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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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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秋凉搞不明白杜小园来干什么,顾嘉却能猜出来一些,尽管她的想法也太过片面。她不讲话,只顾着逗猫,好像她的全世界仅剩下眼前的小黑猫一样。小猫很听话,傻孩子最容易听话,最容易哄。顾嘉给它个毛茸茸的小球球,它就高高兴兴地抱着,玩上个大半天。
  小黑猫很可爱,杜小园也喜欢小动物,但是她不喜欢小孩儿。她没有伸手去摸小黑猫,唯恐自己太凶,吓到了它,她只肯旁观顾嘉逗猫。看了一会儿,她忽然问:“怎么今天不去跟着你妈妈了?”
  “没有什么东西找上她,我就不老跟着了。”提及王琳,顾嘉嘴角泛上一点笑影,“她也放假,我也放假。”
  “看着妈妈长大,是不是感觉很有趣?”杜小园短促地笑了一声,没头没脑地说,“你们都是好孩子。”
  她从来没夸过谁是“好孩子”。顾嘉不自在地拽了拽衣袖,但她没感觉杜小园是在说反话。这一句仿佛是真心实意的称赞,虽然除了杜小园自己,谁也不明白这份称赞基于何事。
  杜小园随随便便就抛下一颗炸/弹,自己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倚着沙发靠背闭上了眼。于秋凉一边摸着猫一边偷偷看她,老感觉她这模样像是敬老院里的老太太。
  棉袄,热水,保温杯——老年人的冬季标配。
  “那你呢?”杜小园突然睁开了眼,这次她没有在看顾嘉,而是看向于秋凉,“你怎么不去陪着你妈妈?”
  “我?这……”于秋凉懵了,怎么也想不通话题为何忽然跳转到自己身上。他之前确实有过上楼看一眼的想法,但他母亲工作不定时,他就算上楼找她,她也很有可能不在。于秋凉不喜欢“不确定”,因此他基本不往楼上走。除此之外,他更加无法确定的,是他父亲喝没喝酒,倘若他运气不好,上楼恰好撞见喝醉了的父亲,那他还不如在家呆着。
  他还没想清楚具体怎么回答,突然,家门开了,余夏生打着哈欠走进来。
  余夏生哈欠连天,打完一个紧跟着下一个。然而,他的哈欠在看到杜小园的那一瞬间猛地画上了句点。
  “干啥呢你们?”余夏生一面换鞋,一面回头看客厅里这气氛诡异的组合,他光知道杜小园出门了,谁知道杜小园来了他家!杜小园这女人,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没有逻辑,没有规律,真麻烦。
  杜小园没搭理他,往后一仰,又靠着沙发靠背,闭目养神去了。
  “嘿,你这人……”余夏生一头雾水,不知杜小园在唱什么戏。他看了于秋凉一眼,等着于秋凉给他个解释,然而于秋凉一直低头看着小猫,手指搭在小猫的身上,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64章 第二
  高三的寒假果然被克扣了,以往在期末考试之后的假期也倏地被一张名为高三的血盆大口所吞没,徒留下一片空气,引人遐思。于秋凉趴在桌上,神思飘忽到百里之外,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逐渐和肉体分离,他的魂魄要先一步逃出罗网,冲入囚笼之外的广阔天地。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种错觉罢了。数学老师从他桌旁经过,状似不经意地咳嗽一声,正是这一声咳嗽,堪堪拉回了于秋凉的灵魂。于秋凉长叹一声,他的魂魄回来了,但是他不愿意醒。
  装睡的人永远无法被叫醒。于秋凉装睡,数学老师当然叫不醒他。也不知道这位老师看没看出来他已经醒了。由于看不到数学老师的神情,于秋凉揣摩人心的本领无从施展,但不管怎样,数学老师最终是走了,到其他同学身边转悠去了。
  这才对嘛。于秋凉想。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懒惰虫,老师们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关心关心真正热爱学习的同学。高三的时间很宝贵,应当把这宝贵的时间用在正途。
  数学老师一走,于秋凉哼哼唧唧,又睡着了。
  就在前几日,期末考试刚刚结束,作为一名光荣的偏科选手,于秋凉再度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发挥了优势。这一次他偏科偏得比上回更厉害,他的数学考了零分,而文综,仍然高居榜首。
  他的总分并没有变化,因为他文综多出来的分数,正是他数学丢失掉的分数。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平衡。
  这种奇妙的平衡,于秋凉习以为常,其余的学生见怪不怪,而老师们愈发头疼,尤其是于秋凉的班主任。很显然,于秋凉的成绩想要提高并不难,可他始终不愿意提高他的数学。班主任找他谈了几次,他都郑重其事地做了保证,然而保证完了,却不践行诺言,久而久之,班主任无奈了,再也没找他谈过数学成绩的事。不谈,不代表不担心,班主任的担心已然成为一个习惯,每次一有考试,就要格外关注于秋凉的数学。
