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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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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想起以前的事,于秋凉忽然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老早就感到奇怪了,宋词然明明可以靠理科吃饭,为什么非要跑来文科班?他之前问过宋词然这个问题,对方笑得一脸贱样,说是陪他来读文科,但实际上是不是这样,那就不一定了。
  故地重游,旧的心思又开始复苏,于秋凉隔着一道铁门,静静地望向空旷的广场。他们曾经搬着小马扎坐在这儿开会,那时候他坐在台下,远远地看到了宋词然在台上领奖,他们拿了同样类型的奖项,可颁奖的时候偏偏不是同一批,因此在当时,他们谁都不知道对方长个什么模样。当年的他们,对于那次大会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哦,我和他同样拿过这个奖。
  “这边好像又要盖新楼。”宋词然没有那么多想法,他一向会关注比较实际的事情,他指着广场东南角的一块空地,于秋凉看过去,发现那里被挖了一个大坑,看起来就是地基。啊,诅咒果然再度生效了,他们走了以后,学校就要翻修。
  即使现在教学楼里没有人,校园中的上课铃还是照常地响。于秋凉听到熟悉的声音,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抖了抖。他的车把和宋词然的靠在一起,所以这点轻微的抖动也传到了宋词然那边,宋词然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地笑了:“你还想上课哪?”
  “谁想上课了。”于秋凉给他一拳,“我听上课铃害怕,不行啊?”
  上课铃和下课铃相比,的确没那么美妙,但远远不到令人害怕的程度。宋词然知道他是随口胡扯,趴在车把上笑了半天,又抬起头来看图书馆上方的钟表。三年前,入学之初,这大钟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是,直到今天,他都没能知悉这钟后面到底藏了些什么。说来惭愧,他在这儿上了三年学,却连钟楼都没上去过。
  “看啥呢,有啥好看的。”于秋凉骑着车往前溜了一截,回头叫他,“到操场那看看?还是去东门买点东西?”
  “文具店还开门?”宋词然问,“今天不是没学生吗?”
  “校内没学生又不代表没人买文具,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于秋凉皱起眉,觉得宋词然的智商今天有问题。大概他是在为几个月以后的高考做准备,把他的智力先积攒起来,到高考那天再用。
  学校周围环绕的全是居民区的高楼,东南西北四面,除了南门口紧挨着公园,其他三面全部是人来人往的小区。每到上下学时间,除却学校西边是墙壁而没有门,东南北三个校门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不是从学校里往外面走的学生,就是站在外头翘首以待的家长。于秋凉越往东走,就越能回想起从前穿梭在人潮汹涌当中的恐惧。车太多了,人太多了,稍不留神就要磕到碰到,也不知有些人为什么上了初中还要家长来接送,难道学校离家特别远的学生,真有那么多吗?
  事实显然并非如此。据于秋凉所知,住在东门对面和北门对面的学生尤其多。目前为止,在他所认识的初中同学当中,家离学校最远的就是宋词然,而宋词然当年是自己坐公交车上下学的。
  娇生惯养的溺爱,容易生出巨婴。于秋凉不知是想到了谁,惋惜地叹了口气。
  文具店果然还开着门,它其实不止贩卖文具,它也卖小型工艺品以及糖果。现在这个社会,就连文具店也得多开辟几条路,好走得更加顺遂。文具店尚且如此,活生生的人要掌握的技能就更多了,于秋凉感到头痛,他实在太悲观,竟能从一个普通文具店联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去。还是宋词然那样的人好,没心没肺地活着,每天都笑呵呵的开心到不得了,管他什么伤春悲秋遗憾不足。
  其实最爱买东西的,好像都是小女生,至少于秋凉和宋词然是没有囤积中性笔的习惯。他们上小学的时候,都是一根笔一块橡皮打天下,等到用得上尺子,再去书包里摸;升入初中之后,最多也就是添了个正经笔袋,往里面多塞了一根备用笔,直尺三角板之类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笔袋里,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反观同班的女生,花里胡哨的笔,她们从来不会少。实际上于秋凉也对她们的笔感兴趣,但是感兴趣并不意味着自己也想买两根,他光看看就好,没必要自己买。
