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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船-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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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清闻言立刻往里腾了点儿位置,那对男女紧紧挨着他,车座的位置很窄,武清被挤了一会儿索性站起身走向开水炉打算打水泡泡面,等吃完回来了以后他便站着和那对男女聊了起来,听说他是是军校生,男的满口羡慕。
“当兵好啊,上学听说还有补贴吧?”男人问。
“就那样吧。”武清说:“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没弄懂究竟是什么回事儿,当初填志愿也不懂……感觉军校又黑又闷,念书和坐牢差不多。”
武清这么说的时候,坐在他左上方有个相貌堂堂,宽肩窄腰的男生朝他看了一眼,武清也莫名奇妙地看着那男生,对方笑了笑,转头又和身旁坐着的乘客聊天儿。
中午过后时光变得难熬起来,武清趴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睡得香甜,连邻座换人了都不知道。
“还睡呢?”有人在他耳边问。
武清一抬头,只见男生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他抹掉嘴边的口水,说怎么了?有事儿吗?
男生说:“你摸摸你钱包还在吗?”
武清下意识地伸手套裤兜,发现里面空落落的,反应了一秒钟,才大声嚷嚷起来:“啊!被、被偷了!”
“别叫。”男生慢悠悠地站起了身,不理身后不知所措的武清,径直向厕所走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武清整整回忆了一学期,男生把一对夫妻贼从臭烘烘的茅坑里揪了出来,双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手。赶在车上的乘警来之前男生已经英勇地制服了窃贼,把人按倒的一瞬间好多乘客张大了嘴,都想把动作看清楚,可还没等反应过来男生便将那对夫妻的手腕分别拴在了桌角上,整个过程不过半分钟,武清的钱包就又回到了他手上。
“下次坐火车别只顾着做梦,除非你旁边有警醒的朋友替你看着包。”男生有些严肃地注视着因为钱包的失而复得露出喜悦笑容的武清,见他一被说就红了脸,男生嘴角乐得向上扬了扬。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被偷了啊?”乘警来了,正在盘问小偷,武清问。
“我是你师兄,这趟车我坐过多少次了,当然比你有经验!”男生的表情、动作、语言都很自信,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男生抬手示意众人别打扰乘警工作,很低调地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武清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心中不禁对军校这个他原本认为是史上最差的环境又怀抱了几分期待。
一眨眼就大三了,江浩然下火车后直奔K大,不再像从前那样非得在市区潇洒几天再回去穿上那一身军装,正如他当初曾经承诺过阮悠游的,这一年来他努力不让爱他的人失望,原本不受束缚的天性被一压再压。
“徐征,我给你带了A市的特产,快去洗手。”
寒假时徐征和王建军留下护校了,没能回家过年。照理说,这活儿轮不上徐征干,可他硬是出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觉悟主动申请牺牲。作为他的搭档,江浩然本来坚持陪他一块儿留校,是徐征不肯,他说考虑到江浩然得回家多陪陪母亲,再说王建军和他的关系还不算太僵,也许共度一个新年,彼此还能更缓和一点儿。
“我不吃了,过两天周易请客,我要留着肚子那天吃。”徐征说,冷不防被江浩然塞了口吃的进嘴里,他边嚼边睁大了眼睛,还没咽下去已经辣得流眼泪。
江浩然笑得一如既往欠揍。
周易已经大四了,今年即将去实习,他被分到了一座沿海城市,是传说中最被重视的学员。
刚开学江浩然就被安排出公差,他到K大附近的村里去运了现杀的猪肉回来。过去这一年,出公差他做的多是诸如此类的工作,运粮食,喂牲口,种菜……有一次阮悠游给他打电话时他刚洗完锅,指甲缝里还夹带着一股洗不干净的泔水的味道,而电话那头的阮悠游刚刚听完了龙应台的讲座。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最后阮悠游来了一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隔着一条电话线,我都能闻到你的手没洗干净。”
隔天就是周末了,晚上快八点钟江浩然才洗好澡换好干净衣服奔至另一校区的某家小饭馆,进门后屁股尚未坐热,他面前的酒杯已经快速空了两次。再过不久周易就要开始自己下一段精彩的人生了,今晚江浩然决定陪他来个不醉不归,周易似乎也诚心想灌醉江浩然,好像江浩然才是这餐饭的主角。
到后来整桌人都倒了,只剩下他们俩还在对饮,其他人都眯着眼缝看着,也许是因为离别在即,大家已经对这种闷头喝酒的场面感到习以为常。
“谢谢你这三年所有的提点,指正。”江浩然一手搭着周易的肩膀,说:“真的,谢了哥们儿,我虽然经常不听你劝……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我不会忘了你!”
