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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戏-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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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懒做的母子,虽然没人去刻意报复,自然也不曾落得什么好下场。
  他们喟叹之余,难免回忆起那一天……
  “其实我见过他,”秦颂风心里想着那个“人间仙境”,口中说的却是后来,“他被抓住处决那回,尺素门也有人出力,恰好当时我也在,他们就把我带去看了。”
  季舒流古怪地打量秦颂风片刻:“你在那之前是不是也见过郝獠牙?”
  秦颂风一怔:“你……”
  季舒流站起身来肃然道:“我小时候有个夙愿,多年未能达成,今日你一定要帮我实现。”
  “什么夙愿?”秦颂风眼中怀疑之色更重。
  季舒流摩拳擦掌:“我要倒拔垂杨柳。”
  秦颂风哈哈大笑,掉头便跑,却不曾施展轻功,边跑边回头道:“你记性果然好。”
  季舒流笑得捂着肚子追出去:“不敢不敢,你的记性也很好,连倒拔垂杨柳是什么都知道——只可惜忘性太大,连乳牙都落在我家地洞里了,我还帮你存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番外纯属恶搞,请勿和原剧情挂钩!写番外的起因是俺忽然想知道如果小季和小秦小时候碰到一起是什么样子……俺努力不出BUG←DE,如有BUG←DE请当成平行空间!微雷慎入。
  小葛就是葛平,忘了他的就不要想起来了QAQ
  这篇小修,再下一篇就是新番外了!


第80章 番外:春又来
  ※一※
  晨光煦煦,透过天边薄薄的彤云,轻柔地洒下,满山桃花烂漫,晨光中愈发娇艳,正如少女羞红的脸颊。
  山脚下的小路上,少女闻晨羞红的脸颊也正如桃花,因为她的心上人出其不意抓住了她的手,不肯放松,叫她又是窃喜,又是惊羞。
  十五岁的闻晨爱极了她的心上人石清。并非爱他高大英俊,并非爱他师出名门,甚至也并非爱他风流倜傥知情知趣,而是爱他老于江湖,阅历广博,在她面前侃侃而谈,各种掌故信手拈来,不但像情人,也像个疼爱小妹的大哥哥。
  自从认识了石清,闻晨才明白自己以前只通武技,不懂江湖。
  她刚刚长到可以被称为“少女”的年纪时,就接连失去父母,虽然相貌姣好、武技不俗,凡事被人容让三分,谁又了解她暗中受过的辛苦……
  可石清知道。闻晨与人同行时,每逢投宿,总要在自己房间门窗附近设下许多小机关自保,经常遭人取笑。只有石清用他深不可测的眼睛看着她微笑,教她机关放在何处更不易被坏人绕开,然后对她调侃:“机关设不好有什么要紧。晨丫头,将来你跟了我,包你一世不必烦恼这些俗务。”
  闻晨曾听人说石清这人太油滑,她想,她偏是爱他这个腔调,何况人在江湖,若不沾上几分油滑,如何活得到老?
  今天他们要去城里玩。走到城门附近有人的地方,石清方才松开牵着的手,微微转过头,将目光落在闻晨面纱背后亮晶晶的眼睛上:“晨丫头,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进城必做之事么?”
  闻晨的杏眼一弯:“拜山头。”
  “学得甚快,”石清道,“你可知这城里却有哪些山头?”
  “有个……”闻晨眨眼,“你说记不住可以去闹市之中打探。”
  “正是。不过这一次,求人不如求己,你只跟着我走便是。”
  今日石清是商人打扮,闻晨和恋人出游,并不想与人动手,所以戴着面纱,穿着石清刚刚赠与她的一套繁复精美的桃红色衣裙,还换了一双挤脚的鞋,只能牵着裙子慢慢行走。城中人来人往,他们这样的打扮,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等会拜过山头,”闻晨道,“我还是得去闹市里问问。你非要送我这套衣裙,我总得还你点什么,你再不肯选,我可自己挑了。”
  石清颇为无奈地摇头:“你这丫头啊,可知这样做很伤男人的面子?男人送东西给心爱的女人,难道是为了讨回礼的吗?”
