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北京梦遗-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控制住那只巨大的动物,也使赵维宗得救,像个烂掉的稻草人般被抬了出来。
他记得当时赵初胎撕心裂肺的巨大哭声,像空袭前的警铃一样,在他耳畔嗡鸣好久。也记得自己像被开了一枪,又放在火上灼烤的那种感受。好在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如今听着赵维宗在里屋的嚎叫,孟春水竟感到一种真实的幸福。是早上大汗淋漓醒来,听见屋外的鸟叫,意识到刚才都是噩梦的那种幸福,就像蒸笼上排满大枣的发糕、抽屉里塞满硬币的铁罐一样,踏实,又沉甸甸的。
这时赵初胎也不哭了,好像还在忍着不发笑。她问孟春水:“我哥这是吓得大叫吗?”
“嗯。对于害怕打针的人来说,针头扎进去之前往往是最可怕的。”
“你怎么知道他怕打针的?”
“有一回我校服裤腿被课桌没切干净的铁皮剌了个口子,他找班主任借了针线帮我缝,”孟春水眼里泛出笑意,“他全程都在手抖,缝完之后居然跑厕所把那根针扔坑里冲走了,深恶痛绝的样子,还让我不要告诉淑芬。那会儿我就差不多猜到了。”
“还有这回事,我哥也太怂了吧,以后他再说我胆小,我就亮出这事儿来。”
孟春水摇头:“其实他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赵初胎想起她哥大喊“保护好我妹”时的表情,以为孟春水在说这事儿,便点点头道:“也是。幸好这回没出什么大问题。”
孟春水则自顾自道:“我就比他胆小太多了。”
赵初胎听着这话,又觉得他仿佛不全是在说今天这事情,可她也猜不出别的,只好一知半解。
没过两分钟,赵维宗从里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眼角竟然还泛红。
“哥,你这是吓哭了吗?”
“去去去,刚才谁哭得最凶啊?是里屋温度有点低,我被冲得打了几个喷嚏。”
“切,谁信啊。”赵初胎撇了撇嘴。
“行了行了,打针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我今天算是克服心理阴影了,就是有点饿。”
“我昨天订好了餐厅。”孟春水道。
“这么好!”赵维宗面露喜色,“正是饭点儿,又逢周末,不订的话,这附近可能还真没地方吃得上饭。是哪一家?”
“西直门烤肉。”
“这家好吃,可我这种残疾人士,用筷子可能有点不方便。”
赵初胎注意到她哥一个劲儿朝她使眼色,会心一笑,道:“那你想要谁喂你?”
赵维宗往孟春水那边靠了靠,用尚且灵活的左臂揽住那人肩膀,笑嘻嘻道:“当然是——”
“我可以喂你,”孟春水大方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会儿吃清淡的,烤肉不许蘸辣椒。”
第12章 。
赵维宗的爷爷大名赵淞宸,是清末举人六十多岁时生的儿子,上过私塾也留过洋,是个有点小钱的知识分子。解放后在人民大学搞哲学研究,娶的媳妇也是搞翻译的大家闺秀。后来文革期间,他和赵维宗的奶奶在猪圈里养过孩子,也在广场上被人给剃过阴阳头,还是坚持让儿子偷偷读些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孔老夫子,抑或是托尔斯泰。
然而,文革过后,两口子却突然改了想法,坚持不许两个儿子把文化学得太多了,而是让他们混个职高学历就上社会上赚钱。
于是赵维宗的父亲如今成了跑货运的小老板,他小叔则干起了倒卖玉石的生意,常年往云贵越缅那边跑。
都说别人是文革时扔书,他家却是文革后扔。至于为什么这样,赵老如是说:“突然想明白了,这年头有时候文化会害人的。”
赵维宗他爸对此颇有些怨言,每次年夜饭喝多了酒,都要拉着弟弟抱怨几句,说他年轻时想当诗人,现在却只能在国道上拉着一车肥猪吟诗。赵老爷子每次听见儿子如是说,总是捻须不语,看不出在想什么。只能等赵维宗他妈煮完饺子回到桌上,招呼大家打牌,这过年的“祥和”气氛才能稍稍回一点温。
赵维宗则一直对他爷爷心怀敬佩,倒不是因为从他嘴里听说的那些奇闻异事,也不是因为他身为“哲学教授”时不时发出的那些神神叨叨的慨叹,赵维宗把爷爷视为偶像,是因为觉得他是自己身边内心最坚定的人。光从三年前奶奶得了老年痴呆,一天比一天迟缓下去,爷爷还是坚持每天傍晚带她去后海边上跳华尔兹就能看出这一点。
赵维宗问过他:“奶奶还记得舞步吗?”
