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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遗-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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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笑容中不知有多少假笑的成分,但他心里的确感到了一丝轻松——现在,最后的顾虑也已经消除,他手握着筹码,随时能够致命一击,而孟兆阜不再有反击的机会。于是四年所做的一切,终于能够有一个结果了。
却听张诚道:“春水,你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孩子,也聪明,张老师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有吗?”孟春水眨了眨眼,“您是我最尊敬的老师,有什么对不起我吗?”
“别这么说,”张诚已显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促狭,“其实兆阜也觉得对不起你的……但他这个人,你也知道,就是那副死德性,对谁都这么别扭。”
孟春水点了点头,微笑道:“看来您很理解他。对了,他特意在朝阳那边建了个美术馆,叫做‘诚城’,这两天展品已经弄得差不多,马上就能开业。这您知道吗?”
张诚闻言竟有些羞赧,这种少年似的表情在他脸上的皱纹间显得格格不入。只听他说:“我知道的,兆阜都跟我说了,如果到时候开业后他身体好一些,可能会带我去,要不到时候你也一块去看看?”
孟春水低头饮茶:“我就算了。”
“孩子,我知道你对我们两个一直是有心结的,但你爸爸脑子里已经长了那个东西……他可能以前千错万错,但都不至于让你在他最后这段时间都还在恨吧?尽量多跟他亲近亲近,人老了,就越放不下小一辈。”
“千错万错?您知道他做过什么?您觉得他有什么错?”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你能跟他亲一些,好歹弥补一下两方的遗憾……毕竟等他哪一天真的不在了,想亲近也来不及了对吗?”张诚好似沉浸在某种一笑泯恩仇的幻想之中,说出的话在孟春水听来是何等的幼稚可笑,可他却继续说道:“老师不知道这些备份的内容是什么,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但老师很高兴能够帮你这个忙。如果到时候你能一块去美术馆,老师也会非常高兴。”
是吗,孟春水仍看着那位张老师,脸上是万分诚恳的笑容,心里却冷冷地想,如果你知道帮我的后果,知道那个美术馆是怎么来的,又会让孟兆阜落到什么下场,你还会高兴吗?但也怪不了谁,只怪你跟孟兆阜在一块这么多年,仍然不清楚他是什么东西。
无所谓了,孟春水想,反正自己是高兴的。
那天孟春水下班回家之后,把那些备份依次检查后烧毁,又将四年来收集的账本凭条等等一切证据在一个小密码箱里收好,郑重地拨通了自首的电话。
然后他便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扫视这屋里的一切,内心出奇地冷静。这一幕他已经计划了整整四年,怎么可能不冷静。
就要走了吗?
这一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大概到时候这屋子已经被房东清空了吧。不过凡是值得留下的东西,他早已经寄到赵维宗那里去了,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东西。而此时此刻,他对它们的去留,已经毫不在意。
等待纪委的人过来带自己走的过程,竟比他想象中要轻松很多。整整四年,孟春水始终在忍耐,他做了证人同时也做了共犯,那么现在,他要迎接自己的结局了。
在所恨之人面前装出乖顺的模样,又干尽自己所厌恶的事情,最后被法律“公允”地处置,对孟春水来说甚至是一种解脱。只因他的目的终于即将达到——法律对谁都是公允的,孟兆阜将被这密码箱里的确凿证据打进牢狱,直到死。同时身败名裂,什么事业功名全成饭后笑料,剩下的只有脑子里的一颗大瘤。
是啊,这箱子里记录的数目,已经不足以拿“千万”来计量,尤其是美术馆建成之后收购的那些不菲藏品,孟春水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账款如流水一般从公司的账目下划走。时机已然到了这种地步,纵使他孟兆阜有再大的手,也遮不住天了。
这是他咎由自取。
就快了,马上了,明天早上,或是今夜,孟兆阜在疗养院里醒来,看见纪检的人,也看见他即将面临的下场,会惊恐得发疯吧!
会想恐怕没机会陪心爱的老情人去美术馆了!
会大骂自己的儿子是畜生吧!竟敢背叛、算计他!
