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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戏-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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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说:“好。”
流流终于收回了捧在小风脸上的双手,爬起来和小风对面坐着,清清嗓子,认认真真地讲道:“南阳有一个人,叫做宋定伯……”绘声绘色地讲了定伯捉鬼的故事。
定伯捉鬼并不长,流流很快就讲完了,于是轮到小风。
小风听过的故事原本不多,又觉得自己比流流大了好几岁,应该讲个复杂点的故事,思来想去,开口说道:“从前有个叫窦天章的秀才,妻子去世了,只有一个女儿……”
流流从没听过这著名的窦娥冤,一开始听得十分认真,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风,小风自认为开场不错,也讲得十分认真。谁知讲到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被斩,流流吓得当场捂住眼睛,嚎啕大哭。
小风意识到自己不该和一个养尊处优的五岁小儿讲么悲惨的故事,心中惭愧,急忙拍他:“哎!你别哭。”
流流见有人来哄,哭得更厉害了。
小风道:“别哭了,你吃糖吧!”跳下床,把放在床外小桌上的一盘花生糖端过来递给流流,可是流流不肯吃糖,只是一直哭。
小风急了,大概是自己哭的时候被威胁过太多次,随口便道:“再哭我揍你了!”
流流果然不哭了,他活到五岁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一跃而起,跳出床外,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喊:“救命!小风要打我!”
小风只好撂下糖果盘子跟在他身后,想要拦阻却无从拦起。那阎先生不在,反是陈大爷跑了过来。陈大爷在衣服上蹭蹭满手面粉,问流流:“他真打你了?”
小风有点担心自己会给陈大爷夫妇惹麻烦,自觉理亏,垂头不语,流流道:“他说他要打我,还没打!”
陈大爷自然要维护雇主,一把拽过小风的手腕,在他掌心拍了一下:“不哭,不哭,我替你打他……”他没用多大力气,小风也乖乖站在原地没有躲闪。
谁知流流立刻着急地大喊:“不要打人!”抹掉眼泪上去拉扯。
陈大爷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把小风的手拉到流流面前:“那把他给你打?”
流流立刻凑过嘴去,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两下,又伸手去揉:“疼不疼?”
陈大爷似乎感觉流流这是在逗人玩呢,自己不该在旁边多事,于是放开小风道:“流流喜欢小风哥哥对不对?那行,你们两个听话,我给你们烙糖饼去,啊。”
流流道:“好吧。”把小风推回床上,跟着爬上去,趴在床边环视一圈才神秘兮兮地拢严了床帐。
流流凑到小风背后,半跪在床上把下巴搁在小风一边肩膀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陈爷爷打你的。”
小风道:“没关系。”
流流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把左手伸到小风面前:“要不你打回来吧。”
粉嫩的小手横在眼前,一看就属于一个从没吃过苦干过活的孩子。小风忽然感觉这只手特别有趣,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掌心瘙痒。
流流赶紧收回手问:“你为什么不打回来呀?”
小风笑道:“我舍不得。”
流流又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我呀?”
小风只好实话实说:“我没要打你,我吓唬你的。”
“你为什么吓唬要打我呀?”
“……因为你哭了。”
“为什么我哭了你就吓唬要打我呀?”
小风只好道:“不为什么,随便吓唬你玩的。”
“不为什么为什么就要吓唬我玩呀?”
小风答不出来,干脆打岔:“你还听不听窦娥的故事了?”
流流立刻不抬杠了:“我听。”
小风于是接着把窦娥化为鬼魂向父亲鸣冤、恶人全部获罪的那一段讲完。
流流听到最后,眼睛又红了,微微低着头,不高兴地道:“我大哥说,世界上没有鬼,鬼是活人太想念死去的人了,才编造出来的。”
小风道:“这个故事也是别人编出来的,可能……是有人被坏人冤枉死了,讲故事的人不甘心,才编出来的。”
流流道:“等我长大了,也要出去行侠仗义,如果贪官污吏想要把人冤枉死,我就提前把她救出来。”
小风用力点头:“这样就好了。”
突然有人敲门,流流探出头去对阎先生道:“什么事呀?”