  “你不是别的男人。”闻晨坚持。
  她觉得自己说话的语调都比平时小了好几岁。她喜欢这样,和石清在一起,她愿意做他身边永远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小女孩跟着心爱的大哥哥走进破旧的小巷,穿过蒙尘的土路,来到一座破旧的宅院,惊叹于这位“山头”的节俭。
  “山头”是一个既不高大也不精壮的男人,面目僵硬,看不出岁数,身边跟着几个同样平平无奇的年轻人。闻晨悄悄观察,感觉他们呼吸很浅,站姿也不算稳健,恐怕并非好手。这倒不奇怪,石清说过,能当地头蛇的人,本事未必大,只须心思活络人缘好。
  石清对地头蛇抱拳为礼,闻晨与石清并排站立,同时抱拳。
  她看见了“山头”漫不经心的回礼,然后她的后脑骤然剧痛,人事不知,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谁的轻功这么高,我为何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过来?石大哥能应付吗……”
  ※二※
  油灯的光,照着囚室里没有窗户的四壁,照着鬼影森森的房梁,照着坑洼不平的地面,照着血迹斑驳的床,还照着床上全身上下除了绳索什么都没有的闻晨。
  闻晨初入江湖的时候,常说天下男人除了她死去的父亲没一个好东西,后来与石清结识,改口说天下男人除了她死去的父亲和石清之外没一个好东西。但她其实并未真的这么想,她只是觉得这样说的女人看起来更加见多识广,更不容易遭人欺凌而已。
  直到现在她才相信,世界上最后一个不是坏东西的男人,已经随着她父亲的死去而消失了。
  闻晨低头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觉得它又脏又丑,马上就要像尸体一样烂掉,再也不是数月前那个颤抖着却也愤怒着、尚未彻底陷入泥淖的“落难侠女”。她不明白为什么此间喜好猎奇的嫖客们依然没有丧失兴趣,依然愿意付给石清大把的银子。她已经伪装昏迷多日,强灌进去的米汤每次在嗓子里过一过就呕出来,石清怎么还是不肯丢弃她,即使怕她走漏风声,就不能杀死她悄悄掩埋吗?
  她的确不想活了,即使不为这数月来的脏事,即使不为当初的愚蠢轻信,想到石清在这里撕烂那套桃红衣裙的时候,她曾怎样天真地问他是否一时急色出此下策,怎样毫无骨气地苦苦哀求,怎样搬出从前“相爱”时的甜言蜜语意图唤起他的一线良知,她也不想活了。
  门轻轻地响了一声,闻晨闭上眼睛,只留一道缝隙,想知道来的又是哪个。门口的光亮骤然袭来,她以为早已哭干的泪水瞬间泉涌——这一次,门竟不是悄悄打开一条缝,而是被人撞开的。
  朦胧的一层泪水之外,有人沐着阳光当先闯入黑暗深处。
  那人影手持软剑,身材瘦长。他一闪身便从门口飘到床附近,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光,于是闻晨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不会超过十五岁,虽然稚气未脱,已经秀美到了极点,叫人想不出这少年长大后是何等惊人的美男子。少年的神情与闻晨数月以来见过的男人截然不同,目光避开所有不合适的位置,只看着闻晨的脸,皱起眉头。
  闻晨心中竟然模模糊糊地想:“他长得比我还美,至少比我现在这个样子美多了,一定不是来当嫖客的。”
  她张开口,声音便不由自主地哽咽:“救命!我被落云刀的关门弟子石清诱骗至此,已经好几个月了,他们收钱,把我给别人糟蹋……”
  秀美少年突然向前蹿出。
  落云刀的刀华绽放在逼仄的室内,满室光辉夺目,少年虽然及时躲开险恶的杀招,背后依然多出一条长长的刀痕。鲜血掩去了刀身的银光。
  闻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可是少年面色不变,就像没伤在自己身上,转身便是一剑,软剑灵动得仿佛是手臂的一部分,出身名门的石清竟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接连败退,双膝、腹部和右肩纷纷中剑,瘫倒在地动弹不得。他老于世故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秀美少年的软剑就要钻进石清的心窝。
  “颂风!秦、秦二门主……我错了,不要杀我……”石清死到临头,原来也并不比闻晨高明。
  闻晨这才知道那少年便是年方十五,刚刚出道的尺素门二门主秦颂风。已有好几个武林名宿称赞他天赋惊人,日后必有成就。石清曾经笑眯眯地说,此人轻功尚过得去,剑法实不足取,然而尺素门在江湖上人缘第一好,何况秦颂风死去的父亲和伯父,甚至伯母都同那些武林名宿有交情,如今亡友之子踏足江湖,谁忍心不为他造些声势呢。
  尽管闻晨的爱已尽化为恨,她对这段话依然不曾有什么怀疑,直到今日,石清的“通晓世情”才在秦颂风不足二十招之下化为齑粉。
  秦颂风的剑停在了石清胸前肌肉之内,他眨一下眼睛,这一剑终究没能刺到底,而是抽回去,轻轻切断闻晨身上的所有绳索。
  “我以为是有人冒你的名而已。”秦颂风撂下这句话,用左手将闻晨扛起来,施展轻功,冲出密室,跨过门外几具看守之人的尸体,离开了山间这座隐蔽的淫窝。
  即将到大路上的时候,他倒吸一口凉气,脚下猛然刹住,四顾一圈,轻轻将闻晨放在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上,脱下外衣侧身道:“抱歉,忘了,你快穿上。”
  闻晨呆呆看着那件外衣背后的破口和血迹,依然心神恍惚,慢慢地道:“你真的是秦二门主,不是女扮男装的吗?可你不是女孩子,石清为什么要把你骗到这里来?”