“哭什么,等你也毕业了,没准我们分在一起。”
江浩然搓搓眼角,混不在意地把湿润的手指在裤腿上抹了抹,一本正经地说:“你搞错了,这是芥末辣的。”
“我也得谢谢你,幸好你不喜欢我,否则我要真搞同志……那就太对不起那些暗恋我的妇女同胞们了。”
“操,还有别人在呢!你喝醉了。说话小点儿声!”
“我不怕。有什么关系?我不畏人言……”
周易本来计划把江浩然弄趴下,没想到自己醉得更快更彻底,他咚一声头嗑在了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江浩然打了个酒嗝,眼看着就他一个人还挺着,恼怒地骂了声他妈的,认清自己的命运就是做那个来不及趴下所以活该掏钱的人。
靠在收银台边上,江浩然问,多少钱?没喝完的酒能退吗?
服务员头也不抬地回答,可以。
江浩然又说,我意思是开了没喝完的那种。
服务员翻了个白眼,抬头一看竟是这样一个英俊的年轻军人,差点儿冲动地说:也可以。
这时计算器旁边的电话响了,服务员接了电话,不顾江浩然还在冲自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大声喊:“周易!有人找你!周易在吗?走了???”
江浩然说:“我来。”一把抢过了电话。
“周易!你快来……”
一个女声听着依稀有些耳熟,江浩然回忆了几秒:“方老师?”
方雯就是那个美女老师,和周易的关系被周易本人形容为挪威的森林中的男主角和玲子,江浩然笑道:“老师好,周易喝醉了。您找他有事儿吗?”
“你是……”
“我是江浩然。”
“你是徐征的同学!你快到教师宿舍来……快点!”
电话说挂就挂,那头传来的嘟嘟的忙音打断了江浩然久违的醉后的愉悦,他把电话还给服务员后沉思了一秒,从钱包里抽出一打钞票后转身走出了店门。
天有不测风云,江浩然从这个晚上以后每当听到这句话都会感到一股深沉的战栗沿着自己的背脊蔓延。人的命运是被一种不可知的力量所掌控的,这一认知是这么的可怕,它冰冷而彻骨,以至于江浩然的乐观从此就变了一种样子,再也不轻易地显露。他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个人的力量随时随地能被更大的力量所吞噬,原来生活的本质竟是扭曲的,连真善美也会对这种扭曲素手无策。
第71章
大概是从见到方雯的第一眼徐征便爱上了这个女人,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只在私下写过几封不具名的情书。哪里晓得方雯的直觉如此厉害,只教了徐征一个学期,便能够在一帮学生中把这个暗恋自己的男孩儿给揪了出来。徐征永远记得那个他俩互诉衷肠的晚上,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睡在冰窟中的虚竹,当他听说方雯也偷偷爱着自己时,他这一生也没这样开心过。其实他只是一个从农村来的孩子,毫无背景,也没有任何特长,可方雯还是爱上了他,并且还愿意把自己交给他,那时候方雯还是处女。
方雯有个前途远大的未婚夫,三十岁已经是上校了,对方雯痴心一片,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家人安排的,方雯自己并不愿意。
就在俩人偷偷好了快半年时,王建军无意中发现了徐征的秘密,起先徐征很担心,好几次想找江浩然商量,然而他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压力。
好在王建军一直没把秘密捅出去,徐征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和王建军搞好关系。一次他听说王建军的家人迟迟没给他寄生活费,于是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全部从ATM机里取了出来,打算就这么送给王建军。谁知王建军分文不要,还咒骂徐征和江浩然他们是一丘之貉,也瞧不起自己。打那时开始两人之间真的有了些亲近的感觉,仿佛矛盾被另一个矛盾化解了,偶尔也能聊些心事。
徐征告诉王建军有关方雯未婚夫的情况,他万万没想到,这天在他和方雯约会时会被当场抓住。方雯的未婚夫把他从床底下扯出来,怒不可遏地扇了方雯两巴掌,骂她婊子。徐征血一热,冲上前和他扭打在一块儿。当江浩然赶到时徐征被五花大绑地捆着,方雯浑身赤裸,倒在地上像是个死人,鲜血从下半身潺潺地流出。江浩然怔怔地看着徐征,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双手颤抖地把徐征松绑,徐征的眼睛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地方,那空洞的目光他再也没能忘记过,总是在他眼前晃动着,一想起他的大脑便嗡嗡作响,像是飞进了无数只吵闹的苍蝇。