想到这儿,孟春水竟笑了出来——他曾默默对赵维宗许诺,一定会彻底地复仇,他要让叫自己“儿子”的那个男人尝尽失去一切的滋味。
如今,他即将兑现承诺。
此时此刻,赵维宗应该还在东京找自己吧?说实话,昨晚得知那人真的把他的话全都当真,已经去了日本找人时,孟春水的心尖上确实又被开了道口子。可他现在却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消息不会那么快传过去,他希望赵维宗过段日子再回来。
他希望自己最好就这样无声地从那人生命中消失。
其实早该这样的吧?自己若是没那么自私,早消失几年,那人可能已经习惯了,也不至于受现在这种苦。
只可惜现在不是樱花的季节,他曾经答应带赵维宗去东京看樱花的诺言,终究是没能实现,可能也再没机会弥补了。
恍惚间,孟春水好像看见赵维宗正站在阳台上,身后是阜石路和玲珑塔,正回过头来对他着笑,就像一个影子。
孟春水愣了愣,那种剜心的疼痛就在一瞬间再次回到了身上——我偷生的、罪恶的几年啊!我明知结局,却因贪恋你的温暖,把你拽入泥沼,而你什么都不知道——我隐瞒你、欺骗你……我放不下你。
他又猛地想起昨夜赵维宗抵达东京时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那人风尘仆仆,用孩子一样的语气对他说:雪好大,你多穿点!
北京昨夜也落了雪。他记得自己挂掉电话之后,好像是哭了,哭得好难受。哭完之后呢?他听赵维宗的话,翻出最厚实的衣服套上,可还是觉得很冷。
孟春水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在这屋子里冷静地继续待下去了,他想抓自己的人怎么还没来?正这么想着,手机却自顾自地响了起来。
未知号码。
孟春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把他好不容易保持的冷静,像击碎鱼缸一样,打成满地的渣。
有的事情,你做之前好像已经看见了结局,但你仍是会去做它,义无反顾。
赵维宗把这类状况称为“命该如此”。
因此当他失魂落魄地坐上回国的早班飞机,默默对羽田机场大楼上的积雪道别时,心里甚至算得上坦然。他想自己终究是可笑的,来趟日本,待了一夜就走,这果然是徒劳之举,但他并不后悔。毕竟人人都只活了一次,对当下干的事情、做的决定,没人能说出对错。
他只是觉得可惜,一万分的可惜。哪怕跳脱出自己,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看他和孟春水的那段感情,他仍然可惜。
能做的,都做过了。
能说的,早已说了百遍。
可是,日本其实是很远的。
于是现在只能拿句“命该如此”,来做苍白的自我安慰。
他想:这世上,有阴差,有阳错,人好像总是难以抓住自己的命运,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可真委屈。
回到北京的土地上时,已经过了中午时分。赵维宗走之前请好了长假,于是就没有急着回去上班,而是拖着他本就不多的行李在这偌大的城市里乱走,直到最后,在路上逛到天黑,人都散尽,车也蛰伏。
人的疼痛都是有延迟期的。就好比上次车祸,他倒地时并未觉得多疼,醒来后才痛得龇牙咧嘴。就好比现在,他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心确实已经空了,是真空,孟春水一次次离开的时候就把他心里的一切空隙抽干,让两个心房空空如也,却又再容不下其他。
他想是时候给自己一个解脱了。至于孟春水有没有解脱……人家可能早就放下了吧?是他自己在这儿无趣地自我折磨。
于是,赵维宗抽完最后一根烟,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再次打给了孟春水。他知道用自己的手机那人恐怕不会接的,他想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电话在十几秒后接通。赵维宗深吸口气,吸入秋夜的冷风,然后他说:
“我想通了。以后不会打扰你了。但有些话我得说清楚。事到如今能打出这个电话我也挺不容易的。所以希望你好好听完。”
孟春水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惊,半晌才道:“你说。我在听。”
赵维宗听到这嗓音,又险些落下泪来,可他没有。他反而笑了,缓缓道:“我这两天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儿。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吗,也就……去年九月?我俩正在床上呢,你突然电话响了,然后你接,也不知道是谁的,说了什么,反正你他妈的套子都没拿下去,就提裤子摔门而去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