  “我真是秦颂风。”秦颂风道,“你是不是那个用双刺的闻晨?”
  “……是。”
  “石清跟我说,你失踪数月,他终于查到你的下落,带我来这里相救。刚才外面那些人也是他杀的。”秦颂风皱着眉毛,“但他偷袭我的那刀非常仓促,倒好像本来只是要做一场戏蒙蔽我,没想到你会当面揭穿他。”
  闻晨抹一把眼泪:“我这些天一直假装昏迷,连饭都没吃,也没说过话,他可能以为我快死了。”
  秦颂风急忙道:“你穿完没,我给你找东西吃。”
  ※三※
  闻晨坐在尺素门的客房之内,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一身浓绿怪异的衣服,捧着一碗粳米瘦肉粥小口地喝。
  刚才一进尺素门,她便声称若让她先吃饭再洗澡不如直接杀了她。驻守此地的尺素门弟子尚未成亲,秦颂风不得不上街雇来一个贫家小女孩帮她洗澡。洗澡的时候她总觉得小女孩擦得不够干净,抢过手巾,用尽仅剩的力气,擦得身上几乎脱了一层皮,小女孩呆呆在旁边看着,最后终于吓得放声痛哭,她只好停下来哄了半天。
  女孩破涕为笑之时,秦颂风也回来了,叫女孩给闻晨送来一套绿衣裳。里衣的质地不错,外衣款式也尚可,便于行动,颜色却鲜丽俗艳得要命。但只有这一件衣服,闻晨也只能让小女孩帮她穿上。
  幸亏小女孩看着穿好衣裳的闻晨,由衷地说:“姐姐你真白,这个衣服真衬你。”闻晨才有勇气走出门去。
  秦颂风没有多看她一眼,让小女孩帮忙把她扶进客房,指着桌上的粥碗道:“喝点粥,不够再给你盛。”他自己大概也饿了,端起另一碗粥,坐到另一张桌上,就着包子吃,吃得不快也不慢。
  闻晨拿起粥碗,勉强喝了一口,发现粥是咸的,不太合口。她想起石清未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有一次她染了风寒只能喝粥,石清不但仔细询问她吃甜还是吃咸、粥里喜欢加什么料,而且陪着她一起喝甜粥,她喝得多慢,他便也喝得多慢,粥凉了都不在意。
  那时她感动得泫然欲泣,现在却觉得记忆中的石清矫揉造作,令人作呕。
  只听秦颂风没话找话道:“衣服买得对吗?我特地找个老太太帮忙看的,要是不对,过几天你有力气了自己再买。”
  闻晨勉强道:“多谢。”
  秦颂风毕竟年纪不大,好像有点隐隐约约的邀功之意:“我听人说血见多了的人不喜欢看见红的,就给你买了绿的,你感觉怎么样?”
  闻晨不由自主地想起石清送她那套衣服之前,曾经十分温柔地问她心爱什么颜色、什么花样,最后才选了她并不常穿却私心偏爱的桃红。她以为自己要哭,所以听见自己失笑出声的时候,她呆住了。
  秦颂风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这粥吃着怎么样?”
  闻晨咳嗽一声:“还好,但我有点想吃甜的,晚上能换成甜的吗?”