突然猛地推开他,徐征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徐征……”方雯移动了一下,江浩然被她拉着听她神志不清地说了几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直到王建军的名字出现,江浩然的眼神一凛。
徐征不见了,江浩然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把这件事告知了寝室的其他人,他们有的到学校外面找,有的在学校里头找,江浩然从操场跑到打靶场,再从打靶场跑到小树林,最后只身闯进了图书馆,没发现徐征,却见王建军就好好地在书柜后坐着,正在看一本二战英雄。
江浩然劈手将那本书夺过,再狠狠砸到了王建军脸上,下一个动作是猛地把桌子掀翻,夜灯的灯泡碎了,玻璃渣碎了一地。
王建军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把热水壶的盖子拧上,又捡起自己刚刚在看的那本书,问:“徐征怎么样了。”
“你他妈还有脸问?!”江浩然拎起他的领口,从上至下森然地俯视着他。
“本来我没想把他怎么样,不过看到你这么难过,我也觉得很值得。”王建军仍旧面无表情地说,嘴唇机械似的一张一合:“还记得上次考试你故意扔纸条给我,结果你没事,我却要在所有人面前做检讨……告诉你,徐征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都怪你!”
“操……”
“打吧!”王建军眨了一下眼睛,江浩然的眼神杀气太重,连他也不自觉地恐惧了一下,嘴角反而壮胆似的扭着:“你家再牛逼,在这儿打死我你也好不了!而我只要不死,方雯那个未婚夫就一定会帮我!用不了几年……我会比你更风光!你打啊!”
“你想死,我不会不成全你。”江浩然喃喃着,眼神闪过一丝疯狂,收紧的拳头已经扬在了空中。
“你除了会无视规矩你还会干嘛?!你真的敢打死我?!来啊!!!”王建军吼叫着,表情却还是一如死尸般毫无波澜。
去他妈的规矩。江浩然一拳落下,就这么一拳已经把王建军打得气喘不止,倒在地上,嘴角挂红。
图书馆里人很少,此时已经全部围成了一圈,有人试图拦住江浩然以免暴力升级到不可收拾到地步,可一股气势使得几乎没人能靠近这个近乎于失去理智的男人。只听见玻璃不断碎地,拳脚挨到人身上时发出一声声地闷响,风砸着窗户,以及江浩然仿佛困兽一般的嘶吼……
就在江浩然把王建军揍得就快见阎王时,张霖站在他身后,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们……
第72章
年仅20岁的徐征最终没能从命运的掌缝中逃脱,第二天他的尸体被发现躺在一条巷子里,一帮尚未成年的小流氓作为嫌疑犯被抓住了,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徐征先挑衅的,他们只是还手,也没想到就这样能把一个人给打死。
没人知道徐征为什么要忽然招惹一群小流氓,对于529寝室的其他成员来说,从今以后有关青春的记都将变得不堪回首,一抹死亡的阴影提前向他们露出了獠牙,只有徐征永远摆脱了自己身为小人物的艰难,从这点上看,他倒是永远领先于528寝室的其他人了。
江浩然万万想不到;王建军那句“徐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诅咒竟然真的发生了,而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笑话过徐征对王建军搞特殊化,谁都想讨好的后果就是里外不是人,王建军才不会感激他。
江浩然的父母坐末班飞机赶来,当时他被领导叫走了,正在办公室里交代情况,首先推门而入的是他妈妈,紧随其后的是他爸爸,他背对着他们,腰僵硬地梗着。
“然然!”他妈妈叫他。
“这么久不见,我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爸和校长握了一下手,对方沉默着。
“那个学生怎么样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江浩然他爸吃了一惊,目光移到一直没说话的江浩然身上,突然抬脚把他踹倒在地:“你把人打死了?!”