  可是这回,宋词然一反常态,竟然买了一大捆笔。于秋凉不禁侧目,他觉得好友近来可能的确有些神经质,这都紧张到开始囤笔了,这么一大堆笔,大概真的够宋词然用到高考。
  不过,他们平时做卷子很多,于秋凉的笔用得不算快,这全是因为他平常不做作业,不写考卷。宋词然比他认真,无论发下来哪一科的卷子,一贯是认真完成,这多半就是他的笔消耗很快的原因。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一根笔征战天下的男孩,现在需要更多的笔了;而从前规规整整地把尺子和圆规放在笔袋里的于秋凉,早在高一的那年,就把它们无情地丢进了垃圾桶。它们陪了他三年之久,终于,这段缘分在高一的下半学期走到了尽头。
  购物是减压的一种方式,宋词然不缺钱,当然可以把购物当成娱乐。于秋凉看着那些笔记本,心里也有点痒痒,可惜他穷得叮当响,又不好意思再找余夏生要钱,只得把堪堪冒头的那些个想法全都按了回去,关进狭小的心房。
  忽然,手机叮铃铃地响了,在安静的室内,这声音格外刺耳。于秋凉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推销电话,掏出手机正要直接挂断,看到其上显示的来电人名称,却硬是打了个哆嗦。钢铁直男余夏生给他打电话了,天知道余夏生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难道这家伙不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吗?
  于秋凉颤抖着手,在宋词然和文具店老板疑惑的目光中按下了挂断。紧接着,他很快给余夏生发了一条信息,咆哮着质问对方为何在这种时候突然来电。在高中的课堂上忽然响起的来电铃声,无疑是一道催命符,其惊吓效果不亚于午夜凶铃;虽说此时此刻于秋凉并非置身于高中课堂,但若是让余夏生知道他刚返校又逃课,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喂一顿皮带炒肉。
  他不想吃皮带炒肉,然而余夏生如果撬开他的嘴,逼着他吃,他也真的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余夏生估计也没在上班,起码不是在开会。他回复于秋凉的消息回得很快,他叫于秋凉不想上课就赶快滚回家,别老在外面到处晃荡。
  于秋凉浑身的汗毛都惊恐地表演起了倒立,他不晓得余夏生怎么知道他不在学校!……对,一定是学姐在通风报信,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又一次把他卖给了余夏生!于秋凉几乎要跺着脚当场大哭,难道余夏生的钱就那么香,值得顾嘉反反复复地把他卖掉吗?
  钱自然是香的,顾嘉不可能和钱过不去。尽管她再三保证要包庇于秋凉这个小罪犯,但只要余夏生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票子,在她眼前晃一晃,她就立刻两眼发直,把对学弟的承诺点一把火烧掉。是的,对现在的她而言,钱实在很重要,因为这直接关系着她能否正常托生,也关系着王琳今后能否顺利生活。
  在这种大事面前,学弟的逃课就很渺小,拿后者跟前者作对比,就好像用一滴水来和沧海做比较。顾嘉知道沧海的广袤,所以她不把一滴水放在眼里,她无所顾忌地透支她在学弟心中的信用分,坑了于秋凉无数次。
  但于秋凉这次被坑了,下次还找她,因为他如果不找顾嘉求助,就只能腆着脸去哄余夏生。让于秋凉每天撒娇,他是全然做不到的,直接把他弄死,都比这样要强。他犹疑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顾嘉的号码。他知道,就算学姐此时看到了他的来电,由于心虚,也会装作没有看见而置之不理。这是一通注定无人接听的电话。
  过了会儿,许是看他没有回复,余夏生又打来了电话。宋词然此时正在和文具店的老板聊天,厚颜无耻地蹭着店内的空调。于秋凉极其别扭地接了电话,磨磨蹭蹭地站到门口,立在萧瑟寒风之中,极目远眺,悲伤地听取余夏生的意见,虚心接受余夏生的批评。
  时间很漫长,长到于秋凉以为自己已经在这里站过了一整个上午,而当他终于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他伤心地发现才过了二十分钟,充其量混过半节课。宋词然和文具店老板唠嗑结束,提着一个小塑料袋往门口走,经过于秋凉身边,他注意到了好友惨痛的神情,于是惊奇地问道:“你这脸咋回事?拉老长,和匹马似的。”
  “我哥打电话了。”于秋凉小声说,“他叫我回家。我要是回家了,你干嘛去?”