  在对待数学成绩这一方面,于秋凉十分随性。他想考得更好,可他这个计划里压根没有包括数学。就让数学一直这样垃圾下去吧,倒数第一倒还比中游更引人注目。
  最特殊的最吸引人,如果想得到他人的特别注意,要么做到最好,要么做到最差,而且还是那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差。于秋凉不打算吸引别人注意,但他在无意中照着这样的方法做了。
  于秋凉在卷子上乱写乱画,不过多时,原本干干净净的数学卷子就变得黑糊糊一团。他的字很小,倘若不凑近了看,看不出他写了点儿啥。
  “真厉害。”宋词然挤过来,看了看于秋凉的数学卷子和答题纸,发出了由衷的称赞。这当然不是在说于秋凉的数学成绩,宋词然没兴趣去揭人伤疤,他只是在感叹于秋凉每次考完数学都能在卷子上写满字,还都是不重样的咒骂。
  被咒骂的是可怜的高中数学。
  于秋凉折腾够了,把数学卷子往桌旁挂着的垃圾袋里一塞,他所厌恶的题目与垃圾为伍,待到下课,他就把这满满当当的一袋子垃圾丢进操场边的垃圾箱。
  他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给他妈妈发了条消息。
  “期末考了班级第二。”他这样写。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他和他母亲都知道彼此是谁,废话就不必多讲了。一条信息而已,搞得太正式也没有用,亲人之间的交流如果太正规,就显得生疏了。于秋凉认为自己和母亲的关系尚未到达那种无可挽救的程度,随便讲话还是可以的。
  对方似乎一直守着手机,等待儿子给她发消息。回复很快就来了,是更加简单的两个字。于秋凉把那两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这才放下手机。
  其实他不满足于考第二,他好胜心太重,一直想站在塔顶。他想做到最好,却因为种种限制因素,不能达到预期的目标。别人看他,以为他成天闲云野鹤,对周边事物漠不关心,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心里到底隐藏了多少偏执、多少疯狂。
  念叨一件事念叨得太久了,它就成为了心病。所谓的心病,是说者的心病,也是听者的心病;对“第二”的不满,是于秋凉父母的心病,也是于秋凉的心病。
  亡羊补牢究竟晚不晚?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观点。
  若是纠结于已经失去的东西,那在失去之后补救,当然是为时已晚。可是,假如不再关心已经失去的,而只盯紧现在拥有的,不让现有的再失去,那这种补救,还是不晚的,起码主人家没有丢失掉全部。
  不过,无论如何,已经失去的东西,是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想方设法地去修补,亦无法追回逝去已久之物,某些形成了的观念,也很难强行扭转。对于秋凉而言,哪怕他的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告诉他成绩并不重要,他也无法根除他原有的观念,他仍然那般看重他的成绩。
  当某人很想要某物,却又永远得不到的时候,他就要生病了。
  于秋凉胸口闷闷的,他趴在桌上深深地吸着气。他想要好好睡一觉,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又将他吞没了。负面情绪像是没有规律的泉水,谁也搞不清楚它何时出现、何时消退。他不太想吃药,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缩在被子里做一只冬眠的小乌龟。
  他又不想做咸鱼了。咸鱼没有壳,咸鱼很危险。
  于秋凉的妈妈,和他一点儿也不像。
  她不会清楚地描述自己的心情,不会系统地阐述自己的看法,她活了几十年,只学会了笨拙的表达。内敛似乎是家传的好品质,于秋凉的妈妈不怎么和他交流,他们很少讲话。这两年来,她所做过的最能体现出她爱意的事,也就只剩下送药,和惯常的嘘寒问暖。
  哦,或许还有一句“很好”。
  收到儿子的消息时,她正在看手机,一条朋友圈消息卡了半天,还没有发布出去。她是个再幼稚不过的女人,总爱往各种地方上传儿子的照片,当然,只有二儿子的,很少有大儿子的。
  她的大儿子不喜欢拍照,他从小就是孤僻的性格。性格孤僻,也不是那么讨厌,只要他的成绩足够好。她是这样想的,结果后来,过了十多年以后,她发现她想错了。性格孤僻的大孩子不爱说话,不管是什么压力,他都憋在心里,从来不往外说。直到累了,病了,再也撑不住了,旁人才得以从他的保护壳边缘窥探到一点心酸的痕迹。
  天很冷,她睡在次卧,次卧的暖气烧得还算热。较高的楼层似乎是比低楼层更冷的,她在被子里,抱着一个暖水袋躺着,还觉得那些热气没有真正地传入她的身体。那些温热,只游走在她皮肤表面,至于深藏皮下的骨与血,怎么好像都是冷的?
