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北京梦遗-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挺不错的,”孟春水蹭了蹭他的肩膀,“但不够舒服。”说罢他一使劲,直接把小赵按倒在床上,半压在他身上说:“现在舒服了。”
赵维宗脸上滚烫:“你这样我晚上睡不着觉的。”
“那抱一会儿你就回去,成不成?”孟春水调整姿势,靠上墙壁,单手环住赵维宗肩膀,又侧头道,“你看窗外,整片整片的青黑色,一点光也没有。”
“真奇怪,就算没光,我好像还是能看得清你。”赵维宗的眼睛在夜里很明亮,映着一个孟春水。
小赵后来爬回自己床上,睡的很香,孟春水却半夜醒了过来。他听着那人均匀的呼吸声,发了会儿呆,然后就踩上鞋子悄悄溜去了走廊。
以为车已经开了很久,自己必定离北京很远了,孟春水却依稀辨认出夜色中隐匿的、独属于北方的山脉,粗犷的黑影仿佛是凛冽北风固化而成。但故乡确实是越来越近了,他想,自己曾以为再也不会回去的、那个被湘江孕育的地方,正在前方某处等待。
还是没能彻底改变。赵维宗说他很好,可孟春水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是真的好,那就不会在过年前给他出这么个难题,自己该在那温馨的小胡同里,陪着他和他家人过年的。
但他也明白自己无能为力,那些烂在根里的,枝条再努力向上,这树还是会倒,而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一样,是烂在他心里两道疤,一天不剜出来,他就要一天被他们左右,就要恨下去、怕下去、无力还击下去。
希望这回能把这疤揭掉,对谁都是解脱。孟春水默默想。希望明年春节,我能好好和赵维宗在他家包饺子。
想到这儿,孟春水整个人被一种温暖的哀愁填满,心皱成了泡在水里的一张纸,思绪也飘得很远了。而这温柔却很快被打断,他看见一男一女从隔壁包间无声地出来,手里拎着两个小型的行李箱。
这么晚拿箱子做什么?孟春水记得那屋里住的人,晚上上厕所回来时,那屋门没关,他把四个人都看了个清楚,而眼前这一对男女并不在其行列。
孟春水心里迅速得出答案。
小偷。
他正考虑着该如何是好,如果正面对峙起来,自己胜算不大,但要是把一车人吵醒,那俩贼肯定更害怕,估计得跑。怎么拦呢?拦得住吗?拦不住他们也跳不了车吧,那样的话优势还是在自己这边。还没等他想明白,却见二人往自己这边走来,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似的,非常自得。
走到跟前却像见了鬼。那女的步伐猛地一滞,显然被吓得不轻,张大眼睛看了孟春水一眼,罢了把箱子扔地上,转头就跑。男的似乎很震惊,最终还是丢下箱子,转身找那女人去了。
两个怂贼?孟春水并不这么想,因为他认出了那个女人。
虽然蒙住了半张脸,但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特别——那是杨遇秋的眼睛。会否看错了?他倒是希望。但杨遇秋属于那种见一面就不会忘的人,况且孟春水见过很多次。走廊里有夜灯,他更不会看错。
那个男的倒是很陌生,不是杨剪,身量气质都比他成熟很多,看着像二十多的岁数。
正当此时,赵维宗把包间门推开,走到他身后,睡眼惺忪道:“睁眼发现你不在,吓我一跳,怎么了?睡不着?”
孟春水愣了一下,神情恢复如常:“没怎么,才两点多,回去睡吧。”
说罢他就拉着赵维宗回到了包间里。小心锁好了门,一句话也没多说。
第26章 。
之后的旅途就不能再平静了,孟春水不时逗逗赵维宗,其余时候就盯着窗外发呆。火车一路向南,穿过中原腹地的水田,又拐进湘黔一带的十万大山,铁轨如鱼线般穿起湖光山色。也和不少江河打了照面,孟春水仔细数了,一共是十一条。
到达吉首时是早上六点出头,列车已开始减速,赵维宗却赖在被子里,犯老毛病不想起来,于是孟春水把他拉起来,半拖半扛地就往外走。
“哎哎哎没拿行李呢!”赵维宗仍是睡眼惺忪,脑子却逐渐清醒过来。
“还三分钟就到站了,你和行李我可只拿得动一样。”
说这话时,孟春水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暧昧。
赵维宗闻言立刻把他挣开,自个儿跑回铺位拉箱子去了,还不忘穿好他的两层毛衣外加厚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只不过是满脸飞红的粽子。他想姓孟的不单单是蔫坏了,还是明目张胆地坏,叫人起床不好好叫,还非当着一走廊人的面儿犯浑,而最最可怕的是他还有魔力,每次都能正中自己下怀。
鸣笛声中他们出了车门,天微亮,飘雨,行李箱的轮子在小车站寂静的早晨划出清晰的“咯咯”声。
“以前不觉得你脸皮薄,现在才发现真是一逗脸就红,”孟春水软声道,“怎么啦,跟金鱼似的,一会儿请你吃粗粉好不好?”
