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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遗-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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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龙我溜到隔壁买的,排骨汤盐有点放多了,怕把你给咸着。”
  杨剪就领着小屁崽子们起哄,作势就要来抢,又被赵维宗老母鸡护食似的挨个轰走。
  孟春水只笑,把叠在一起的两个不锈钢碗分开,先给赵维宗盛了一碗:“今天进度快,吃完你随便走走,八点半之前咱俩一块回家。”
  “好,不着急。”赵维宗轻快回答,优哉游哉地冲着一群“饿狼”做鬼脸。
  他一点也不着急。
  反正肉不会少了他的。
  汤也不会。
  但当夜他们拉着两根手指,沿着初秋的虫鸣走到出租屋楼下时,却吃了一惊。赵维宗看着孟春水僵住的侧脸,隐约觉得,平静日子即将被这个不速之客打破。
  注:“跳个冰棍儿”在北京话里是作冰棍状直直跳水的意思。一般北京男孩喜欢哪个姑娘(或小子),拉人去游泳,就喜欢表演这个。


第44章 。
  还没等他们说话,那人自己倒先开了口:“二位不请我上去坐坐?”
  还是像以前那样,赵维宗默默想,西装革履,保养精致,却不显年轻;同时面色阴沉,说话怪里怪气,又让人很难把他和“父亲”一词挂上关联。
  孟春水则往前走了一步,把赵维宗护在身后,冷声道:“有事吗?”
  孟兆阜笑了笑,道:“没事当爹的就不能来看看儿子?都在北京待着,结果一晃就好多年不见面,有点不像话对吗。好歹别连楼都不让我进吧。”
  “我有个资料落在实验室了,”孟春水回头对赵维宗说,“杨剪应该还没走,你回去帮我拿一下,快去。”
  赵维宗掏出手机迅速按动,低着头道:“我不去,太远了。我发个短信让他帮你收好。”
  孟兆阜在一边及时挖苦:“都有实验室了,小子出息了哟。”
  春水没理他,面上露出几分焦急,推了推赵维宗的肩膀:“那你去超市买点东西。”
  小赵抬头看他:“买什么?”
  “盐、电池、沐浴液……家里肥皂也快没了。”
  “超市九点就关门了,明天再说吧,”赵维宗似乎是铁了心不走,警觉地侧睨着不远处靠在黑色大奔上怪笑的中年男人,“你不用怕。我跟你上楼。”
  孟春水看着他一脸正直单纯的模样,心里很难说清是什么滋味。就好比狼来了,你出于本能地想把最珍贵易碎的东西藏起来,结果这宝贝非但不肯躲进你给他找好的柜子,还非要跟你并排对狼站着——就好像不懂你怕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你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三人就这么各怀着心事与鬼胎,沉默地走上楼去。
  楼道灯坏了,赵维宗摸着黑开门的当儿,孟兆阜丢了烟头,在地上踩灭,问道:“你是小赵吧,以前隔壁邻居?好多年没见,变化挺大,成熟了。”
  赵维宗干笑两声,道:“春水说我坏心眼变多了。”
  孟春水依旧沉默,孟兆阜却笑呵呵地拍了拍小赵的肩膀:“坏心眼多点儿好啊。”
  赵维宗被拍得不太自在,所幸终于把钥匙插进了锁孔,让他得以欠身进屋。几秒之后,客厅灯“啪”地点亮,一时间还有些刺眼。
  孟兆阜连鞋也没换,径直走进屋里东摸西瞅,放大了声音说:“这屋还不错,干净宽敞,小赵平时也——”
  孟春水在沙发上坐定,打断道:“我们合租的。”
  赵维宗当时正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翘起来的头发,接着话头说:“对,我们俩住在一起,从大二开始。”
  说完他回头,冲着春水偷偷乐,露出两颗虎牙,却莫名多了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气势。
  “哦,怪不得,”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孟春水现在翅膀挺硬,连房租钱也不愿意问我要了。”
  赵维宗听得尴尬——他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逻辑性。又见那孟兆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拎着保温桶进了厨房。我还是回避一下,他一边洗碗一边默默想着,毕竟外面这两位算得上积怨已久,不知道今晚会不会爆发?
  他越发觉得厨房外的沉默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尽管如此,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听那孟兆阜在屋中绕了一圈,似乎又溜回了客厅,问的好像是:“这是什么?”