“搞笑吗,他妈的就那么着摔门而去了。我没顾上穿裤衩,套上牛仔裤大背心就骑车追了你四条街,骑着骑着裤子就往底下出溜,你知道吗,路上人看见我,都以为我是个流氓,可你大爷的,你大爷还是开着你那小骚车,一溜烟儿跑了。我追不上,也不知道哪做错了,只能傻逼一样再骑回去,在床上坐了一夜。后来我没再提,你也从没说过为什么那么急着要走。
“当时我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委屈,我多想知道你到底是有什么急事,想问你还爱不爱我。我以前看很多电影,读很多书,就是为了避免同样的悲剧发生在我身上,可悲剧好像总是照常到来,就像太阳照常升起。所以我老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可太不顺了。但放到现在,我又想了想,也对,可能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以为你有我便足够。其实除了给你自由,我好像也给不了你什么别的。
“其实安眠药你也是早就开始继续喝了对吗。和我躺一块,你也睡不好。
“我已经明白了,可能以前是装作不懂。好运气从来不可靠,圆满事也往往被夸大,可单是丧失——丧失的征兆,总是确实的。我早就在慢慢地失去你了对吧?只不过你好心好意不提醒我,我也就快快活活做我的傻子。现在你把我梦戳醒,我也不该怪谁。
“总感觉我老是在等你,可能有点一厢情愿,但等你的时候我其实挺开心的。因为眼前是你来,所以一想你就笑,可一等到你,我浑身就带了股畏缩劲儿,怕你走,所以总是患得患失的,想要的、想确认的,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这就是你为什么觉得累吧?仔细想想,是我的错。
“所以,你走,我不怪你。虽然你可能不在乎了已经,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怪你。你说,人走再远,又能有多远,能飘到月球上吗。我再没你,又能怎样,能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吗。都不能吧。有些事情可能是我自我夸大了,人哭那么凶,一场暴雨不也浇老实。我想两个人在一块,确实大忌一厢情愿。你放心,这事儿我想懂了,就自然不会再缠着你。
“失去就是失去,其实也没那么难接受。就像我再爱海,也不能跳海对吧?
“我也不会等你了。春水,我想我可能用掉了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再等,就不可能等到了。所以你说要我放过你,其实就是放过我自己吧?从今往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吧。你始终是个谜,可现在我要独自面对孤寂了。赵维宗他也不会再像傻缺一样地等着你了,是不是心里没负罪感了?
“但这不代表我不再爱你。这也是我的自由吧?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又想起我的哪点好,然后……你又有一点想我了,”说到这儿,他停顿好久,才继续沙哑道:“我保证你还能找到我。我不会换手机号的。”
话毕,赵维宗便败下阵来。他啪地放下电话,蹲在行李箱边上,再一次地泣不成声——当一个人把自尊这种东西剪了一刀又一刀,然后憋着一股子气说出一大段话之后,他就不会再有勇气等待答复了。
但他本来也不是求什么答复,只想单方面表达。那么现在,这通电话算是没白打吧?
这回真的是,把话都说完了。
那么新生活也该开始了。
他慢慢地站起来,强迫自己冲着路过人流中的每一位微笑——新生活,那就得放轻松一点。
赵维宗回到单身宿舍时,甚至是昂首挺胸的。已是深夜,他把机票票根扔进垃圾桶,又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然后躺到了不怎么蓬松的被窝里。
我得找个新房子租。睡着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哪知第二天清早六点,他就被门房大爷巨大的敲门声震醒了。
“小赵,门口有个小伙子找你!快起来,人等了有一阵子了。”
赵维宗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爬了起来,小伙子?他心里只想着一位小伙子。结果走到宿舍楼门口,却看见一张似熟非熟的脸,正惊恐地冲他挤眉弄眼。
“郑秘书?”赵维宗眯着眼试探道。
郑有才像是投炸弹似的把一个纸袋塞进他手里,慌张道:“大老板让我、让我交给你!”