“粗粉是什么?”
“湘西这边米粉的一种特有的叫法,我小时候经常当早餐吃。”
“我还以为你从小在长沙长大呢。”
“没有,七八岁之前跟爷爷住在这边的镇里。”
赵维宗瞪大眼睛,脑海里回想起沈从文笔下的那种湘西小镇,那纯美的“翠翠”仿佛与眼前的孟春水重合起来,又想不对啊,这人美倒是真的,至于纯……一肚子坏水,哪儿来的纯?
孟春水自然不知他那丰富的腹诽,继续道:“粗粉里面喜欢放萝卜丁柴火腊肉什么的,重油重辣,这边口味都这样,你吃得惯吗?”
“吃得惯吃得惯,我超级期待。”赵维宗连忙道,此时他们已走出了这袖珍的火车站,小赵满脑子都想的是小县城里早餐铺子冒出的袅袅炊烟,以及米粉散发的鲜香。少年易饿,肚子早已不满足于车上吃的那些鸡爪泡面,咕咕叫了起来,腿上也等不及了,拉着孟春水走得飞快。
事后证明那粗粉真的很辣,赵维宗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吃惯了咸甜口儿,导致他嗦一口粉就得停一会儿,往嘴里扇风,吃得他在大冬天的小雨里冒了一脑袋汗。却又被这独特口味勾得舍不得放下筷子,硬是呼呼干下去一整碗,眼睛都被辣得通红,急吼吼跑到铺子外面,张嘴吹冷风。
“更像金鱼了,”孟春水走到他身畔,如是评价,“你以后还是要少吃辣。”
小赵唇舌发麻,又被冷风吹得像嗑了一百颗薄荷糖,导致他吐字有些不清:“啊?我正想说以后要多吃呢,多吃几回不就不怕了吗?”
春水道:“我不是说这方面,反正你以后还是少吃辣比较好。”
赵维宗不明所以:“哪方面到底?别跟我打哑谜嘛。”
孟春水似笑非笑:“你真不懂?就是……那个,”说着他拿膝盖顶了顶小赵的大腿,靠在他脸侧耳语:“懂了没?”
虽然冬天穿的很厚,可赵维宗却僵住了,不知是因为明白了春水说的“那个”是什么,还是因为风凉,总之他的脸蛋又成了苹果。
按赵家小叔给的信息,那个小风油精厂在丹青乡,没有具体的地址。孟春水倒也不急,说这是因为湘西这边的小镇都太小,并且人少,一方面根本没有什么街道编号,另一方面就算不给具体地址随便溜溜也能找到。
去那丹青乡需要乘坐大巴,二人干脆在汽车站边的小旅社里随意安顿好行李,然后便登上了去往小镇的长途汽车。路上颠簸,盘山路一个接一个,好在俩人都不是晕车的人,顶多有些昏沉。但无论如何赵维宗以前也鲜少奔波,车程三个小时,难免会有些没精打采,于是孟春水就跟他天南海北地乱聊,最后聊到自己以前的事情。
赵维宗听了一会儿,来了精神:“所以说,你爸给你改名,从长青改成春水,是怕他儿媳妇以后给你戴绿帽子?”
春水点头:“算命的当时这么算的,他好像很信。”
“不过这俩名字内涵其实有相通的地方,都是那种生意盎然的,让人想起春天。”
“他可没想那么多,跟我说的是,我得像条河流一样,把孟家血脉传下去,当然这话对我相当于放屁,他在意的是一个结果,可我在意的是一个过程。”
“什么过程?”