  赵维宗从厨房出来,看见孟春水还是枯坐沙发,没有回话的意思。
  他端了些橘子在盘里,对着背手站在电视机前的中年男人客气道:“还有苹果,叔叔您要吃的话我去洗。”
  孟兆阜却摆摆手,指着电视柜上摆的一块“石头”,再次问道:“这是什么?”
  那“石头”个头不小,表面凹凸不平,倒像是什么远古巨兽的筋骨,纵横交织在一起。立在冷色的白炽灯下,闪着粗糙的光泽,有一种狰狞的美感。
  “哦,这个呀,就是夏天暴雨,楼下打雷劈倒了棵树,”赵维宗把橘子放到茶几上,又挨着孟春水坐下,“是棵老树,根都露在外面,我觉得可惜就去割了一块下来,按教材里说的做了些防腐处理。后来发现当摆设还挺好看的。”
  “这样啊……”孟兆阜敲了敲这件奇异的艺术品,发出“笃笃”的脆响,又道:“小赵什么专业的?美术?”
  “我考古的。”
  “你呢?”中年男人看向自己的儿子。
  “……物理。”
  “哈哈,我这当爸爸的连自己儿子学什么专业都不清楚,确实也不太像话,”孟兆阜拍了拍脑袋,也在沙发一角坐下,“你们今年……应该大三了吧?”
  孟春水冷淡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故作关心没有必要。”
  中年男人漠然的脸上显出夸张的惊讶,像是听到什么世纪异闻:“故作关心?再怎么样我总是你爸爸吧,非要弄得那么僵?”
  孟春水缄口不言了。低头剥了个橘子,放到赵维宗手里。
  “好吧,其实这趟过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孟兆阜揉着眉心道,“我可能要死了。”
  孟春水不作反应,赵维宗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得瞪大了眼睛。
  男人紧盯着儿子,低声道:“爸爸脑子里长了瘤,目前是良性,但太大了不好摘,又压着神经,也说不准哪天癌变。”
  话音落了,屋里一时陷入死寂。赵维宗含着一瓣橘子不敢再嚼,因为此时哪怕是轻微的咀嚼声,也显得非常突兀和孤零。
  中年男人又道:“我可能还能活个一年两年,五年六年,十年八年?”
  孟春水继续冷眼听着,手上也继续不紧不慢地剥着橘子,看不出情绪。忽然他抬起头,看着父亲说:“你可以做手术。”
  “我说了太大不好摘!你以为我没找过医生?告诉你我去了最好的医院,请了最贵的专家门诊,结果就是,没法摘掉!”孟兆阜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末了又阴恻地笑了笑,沉声道:“你小子心里可能很高兴吧?你恨死我了。”
  孟春水脸颊蒙上一层霜色:“随你怎么想。”
  男人哼了一声,又道:“我就知道,我死了你都懒得埋对吧?”
  听到这话,孟春水像是挨了一棒,丢掉手里的橘子,尖厉道:“我问你,爷爷死的时候你埋了吗?尸体你找了吗?他衣服下葬的时候你又跟谁在一起鬼混呢?张诚是吗?”
  顿了顿,他又哂笑,“不过,你死了我还是会埋的,因为我不是你。”
  赵维宗听得可谓心惊胆战,却又插不上话,只得把手覆在孟春水冰凉的手腕上,安抚地摸了摸。
  孟兆阜脸上露出一丝悲凉,又很快拿面具一样的僵硬笑容掩盖住所有情绪。
  他说:“我承认,你爷爷是被我气得跳江的,但这都怪不到你张老师头上……没错,以前我也确实有很多事情对不起你,对不起爷爷,也对不起你妈妈。我一直想做一些补偿,尤其是现在,希望你能接受。再不做可能也来不及做了。”
  孟春水垂下眼睛,又拿起一个橘子来剥。
  中年男人继续自顾自道:“儿子,等你毕业了愿意来我的公司吗?虽然算不上专业对口,但我相信你没问题……毕竟是干了这么多年的事业,到头来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不愿意。”
  男人好像没听见这回答似的,急切道:“那你还愿意叫我爸爸吗?你上回叫我爸爸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非典你要进京——”
  孟春水立刻打断:“你走吧,如果你想补偿我,那以后就不要和我联系,更不要来找我。”
  声色凛然。
  孟兆阜闻言站了起来,直直地瞪着面无表情的孟春水。他愣了一会儿,居然走到电视柜前,又去打量那块树根,背着身子,让人看不到他在摆弄什么。
  半晌他道:“你就有这么恨我?”
