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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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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拿个可乐瓶子装她啊?”于秋凉围着地上那女鬼转了两圈,惊异地睁大双眼。余夏生去了那么久,他还以为今晚真的能见识到传说中的神器,结果闹了半天,老鬼只是去拿了个大号可乐瓶。
  余夏生颇为得意地在那可乐瓶子上弹了弹,好像一只狐狸在炫耀它的猎物:“这可不是普通的可乐瓶子,你过来看看它有什么特别?”
  于秋凉蹲在地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瓶子有哪里特殊,便又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余夏生,等待他给自己解释。
  “嗯……”余夏生把瓶子拎起来,晃了晃,“这是个很大的可乐瓶子。”
  “然后呢?”于秋凉问。
  “没了。它就是个很大的可乐瓶子。”
  于秋凉:“……”


第18章 蚱蜢
  于秋凉小时候曾经到农田里捉过蚱蜢,小孩子天生调皮捣蛋,就喜欢逮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装到空荡荡的塑料瓶里。那时候他们会在瓶盖或者瓶身上拿针扎出几个细小的孔洞,以防瓶内的虫子被闷死,而现在看着被装在饮料瓶里的女鬼,于秋凉觉得她也好像一只人形的蚱蜢。
  这感觉着实诡异,人就是人,不可能和蚱蜢相同。但有些人,他们和蚱蜢一样都算是害虫。于秋凉把脸凑近了去看那只女鬼,犹豫着敲了敲瓶盖,转头问余夏生:“要不要在瓶子上戳个孔给她透透气?万一闷死了咋办?”
  “你要是给她留个孔,她立马从里面钻出来跑了。”余夏生抽了口烟,把塑料瓶子拿走放到了窗台上。于秋凉一想,好像的确不用给这女鬼留什么透气孔,毕竟她是只鬼,不需要呼吸。
  余夏生背对着于秋凉,拿起他放在窗台上的一根针,迅速刺破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滴渗出,滴在了瓶盖上,一道柔和的光闪过,血滴竟然被瓶盖吸了进去。细碎的声响从后面传来,余夏生回头一看,但见于秋凉又躺回了床上,睁着两只大眼脉脉含情地望着天花板。这孩子又在想事情了,余夏生心里如是说。他把装着女鬼的瓶子推得更远一些,随后拉上了窗帘。
  于秋凉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终于知道了学姐故事里的女主角是谁,那个杀人犯现在就在瓶子里,被放置在他家的窗台上。他忽然有点好奇这只女鬼还没做鬼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杀的人,他隐约觉得是和那瓶十几年前的药有关系。药能杀人也能救人,只看它们被如何运用,于秋凉想到女鬼身上大团大团的黑气,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不管生了什么病,于秋凉从来都不吃药,如此看来,这竟然也算是一种保命的方式。既然他不吃药,就算别人在他的药里做手脚,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让别人接触自己的东西,多少还是比较安全的。
  于秋凉翻了个身,随手抓过床头柜上摆着的那瓶药,打开一看,没有异状。也对,这是余夏生给他拿过来的东西,要是有问题就坏了。
  正这样想着,外面客厅的灯突然黑了。于秋凉被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以为是女鬼突然逃逸,然而从客厅那边走过来的却是余夏生。于秋凉拍了拍胸口,下意识地去看窗台,但余夏生拉上了窗帘,窗台上的一切事物都被遮挡住,一点影子也看不见。
  “你把她放外头去。”于秋凉说,“她是个女鬼,你让她在这儿看着咱们睡觉?”