“老板?”赵维宗也懵了,“孟……春水?”
“不是老板,是大老板,孟兆阜!”郑有才这模样都快哭了,“你不知道,我之前连面都没见过他一回,结果昨晚凌晨被他叫到疗养院去,让我把这个给什么赵维宗,要立刻的那种。我打听一夜,终于找到你了。”
赵维宗仔细端详着手中纸袋,心说那哥们找我干嘛?他对孟兆阜的记忆停留在大三那年他突击出租屋那回,之后就好像再没见过,只知道孟春水在他的公司工作。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却听郑有才紧接着说出的话,好比一声炸雷,爆在他耳边:“现在公司都乱成一锅粥了,只知道老板和大老板一夜之间全被抓了。我昨晚刚从疗养院走,就看见一队车神神秘秘地开进去,估计就是去抓大老板的吧?”
“什么玩意,你说清楚?”
“贪污腐败,以公谋私!听说那数目可不小,够大老板坐一辈子牢了。还是老板亲自揭发检举的他老爸。”
“那凭什么抓孟春水?我不信他也贪腐了!”
“什么呀,你想想看,那些账目天天在他手底下走,能不扯上关系吗?但估计情节没那么严重,他毕竟只是从犯,还收集齐证据自首了。”
赵维宗则已经钉在那里,完全做不出任何动作,也说不出话。他只觉得各种思绪冒血一样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可又一个也抓不住。什么解释,什么原因,他全然无心顾及——只因心中只剩下一个认知:孟春水,他一言不发地,自了首,要坐牢。
还是那句话:这是到底是为什么啊?
第67章 。
试想,你离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却缩在暖气还没来的小宿舍里,守着速度堪比乌龟的老爷机,听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的性爱录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尤其是,这玩意还是你心心念念却刚做了断的前男友的亲爹,托人给你送来的。
而且你还在十分钟前得知,这俩人都被抓了,不知要被关到哪儿坐牢。
赵维宗坐那儿都快石化了,他当时刚一打开文件就觉得不对,立刻翻出耳机来听,导致现在耳边近在咫尺处,尽是自己不知何年何月唤的一声声“春水”,混杂着乱七八糟的呻吟,床板摇动的碎响,还有偶尔几声孟春水的轻笑——那人在问他舒不舒服。
而他当时的回应呢,自然是“舒服”,声音软得跟水一样,呼哧呼哧的。
于是录音里孟春水笑得更溺人了。
我靠这耻度。赵维宗上身发冷,下身却无可避免地发硬,他也说不清自己脑子里到底是震惊还是迷惑还是羞愤还是害怕,只觉得很烦很乱,想把那姓孟的家伙从录音里拽出来,先抽一顿再说。
抽完之后他定要质问:这你录的?什么时候录的?录它干嘛?又怎么到你爸手里?有这样的道理吗,咱俩做爱,你录给别人欣赏?