  “对。”
  赵维宗被这气氛压得难受,小心翼翼道:“我插一句,其实有时候距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不好的,两方都能轻松一点……”
  “好,好,”孟兆阜放下树根,平静道:“我走了,不用送了。”
  说罢就推门离去。赵维宗听见皮鞋踏地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孟春水把七个橘子全部剥好,整齐地垒在盘子里,然后他站起身来,也走去看那树根,眼神中有种淡淡的狐疑。
  “怎么了?”赵维宗揪了一片橘子往他嘴里喂,“这东西今天很抢眼啊。”
  “没事,”孟春水张嘴咬住果肉,轻声道,“刚才没吓着你吧?”
  “我哪有那么容易吓到,又不是小姑娘,你……你也别太难受了。”
  “我不难受。”
  赵维宗从背后抱他,脑袋抵在他后颈上,闷声道:“说个歪理,‘没有过不去的坎’这话虽然是扯淡,但我们遇上过不去的坎,都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换条路走。”
  孟春水愣了愣,问:“我今天说的话是不是特别伤人?”
  “别想了。”赵维宗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小赵回想起今天所听到的,事实上那些话语对于一个脑子里长瘤,自认为不久于人世的人来说,确实挺伤人的。但他又非常能理解,春水和他神奇的父亲间积累的怨啊恨啊什么的,实在太多了,任谁也没法那么容易就释怀。孟春水不经常跟他提起那人,但经历这么多,赵维宗又怎么会不清楚“父亲”一词在春水心中扭曲、狰狞的形象。
  就好比一个伤疤,存在太久,就会变成一块丑陋的肌肤。它时时附在你身上,平时不疼不痒好像不存在,但你硬要揭开,结局必然是流血,而能不能长出新肉谁也说不清楚。
  总之最难受的肯定是自己怀里这位。
  于是他重复道:“真别想了,乖。”
  这时孟春水从赵维宗怀抱中挣出,转过身来,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
  赵维宗看着他,接着道:“没关系的,你忘了以前跟我说的啦?该来的会来,该过去的也一定会过去。我们要做的只是接受它,并努力让自己不难受。日子再操蛋你也有我呢,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孟春水还盯着他,像入了迷,又像沉浸在什么复杂浓稠的情绪之中。然而当小赵叹了口气想拉他到沙发上坐会儿时,突然被猝然一个亲吻停住了动作。
  孟春水亲他的时候,喜欢揉他的嘴角和脸颊,喜欢他张口喘息间,不经意把虎牙露出来,最喜欢的还是用双手捧着他的脸。
  此刻正是如此,他捧着他,就像山里莽间的夜奔者,捧着从皇城檐下摘来的夜明珠,就像行走在荒漠狂沙里的牧羊人,捧着最干净的羊羔。
  赵维宗顺着他的劲往后退去,想靠在电视柜上,好把眼前这人再搂紧一些,却听身后哐啷一声,什么东西被不合时宜地碰掉了。
  哎呦我的宝贝树根!赵维宗立马反应过来,心说坏了,自己手艺欠佳,这玩意脆的很,又是空心的,估计一摔就坏。但要他此刻松开孟春水去捡是根本不可能的,很快他就又全心沉浸在当前的亲吻中了。
  当两人终于分开,小赵惊喜地发现,这树根居然争气地没碎。把它放归原位,孟春水在一边看着,眼中又闪过那种狐疑,但仍是稍纵即逝的。
  “放在这儿不太安全,收到柜子里吧。”
  “也行,个头太大了,摆在外面确实碍事,”赵维宗记得衣柜里还有点空地,乖乖抱起大树根,跑到卧室兼书房,吱呀打开柜门又吱呀关上,然后回来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
  孟春水笑笑,拇指在小赵尚还湿润的嘴角摩挲一阵,拉着人回到沙发上,道:“吃橘子。”


第45章 。
  孟春水觉得,有些事情就好比海边一个充满氢气的气球,莫名其妙飘到你手里,拿着好像很轻松,可实际上它造型滑稽,甚至恶心,让人不好放在外面,只能慌慌张张努力往水底下按。
  他真的努力按了。但真的就结束了吗?他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吗?孟春水没法忘记父亲推门出去时眼中的狠戾,这让他感到久违的害怕。从那天晚上开始的不安始终缠绕——是这样一个道理,你要想把气球按住,就不得不和塑料皮接触,然后,自然而然的,你也会始终摸着它丑陋的轮廓。