赵老爷子回答:“当然不记得了。”
赵维宗疑惑不解:“那你们怎么跳?”
赵老爷子气定神闲:“你自己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于是那天傍晚赵维宗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后海,暗红的落日下,后海边上全是留着拖把头,拿着吉他在湖边酒吧里乱弹的摇滚青年。烤串的香味与崔健的旋律齐飞,碰杯的声音与骂街的嘶喊混作一团。而在这一片缭乱中,几棵柳树下,一个录音机放着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周围站了四五对老人,其中就有赵维宗的爷爷和奶奶。
赵维宗蹲在馄饨摊边上的马路牙子上,看着爷爷是如何拉着奶奶的手腕,一步步教会她那些旋转的舞步,而奶奶驼着背,穿着鲜艳的裙子,就像个初次穿上舞鞋的笨拙女孩,慌慌张张地,跳一步错一步。俩人跳一会儿还得歇一会儿,这么一来,等奶奶真学得差不多,能跳下一来个完整的八拍了,已是晚上九点。赵维宗一直看着他们,胡思乱想,并没有觉得无聊。
他知道,这些舞步与音乐,奶奶也许睡一觉就不记得了,可即便明天就忘,也不意味着今天不能跳舞。
他曾经读过一句诗:
明日洪水决堤/可我/要在今天/带你飞去/看瀑布
那夜他从中品出了些诗意。
后来,认识了孟春水,赵维宗也邀请过他去后海。孟春水以为是拉他去喝酒,没想到这人领着他在酒吧和小吃摊间溜了一圈,居然直接在马路牙子上坐着了,原来是要看他祖父祖母跳舞。
赵维宗说:“我爷爷跟我说,他第一眼看见我奶奶,就喜欢上了她。可我奶奶的父母都是老一辈革命青年,很看不上我爷爷的出身,但他们还是在一块待了一辈子。”
“能不能在一块待得长久,本来也和别人怎么说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赵维宗问他,夜色中眼神迷离。
彼时他还未表白,孟春水也不确定这问话是什么意思,斟酌道:“和够不够喜欢对方有关,但还有一点,两个人必须都是坚强的人。”
“我真羡慕他们,”赵维宗又笑了,突然问他:“你想跳舞吗?”
鬼使神差的,孟春水还真站起来跟他去了。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别的。两个年轻的男孩子,站在一众老头老太太中间,跳着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纪的舞步。
赵维宗其实不是很会跳,无论是男步还是女步,但孟春水男步非常熟练,他拉着赵维宗,倒也真把那人教会了一些。至少节奏能踩对了。
赵老爷子扭头赞许:“小伙子很厉害啊!以前学过吗?”
孟春水腼腆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赵维宗问:“你以前到底学过多少东西?”
孟春水道:“也不是很多,至少没学过……怎么和一个跟自己一边高的人跳交谊舞。而且这人还不穿裙子。”
赵老爷子哈哈大笑,赵维宗脸红气短。
那晚上音乐舒缓,夜风也是舒缓的,北京这样的夜晚不多。
孟春水想,像赵家这样一家子都有趣的家庭,也不是很多。
然而谁知道,这个家庭很快就发生了变故。
正是那天下午,孟春水和赵家兄妹从动物园回来,道了别,刚进自己家院子,就听到隔壁一声尖叫,貌似是来自赵初胎。然后他好像听见赵维宗说“你在这儿别动,我去打120”,心觉不妙,跑过去一看,赵老爷子正躺在赵维宗种的郁金香田旁边,脸色煞白,不省人事。
而赵初胎跪坐在爷爷旁边,眼睛瞪得巨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仿佛不敢相信所见一切。
这时赵维宗从里屋冲了出来,倒显得格外的冷静:“120说十分钟左右能到。”
而他内心显然没有如此从容,孟春水看见,他试图探鼻息的手怎么也伸不过去,总是隔好远就缩了回去。
“我摸了,还有气,你爷爷有什么病史吗?”