“传宗接代的过程。”孟春水的眼睛亮晶晶的。
赵维宗愣了一下,仿佛对他的荤话已然免疫,又仿佛非常认同他的观点,笑道:“嗬,我说了你别揍我,真想不出你爸这种俗人,怎么生出你的。”
“你觉得我就不俗?”
“可不是吗。你要是俗了,这世上还有什么风花雪月?”
孟春水笑:“我也俗,你少来这一套。我在你心里就一大坏蛋吧。”
赵维宗知道这家伙心里乐呵着呢,于是也看着他笑,不说话。心里却万分真诚地想,春水,春水,你信我一回,坏蛋和俗人可不一样,我喜欢坏蛋,可我讨厌俗人。在我心里,你是脱俗的、不俗的、免俗的。外面沿着车玻璃流下的雨水,以及苍青色的天空,你就和这些东西一样,完全不沾俗气的边儿。
不,这还不够,说句酸的,你就是那檐下的初雪,天上的神仙。
就这样一路说些有的没的,三小时就变得没那么长。二人在丹青乡下车时才中午十二点,雨刚停,不远处的小镇像一块青灰色卵石,掩藏在浓绿的山水之间。
赵维宗深吸一口潮湿空气:“我觉得这是仙气,山里的草味树味都在里面了,这叫天地之精华。”
孟春水领着他沿石板路往镇里走,轻声道:“我每次路过中药店,闻到那种药味儿,都觉得那也是仙气。”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精瘦老者,脸上沟壑黝黑,披着古早的蓑衣,步伐却迈得很稳,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当地镇民。小赵心想,这小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小,问问路也许比干找要省事许多,于是上前问道:“您好,我们外地来的,想问一下去那个风油精厂该怎么走?”
老人脸上露出疑惑神情,嚷嚷了一串意味不明的音节。孟春水却爽朗笑了几声,也走到老大爷跟前,熟练地发出了一串同样意味不明的音节。
那老人便热情地解释了起来,粗粗拉拉的嗓子,讲起话来非常有边陲气质。赵维宗想,同样是说方言,春水说得就很好听,让人耳朵舒服,这到底为什么呢?
这时孟春水已送别了老者,赵维宗也跟着挥手,小声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就问路来着,他说那厂子在西边的山脚下,还说——”
“还说什么?”
“说你这种心眼少的,要小心离山远一点,进山说不定会被豺狼吃掉哦。”
第27章 。
按老人指的方向,两人不出二十分钟就寻到西山脚下,眼前便是那风油精厂。说是厂子,实则称为作坊也不为过,从外面看,就是一间盖得方方正正的两层砖楼,与镇里农民新盖的房子并无区别,唯有里面飘出的浓郁化工用品的气味表明:这就是他们不远千里要找的地方。
“走吧。”赵维宗拽了拽孟春水的袖子。
身边那人却突然有些踌躇:“等等,你说一会儿我是直接进去找吗,就那么一个人一个人地看?”
“笨,到里面逮人问问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不就得了,你是不是紧张啊。”
“没有,”孟春水愣了愣,“走吧。”
二人一进到那小楼,就有人迎了上来,那人很胖,油腻皮衣里裹着巨大的啤酒肚,脖子上还戴着块大到夸张的碧玉。眼神狐疑地在孟春水身上扫了一圈,又去扫赵维宗,这才开口:“两位小老板是来看厂子的吗?”
他显然在努力说普通话了,可赵维宗仍然费了一番功夫才听明白。见春水不语,便道:“没有,我们来找人。”
“哦?找什么人?”
“您是这儿的老板吗?”
“是啊,”胖子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精明的缝,“你们要找人,总得把名字告诉我一下嘛,不然我怎么找咯。”
赵维宗转头看春水,却见那人道:“我不知道她名字。”
“不知道还找个屁咯,我这里几十个工人,哪来的时间给你一个一个看嘛。”
这边赵维宗也惊了,儿子不知道妈妈的名字?这事儿他确实没想到。可是看孟春水的样子也不是在开玩笑,只好小声说:“那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孟春水冷眼看着前方墙上神龛里供奉的关公,平静道:“特点当然有,比如她智力不正常,而且本身就无名无姓。”
赵维宗更惊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那老板道:“早说嘛,你直接说找傻婆不就好了?她现在应该在二楼干活,跟我来咯。”
这楼看起来小,却被分成了很多小隔间,搞得曲里拐弯的,还真得让那老板带路。上楼梯的时候,赵维宗跟在他后面问:“您这厂子要转让啦?我看不还挺好的吗。”
“你才几岁,能看出个屁,”老板毫不客气道,“风油精能赚几个钱?现在人家时兴用花露水!我天天亏着钱给那群婆子开工资,你当我傻哦!下个月再转不出去,老子就把她们全都辞了,死活不管了哦!”