  “隔着一层窗帘,她能看到个啥?”余夏生把外套挂起来,没有给女鬼挪窝的意思。
  于秋凉刚刚本就是在没话找话,见余夏生懒得折腾,就闭了嘴不再多说。他忽然感到有点儿冷,这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沾了女鬼的阴气。于秋凉整了整睡衣的帽子,慢慢地将自己蜷成一个球。睡衣帽子上顶着的两只兔耳朵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脑袋,这让他猛一看好像是只睡着了的大兔子。
  余夏生越看他脑袋上那俩耳朵就觉得有意思,好像小孩子们都喜欢这种猎奇的打扮。前几天他给于秋凉收拾衣柜,还发现了另外两套睡衣——一只长了尾巴的小恐龙,还有一条肥肥大大的咸鱼。
  窗帘忽然动了动,出现一个微小的弧度。余夏生警告般看了那边一眼,关了卧室的灯。于秋凉又冷又困,没合上眼多久就已经睡着了,是以余夏生关了灯,他也无知无觉。他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把脑袋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余夏生以为他在喊自己,附耳过去听,这才听见他说:“不写数学,反人类的东西,垃圾高中数学。”
  做了梦都要惦记着不写数学?这小子怕不是和数学有血海深仇。余夏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讨厌一个学科,讨厌到连做梦都不忘记咒骂。他想起那天在楼道里看到的被于秋凉抛弃的数学书,觉得它们有些可怜。
  于秋凉这天晚上的梦可真精彩,他把一整晚分成了三部分,做了三个能够无缝衔接的梦。起初他在梦里参加考试,望着数学两眼发晕,于是他和往常一样,草草蒙了几道选择题就趴下睡觉。这时候监考老师突然把他叫醒,质问他为什么不写数学,他正和老师顶嘴,斥责高中数学为无用的废物,却眼睁睁地看着监考老师在他面前从人类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蚱蜢。
  这景象极具冲击力,于秋凉怔怔地坐在座位上,过了半天才想起来大叫。可当他发出声音的时候,他惊悚地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蚱蜢。他茫然环顾四周,发现教室变作了农田,四面八方坐着的同学全是大大小小的蚱蜢。他心里蓦地冒出一个标题:《变形记》。
  还没来得及等到恐慌把他吞没,四周的环境突然又发生了变化。他又不做蚱蜢了,整个身体都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只是他在半空中飘浮着,像个真正的鬼魂那般到处游荡。
  他站在十几年前的旧街道上,眼前是一栋灰色的小楼。他仰头看六楼的窗台,那里尚且干干净净,没有生出大片大片的苔藓。他看到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女孩拿着一个药瓶,她在楼下打转,过了约莫十分钟,才下定决心一般走了上去。
  于秋凉跟在她后面,随她走过破旧但整洁的楼梯,那时候楼道里还没有堆积如山的杂物,更没有惹人生厌的灰尘。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虽然贫穷,却仍然喜爱洁净,他们活得很平凡,但绝不卑微,绝不自我厌弃,这是他们身为人的尊严。于秋凉在楼道里四处冲撞,发现这里没有安装摄像头。不被监控的地方,发生怎样可怕的事,都很难被捕捉到,当年的杀人凶手,可能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对别人痛下杀手。
  药片在瓶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热水倒进纸杯,水雾遮住女孩的面庞。于秋凉坐在大屁股电视机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看那女孩接下来如何动作。命案即将在他眼前发生,他的内心却没有任何触动,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什么忙都帮不上,在这场旧梦中,他不过是一位旁观者。
  “阿姨,这是顾嘉托我带的药。”女孩的声音很低,很轻,假如单看她的外表,那谁也看不出她拥有一颗阴暗的心。于秋凉还是不知道这瓶药是什么,药瓶上写着的是保健品,但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东西被换过。
  坐在矮桌另一边的中年女人喜出望外,她从女孩手里接过那瓶药,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把药瓶拧开。于秋凉凑近了些,想看清楚瓶子里装的东西,眼前却骤然一暗。当四面八方再亮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屋内门窗紧闭,女人在床上静静地躺着,而那送药来的女孩不知所踪。
  门窗都关着,外面的风吹不进来,里面的气体也散不出去。于秋凉站在空旷静寂的客厅正中央,头一次觉得安静是如此可怕。他试探着伸手去推躺在床上的女人,妄图把她唤醒,但他刚刚碰到女人的手臂,整个房间就突然消失了。
  他站在楼顶,看着顾嘉翻越栏杆,马尾辫在栏杆外一闪而过,转眼就消失了。他有些惧怕,蹲在地上抱住了头。他不知道这诡异的梦什么时候才能散去,他只知道自己不敢再往下看了。