“心脏病,他心脏有问题。”
“速效救心丸喂了吗?或者硝酸甘油?”
赵维宗手上还绑着绷带,连滚带爬地跑进屋子翻找,却空手而归,面如死灰比哭还难看。
这时孟春水已经解开老爷子的领子和腰带,以防其呼吸不畅,他见赵维宗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十分钟来不及了,胡同太窄,我开车送你爷爷去医院。”
虽然谁都知道孟春水没驾照,谁也没坐过他开的车,可他们还是卸了个门板下来,把赵老爷子抬上了孟春水家大奔的后座。
车子绝尘而去。赵维宗觉得救护车都开不了这么快。一路上他心中空白一片,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他说了好多话,什么幸好你爸没把车开出去,还有你说咱不会被交警拦了吧,云云。而孟春水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汗顺着刘海流了下来。
“我觉得爷爷快死了……”后座扶着老爷子的赵初胎已经哭了很久。
“呸,说什么丧气话!爷爷活着都被你说死了!”赵维宗很少如此呵斥妹妹。
孟春水的汗流得更多了。他没什么汗毛,汗腺并不发达,哪怕夏天跑三千米,他也没出过这么多汗。
可能过了没有三分钟,他们就到了附近的第六医院。
先是看着爷爷被医生护士簇拥着推进手术室,紧接着赵父赵母先后赶来。男人沉着脸,和弟弟打着长途电话,经常不发一语;平时强悍的女人则完全没注意到儿子手臂的异样,也没管女儿的大哭,独自懊恼地抓着头发,说自己怎么偏偏今天值班。孟春水和赵维宗蹲在医院的墙根边上,看着一双双腿匆匆地走过,似乎也无话可说。
直到赵母突然回过神来:“你们回家的时候爷爷就躺地上啦?奶奶呢?在家待着呢吗?”
赵维宗心中起了一阵炸雷:“没有,我们忘了这茬事儿了……一直没看见她……”
“老太太肯定自己跑出去了!”赵母似乎气极,又似乎要晕倒,扶着脑袋闭了闭眼,吩咐赵父在这儿守着,自己则蹬蹬蹬跑下了楼梯,高跟鞋点地的声音像是亡命之徒的鼓声。
又过了不知多久,赵母还没回来,医生却穿着手术服从急救室走了出来,没有人去迎他,仿佛所有人都不想知道答案。
但他还是负责任道:“很遗憾,病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期,已经离开了。节哀。”
赵维宗呆愣地望着地砖,忽然暴起:“错过时间?是你们120说要十分钟,然后我们就等,等不到,我们就自己开车闯灯来,然后你告诉我,救不过来是因为错过了时期?”
“不是的,”医生解释道,“小同志你别激动,这次发病其实不是很严重,如果是十分钟,肯定抢救得过来,但事实情况是,病人在你们送来的前半个小时左右就已经发病了。”
“什么意思?”
赵父担忧地拍着儿子的肩膀:“爷爷年纪大了,这不怪你们……我和你妈也不该把他和你奶奶单独放家里。”
赵初胎却一字一顿道:“是我们回来晚了,爷爷躺在那里,一点点没气,没人救他……如果早点吃完,早点回来……”
赵维宗说不出话,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做梦,却看到蹲在一边的孟春水抱着头,身体不住地颤抖。他听见他小声地重复一句话:对不起。
第13章 。
赵老爷子年逾古稀,无论如何,算是寿终正寝,因此办的也是喜丧,不许大哭大闹。
赵维宗在葬礼过后的酒席上,看见前来吊唁的各路亲朋一个个眉飞色舞,一边啃着鸡爪,一边高谈阔论,什么东家的孩子今年高考啊,西家的老婆去年又生了个聋子。这些杂七杂八让他有些恍惚,仿佛这不是在办白事,而是在开居民茶话会。同时又觉得本该如此,喜丧不就该你好我好么?只是想到爷爷,不知他老人家看见此番情状,会否捻须大笑?