但他现在好像根本没机会问。
赵维宗想,自己大概是要气炸了。他认为这分明是孟春水对自己的一种捉弄,把他推入一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境地,尊严尽失,人家自己倒是没了影儿,蹲大狱去了。这么想着,耳边的你侬我侬都成了淫声浪语,变得越发可憎起来。
然而,当大约十分钟的录音结束,赵维宗把耳机摘下,听见窗外清早鸟鸣时,这小屋里砭人的寒气,似乎又把他冻得清醒了一些。
随即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越发坚定:春水不会做这样的缺德事。
他或许可以相信孟春水已经不爱自己,却永远无法相信那人会用这种方式对待他。即便他有什么恶趣味,也绝不会瞒着自己,更不会把这种东西交到别人手里。
赵维宗两手交叉紧握,抵在额头上,似乎是在为自己找一些支撑。
所以,这王八蛋录音到底什么来历?同时孟兆阜那个老油条,偏偏挑在这种时候,赶在被逮住之前把它递到自己手里,又不作任何说明解释,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赵维宗跳上床,盘腿坐着,一动不动。他想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于,孟兆阜是如何得到这段录音的,目的又是什么。有些事情看起来有一万种可能,然而最有效的方法还是一条路一条路地找。排除其他,这录音是那老男人偷着录的,似乎更为合理。
这个想法让赵维宗思绪断了一下,然后,突然之间,数年前的某个片段开始在他脑海中闪回——那个大三秋天的夜晚,孟春水在父亲来访前后皆如临大敌、心事重重——那块树根!被孟兆阜奇怪地关注,然后把玩端详很久,又被孟春水皱着眉建议收起来的树根。
几年前的直觉在这一刻觉醒,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某些线索迅速串联,就像木柴早已堆好,现在终于碰到了一根火柴。
他与孟春水,曾相分别,又再聚,然后住进新房里。新房的床非常结实,做得再狠也不会摇摇晃晃。只有老出租屋里的,那张掉漆生锈的旧铁艺床,才会发出录音里的吱呀声响。
当时,孟春水恐怕已经觉得奇怪,可还是没让赵维宗把自己费劲做好的“艺术品”扔掉——他恐怕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已经沦落到窃听的卑鄙地步——于是他只让赵维宗把它收起来。可是,衣柜就在卧室里,离床很近。哪怕隔着一层木板。
于是就有了这盘录音。
逻辑圆了。
真就这么寸?
赵维宗已顾不得惊诧,他似乎看到什么更灼人的结论在前方静等。倘若顺着这条思路继续走下去……孟春水在那件事不久之后便选择了消失,现在看来就是去了孟兆阜的公司,每天拼死拼活地工作。
至于那人为何坚持断绝联系,看似毫不留情,宁可装成“老齐”也不愿再见一面,赵维宗一度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成为心结——而现在答案似乎是可以推断的了。
孟春水被威胁了。
别人挟持的是赵维宗的隐私、名誉,以及尊严,换的是孟春水的自由。
而这种事情,以那人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跟自己说出口呢?
尽管“父亲拿性爱录音威胁儿子”这一结论仍然让赵维宗觉得三观碎成渣渣,可抛开个人情绪,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他越想越觉得离谱,可同时又越发确信,这并不是他的胡思乱想。
赵维宗并不是不知道孟兆阜大概是怎样一种人。事实上他对他的印象就从没好过。自从那人约他去自家院子,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儿子有病,又对孟春水亲眼看见爷爷跳江一事表现得那么漠不关心,小赵就已经大概确认他是种什么货色,并对他怀有一种难以抹去的忌惮。包括后来在吉首小镇寻到的真相,包括只言片语间孟春水所透露的,对父亲的厌恶与恐惧……每一件相关的事,都在为那个人渣的真面目佐以印证。
因此,当时在孟春水一口回绝去继承他事业的提议,并冷淡地让他快走之后,孟兆阜便气急败坏地做出那种事儿。这条逻辑链似乎已经完全贯通。
被狗咬了能怎么办,人到那种时候是很无助的。所以春水,你正是因为怕伤到我,所以才选择离开的对吗?四年前如此,那现在呢?你选择把我推开,是否还是同样的理由?
果然,你都想自己一个人承担啊,对吗?
赵维宗竟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倘使,假如,孟春水前段时间把一切坦白,而不是狠下心把他气走,那赵维宗会做的一定是阻止他自首——赵维宗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孟春水自己走入深渊。
可是,不自首的话,始终受人牵制,在难解之恨的阴影中活着,就是孟春水想要的吗?
再可是,即便自首,却还是没能和赵维宗断了联系,当着他的面锒铛入狱,就是孟春水想要的吗?在他看来,这是对他人的一种拖累吧。
于是孟春水自己做出了选择。
赵维宗忽然笑了,笑得很凄惨,他低声自语:“我还说不再等你了呢,其实你那么做,就是为了让我死了等你这条心吧?你是不是以为,让我知道真相,就是在绑架我爱你?”
他突然明白,自己曾怀疑的,曾强迫自己认定是敷衍是骗局的,曾因此心如死灰的,原来都是那个人所拥有的最最真挚。什么“我能保护你”,是承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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