阎先生道:“出来,该吃午饭了。”
流流把小风一起拉出来,走到外面的明间里,想要拖一张椅子到自己平时坐的地方旁边。椅子很大,他的手才碰到椅子腿,小风就抢先把椅子搬起来放在他指定的地方。
陆续摆上来的菜都是陈大爷做的,比陈大爷在家做的清淡一些,但种类丰富,非常适口。陈大爷和陈大妈也被请上了餐桌一起吃饭,而且是上座,流流拿起勺子之前,甜甜地感谢陈大爷辛苦做饭、陈大妈辛苦洗衣,就好像这对老夫妇不是他家请的雇工,而是他的长辈。
小风看见这一幕有些惊讶,怀疑流流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权贵子弟。他知道权贵人家都特别讲究尊卑贵贱,即使小孩子不懂这些,大人也不可能允许陈大爷夫妇和小主人同桌吃饭。
可如果不是权贵,流流家里究竟是干什么的?小风实在想不出来。
吃完饭,阎先生送他们去后院玩了一会。流流拉着小风的手原地转圈,阎先生在旁边小心保护着,每次流流或者小风要摔跤就赶紧上来扶一把,脸上始终泛着慈爱的微笑,整整一下午毫不厌倦。
流流第一次遇见同龄的玩伴,玩得尽兴极了,直到晚上洗完澡该睡觉的时候,依旧不肯放小风离开,阎先生也没反对,吹灭了灯,把两个孩子留在黑漆漆的大床上独自离去。
流流缠着小风问这问那,深夜还毫无睡意,这时阎先生终于再次走进屋里。
小风以为阎先生要指责自己不好好睡觉,谁知阎先生只是问:“流流,你困不困?”
流流说:“我不困。”
“那你小风哥哥困不困?”
流流也帮忙问:“你困不困?”
小风其实不困,但感觉阎先生希望自己困,就说:“有点困。”
“那我们睡觉吧!”流流爬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胡乱给小风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钻回自己的被窝,温柔地拍拍小风道:“睡吧睡吧,不做噩梦!”
※六※
流流的祝福不太灵。第二天凌晨,小风还是梦见了数月来挥之不去的噩梦——他失踪的母亲被卖进一个可怕的暴发户家,锁在望不见边的重重高檐之内,面容僵硬,不笑也不说话。与她一墙之隔的一个小院子里阴森可怕,整齐地排着许多被打死的仆婢尸首。小风依稀听说那户人家嫌弃母亲做针线活的时候喜爱哼歌,割掉了她的舌头,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一定要拔剑把那些人都杀光。可他好像被困在一个隐蔽的墙缝里,动弹不得,发不出声,而她双唇紧闭,始终不曾睁开。
小风感到呼吸艰涩,胸中窒闷,用尽全力从墙缝中挤出去,然而挤出去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凭空消失,只剩一片漆黑,他默不作声地流泪良久,睁开眼睛,才回忆起身在何处。
晨光微微亮,从窗纸外透进来,照亮了流流的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脸蛋嫩得好像入水即化。晨光中的幼童似乎暗示着无数美好的可能,小风嗅着流流身上泡澡时用的香膏的气味,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去,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刚才的一切的确是噩梦,母亲的遭遇不至于悲惨至此。
流流身上的香气好像能让人安眠,小风茫然看了他一会,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第一次在可怕的噩梦之后睡了个回笼觉。
朦胧中他再次看见了母亲,这一次的母亲和之前噩梦里却不一样,她坐在一间明净的书房里,穿一身浅碧衣裙,嘴角带笑,一边哼着歌一边执笔给一幅工笔山水细细上色,哼的歌曲也不是她独处时哼的悲伤调子,而是她只有在哄小风时才小声唱的欢快小曲。她很有耐心地变换笔法,把颜色着了一层又一层,直到一幅画完成了一半,才放在旁边晾着,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还原地转了两圈。
接着,她从旁边的器物架上拿起一只小泥人,摸着泥人的头,用她一贯活泼得比起母亲更像大姐姐的声音道:“小风,我想你啦……”
小风本来知道自己在做梦,这时候却忘记了,想要冲出去抓住母亲,可是眼前的梦境再度消失,当他睁开眼睛,身边只有越来越明亮的晨光,还有一个依然熟睡的流流。
小风发愣良久,目光落在流流脸上,忽然发现他长得有点像梦中母亲抚摸的那个小泥人。想起梦中的情景,小风十分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蛋,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去,碰在流流的脸蛋上。
流流却警醒,立刻睁开了眼睛,澄澈的黑眼睛映出小风的脸。
小风正想道歉自己搅醒了人,只见流流迷迷糊糊地一笑,抓住小风的手,在他手心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过身冲着另一边又睡着了。