而他自己,好像也没怎么太悲伤,只在听悼词时受气氛感染,流了几滴泪,其余时候,逼他哭也哭不出来。
这种感觉却让他越来越不安——相比赵初胎红了一个星期的眼眶,自己这点反应,是不是有点太麻木了?可他要是硬挤出点眼泪,好像更可耻。因为他并没有明确的“悲伤”感觉,只是偶尔看到爷爷常用的搪瓷缸子,抑或是放学回家发现耳边再无老爷子常听的单田芳,稍稍有些混沌的不适感罢了。
他奶奶则比他还要平静。老太太那天被儿媳妇从外面捞回来,全家人谢天谢地,才知道她原来自己跑去了后海,坐在马路边抱着那石墩子不撒手,怎么也劝不动。最后还是赵维宗他妈用“孙女找不到您急得要哭”为幌子,才把她给唬住,好说歹说带了回来。
自那以后,奶奶就像入了魔似的,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往后海跑,她不会坐公交,也不会包三轮,两只小脚却走得飞快,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得路的。要是把她给关住,她就在家不吃不喝,于是赵家只好轮流陪她去后海,夜夜如此,日日不断。
那些平日里一块跳舞的老头老太,都知道赵家发生的变故,开始也和她寒暄几句,可最终发现她只是单纯地坐在那里,靠在心爱的石墩子上,既不跳舞,也不说话,偶尔在石墩表面摩挲一番,算是动上一动,其余时候与那石块并无两样,便也逐渐失去了安慰她的兴致。
赵维宗却发现,他奶奶莫不是把那石墩当成了爷爷。但他只要问老太太“您老伴儿呢”之类的话,她却会非常清醒地回答“我老伴死了”,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能奶奶真的傻了,赵维宗如是想,就好像那句歌词唱的,留一份清醒留一份醉,于是她就不会很伤心,也不会流眼泪。这么一想,面对自己“无泪可流”的麻木,心里倒也舒服了些。
只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赵维宗才慢慢知道,伤心也分很多种,有些伤心包你流泪,而有些伤心没那么负责,光在你心里轧上几道印痕,让你永远也没法当作无事发生,这样它的目的也就达到,并不会再给你发泄的机会。
那段时间孟春水也一直很忙的样子,总是迟到早退,第二节 课过来上半天学,到下午就不见踪影。他们没怎么说话。第一天不说话,以后似乎也就再没理由开口,即便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孟春水也从没向赵维宗提起自己这一天天是在干嘛,于是小赵便也较劲似的不问,不知是从哪来的气。
于是这样,本来上课怎么也闲不下来,哪怕废纸也能乱涂瞎画半天的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冷战,连着沉默了半个月。
后来某天,孟春水他爹居然跑来赵家敲门,赵维宗躲在屋里偷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实在耐不住,他悄悄跑去问他妈,才知道孟春水要去湖北参加奥赛选拔培训,孟父回家又没个定时,所以把他家的鸽子暂时托付给赵家照看。
赵母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赵维宗的耳朵:“你还问呢,看看人家小孟,暑假那会儿在夏令营表现得好,这次要是选上了,就可以代表北京去跟全国学生比物理,为咱街坊争光呢,再看看你。”
赵维宗则完全没理会自己老娘的数落,问道:“他已经走了吗?”
“他爸说是明早的火车,现在正收拾行李呢。”
那晚上赵维宗坐立难安,熬到八点多,仿佛熬了一个世纪。最后他跑到厨房里翻箱倒柜,熬了一锅银耳莲子汤,放了一大把冰糖,然后跑到隔壁敲门。
杨剪上次跟他说过,追人不能太实在,你老想给他做饭煲汤,他肯定看不上你。可不知为什么,赵维宗这人一旦想对人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带他吃好吃的,给他做好吃的,陪他买好吃的。
没办法了,我就是一俗人,赵维宗站在孟春水家门口如是想,我只想让你给我开个门。
蚊蝇在路灯下胡乱飞着,也围绕着赵维宗。
好在不多久就有人开门,开门的还是孟春水。
老天有眼。
“你……要走了?”