  然而操控梦境的那位硬是要他继续看下去,他在梦中无法闭眼。于是他看到顾嘉手中抓着一个女孩,女孩身上还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顾嘉推开窗,把手一松,那个被她提起来的人就掉了下去。刺耳的叫声吓得于秋凉浑身发颤,他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学姐。重物坠地的声响清晰地传进耳朵里,顾嘉一直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陌生的人来了又走了,于秋凉站在原地,很是茫然。
  “你可以再等一等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于秋凉一回头,竟看到了余夏生。
  老鬼的打扮和现在不同。这也就是说,这个余夏生,同样是十多年前的。
  他不是在对于秋凉说话,他看着的是坐在客厅里的顾嘉。顾嘉张了张嘴,于秋凉没听清她说什么,因为这场梦走到了尽头,闹铃把他叫醒了。
  “……学姐。”于秋凉睁开眼,看到顾嘉坐在床尾,拿着一部手机正在打游戏。
  顾嘉比余夏生接地气多了。
  “电影好看吗?”顾嘉冲他一呲牙,于秋凉惴惴不安地揪紧了头上的两只兔子耳朵。
  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窗台上那只女鬼在捣乱,没想到作弄他的竟然是顾嘉。他揪着那只兔耳朵揉了半天,老大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学姐不用去上课,他还得上课呢。今天又是灰色的星期四,他讨厌星期四讨厌得要死。
  “看完电影都不发表一下感想啊?”顾嘉跟在他后面,居然也进了卫生间。于秋凉想放水,但顾嘉在他后面跟着,他只能先憋屈地洗脸刷牙。他哪儿能有什么感想,他除了害怕还是害怕。死人的故事果然邪门,他就应该少打听,好奇心害死猫,还害死于秋凉。
  顾嘉坏心眼地吹起了口哨,于秋凉一下子炸了毛。他正想把学姐推出卫生间,救星就从天而降。余夏生把顾嘉拽了出来,关上洗手间的门,回头对她说道:“你一个大姑娘,成天围着别人家小男孩儿打转,也不知道避嫌。”
  “我昨天晚上还请他看电影了,围着他转两圈又能怎么样?”顾嘉摇晃着什么东西,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要不然你替他付票钱?”
  “你们这群孩子怎么都喜欢坑人呢?”余夏生感到头大,“这还没发工资呢,就惦记上我的钱包了?”
  顾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都月底了,路怀明都发工资了,你俩一个单位的,你说你没钱?骗鬼呢?”
  余夏生干笑:“你可不就是鬼吗?——行了,拿了东西赶紧走吧,这儿地方小,供不起你啊我的姑奶奶。”
  顾嘉嘻嘻一笑,煞是开心地摇晃着那神秘物体,离开了于秋凉的家。于秋凉洗漱完毕,放水放得开心,浑身轻松地推开门,跑回卧室去看窗台上那只女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窗台上空空的,啥东西也没有,昨晚被逮回来的那只鬼,好像是于秋凉做的一场怪梦。
  “别找了,那瓶子让她给拿走了。”余夏生走过来,给于秋凉套上外套。于秋凉站在原地,看着余夏生给自己拉拉链,不禁迷惘地问道:“她把瓶子拿走干什么?”
  “拿走去玩儿吧。”余夏生漫不经心地回答,仿佛顾嘉会好好照料那只女鬼一般。
  “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吧……”于秋凉讪笑,又去看窗台上空出来的地方。他总觉得学姐就算不报复,也不会放那只女鬼自由,恐怕那只鬼从今往后就要在塑料瓶里孤单度日了。做鬼做到这份上,也实在是失败,也不晓得她会不会饿死。眼前突然闪过女鬼的血盆大口和两排尖牙,于秋凉吞了口唾沫。这么可怕的东西,果然还是饿死比较好吧。
  “你如果想把那瓶子要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余夏生给他拉好拉链,又替他整理袖口。被老鬼这般细心地照顾,于秋凉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幼儿园的小孩,但被人伺候着,什么也不用自己干,这倒是挺舒服。
  如果余夏生不逼着他做数学题,不逼着他准备高考,那就完美了。于秋凉幽幽叹气,那股懒劲儿又从骨头里冒出来:“我不想去学校啊……”
  “都给你穿好衣服了你还不去?赶紧滚蛋,别叫我揍你。”余夏生把书包塞到于秋凉怀里,把他推到了大门口。于秋凉磨磨蹭蹭地换好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到了学校也没啥好玩儿的,宋词然一直在睡,搞得于秋凉也想趴下睡觉。瞌睡这东西果然会传染,一个困了就要带着另一个也困,于秋凉盯着宋词然的后脑勺看了老半天,也慢慢地趴了下去。现在依然没有供暖,桌面被冻得冰凉,并且梆硬的桌子必然没有家里的床那样舒适,不过,只要能有个地方供于秋凉睡觉,他就心满意足。
  于秋凉睡觉的时候很安静,起码他不打呼噜。但这种安静仅仅体现于表面,如果有人能钻进他的梦里,那呈现在这位客人眼前的景象,一定精彩纷呈。
  于秋凉躺在床上,无助地看着天花板。他翻了个身,从床上爬了下去。没错,他真的是在用爬的,虽然他也可以蹦。
  他打开衣柜门,颓丧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又做梦变成了蚱蜢?