怒吼在不大的办公室内震荡。
“是另一个学生。”一个搞行政的领导急忙解释道。
江浩然双手撑地,他的表情始终没变过,只有眼泪沿着雕塑一般的面庞蜿蜒而下。
“这件事情……”领导继续说明当时的具体情况,江浩然他爸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扫江浩然一眼,最后抑制不住地爆发道:“你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应该通知学校!自己喝醉了酒还跑去!你能做什么!?啊!?”
“校规有拿一条写了你可以喝酒?!”
面对父亲的质问,江浩然依旧没说话,嘴唇紧抿。
“我们会尽全力补偿那个叫王建军的学生。”妈妈站在江浩然的身后,语气坚定地说:“请他的家长和我们谈,我们不会对不起孩子!”
“他现在人还在医院……希望别受什么重伤!”校长的语气十分严厉,说罢还重重叹了口气。
从办公室出来,江浩然一路上和亲人毫无交流,这条走廊他已经忘了是第几次走过,之前几次都是他参加比赛获了奖,那会儿他带走的还是荣誉。
三年,他进军校就快三年了,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又有什么脸面认为自己兑现了当初给阮悠游的承诺,他会成为一个靠得住,值得被信赖的男人?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当父母不断地争执着到底是该动用关系,使他免于处分,还是该狠狠惩罚他一次,以纠正他长久以来都傲慢时,他一声不吭的跪在他们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弯下膝盖,在父母震惊的目光中,他逐字逐字地保证:“从今天开始,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引起的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和你们无关。”
“江浩然。”他妈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这时候逞能!你闭嘴!这件事由不得你!”
“你会后悔你这句话吗?”他爸的反应倒是正相反,一手压在他的肩上,缓缓问。
“不会。”江浩然抬起眼,有些意外父亲看自己的眼神总算不像是在看一个应该被开除军籍的士兵了。面对这个被他崇拜过,敌视过,可实际上依然打从心底尊敬的男人,他情不自禁地想软弱,想大哭一场。
“我不同意。”他妈心痛地摇头,搂着他死死不撒手。
母亲的眼泪垂在江浩然的脸颊上,痒痒的,被冷空气吹过又带来一阵刺痛。
几天后江浩然的名字出现在学校的大字报上,他和王建军的事件被描述为学员之间的互相斗殴,之所以是互相斗殴,而不是单方面的故意伤人,据说是在场有学员见到了是王建军先冲江浩然比划手脚,做出挑衅的姿势,而江浩然的错误在于先动手,把一场本该用更文明的方式解决的冲突诉诸暴力,他因此被记了大过,日后不知道会被分配到祖国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为建设大好河山做贡献。
教导员找江浩然谈话,问他战友为什么要打战友,明明都穿着军装,是自己人。
江浩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原因在于教导员的话恰恰点出了矛盾的核心,一直以来,他都做不到把不是朋友的人当做自己人,他也终于意识到了,正是他爱憎分明的个性决定了眼下的局面,就想当初他对付纯那样,阵线一旦划好了,就很难再被改变,除非他愿意改变自己最骨子里的东西,但这又谈何容易?