“这样啊……您雇的都是本地妇女吗?”
“不然嘞?能在家种地或者去城里打工的还来我这里做啥子?对了,你们是傻婆什么人?”
赵维宗正盘算着如何回答,就听身后孟春水冷冷道:“她是我妈。”
“你妈?”这时他们已上了二楼,在走廊里穿行,老板闻言惊愕,扭动着肥胖身躯转头,再次打量孟春水,“奇事,城里娃儿有个农村傻娘。”
春水怪怪地笑了笑:“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所以过来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呢。”
赵维宗急忙揽了揽他肩膀,转头对胖老板道:“好了好了,您快带我们去找她吧,让她出来说两句话,谢谢您啦。”
胖子嘟嘟囔囔地转头走了,行至尽头一扇铁门之前,咔咔咔扭了几下钥匙,赵孟二人在后面跟着,只觉得扑面一股刺鼻香味,熏得人肝胆皆冰。那老板显然也被熏得够呛,捂着口鼻伸头进去说了些什么,一个穿着翠绿棉袄的女人就走了出来。
这女人长得很漂亮,看起来也不是很老,但眼神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见到老板以及门外等候的二人,她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畏畏缩缩地在套袖上擦手,低着头,嘴巴半张半合,却又不说话。
“你儿子,不认识啦,”老板朝她大声道,“嘿,别说这么一看长得还真像。”
听到“儿子”一词,女人瞪大眼睛,里面写满惊恐,她这才直视站在一旁的两个年轻人。眼神停在孟春水脸上,孟春水也直勾勾地回望她,抱在胸前的手臂微微发抖。
最后他只说出一句话:“你好。”
女人并未做出回应,反而呆愣许久,突然间像被雷劈了似的,尖叫着往楼梯跑去,瞬间就下楼没了踪影。
老板一拍大腿:“嘿,这婆娘平日里就是有点傻,我给她排的都是灌装之类的简单活,没想到还是个疯婆子,算了算了,给她放半天假吧!你们不去找她?”说罢他便转头轰方才围观的众女工回屋干活去了。
赵维宗问道:“她住哪儿?家里大概什么情况?”
“好像没有男人的,倒是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就住厂子后面最破的那间屋里,你们出去就能找到,”老板同情地拍了拍孟春水的肩膀,“看这样子也好多年没见了吧,你也说了,她智力不正常,别往心里去啊,母子见着面不就是好事吗?快去找她吧!”
赵维宗感激地看了老板一眼,却突然被孟春水抓住了手腕。那人冷着脸一言不发,甚至没再看老板一眼,扭头就拽着他往方才“傻婆”逃走的楼梯口去了。
“你没事吧。”赵维宗小心道。
“没事,其实我应该预料到的,她当初那么急着逃走,现在怕我也很正常,”孟春水推开小楼的大门,深吸口气,看着远处灰黄的田野,又道,“或者说我这回就不应该来。”
赵维宗捏了捏他的手:“既然已经成你的心结了,咱这回如果能把它稍微解开,就不能算白来。无论怎样现在先把她找到了再说,你至少要问明白当初她为什么逃跑呀。别难受了,我陪着你呢。”
孟春水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我看见那栋屋子了,应该就是它。”
赵维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栋破败的土房子与周围的砖楼格格不入,二人便沿着田埂往那走去。走到屋前,有几个女人在边上的菜地里摘辣椒,却都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位。
“我一个人进去好吗,”春水松开拉着小赵的手,“如果有情况我会叫你。”
“啊,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孟春水走去敲门,赵维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没人开门,或者那门开了又关上,不让人进。幸运的是那女人好像稍微恢复了些平静,很快就过去开了门,探头盯着孟春水看了一阵子,终于让开通道,让他走了进去。
赵维宗站在外面,心中还是有点紧张,他一紧张就觉得无聊,就很想和人说话。于是走到方才摘辣椒的两三妇女身前,放慢语速道:“您们好,能跟您打听点事儿吗?”
