势影响。
他将绳子拿过来,捻出一头,四下寻找一番,视线最终锁定铜佛右手所持的金刚宝剑上。
他低声道:“文殊菩萨,法王子……这次可真的只能求你保佑了。”
铜像自然不会回答他,不过绳头却已稳稳地拴在铜雕的宝剑上。
他迅速找出另一端的绳头,系在随身携带的折扇上,随后转向来时的方向,用尽全力将折扇抛出,同时高声喊道:“伍兄,接好了!”
伍青衣接住折扇,也看到绑在上面的绳结,猛地抬起头,越过浓烟,看着对面的人。
赵识途的喊声很快又响起,催促他道:“快走啊,用绳子爬下去!”
伍青衣猛然惊觉,将绳头甩至窗外。长绳在空中荡了几下,尽头已垂至地面附近。
地面上的人群又传来一阵呼声。
伍青衣转向明月珠,急切道:“阿珠姑娘,你先走!”
明月珠往火里看了一眼,烟雾越来越浓,她已很难看清对面人的面容。
可不知为何,她却能够想象出那人此时此刻的神情,倘若赵识途就站在眼前,一定会挂起漫不经心的笑容,用玩笑似的语气说,不用担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她咬了咬牙,纵身翻出窗户,双手抓牢绳结,顺着塔壁外侧向下爬去。
孤塔虽高,对于习武之人并不难对付,有绳为梯,她很快便接近地面,轻盈落地,伍青衣看到她挥手,便又转向萧然道:“萧先生,你快走。”
萧然离开后,他又回身唤来袁府众人,目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攀绳逃脱。
被困于塔顶的队伍终于都撤出火海,只剩下最后两人。
然而时间也愈发紧迫,塔内有数不清的木造结构,几乎每一寸都在燃烧,加上夜风凛冽,灌入室内,进一步加快了火势蔓延的速度。
伍青衣已被浓烟熏得泪流满面,在风中用力喊道:“赵镖头!”
不知等了多久,火海中总算浮起一个人影,伴随着一个声音答道:“来了!”
看到赵识途的身影渐近,他终于放下心来,单手一撑,翻出窗外。


第92章 天地掩尘嚣(二)
伍青衣刚刚落地站稳,便被扑了个满怀。
一个闪电似的影子窜进他怀里,额头硬邦邦地撞上他的胸口。
他的心却一下子软下来。
他垂下眼,望着怀中的小鬼杂草窝似的头发,僵了片刻,终于抬起胳膊,将手掌覆上去。
“师弟……”
他揉着骆欢的头,骆欢竟然没有像从前一样迅速跳开,反而用双臂环住他的腰,使劲往他怀里钻,头埋在他胸前闷声道:“我赶了好几天的路,好容易才赶到,就看见上面忽然烧起来,我以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说不下去,伍青衣柔声答道:“我没事的,你放心。”
骆欢不依不饶道:“我不过才离开几天,你就如此大意,要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伍青衣怔了一下,转而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骆欢立刻将他推开,挺直腰板,厉声道:“我才没担心。”边说边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将头扭向一边,“我只有你一个师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以后我和谁比试……”
他喃喃地抱怨着,直到视线中有人迎面走来,这才收敛神色,转回师兄的方向,郑重道:“这位便是大将军了。”
来人已站在伍青衣对面,身披甲胄,威风凛凛,双手在胸前抱拳一让,谦道:“在下吐蕃国亲兵统领,受赞普的命令前来协助各位。”
伍青衣见他行的是汉人的礼,便也欠身道:“大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大将军摇头道:“并不辛苦,我几日前便已盘候在附近,这一次能够抓住达罗玛与夜叉门勾结沆瀣、欺君谋逆的证据,多亏了各位的帮助。”
亲兵的军士围在大将军四周,与前来寻宝的中原武者攀谈甚欢,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夜色照得通明。
明月珠站在火光中,茫然地四下张望,她刚刚才站稳,便觉眼前一黑,眩晕的感觉顺着脾胃钻上头顶,连呼吸也跟着一并滞住。
她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跌倒。
若非肩膀被另一个人撑住,她或许已经昏迷过去。
萧然扶着她的手臂,关切道:“阿珠姑娘,你还好吗?”