  这回肯定不是顾嘉在欺负他。于秋凉动了动,又爬回了床上。他看着天花板,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是一个人住在家里,如果因为变成蚱蜢而被爹妈嫌弃的话,哪怕是在做梦,他也会觉得难过。尽管从小到大他被嫌弃过不止一次,但每一次他的玻璃心都能碎裂一地。他是没那么好,可他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差,没有达到让人看一眼就讨厌的程度。
  然而的确有人是看他一眼都觉得烦的,就连他本人,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恶心到了极点。
  于秋凉躺在床上,慢慢地蹬着腿,好像快要饿死一般。他想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多少还有点益处,他变成了蚱蜢,可是实打实的废物。格里高尔变成的大甲虫可能是益虫,但谁会把蚱蜢称为益虫?他小时候抓蚱蜢,听着田间劳作的老农民细数此物几大罪状,不由得义愤填膺,连捉虫的时候都有一种为民除害的豪迈感。那时候他怎么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应该消失在世界上的害虫?
  他总是给别人造成负担。他恬不知耻,花着爹妈的钱去买这买那,还经常闹毛病,要人掏钱给他买药。那些药贵得要命,如果省下来这笔钱,能买很多很多必要的东西。他搞不懂为什么他爸妈还养着他这个废物。他什么也不会,不会省钱,不会劳动,他无时无刻不在给人添麻烦。他一闲下来,永远想不到要去翻课本,他对未来的一切规划,都与死亡有关。
  他总是想,等死了就好了。死人不知身后事,大可长梦不醒,也不等待天明。然而他真死过一次之后,他却又活了,他从一个活的废物,变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又进化成了死而复生的废物。可垃圾就是垃圾,他早该钻进垃圾桶里去。
  于秋凉又从床上挪下来,他爬到客厅,一头扎进了垃圾桶。
  啊,轻松多了,舒服多了。这才是害虫的最终归宿。
  恍惚之间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于秋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又干啥?还没睡够呢。”
  宋词然正在玩手机,无意中撞醒了于秋凉,当即大感愧疚:“没事没事,对不起啊兄弟,你接着睡。”
  于秋凉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这回他在梦中,却怎么也变不成蚱蜢了。他被剥夺了做害虫的权利,但他看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害虫的影子。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人,但他做人的时候,他的危害到底能不能比得上一只蚱蜢?