  “啊……”宋词然呆了,他也没想到于秋凉逃课竟然还会被家长发现。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偷眼看着于秋凉,但见后者满面忧色,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怀抱着强烈的恐惧。他忽然生出了一个英雄似的念头:“我陪你回去。有同学在,你哥肯定不打你。”
  “他有你爹妈联系方式。”于秋凉说,“我觉得他会把你爹叫过来打你。”
  余夏生到底还是给别人家的孩子留了几分颜面,没有真的给宋词然的父母打电话。但是他依然严肃地发出了警告,把宋词然训得仿佛一只落了水的小鸡仔。两只小鸡仔一站一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于秋凉脑袋上顶着厚厚的两本汉语词典,冲着宋词然龇牙咧嘴。他的面部表情很丰富,然而宋词然搞不懂他究竟要表达什么。
  “下午还去学校吗?”余夏生从厨房走出来,拿了块面包,还有一杯热牛奶。他把面包塞进于秋凉嘴里,于秋凉正欲回答,结果嘴巴被面包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于秋凉艰难地抬起双手,扶住了脑袋上顶着的两本词典,缓慢地摇了摇头。
  眼看余夏生眉毛一挑,又要发威,一旁的宋词然连忙解释:“今天下午不上课,学校说的休息。”
  于秋凉好不容易把面包吞了,把牛奶喝了,空荡荡的胃被食物填满,舒服得他想就地坐下,好好放松一刻。可是,当他对上余夏生的双眼时,他的脊背下意识绷得笔直,他害怕余夏生又从哪个旮沓角里掏出一本厚书,放在他脑袋上。
  余夏生抬头看了看餐桌那边挂着的钟表,不轻不重地在于秋凉脑门上戳了戳:“再站一个小时,站完了回屋写作业。”
  “哪儿有作业啊!”于秋凉提出抗议,“本来就没作业,我写什么!”
  “我让你写你就写,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余夏生是个铁腕独/裁者,一看就是做惯了剥削阶级。他在于秋凉头顶按了按,自顾自回屋睡觉去了。于秋凉恨得牙根痒痒,然而他不敢乱动,只能哼哼两声,像头待宰的小乳猪。宋词然抱着书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他和于秋凉对视一眼,忽然低下头,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搁在了茶几上,竟是打算陪于秋凉做一天的习题。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逃课还带练习册?”于秋凉说,“你别写数学了,你赶紧补补政治,回头政治老师要查的。”
  “政治一整本都没写,你帮我把它补完?”宋词然嫌弃地咧了咧嘴,他讨厌政治就好像于秋凉讨厌数学。于秋凉讨厌数学,所以他不选理科,而宋词然讨厌政治,谁也不知道他为何弃理从文。
  他们这一届在分班的时候,准备学文科的人很多。当时年级主任把他们叫到阶梯教室,语重心长地谈了很久的话,告诉他们文科的就业面是有多窄,未来是有多黯淡无光,然而大多数人在听完这番话之后,仍是毅然决然地留下学文,于秋凉是其中意志最坚定的那一个。在他们开会之前,宋词然本来是打算学理科的,但是于秋凉开完会回来,和他闲聊扯皮一通之后,他竟然跑去申请读文科。于秋凉到现在都没弄懂,为什么宋词然要学文,做一个理科生分明对他更有利。
  “你这么讨厌政治,还学文干啥啊?”于秋凉心里是这样想的,嘴巴一动,就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宋词然抬起头,朝着他眨眨眼,忽然笑了:“我讨厌政治就不能学文科啦?我想学文就学了呀。现在这都高三了,我就算后悔也没用,我总不能在这会儿又回去学理科吧?”