  “行。”秦颂风在屋里转了几圈,一直没走,等闻晨喝掉了大半碗粥,才认真地道:“我有个事,可能不该问,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是问出来的好。”
  “……什么?”
  “你不会寻短见吧?”
  其实走进尺素门的时候,闻晨尚有八分想死,要求洗澡不过是想死得干净些;吓哭了小女孩后,她极力哄劝,死意慢慢跌落到五分;出门看见秦颂风,死意更降至三分,到得现在,一分也不想死了。
  那少年的目光异常清亮,直愣愣地射过来,能冲散她眼前的浊雾。
  “我不会,”她说,“我还要活下来看石清的下场呢。”
  “那就好。”秦颂风欣慰道,“还是咱们江湖人好说话,可别像一般人家姑娘那样,动辄寻短见。”他想了想又补充,“城里的名医晚上过来,你休养几天,我带你去找石清他师父。落云刀前辈是个好人,一定不会包庇徒弟。”
  石清曾说江湖之中最重面子,徒弟有错,师父往往包庇,若察觉哪个人欺世盗名,千万不能同他的师门说起,否则恐有灭口之祸。但现在闻晨已经不怕了。
  她不相信落云刀,她只相信秦颂风……的剑。
  ※四※
  秦颂风的剑并没用上。二人来到落云刀的家乡,才得知落云刀已经听闻真相,带领门下弟子前去捉拿逆徒了,哪有丝毫包庇之意?
  那日石清将秦颂风带进自己亲手建造的淫窝,当面杀死看守之人“解救”在他看来已经濒死的闻晨,正是因为察觉到师父的怀疑,需要秦颂风这家世正派、名声甚好的少年给自己做个见证。
  世故奸猾的嘴里说的岂有事实,一派单纯的眼睛却未必不能去伪存真,闻晨迟缓地意识到,她的确应该挖掉石清种在她心底的某些东西。
  “听说石清已经被抓住,这几天就要押回师门,门规处置。应该是要处死。”秦颂风神情复杂地叹息一声,“处置他那天我想再去看他一眼,你去不去?”
  “不去,看他做什么。”
  闻晨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在发问,但秦颂风好像听错了,叹息道:“我也不知做什么,可能要问一句为什么吧。他怎能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来,我跟他相识多日,一直感觉他性子直爽,懂得又多,还很乐于助人。”
  闻晨心想,石清在秦颂风面前,或许与在自己面前不尽相同。他很会装,能装出对他“有用”之人最喜欢的样子。
  但她没有说出来。
  在那暗无天日的囚室里,石清就像长进她心里的一颗苍耳子,心脏每跳动一下,就细细地刺痛她一回,所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所有关怀鼓励情意绵绵,都成了最深的羞辱,明知是羞辱,却又难以忘怀,因为难以忘怀,所以愈发羞耻到难以忍耐。但自从与秦颂风同行,她不再经常去想这些,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
  她想,或许是秦颂风长得太美了,个性却与石清截然相反,只身独剑,足以抵挡阴谋诡计,坦坦荡荡,足以破尽虚情假意,粗枝大叶,偏偏难掩本性温柔。秦颂风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乃至每一个眼神,都让她知道石清有多丑。秦颂风的影子充塞她心间,将石清彻彻底底挤了出去。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却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把新的影子挤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她非常清楚。石清曾经告诉她,秦颂风有个未婚妻子,是尺素门栖雁山庄附近一个无名拳师的女儿,与秦颂风青梅竹马,相貌据说还算可以,但在美人里绝不出众,石清认为秦颂风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以后,必然退亲。可闻晨知道秦颂风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有一次他路过一家杂货铺的时候,还选了一对他以为很好看的镯子,说要给未婚妻带回去。
  何况闻晨虽然不再恨自己蠢了,依然厌恶自己脏。每次洗澡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的肌肤血肉也和外衣相同,能够卸下去,换一副新的。
  江湖中已经有人得知她获救的经过。秦颂风授意尺素门极力强调,是闻晨绝食假装昏迷,才让石清信以为真,没有将她灭口,最终令真相得以大白。江湖中对女子贞节不像普通人那样重视,也确实有许多人赞赏她的意志。
  可她依然不能忍受旁人用悲悯的目光瞧着她。
  “可惜了。”他们遗憾地说。
  可惜什么呢?自然是可惜她虽然逃出生天,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