  估计还是人的危害更大。他不太会当蚱蜢,但他做坏孩子的经验很丰富,在这一方面,他有很高的水平。
  他刚刚又他妈凶了宋词然,他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
  能认识他这么个人,宋词然可真倒霉。是他问宋词然知不知道顾嘉的事,宋词然才会带他去那栋旧楼,否则就凭宋词然这阳气十足的体质,怎么可能会撞见鬼?于秋凉的胃开始疼,可他懒得动。他今天出门没拿胃药,反正他中午还要回家。等他回家吃过饭,大概就没问题了。
  吃,吃他妈的,就知道吃。天天吃这吃那,吃得钱都没了。于秋凉正在气头上,又骂了自己两句。


第19章 猫
  余夏生发现,自从真正撞见厉鬼之后,于秋凉这小子安静了不少。最近几个星期,于秋凉网吧也不去了,逃课也不逃了,虽然听顾嘉说他去了学校也是睡觉,但他好歹是愿意在学校里呆着。只要他乐意上学,那就一切好说,余夏生舒了口气,由内而外地感到轻松。
  对于同桌的转变,宋词然却好似没有察觉。这也难怪,随着高考的日期渐渐逼近,他们这些毕业生忙得焦头烂额,有不少细节被他们无意中忽略掉了。于秋凉不往外跑,宋词然也不觉得奇怪,他们依然每天呆在一起,一个看课外书,一个做数学题,只是谁也不多讲话。
  纸条超越手机,成为了他们之间最重要也最常用的通讯工具。这颇有几分古人鸿雁传书的趣味,然而宋词然那手破字,如果让鸿雁看到,保不齐会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于秋凉趴在桌上,皱着眉头辨认宋词然的字,他觉得就凭这歪七扭八的字体,高考阅卷老师绝对不会给宋词然高分。
  他们不逃课,但是他们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无聊地过。他们每天的乐趣,都集中在了传纸条上面,可传纸条的次数也都减少了。宋词然要刷题,于秋凉要看书,他们全神贯注做自己的事,根本容不得分心。
  于秋凉最近一直在思考,高中究竟带给了他什么。平心而论,他不是很讨厌他的同学们,但他偏偏就是讨厌高中。他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倒计时软件,早在几个月以前,他就在软件中输入了高考的日期,余下要做的事,就是盯着那日渐减少的数字,看它慢慢变成零。
  度日如年这个词,它形容的便是现在的于秋凉。于秋凉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去看软件里显示的数字。等这个数字一变成零,他就可以脱掉身上这套难看的校服,这身衣服冬天穿了冷,夏天穿了热,面料差到让人头疼,还是早把它丢掉早完事儿;等这个数字一变成零,他就可以迎来长达三个月的没有作业的假期,并且不必再担心返校后的生活;等这个数字一变成零,他就将脱离高中阶段,从那天开始,他就与这所烦人的学校再无瓜葛……高中是繁忙的,尽管高中生们都把高考作为拼搏的目标,但于秋凉不愿意把高考作为一个目标,因此他比别的学生更加繁忙:他有太多想去完成的事,但高中紧凑的安排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没有空余的时间,他要想实现自己的目的,就得拼了命地去挤出时间。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这句话常常被班主任用来勉励学生,它是于秋凉所听进去的为数不多的话之一。老师们说过的话,有很大部分于秋凉听不进去,更有相当比例的心灵鸡汤被他直接倒掉。于秋凉一直不相信心灵鸡汤,甚至有点儿反胃,然而这句话却很适用于他,并且他觉得鲁迅先生是可以信任的。
  某件事只有在勾起人们的兴趣时,人们才愿意分出时间给它。有些学生不学习,并非是他们没有时间,也不是因为他们太愚笨,归根结底,他们不学习,只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学习。于秋凉算不上不喜欢学习,他真正讨厌的学科只有高中数学,尽管他在其他老师的课堂上也不怎么听课。有时候他也认为自己过于狂妄自大,他觉得或许应该听一听课,但是,他真正感兴趣的知识,在高中课堂上总是找不到的。
  所以,每一节课基本都像这样纠结着度过了。
  时间过得不慢但也不快,它自由自在地散着步,从国旗下的歌声中穿过,走到了悠闲的周末。这周六阳光很好,只可惜于秋凉无暇欣赏,因为今天余夏生依旧要加班,他也依旧要上学。就算变成了鬼,照样是有压力的,看来死亡不是逃避的最佳方式。如果人死了以后还是要面对生活的压力,那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于秋凉想到路怀明,越发困惑。
  难道做一只忙碌的鬼,竟比做一个忙碌的人要快活吗?
  假如这句话让余夏生听到了,老鬼定会一愣,然后笑着说他想得太多。于秋凉无聊地转着笔,在他面前摊开一本书,然而书上的内容,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思想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时不时栖息在这个人那个人身上。
  要是真到了离开高中的那天,会不会又觉得可惜呢?几年前上初中的时候,于秋凉也很讨厌学校的规章制度,他不喜欢太短的头发,但校领导非要统一发型。升入高中之后,他就销毁了初中时留下的所有照片,他相信他的同学们都是这样。那些难以入目的脑袋,将是他们今生今世都不堪回首的一段历史。直到现在,于秋凉想起当年的自己,还会恶心得一激灵: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造型?
  于秋凉想,自己不喜欢高中,到底是不喜欢它的哪一点呢?
  真要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却又迷惘到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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