  好在赵维宗总在他身边,从来没多说什么,可又好像时时刻在告诉他,别愁呀,你看我也在按着呢。
  所以孟春水经常也会感到幸运。
  日子平平常常,很快就又过了一个月。
  北京的十月是最美的。姑娘终于能把辫子解开,让长长的头发散在秋风里,散在牛仔裤的线头上,瀑布一样地晃,并不用再担心炸痱子;男孩打完篮球也终于不用像蒸桑拿一样湿个全身,还可以躲进教学楼的阴影,挤在掉漆的长凳上看秋天又高又蓝的天,天上时不时有几只家雀飞过。
  就像赵维宗总说的那样,人间四月算什么,人间十月才是真天堂。
  十月底,孟春水领到了上个学年的奖学金,六千块,在当时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很久没下馆子了,尽管他从上大学起就一直在攒钱,攒了四万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是孟春水决定请赵维宗吃顿好饭。
  “好,我的天,莫斯科餐厅?这地方贵得要命,我惦记十几年了,一回也没来过,等下了课我就过来,你也别去太早啊,”赵维宗在电话里答应着,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脸上的笑意,“什么,已经到门口了,今天你下课这么早啊。这不好办了,我还有一节八十分钟的课呢,逃了老师估计要杀我。再坐地铁过去,怎么也得两个半小时,要不你先去附近溜溜,北京展览馆就在旁边吧?”
  孟春水听到对面教授咳嗽点名的声音,然后赵维宗就匆匆挂了电话,过两分钟又发来一个包含巨大爱心的彩信,配文曰:跟着水哥有饭吃,亲一口。
  收信的人默默笑了,但他并不想去什么北京展览馆,于是就进到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翻菜单,又不时看着外面干净空阔的街道发呆。
  天渐渐暗了下去。也许是工作日的缘故,这高级餐厅客人不多,静得很,有个脸蛋红扑扑的年轻女服务员倒是对孟春水表现出很大兴趣,摇着红格子裙摆,花蝴蝶似的跟他身边晃,一会儿给他倒杯水,一会儿又往他水杯里加几片薄如白纸的柠檬。
  “在等人一块来点菜吗?不不不我不是赶您走,平时这会儿都没什么客人,有您在这儿我们几个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呢。”姑娘后来从员工休息室偷偷拿了一把瓜子给他,如是说道。
  “嗯,在等人。”
  “朋友?女朋友?”姑娘的脸又红了几分,“您别嫌我烦,我就随便问问。”
  孟春水冲她笑了笑:“恋人。他有课要晚来。”
  “嗳,她可真幸福,我在这儿干了四年,还没人请我吃过一顿呢,”年轻女孩有些局促地捋了捋头发,“别说请我了,要是我能找到个您这样好看的,我请他吃也行呀。”
  孟春水温和道:“他长得比我好看。”
  姑娘瞪了瞪眼,好像说不出别的了,于是就退回到出菜口边上,跟百无聊赖的同事聊闲天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有客人推门而入。小服务员赶忙往上迎,却发现这哥们径直朝那个清秀的客人走去——她几乎要惊叫出声——她想象中的,那个帅哥的恋人,应该是个周迅水准的灵气女孩,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阴阴的大叔啊!
  还是那种放电影里一看就知道是反派的!
  小服务员又走上前去倒茶,再度打量了一番那个中年男人,只觉得万念俱灰手也哆嗦,几乎想要坐地大哭。但她很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就发现这两人的关系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不可能是恋人,恋人怎么会连对方的脸也懒得瞧呢?坐在那里,就好像有仇一样。
  “谢谢,”孟春水从她手里接过茶杯,“暂时不需要点菜。”
  小服务员知趣地站远了。
  孟兆阜悠悠然掸了掸领口的烟灰,道:“你今天还挺闲,吃个饭提前来这么早,请那个穷小子吃?”
  “你跟踪我?”