小风瞪眼看着流流柔软的头发和秀气的侧脸良久,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直到日上三竿,阎先生迟迟来叫两个孩子吃早饭,流流才再度醒来,阎先生亲自给流流穿衣服,谁知流流见小风自己穿衣服,也闹着要自己穿,结果把好好的衣服穿得七扭八歪,最后阎先生只有解开他的衣带给他重新穿了一遍。
早饭过后流流和小风又被送回屋里玩。小风能感觉到流流特别喜欢缠着自己,他懂事早,比较讨大人喜欢,和同辈却很难玩到一起去,第一次遇见这么喜欢自己的孩子。
想到今天下午就要离开,而且多半再也不会回来,小风感觉非常不舍,有一瞬间甚至想等老吴回来就和他们商量多在陈大妈家住一阵子。然而他也清楚,尺素门不可能让他任性至此,何况这家人如此神秘,必定多有不便,他只能遗憾地打消这个念头。
什么都不清楚的流流还在抓着小风玩闹,小风忽然很想欺负欺负他,想不到欺负的办法,就爬起身,一把将流流抱了起来。
流流开心地赞道:“你力气真大!”
小风十分严肃地吓他道:“我抱起你就不放下了,等我出门就把你拐走。”流流越发乐不可支。
小风见吓不住这孩子,只好换了个法子:“你再笑,我就把你扔到床上了。”
流流双手用力搂着小风的脖子,得意道:“你扔不掉我!”
小风抱着流流在床上跑了几圈,终于人小力弱,将流流放了下来。流流双脚一沾地,立刻捋起衣袖,双腿微蹲,弯腰抱住小风的小腿用力往上拔——自然是怎么拔也拔不动。
小风笑道:“你这样抱不起来人的。”
流流一本正经地道:“你比我高,我不能像你那样抱,所以要学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两个孩子不知道,此刻阎先生和陈大爷夫妻在外面屏息偷看,闻言都笑得差点露馅儿。三人弯着腰、捂着嘴悄悄躲到远处,阎先生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从来没见流流这么喜欢一个外人。可惜流流是男孩,如果是女孩,就把他许给小风算了。”
陈大妈笑道:“阎二哥真会开玩笑,我们小风哪里配得上流流。”
阎先生将双手背在身后,摇头道:“你们没发现小风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懂事稳重?他本来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陈大爷夫妇都吓了一跳:“什么?”
阎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千万不要说出去,这孩子不报自己出身,当然有他的理由。”
陈大爷和陈大妈面面相觑,只好点头称是。
※七※
午饭之后,大人们都去午睡了,小风和流流都在不爱午睡的年纪,坐在床上玩一些木头雕的小鸡小猪刀枪剑戟之类。他们交谈的间隙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就在这安静之中,他们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重浊的呼吸声,好像什么凶猛的野兽。
不祥的踏地声正在逼近。
两个孩子都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小风虽然年小力弱,已经很以习武之人自居,站起来挡在外侧,但是流流从他背后戳他,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把手伸到厚厚的褥子底下扭动了什么机关,床内侧的一个角落的褥子突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流流小声道:“你跳下去,接着我。”
小风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地洞两尺见方,约有一个较矮的大人那么深,底下平整,还铺着一层垫子。他当即跳进洞口轻轻落地,流流双手扒着洞沿,双脚探下去,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小风稳稳地接住他,把他放在地上。
洞里很暗,流流慌慌张张地摸索关闭洞门机关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撕扯帐子的声音。流流终于摸对了地方,洞门吱吱响着快速关闭,小风仰头看着顶上仅有的光亮一点点变窄……突然,一个黑影掠过洞口,然后洞门就不再动了。
它被一个华丽的刀鞘硬生生卡住了。
重浊的呼吸声从洞口传下来,一双长满黑毛的大手正用力地掰动、猛锤关了一半的洞门。那人尝试了很久,但是既扳不开门,也弄不断木板,同时,门上的机关之力也敌不过那华丽的刀鞘,无法将门彻底关闭。
小风从下面往上看,看见头顶那怪人双手的黑毛浸透了鲜血,已经干涸,结成绺子,每一个指甲缝里也都有血,腥臭的气息充塞了这间小小的密室。
洞门是木头做的,那应该是一种质地很好的木头,但也只是木头而已。小风不知道外面的怪人为什么不拔刀去砍木板,也许只是没想到,一旦他想到了,洞里的两个孩子绝不是他的对手。
流流大声喊着:“救命!救命!”