  闻晨悄悄下定决心,等石清伏法,她就远走高飞。既然“脏了”的名声注定伴随她终生,她何不自行跳入泥潭,就光明正大地去做个“脏”的女人也罢。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想和秦颂风多相处一阵子,将他的一切刻在心里,永生珍藏。
  ※五※
  后来,闻晨在泥潭里遇到过很多迷恋她的男人,有的迷恋她的身体,有的迷恋她的相貌,有的也兼迷恋她的性情。
  其中迷恋最深的那个男人姓艾,是个秀才,曾指天发誓她若肯嫁,纵然只能为妾,他今生也不会再娶正妻。她明白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也明白当父母的失望、同窗的鄙夷覆压下来,他的真心会像气泡一样破灭。
  所以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并不是真心的。她对他说过的唯一一句真心话,或许就是在他成亲之后又偷偷来找自己的时候,劝他收收心,对自己的妻子好一点。只可惜,艾秀才始终坚信这是她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违心之言。
  无论艾秀才,还是一夜之后消失于人海的匆匆过客,都不曾走进她的心里。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她想见又怕见,所以十一年不曾一见的人。
  闻晨一直关注着秦颂风的消息。听说他几年间便从初出茅庐的天才少年,变成了天下数得上号的绝世高手;听说他沉迷剑法太深,竟致妻子与他离异,至今未能再娶;听说他如今是个老江湖,轻易不惹事,锐气很不足,即使面对发妻的背叛,也不曾出剑雪耻。
  闻晨相信他绝非“不敢”,而是“不忍”。但闻晨仍不想看见他,宁愿他在自己心中永远是那青涩少年的模样。
  她只是在别人问她为何喜欢绿色衣裙的时候,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然而世事无常。那天她不过是去酒馆订下次日的菜肴而已,随意回头,那张刻骨难忘的脸便骤然出现在凌乱的桌椅中间。
  秦颂风的改变比她想象中小得多,不过是身材略略拔高、相貌褪去稚气、气度更加沉稳。他的眼神依旧是质朴而干净的,和他十五岁时一样,叫她见而忘忧。
  闻晨从没幻想过自己这个“脏了”的女人还有机会成为他的第二任妻子,但是在看见秦颂风的一瞬间,她就想起,自己可以借着闻妈妈的身份,上前将他调戏一番。世间除了做鸨母的,还有什么女人能够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出言调戏自己悄悄恋慕了十几年的男子呢?
  想到这里,闻晨简直愉快极了,愉快得连心底的自惭形秽都没那么难耐,可以当做玩笑一般说出口。
  对她而言,除了调戏,其实……还有试探。她既希望秦颂风还是十一年前那个人,又不信秦颂风真的还是十一年前那个人,可无论如何试探,她都觉得秦颂风和十五岁时毫无区别,一点俗气都未染上。她几乎后悔自己故作疯癫,可十五岁的她是什么样子,她真的已经想不起来,更没办法叫秦颂风想起来。
  这次重逢,秦颂风身边还有一个美貌少年,看上去娇娇嫩嫩斯斯文文,眼神同样干净得很,还曾被她惊吓,半真半假地躲到秦颂风背后不肯露脸。
  闻晨第一眼看见这孩子的时候突发奇想,怀疑秦颂风被妻子背叛后对男孩子生出兴趣,带了一个在身边泻火。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荒唐,那“少年”原是江湖中以身世离奇闻名的季舒流,其实已经二十好几,算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闻晨想,他与秦颂风的投缘之处,大概是那份风刀霜剑砥砺不尽的单纯吧。
  这一天闻晨犯了“人来疯”,将两位美男子一同拐带回自己的家。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希望秦颂风看中自己的干女儿小莲,小莲天真单纯,有她少年时的影子,这样小莲也能有个好归宿。可她又不希望秦颂风看中小莲,十五岁的秦颂风,从来都是远离风月之地的。
  最后,秦颂风和季舒流都客气地谢绝了两个小姑娘的好意。
  闻晨既觉得遗憾,也有种淡淡的欢喜。
  十一年过去了,原来秦颂风依然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叫她如何能放下这份痴情。
  ※六※
  闻晨感觉身边的一切都犹如脱缰的野马。
  重伤濒死时,她以为今生到此为止,终于忍不住倾吐了十一年来隐藏得好好的爱慕之心;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没昏迷多久就醒了过来,还要继续面对秦颂风这个人。
  她以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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