明月珠微微点头道:“我没有大碍,只是方才吸了不少烟尘……”
萧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递上一只水袋。她低头一看,水袋是羊皮缝制,表面缀有藏式的图纹,想来是旁人给他的,而他还没有碰过。
明月珠伸手接过,答道:“多谢。”
清凉的水灌入喉咙,胸口的闷痛终于平息。
明月珠又在人群中环视,仍旧没能找到目标。她皱眉道:“赵镖头呢?怎么还没下来?”
伍青衣也听见她的声音,也跟着找了一圈,困惑道:“他应该紧跟着我下来了才是。”
两人面面相觑,一齐往塔的方向望去。袁府的学徒还站在塔下,劫后余生,还未完全回过神,听到两人的疑问,摇头道:“方才并没有看到有人下来,伍少侠是最后一个。”
伍青衣骇然色变,忙跑到塔边,伸手去扯那绳子。
绳结的末端,还系着赵识途惯用的纸扇,垂在空中,竟然没有半点重量,被轻微扯动,便从塔上滑坠下来,像游蛇似的,虚虚地盘落在地上。
伍青衣俯下身,拾起另一端的绳头,只觉得手心一湿,张开手指,才看到绳面上沾着斑驳的血迹。
他的声音颤抖道:“赵镖头……莫非在我们下来的时候,他一直用手扯着绳子!”
明月珠紧随其后,也看到了落下的绳头和沾在上面的血,脸色再度变得煞白,手中的水袋砰然摔落。
原来赵识途的运气并不总是那么好。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很公平,哪里会有一直走运的人?
他的运气,从来都是他出生入死换来的,他想救人,便豁出生命去救,从没有要求过回报。
在牢狱深处,在雪山之巅,这一次是在燃烧的火海中。他总是将一颗心藏在无人处,从来不让旁人看到。
他是这样一个澄明、坦荡的人,为何惨痛的事,总是落在他的肩上。
伍青衣仰起头,用尽全力呼喊道:“赵镖头!!”
骆欢也跑到他身边,仰头喊道:“喂!!听见就快回答!”
谷地中的人,不论藏兵还是汉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不论大人还是小孩,一起抬起头,望向塔顶,锲而不舍地呼唤他。
然而重叠的语声却像是投入深谷的石头,没有收到半点回音。
*
赵识途的手心全是血。
十指连心,疼痛化作千万条虫豸,火辣辣地往他的身体里钻。
一座陈旧的铜像并不能承载太多重量,方才当第三个人顺着绳索攀下绝壁的时候,绳头所系的地方便崩断了。
朽物总会损毁断裂,就算是菩萨也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赵识途还有一双手。
他的运气并不总是很好,想要成事,总要付出代价。
他用手抓住绳头,代替外物,忍着粗绳摩擦皮肉的剧痛,目送他的同伴一个个平安逃离火海。
他的办法的确奏效,只除了一个问题——当所有人都撤离,只剩他一个的时候,没有人会为他持绳。
所以他也没有办法脱身。
周遭可燃的物料已经快要烧尽,因而火势暂时没有蔓延,不过浓烟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也充满了他的脾肺,不出一刻,他就会窒息。
被火撩过的地方传来撕扯般的痛楚,额头上不住地冒汗,或许在窒息之前,他会率先死于炙烤,或者干渴,或者疼痛……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他还能够在濒死之前,找到一个足以固定绳结的地方。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他死里逃生,骂名得雪,或许可以一朝之间成为拯救武林英雄,天下人或许会感激他的功德,或许会嫉妒他的时运,他试想了诸多情形,发现自己竟然全然不在意。
赞誉如何,嫉恨又如何,他真正在意的人,已经离他而去。
他忽然觉得很累,一不留神,手松开了绳结,眼睁睁地麻绳从窗口滑脱,倏地没了踪影。
他依稀听到塔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如浪潮一般传来。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面上,头倚着墙壁,喃喃道:“阿珠,伍兄,小鬼,对不住了……我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曾几何时,他也想要名扬天下,可此刻,他却希望所有人都能将他遗忘。