怪人忽然冷笑一声,不再扳门,左手扶着刀鞘,俯下身,将右臂探入洞口。他粗壮的胳膊整个伸进来,几乎能够到底,小风压着流流往角落里缩,缩到一半,右肩被怪人五指牢牢抓住。怪人野兽一般剧烈地喘息着,发出一声狞笑。
小风左手去掰怪人的手指头,同时侧头咬他胳膊。
牙根一阵疼痛,血腥味瞬间在嘴里泛起——小风这才意识到他正在换牙。他的门牙才长出一半,门牙旁边的乳牙已经微微活动,咬在怪人硬邦邦的肌肉上,只是把活动的乳牙崩得提前脱落了,怪人的胳膊却连油皮都没被咬破。
怪人冷笑一声,手上力气加重,抓着小风单薄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小风不知道怪人想要干什么,胸中砰砰跳个不停,在空中拼命挣扎,他的头发在挣扎中散开,束发用的发簪掉了下去。底下的流流一边着急地喊着“救命”,一边捡起发簪塞在了小风的手里。
小风心中一动,迅速收回手腕,把簪子的尖端狠狠扎进怪人拇指的指甲缝。
怪人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松手,小风落地以后立刻弹起,左手拿住怪人的手腕,右手用十成力狠狠掰断了怪人的小指。
怪人发出疯狂的嚎叫,挣脱小风的手,不顾拇指和小指的伤,用力在地洞里到处乱打。小风挡在流流前面,左手向上出拳,中指关节稳稳击打在怪人小臂的三里穴上。怪人的半只手臂都酸软下去,终于无力再动手。
他似乎准备抽手离去,流流趁机爬起来,用力起跳,抓住那个撑在洞口的刀鞘,手腕使劲一扭。
刀鞘从竖着卡在洞口变成了横着卡在洞口。
怪人的左手正抓在刀鞘上借力,一不留神,整个人趴倒在了床上。机关之力推着洞门继续前进,将怪人的胳膊卡住,这下怪人既不能再攻击洞里的两个孩子,也逃不掉了。
流流拍了三下手庆功,然后双手笼在嘴边,对着洞口继续大喊:“救命啊!”
“啊”字未了,阎先生就到了,他一声不响地冲过来,不等小风提醒阎先生小心,就听咣当一声,那怪人的脑袋撞在洞门上,似乎昏倒了。阎先生平静地在上面道:“没事了,流流,开门。”
流流打开机关门,阎先生踢开怪人,把两个孩子依次拉上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他们有无受伤,确认他们都没事,就抱起流流抚背安慰。
流流却挣脱了阎先生的怀抱,抱住小风,对他的脸轻轻亲了一口:“谢谢你挡在我前面、保护我!”
小风被他吓了一跳,脸都红了:“你不能当着阎先生的面亲我。”他总觉得在其他人面前做出很亲密的举动是丢人的事,以前母亲亲他也要避着别人,否则他会被人嘲笑的。
流流却不明白他的讲究,疑惑地道:“为什么不能当着阎二哥的面亲你呀?我应该偷偷地亲你吗?”