  在这时候回去学理科,当然是不现实的。于秋凉撇撇嘴,没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宋词然挠了挠下巴,搬着小板凳坐到他旁边,悄声说:“我是陪你学文啊。”
  “我觉得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的性取向。”于秋凉站得有点儿累,换了个放松一些的姿势继续站着。宋词然看到他棉拖上的小兔子耳朵,居然伸手去摸。
  宋同学当然是笔直笔直的,他直得不能再直。虽然他平日里满嘴骚话,但他的内心依然是一棵纯洁的小白菜。他把于秋凉当好朋友看待,如果于秋凉真的学文,那他们以后就很少见面,他不想和他的朋友分居两个班,他受不了这种委屈。
  和于秋凉一比,宋词然简直就是娇生惯养,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于秋凉叹了口气。也是,就算宋词然学文科学得不强,他爹也有门路,他以后是不愁没饭吃的。跟他这么一比较,于秋凉的压力就仿佛一座大山,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于秋凉已经被这座山给压死了,宋词然却好好地活着,这可真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宋词然天生好命,少有烦恼,有时候于秋凉还挺羡慕他的。
  看宋词然玩拖鞋玩得上瘾,于秋凉一手扶着头顶上的词典,一手去打宋词然的头,像赶小狗似的驱赶他:“滚滚滚,补作业去,别闹我!”
  “你再顶个十来分钟就顶完了嘛,等会儿一起写。我给你写数学,你给我写政治,帮我把答案抄上去就行。”宋词然跟他讨价还价,活像菜市场上做买卖。于秋凉差点儿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仔细一想,政治大题的答案那么多字,自己要帮他写一整本,写完以后手腕岂不是要断?于秋凉慌忙摇头,告诉他自己只能解决一半,剩下那一半的题,还得他自己来写。
  宋词然瘪着嘴,好歹是同意了。
  十五分钟过后,于秋凉把沉甸甸的“刑具”放下,做贼心虚地朝卧室那边瞧了一眼。见卧室的门关着,他稍微放了心,也搬个小板凳,坐到了宋词然旁边。他刚要去拿政治作业,哪想宋词然临时改了主意,掏出厚厚一叠的语文默写作业要他来解决。于秋凉一个白眼翻上了天,还是和宋词然做了交换,两人你不言我不语,默默地埋头做题,看上去真像两个认真负责的好学生。
  然而没安静多久,宋词然的嘴巴又闲不住了。他戳了戳于秋凉的手背,问道:“过两天回初中看老师,你去不去?”
  “嗯……你要是去我就去。”于秋凉都快记不清老师长个什么模样了,便随口应了一句。


第46章 奔逃
  坐在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上,于秋凉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的白云。这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不过阳光是太晒了些。他用手掌遮住一部分光线,遥遥望着对面的那栋楼。这所初中里头,学生还是挺多的,三个年级分别占领一栋教学楼,俨然三个大家庭。
  松树被风吹得簌簌抖动起来,松针活泼地跳跃着,于秋凉挪了挪屁股,觉得石阶上有点儿冰。宋词然跑到教学楼里面去了,不知去找哪个老师,于秋凉上了宋词然的当,原来只是宋词然自己想回来,他压根就没去找其他同学。
  宋词然和于秋凉初中的时候就不在一个班,宋词然的班级在一楼,于秋凉的班级在四楼,他们的任课老师也不一样,宋词然去看自己的老师,于秋凉当然是不愿意陪他同去的。开什么玩笑?他又不认识宋词然的老师们,要是真去了,岂不是很尴尬吗?他不愿意去,宋词然也不逼着他一块儿来,这人狼心狗肺,把于秋凉孤零零地抛在教学楼门口,自己屁颠屁颠跑进去找老师献殷勤了。
  于秋凉伸手摸了摸裤子,触碰到一片冰冷。若非他知道这是在摸自己的大腿,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块石头。冬天的石阶冷得要人命,于秋凉感觉自己如果再和它们多接触几分钟,就要被冻在台阶上面,成为一座永恒的雕塑。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没来由地一阵恐惧,连忙跳了起来,一面从衣兜里掏手机,一面往操场上走。
  这时候快要下课了,他可不想坐在教学楼门口,被里面的初中生们当成珍稀动物来围观。想当年,那些毕了业的学长学姐们回学校探望老师的时候,他也曾好奇地打量过他们,今天换成他做这个被打量被观察的对象了,他却感到浑身不适。
  其实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左右,但是于秋凉习惯走得早一些。他给宋词然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忙活完之后来操场这边找人,就把手揣进兜里,低着头往教学楼后面走去。自打上了高中,他就很少跑步,体育课他不去,体测他蒙混过关,至于跑操,他更不会参与。每当跑操的时间一到,他就往厕所藏,藏的还是高二那层楼的厕所,以防被班主任抓包。他是这样一个厌恶体育活动的人,连运动会他都讨厌,像他这样的学生,从前竟也参加过体育中考。