  “小事情,托秘书跟了几天,不然我不是连儿子也见不着面吗。”
  孟春水缄口不言,他只希望赵维宗千万别太快过来——气球确实按在水里,你以为它气儿快跑光了,你要忘掉它了,可其实它没有。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话要问,你对那个姓赵的小子是真的?不是玩玩?”
  他这种了解一切的口吻让孟春水很不舒服,冷声道:“这是我的事情。”
  “哈哈,当年我跟你爷爷不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你要真愿意跟他混,爸爸也无所谓,可能咱家爷们都有这点爱好吧?谁知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这么搞过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是那件事,”孟兆阜话锋一转,“你得来我公司工作,积累历练几年,等我死了,自家的产业不能到别人手里。我一辈子都耗在这上面,交给谁都不行!”
  “不是你的产业,是国企。”
  “没有分别,”孟兆阜轻蔑地笑了笑,满眼都是病态的狂热,“权握在我手里,钱也是,还不算是我的?到时候都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哪怕天王老子也别想!”
  疯子,孟春水在心里想,又道:“说过了,我不去。”
  “其实也由不得你,听听看,”中年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突然开始大声念诗:“我爱你,就像爱着无法猜透的梦幻——超越太阳和幸福,胜过生命和春天。”
  寥寥客人与服务员均投来惊异目光。
  孟春水立刻站了起来,失声道:“你干什么?!”
  孟兆阜直视儿子的眼睛,嘲讽道:“不熟悉吗?那位姓赵的小朋友还给你读诗呢,够浪漫的啊,以前还真不知道我儿子平时生活这么有意思,幸亏上回去了趟你家,给我自己弄了个小帮手。”
  孟春水脸色倏地苍白起来,低声问:“果然,那个树根吗?”
  “我儿子就是聪明,随我,”孟兆阜嗑了个瓜子,“其实你早就觉得不对了吧?我走之后你就给收到衣柜里了,其实该把它扔了的,要么也不会有今天这茬事。但我就猜你不会,毕竟是你心爱的小赵亲手做的,对吧?”
  “你装了窃听器,”孟春水动作很轻地坐下,好像怕把什么坐碎,又把什么可怕的东西惊醒似的,“听到了什么?”
  “有很多呢,毕竟放在卧室里嘛,其实你也不是天天臭着脸,好像什么也不感兴趣似的,我呀,对自己儿子还是不了解,”孟兆阜说着掏出手机,阴笑道:“里面的东西很有意思,你家那位小赵被干爽了还会不停叫你名字呢,一声声春水春水的,叫得人心里发酥,怪不得你这么迷他。”
  话音刚落,孟春水已经跳起来,隔着桌子掐住他的脖子,眼神恨得像匹将死的恶狼,牙齿打颤,却说不出话来。
  “别急,别急着杀我,我先把那段放出来,让餐厅里的各位都听来爽爽,”孟兆阜被掐得脑袋充血,却仍然不紧不慢地说话,声音不大不小,给人感觉反而是他在掐人似的,“这好东西我可是备了好几份,要不寄给咱方家胡同的几位老邻居?不知道隔壁老两口作何感想,还有那小姑娘,听到她哥哥还有这一面,会是什么反应呢?”
  孟春水突然松开他,脱力似的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全删掉,我求你。”
  “哎我突然又想到一招,上传到你们年轻人爱逛的,那叫什么,对,同志网站也可以,顺带传几张小赵的照片,他真是可爱得很,绝对有人喜欢的。”
  孟春水缓缓抬头,看着一桌之隔的男人,轻声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孟兆阜像得逞似的,掩面狂笑一阵,道:“你可能觉得我是个疯子?其实爸爸对你狠不下心的,要不是上个月你对我做那么绝,那么急着赶我走,伤透了我的心,说不定我还不会这么逼你呢?不过要删掉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按我说的,去我的公司。”
  “好。”
  “别着急,其实爸爸还给你准备了两个选择,第一个,这两天办退学,直接去我公司上班,顺便给你找几个医生治治你那同性恋的毛病,早点给我抱个孙子,爸爸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可等不及了。”
  “第二个是什么。”
  “这第二个可是非常的人性化,其实我很懂你,你想跟那位小赵在一块也没问题,想缓缓也可以,只不过还是得快点找个不管你的媳妇,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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