太多功名,只会成为负累。太多恩仇,只会化作枷锁。
他看了太多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人,江景天,骆逸,袁磊行,燕无花……他为他们感到叹惋。
他希望人们将他忘记,如此,他才能够获得彻底的自由,他希望天底下再也没有赵识途此人,如此,他才能够摆脱躯壳的束缚,去往真正牵挂的地方。
他盯着触目惊心的火光,却仿佛看到了湖泊,白雪,飞鸟,他置身炙热的浪潮,口干舌燥,却仿佛品尝到极寒中喝过的烈酒。他孤身一人,却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夕阳中抖动的睫毛,乌黑的眸子,冷峻之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所牵挂的地方,从来都不远。
他所牵挂的人,也一定在那里等着他。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将手探进口袋,将藏在最深处的木雕摸出来。
五根手指还在颤抖,它们已经足够疲倦,青筋分明地凸着,手上的血粘在木雕上,又被他用袖子拭去。
“我该做的事都已做完,这次我总算可以走了吧。”
他轻声说完这些,终于扬手将刻有他脸庞的木雕投入火海。
在干燥的燃烧声中,他闭上眼睛。


第93章 天地掩尘嚣(三)
死亡并未如期到来。
赵识途已将呼吸放到最缓,任由烟尘灌入鼻子。他也放空了自己的脑袋,什么都不去想。
但他还是听到耳畔传来呼呼的鼓动声,御风而来,愈来愈响,仿佛有鸟兽在他的头顶扇动翅膀。
莫非他的愿望已经成真,他已沉入湖水,又被羽毛裹挟着飞往天涯海角。
这个可笑的念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真的感到脸上的灼痛变轻了,扑面而来的热浪似乎被某种东西挡住。
他终于睁开眼,他几乎不敢相信眼中的景象。
他所牵挂的人就在眼前,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火光中闪烁,乌黑的眸底映着他的模样。
“阿……情……?”
他的呼吸滞住了,他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能发出声音。
上官情已经来到他面前,在他身边蹲下,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赵识途没有回答,只是像傻子一样楞在原地,他还全然没有搞清眼前发生的事,怔了一会儿,自嘲地笑道:“我一定又在做梦,或许我就快要死了……”
上官情立刻道:“你不会死。”
他凝着近在咫尺的脸,依然是熟悉的样子,完好无损,只除了下颚附近有几条浅紫色的伤痕,似乎刚刚愈合不久,他的目光炯然,眉心紧锁,嘴唇严肃地抿成一条线,睫毛上面有光芒跳跃。
如此鲜活而真实的人,怎么会是梦。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而上官情已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
“疼疼疼……”五指刚好碰到手心的伤创面,他的手臂剧烈一颤,本能地缩回去。
“抱歉。”上官情咬住嘴唇,“忍耐一下。快跟我走,没时间耽搁了。”
赵识途迷迷糊糊的点头,尝试站起身来,可是腿脚也使不出多少力气,他比自己想象得更虚弱一些,只能抬起头,将眉毛挤成一个八字:“你说得倒轻巧……”
上官情没有作答,忽然凑上前来,与赵识途胸膛相贴,手臂沿着肋侧探到身后,将他揽进怀中向上托。
赵识途借力站稳,下巴还垫在上官情的肩上。黑色的布料透着凉气,大约是被风吹了很久,连这凉意也都清晰可辨。
他贴在对方耳畔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到达这里……?”