“嗯。”
“武汉很热吧,你注意着点,别中暑了,”赵维宗小声道,“这个我刚熬的,你今晚喝点,明早再喝点,能润润肺,降降火。”
孟春水接过小铜锅,掀开盖子一看,似乎有点惊讶:“也是,中暑了就没法做题了是吧?我会喝的。”
“你到时候会去吃热干面吗?”赵维宗觉得自己仿佛半辈子没跟眼前这人说过话了,一时竟有些语塞,只能扯些有的没的。
孟春水则认真答道:“热干面不好吃,我比较喜欢牛杂面,放很多牛肺的那种。”
“其实炸酱面也不错啊,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正宗胡同风味儿。”
孟春水似笑非笑:“嗯。”
“那你得快点回来,夏天快过去了,哪有在别的季节吃炸酱面的道理。”
“这还真有点难,比赛是在十月十九号,在这之前我得一直训练,提前回来的都是提前淘汰的。不过,如果秋天不能吃炸酱面,我也可以在小测时交几张白卷。”
赵维宗信以为真,急了:“那算了!那算了!我可承担不起!你还是拿个金牌再回来吧,我觉得你没问题!”
“我也觉得,”孟春水毫不忸怩,“我可以给你拿个金杯。”
赵维宗道:“那我就给它买个玻璃罩子,每天供奉点香火。”
俩人一块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孟春水说:“那我回去了,东西还没收完,”临关门前又道:“熬这么多,你想撑死我。”
“不撑人,养颜的!”
“滚!”
“说正经的,你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啊!我家电话你还记得吗,8328,后面跟4个9!”门关上了,赵维宗还在站在门口。
随后一个闷闷的“好”字透过门板传入他耳畔。他这才像心满意足了似的,优哉游哉地逛回了自己家。先前那些有的没的,多的少的,懂的不懂的,都在这一个字中变成了好的。于是前路再次无可忧虑了。
他只是遗憾,自己刚才紧张口胡,没逮到机会跟春水说一句“我爷爷那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从来没对不起谁,千万别瞎想”。
但他看春水似乎也已经成功地自己走了出来,再说了,现在没说的,电话里还可以讲,电话里没说的,又不是不会再见面。凉爽的夜风告诉他,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第14章 。
赵维宗接到的第一个,来自于武汉的电话,是在孟春水离开后的第四天。
那天他过得不怎么好。具体怎么不好,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回到家时已经身心俱疲,做着金属反应规律的题,就觉得很没意思,却又意识到就算没意思,早晚还是得做,于是越发觉得无趣,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
“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赵母呵斥道,
“哥你太浮躁了,要不加入我们?”赵初胎指了指手里的毛线和勾针。自从她的蚕产完卵死光了,赵初胎就迷上了打毛衣,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在屋檐下面翘个二郎腿,跟着她妈妈学了好多花样,仿佛那几根毛线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东西。
“这能静心的。”抱着“贤妻良母”幻想的小女生再次强调。
赵维宗嗤之以鼻:“你们不热吗,我看着都觉得焐手。”
“热倒是热,但这说明你妹妹懂事,”赵母不紧不慢道,“人知道帮妈妈干活,哪像你,就知道跑出来怪叫,你以为冬天的毛衣都是树上长出来的?”
赵维宗心说我投降,正抬脚想回屋里,继续接受化学元素的洗礼,却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谁啊,老赵接一下!”赵母朝客厅喊道。
赵维宗下意识地也想往客厅跑,但他没有——这几天他已经欢欢喜喜跑着去接了很多次电话了,可没有一次是他想听到的声音。于是欢喜变成失望。难道这回就是吗?可能性不大。
哪知客厅很快就传来他爸的呼声:“儿子,找你的!”
直到拿起听筒,赵维宗还是对“找他的是孟春水”这事抱有怀疑,说出“喂”的前一秒,他还在想,要是想找我,不应该早找了吗?
于是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时,赵维宗愣了神。
“你在听吗?”对方问他。
“春水?”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上来就连着考了三天试,我一直没找到地方打电话。”
“那你现在找到了?”
“你不会生气了吧?”孟春水问。
赵维宗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前几天有点,但现在真没有。”
“哦,我听你的语气,还以为……”
“以为什么?不是,我就想问问你现在在哪给我打电话。”
“我也不清楚,真要说的话,我在长江岸边的电话亭里,还能看到渔船上的灯呢。”
“啊?你不在培训学校?”
“哪有学校啊,他们搞竞赛的一向神秘的很,就把我们关一小写字楼里头,没电视没电话,连门也不让出。好在今晚休息,不考试,我就偷跑出来了。”
“你那写字楼离这电话亭远吗?天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