  “哎——”于秋凉呼出一口气,白白的,像是云,像是雾。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他们成群结队地被班主任押到操场上跑步,那时候整个年级都在跑,无数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好似擂鼓。多亏校方的重视,多亏从前的那个于秋凉还保留了进取心,体育中考的那天,他跑一千米,竟然还拿了个满分。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于秋凉站在塑胶跑道上,把脑袋放空。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班正在上体育课。这群学生大概是刚上初一,因为只有初一的学生才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于秋凉想到自己初一的时候也曾真情实感地爱过体育课,结果到了后面两年,有一年的体育课像是噩梦,有一年则根本没有体育课。
  他现在上高三,又没有体育课了,难得放松一下的机会都被残忍地剥夺。没办法,为了升学率,为了成绩,这是每个学校都会有的操作。于秋凉懒得站在学生的立场谴责一些什么,其实他不喜欢在冬天上体育,因为天气太冷,冻得他不舒服。
  刚刚在操场这头站定,就有几个小女孩追逐打闹着朝他这边跑来。于秋凉平常出门不喜欢戴眼镜,因此看不清她们在做什么。难道上了初中的孩子,还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于秋凉努力回忆从前的自己,在他印象里,此类活动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已经绝迹。
  女孩子们逐渐跑近了,于秋凉发现了不寻常。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姑娘始终低着头,脸上看不到半点儿笑影,而追在她后面的几个,笑得却让人有些犯恶心。于秋凉拧起眉毛,留心观察后面那几个女孩的举动,此时还没下课,但是她们居然追着前面那孩子,径直跑进了教学楼里。
  于秋凉转过身,紧盯着那两扇玻璃门,它们一晃一晃的,人站在外面,看不到门后的情形。他依稀记得,在他上初中的那些年,也有几个被孤立的孩子,放了学就被堵在后门这里受欺负,非得有老师来看着,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那时的于秋凉距离这种事情,是相当遥远的,他从来没亲眼目睹过传闻中的情景,更遑论亲身经历。因着他没接触过此类事件,他对其的印象也就算不得深刻,直到后来他上了高中,慢慢地了解到更多名词,他才知道,原来这就叫作校园暴力。
  每个学校,每个年级,甚至是每个班,都有不合群的孩子。如今的于秋凉也是个不合群的孩子,所幸他仍未遭遇过校园暴力这种东西。但是,他没有遭遇过,并不代表他可以认为校园暴力合情合理。错误的行为就是错误的,哪怕他未曾经历过,他也有资格说这是错误的,不应该这样去做。
  于秋凉推开教学楼的后门,又推开天井的小门,他看到那几个身量矮小的女孩子围在一处,对着地上的什么东西拳打脚踢。他蓦地怔住了,站在原地,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理应善良纯真,可是,欺辱他人的事,这些女孩竟做得如此得心应手!她们曾重复过多少次,才会这样熟练?她们是反复地在欺侮同一个女孩吗?
  “干什么呢?!”于秋凉从墙角走出去,站在她们背后,冷不防出声吓了她们一跳。女孩们起初还以为是哪个同学多管闲事,结果,当她们回头看到于秋凉的那一刻,竟误以为他是任课老师。她们“呀”地叫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天井的前门跑去。原来她们也是会害怕的。
  那些个红色的身影没多久便消失在天井的另一边,于秋凉很是无语,他弯下腰把摔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扶了起来。这个孩子,看上去比同龄人更瘦小,于秋凉的小学同学里,也有一个比同龄人更瘦小的,那个孩子是早上了一年学。有些家长偏要让孩子早一年上学,他们以为只要这样做,孩子就能多学一些知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大孩子们会不会组团来欺负小的这个。家长们向来不会考虑得这么细致,不过,他们怎样考虑,怎样安排,别人也无权干涉。
  尽管天井里每天都安排值日生打扫,但是泥土灰尘之类的污物还是不少。小女孩扑倒在地面,校服上立马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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