从教导员那儿离开后,江浩然再一次回到他和徐征曾经一块儿呆过的寝室,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张霖在整理储物柜,从柜子里找出一包过期零食,是江浩然上次带给徐征的家乡小吃。
“他挺喜欢吃这个的。”张霖说:“老吵吵着让你给他带,可你带来了他也一直没舍得吃……”
“他说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他吃进去就没了。”江浩然苦笑了两声,自从徐征走后,这还是张霖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他们都沉默下来,窗外已经是春天了,树梢上的嫩芽初发,有了春天该有的味道,操场上有人在踢足球,踢得那叫一个风起云涌,一切仿佛都像是从前那样,下一秒徐征就会从图书馆回来,通知大家什么时候要开班会,对一片抗议声无奈地跨着脸。
门果真吱嘎一声,江浩然激动地回过头,只见进来的是陈文硕和周易,江浩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台前,阳光照着他消瘦的脸庞,表情透露出内心深深的自嘲。
周易明天就要去外地实习了,他来是想最后再劝劝江浩然,听说学校对江浩然的处分轻了,想必江浩然此时最需要的是被公平对待,而不是被特殊照顾。
晚上周易陪江浩然到体育馆看球赛,他发现江浩然不再像从前那样大咧咧地占据着视野最好的位置(那本来是留给球队成员的,但总有人能凭关系挤进去),而是坐在角落里头,安安静静地关注着比赛的动向,也没抽烟,也没一句点评策略是否合理的废话,好像有人用针筒一下子抽光了他的骄傲,留下的只有对自我的不满和警惕。
“你在想什么?”忍到加时赛时,周易问。
“看比赛啊,能想什么?”
“学校对你从轻处分,这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而你如果真的内疚,好好反省了自己,那么从今往后你好好表现就是。至于徐征……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他的事情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你要向未来看,积极调整好你自己的状态。”
说完这些以后周易拿起放在脚边的水杯喝了两口,静待江浩然的反应。
“怎么能说不是我的责任?”江浩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记三分球落网,场上掌声雷动,几乎快把天花板给掀起来了。
“他自己也有责任,王建军,方雯……他们都有责任。”
“他有什么事儿不和我说,跑去和王建军倾诉,这也不是我的责任吗?”江浩然扯了扯嘴角,比赛结束了,他站起身随着人流缓缓向前移动。
“那你能怎么样呢?有时候人就是会和陌生人掏心窝,对熟人反而守口如瓶……这件事我们除了为徐征难过,也都很关心你,希望你快点振作起来。”
“我知道。”江浩然抬头望着夜空,他们已经走出了体育馆,晚上十点的天上非常干净,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晚间的空气,嘴角勾着说:“除了振作,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其实我挺理解你家人的做法的,毕竟哪个父母不心疼孩子?别看我爸妈平常对我管得比较严,可要是换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砸锅卖铁也会希望保全我。”周易说,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江浩然的肩。
江浩然瞅着他,目光很平静:“嗯。估计这是你临走前最后一次教育我了,我会记得的。”
“你不能指望只有你自己能自由地惩罚你自己,而你家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亲手养大的孩子折了前途。”
“我以为我爸和我是同一条战线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妈说了算……”江浩然顿了顿,事实上受处分的事情他还没和父母通过气,但事实大概就像是周易说的那样,即便真的是他妈又动了手脚,他也不会埋怨她维护他,反正女人就是这样的不是么,不这样就不是女人了。
“你不如想想毕业以后该怎么办。”
快分手时,周易提醒他:“现在朝廷要把你流放宁古塔,你还指望你那个老婆和你一块儿过去吗?”
“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江浩然很有冲动想把双手插进口袋,但他不能这么做,纠察队的人刚经过,还看贼似的看了他们俩一眼。
“只要我开口,我相信他一定会等我,甚至会和我一起去。”江浩然说。
“那你打算开这个口吗?”周易好奇他的答案。
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但江浩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第73章
港大放假和内地学校不同,开学不久,阮悠游便和同学一块儿上张家口旅游去了,当越野车开进草原深处,真正到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满眼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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