小风怀疑流流说这句话是在故意气自己,他越想越气,突然把流流按倒在床上,不由分说在他两边脸蛋上各亲了一口以示报复。
……然后他发现他好像没报复成功,因为流流被他亲得笑个不停,连阎先生都卸掉了刚才的紧张神情,开怀大笑。
小风的脸更红了。
他赶紧把目光转向刚才那个怪人,这才发现那人浑身都是伤,满脸乱须盖住了嘴,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满口猛兽般尖利的牙齿,有如一头猛兽。
那人手上只有一个空刀鞘,根本没有刀,难怪刚才没有用刀砸门。
看他的形貌,分明就是传说中的……
阎先生缓缓地解释道:“你们别害怕,这个坏蛋,就是传说中专吃小孩嘴唇的郝獠牙,他上午被一群江湖中的大侠追赶,跑到咱们家门口,叫看门的叔叔把他藏起来,看门的叔叔不肯收留,他居然怀恨在心,偷偷闯进来报复。刚才我用迷药把他给迷倒了。”
流流问:“他没有死呀?”
“还活着。”阎先生低头看看流流,“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流流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远远打量着郝獠牙,拖着声音,像学童回答老师提问一般道:“应该杀了他,割掉他的嘴唇,给被他害死的那些小孩报仇。”
流流的动作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语气却认真极了。
阎先生发了片刻的呆,说道:“流流说的办法很好,但是,现在咱们家大人都出门了,万一被他的狐朋狗友报复,我也打不过呀。不然还是把他交给那些追杀他的大侠处置吧。”
流流拍手道:“好啊好啊!”
阎先生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才叮嘱小风:“出去以后,千万别说郝獠牙是在我们家被迷倒的,以免我们遭人报复。”
小风点头:“我不说。”
阎先生于是独自把那怪人拖了出去。
流流目送阎先生出门,开心地抱住小风道:“现在我可以随便亲你啦!”
※八※
因为要清洗被郝獠牙弄脏的床单,陈大爷夫妻多留了一会,可黄昏时分,最终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刻。
流流知道小风马上就要走了,很不高兴,转头对着床里嘟嘴。
小风推推他道:“你以后还会交很多朋友的。”
流流转过头道:“我不要别的朋友,就要你。过几天你再回来陪我玩吧!”
小风道:“我是外地人,要回外地了。”
流流可能不知道“外地”是什么意思,抓着小风的胳膊道:“那等我长大了,就去‘外地’找你玩。”
小风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不记得我了。”
流流嘴一扁,当场大哭:“我不会不记得你!我记性可好了!”
小风见阎先生并没过来哄流流,只好自己哄道:“好吧我错了,等你长大咱们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流流破涕为笑,扑上去抱住了小风,这孩子粘人的本领甚强,直到小风即将随着陈大爷夫妇出门,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不出小风所料,第二天清晨,老吴和小葛一同归来,带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郝獠牙,准备把他送到附近的江湖同道那里,交给仇家处置。老吴说,郝獠牙被他们重伤之后逃脱,最后由于伤势过重,昏倒在路旁,终于被他们搜得。小风闻言点点头,遵守诺言,没有说出自己在流流家的见闻。
几天之后,小风旁观了郝獠牙被他的仇家们乱刀砍死在野外,仇家之一,就是那天死在草丛里的少女的生母。
郝獠牙从迷药中惊醒,声嘶力竭地挣扎怒骂,场景血腥不堪;但那少女的生母同样哭得声嘶力竭,颤抖着手腕一刀刀戳个不停。小风想起草丛中少女的惨状,觉得郝獠牙实在是罪有应得。
在那哀嚎中,小风又想起理所当然一般提议割掉郝獠牙嘴唇再杀的流流,流流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不像真正的权贵,不像单纯的富商,却也不像江湖同道……
小风觉得,像奇闻里的仙人。
流流居住的那座小院,如同一方与外界阻隔的天地。小风莫名预感到,自己长大以后再去找的时候,一定已经找不到那个神秘的人家了。
※九※
他们是相识几个月后才想起来这桩旧案的。那天他们谈起江湖中事,偶然提到了早已身亡的郝獠牙。
他们已经明白,郝獠牙其实是个很可悲的人。他天生奇丑,獠牙露于唇外,自幼被母亲嫌恶、弟弟耻笑,所以长大后专门杀害无辜女子和孩童,割掉嘴唇烤食。但他不但没有伤害过他的母亲和弟弟,反而一直对这二人很好,把他作恶多端弄来的钱财全都交给家里了。人心有时就是这般不讲道理,而郝獠牙死后,那对早已被昧心钱养得好吃懒做的母子,虽然没人去刻意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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