几位年纪大的却都不理他,埋头苦干,不知是因为耳背还是什么。只有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围着红格子头巾的姑娘放下篮子抬起头来,用不太好懂的普通话道:“你说的她们听不懂,你要问什么就对我说,我再问她们。”
“那谢谢你了,我想问那栋土屋子里住的人,你们认识吗?她什么时候来这个镇子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姑娘小声跟几位长辈“翻译”了这几个问题,听那位看起来最年长的老妇人回答时,她的眉头却皱起来,眼中写着不可思议。半晌,她对赵维宗说道:“奶奶说,那个女人无名无姓,我们都管她叫傻婆,傻婆从小就在这个镇子里,其他亲人老早都死光了,只剩一个舅舅,还是个酒鬼。后来被舅舅卖给一个城里来的小伙子,过了几年又自己跑了回来。这几年……”
“这几年怎么了?”
姑娘脸红了,羞道:“不知被哪个男人搞了,又生了个女儿,日子过得很苦。”
这短短一段话信息量巨大,就比如“傻婆”是被花钱买出这个小镇子的,已然足够让赵维宗震惊很久。可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他就听见土屋里传来女人含混不清地凄厉吼声,便匆匆跟姑娘道了谢,跑到土屋那儿拍门去了。
第28章 。
没人开门,赵维宗急得不行自己去撞,才发现根本没锁。可开了门之后,里面虽然黯淡,情状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鸡飞狗跳。
那女人坐在破木桌边上,手握一个冒着烟的搪瓷杯子,面色灰白,薄唇紧闭。身边坐着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半靠着木桌,大眼睛望向赵维宗,滴溜溜转。
“你也是我的哥哥吗?”
赵维宗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他往前走了走,尽量笑得和善:“你好呀。”
“哥哥我饿,”小女孩跳下长板凳,径直往他这边走来,“你给我钱。”
这话实在是有点突然,把赵维宗说得愣住了,伸手摸了摸兜里的钱包。虽说上来就认哥要钱确实很诡异,可他看得出来,这家是真穷,小姑娘也是真可怜,又想起方才打听到的,这母女俩的悲惨身世来,更何况他对“哥哥”这个称呼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于是笑了笑:“好,你要多少?”
“不要给她。”
钱包还没拿出来,这“善举”就被冷冰冰地打断了。小赵转头看向说这话的人——孟春水脸色铁青,又重复道:“不要给她钱,她是个贼,刚才想抢我手表。”
小女孩闻言,原本单纯的眼睛里突然折射出一种狠毒,赵维宗想我可能看走眼了,却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往孟春水那边挪了挪,挨着他站定。
春水侧目望了他一眼,往前欠了欠身,有种把他护在身后的意味,然后平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会给你们钱的。”
那“傻婆”之前一直安静坐着,老僧入定般,冲着桌面直直瞪着眼睛,这时却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跳起来厉声道:“不给钱,不给钱你还来啥子哦,你那个死货老爹当年还知道给钱嘞,你还不如他呢,猪狗都不如啊!”
“你说孟兆阜给你钱?”春水冷笑:“你把话说清楚。”
赵维宗基本没听懂女人到底怒吼了什么,可“老爹”“钱”这些字眼已足以让他警觉,立刻打了个圆场:“别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有话好好说,春水你看,她们过得真的不好,要不咱稍微资助一下?毕竟是妈妈……”
妈妈?这两个字劈进孟春水脑海里,让他想起某个遥远的午后,当时他多大已经忘记了,总之还没到上学的年纪,还跟这位“妈妈”一同住在离丹青乡不远的芙蓉镇上。那时他已很久没见过父亲,而母亲即便终日在他身边,给予的也只是殴打、咒骂,以及一些意味不明的哭喊。那个下午下了暴雨,他什么也没做,可母亲骂他是瘟神,是孽种,把开水倒在他只穿了塑料拖鞋的光脚上。母亲还咒他早死。
后来他上了学,知道了地狱。他想自己好像曾在地狱待过。
他又想起另一个冬天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