上官情并未回答,只是拉着他的胳膊往窗边移动。
赵识途怔怔地跟上去,抬头便看到熟悉的背影,宽厚踏实。
这人浑身都沾着风霜的寒意,却令人感到莫名的温暖。
他终于确信这人一定是真的,否则又怎会罔顾他的想法,一厢情愿,不由分说地剥夺他赴死的权利。
转眼,他已来到窗边,清风拂面,令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忽然发现窗外悬挂的东西,惊道:“那是什么?”
方才听到的鼓动声便来自此物,那是一只由皮毡和木架扎出的机括,中间一根凸起的梁骨,两侧是伸展的翼肋,整体呈现长而阔的倒三角形。
上官情终于收回目光,凝着他,郑重解释道:“这是藏兵攻城掠池用的机括,叫做‘鹰鸢’,可以御风载物,在空中滑行,原本用于悬挂火器和兵戈,不过也可以挂人。”
赵识途又去端详那状如苍鹰的风筝,它的两翼伸展开来,比两个人的手臂加起来还要更长,虽然皮毡质地厚重,扎出的成品却显得轻盈精巧,看起来的确像是一只人造的大鸟。
他的余光瞥见远处的山尖,终于明白了事态:“你用这只鹰鸢,从对面的山顶乘风滑行过来?”
上官情点头道:“是的。”
他又问:“我们现在还要乘它滑行下去?”
上官情道:“只能如此。”
赵识途凝着他,接着问道:“你确定这大鸟承得住我们两人的重量?”
上官情沉默了片刻,坦言道:“并不确定。”
赵识途又问:“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你不怕摔死?”
上官情反问道:“你怕不怕?”
赵识途眨了眨眼,笑道:“莫要忘了,我本来就是在求死的。”
上官情原本正专注地凝着他,听了此话,先是一怔,随后便舒展眉毛,垂下眼帘,从喉底吐出无奈的轻叹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神色,仿佛冰融化成水,水裹挟着冰,叮叮咚咚地流淌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寒冽澄明,却又饱含温柔。
赵识途不由得看呆了眼,几乎是无意识地上前一步,靠至上官情的身畔。
而后,上官情一只手将他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擎起鹰鸢,纵身跳进夜色。
*
赵识途只觉得脚下一空,身子已经悬在天际。
除了身边的人,他别无凭依,只能本能地收紧手臂,环住此人的肩膀。
鹰鸢的左右翼中央,各垂下一条环状的缆绳,原本是用来捆束运输品的。这大鸟一般的风筝,恐怕也是第一次载人。
上官情也是第一次驾驭这种古怪的机括,他将两根缆绳套在肩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中央的龙骨,以自身为矩,依靠肩背上的力量来平衡鹰鸢的走向。
山间的风并不规律,忽大忽小,时常改换方向,鹰鸢晃动得十分剧烈,两只翅膀在风中剧烈颤抖,发出猎猎的鼓声。赵识途的心本能地悬起来,他当然知道,只要稍不留神,这大鸟就会被风掀翻。
人没有翅膀,被掀翻便会掉下去,掉在坚硬的山石上,便是凶多吉少。
赵识途不由得看向身边的人。
上官情眉心紧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一丝不苟地判断风向。
不可思议地,只要看他一眼,心情便会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
地面是火光绰绰,远处是山峦重重,头顶是星辉灿灿。三幅斑斓的画卷揉叠在一起,随着风徐徐铺展开来。
赵识途此生从未看过瑰丽的景象。
他想要说一些缠绵悱恻的话,毕竟一生能有几回失而复得,死而复生,他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昂扬感受,仿佛浮在空中的不止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他想要问的事情有无数件,想要交换的承诺有无数个。
然而上官情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手臂牢牢地环在他的身上,不说一句话。
上官情只是想要他活下去,为此,不惜用尽一切办法,承担一切风险。
这样一个人,甚至不需要说一个字,便能够主宰他的悲喜。他觉得无比自由,仿佛能够乘着风,去往任何地方,又觉得去向何处并不值得在意,哪怕此时天翻地覆,都全无所谓。
风带着他们,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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