  今年冬天,为什么如此寒冷?她放下手机,眼皮不住打架。上了一天的班,她也累了。
  小儿子被爸爸带着,去奶奶家玩了,应该还得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回来。家里一盏灯也没开,黑漆漆的,阴森森的。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很快就睡熟了。在极致的疲劳面前,人会忘记恐惧和慌乱,乃至于其他的一切情绪。她受到睡梦的召唤,将暖水袋捂在腹部,就那样睡了。在入睡以前,她迷迷糊糊地想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大孩子还回来吗?
  每个孩子都应该是父母的宝贝,假如他们十分期盼孩子来到世界上,假如他们具有真心的爱。然而,这个世界是由真心与假意共同构筑而成的,有真就有假,有光明就有黑暗,有一往情深,就有反复无常。某些人,他们是无情无义的,偏偏还要装情深,他们做了坏事,偏偏还要立牌坊。
  黑暗当中,一只小手从马桶里探出来,血水咕嘟咕嘟地直往外冒。被抛弃的孩子低声咕哝着,重复它最后一次听到的话语。
  “对不起”——谁对不起谁呢?“对不起”?它艰难地从马桶里爬出来,变了形的破碎的身躯在地板上拖行出一道血迹。它爬出卫生间,往距它最近的卧室爬去,它知道那里面正躺着一个女人。尽管这女人不是它的母亲,但它认为,若是将她当作自己的母亲来报复,也没有什么不对。恶鬼是不讲道理、没有逻辑的,它们不需要这种东西。
  它在地上费力地爬着,马上就要爬近女人所躺的床,可就在这时,客厅灯光大亮,小孩子的欢笑声响起,它悚然一惊,在原地化成了一团粉红色的雾。粉红色是很可爱的颜色,只不过它身上的粉红色,是被稀释过的血,故而显得狰狞可怖。
  小男孩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得欢实,叫得聒噪。他的父亲在他身后跟着,忽然一把将他抱起,父子俩从卧室门口转移回了客厅。
  “妈妈在睡觉。”男人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儿子保持安静。在有人睡觉的时候,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礼貌。
  妈妈是在睡觉,但她已经被孩子的吵嚷声给唤醒了。听见外面丈夫正在教导孩子,她不禁又想起了她的大儿子。都说第一个孩子要比第二个更聪明、更懂事,在她看来,似乎真是这样的。她的小儿子每次都吵闹得像小狗在汪汪叫唤,哪里有他哥哥当年半分安静?安静的孩子,的确是更讨人喜欢的。
  第二名呀……她聪明的孩子,每次考试,成绩都很好。
  “一回来就睡觉?在学校睡了回家还睡,你是猪吗?”余夏生抓住于秋凉的脚踝,把他半个身子拖离了床铺。于秋凉本来裹在被子里睡得正舒服,突然叫他这么一扯,起床气顿时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他恨恨地抬起脚,踢开了余夏生的双手。
  “哟,脾气真大。这不考得挺好的吗,怎么还不高兴?”被熊孩子踢了两脚,余夏生也不气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让人看他一眼就生不起气来。于秋凉本是在和自己怄气,结果看到余夏生笑,刚才还在心里憋着的那团小火苗“咻”地一下就消散了。他再回转过去,想生一会儿闷气,却发现那股气已经没了。
  于秋凉想了想,找出个合适的理由,恶狠狠地说道:“寒假又要补课!”
  是吗?是这个原因吗?余夏生眨了眨眼,没多说话。他知道于秋凉肯定不是在气这回事,毕竟逮到班主任不在的时候,于秋凉就可以逃课。
  大概是被他盯得受不了了,没过多久,于秋凉又说:“考个第二名,有什么可高兴的?”
  “那又有什么不高兴的?”余夏生再次笑了。
  “我……”于秋凉卡了壳。他“我”了半天,没说出个后话,只好默不作声地躺了回去。
  要说什么?能说什么?他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都怪上次杜小园提醒他。
  他想他妈妈了。
  “我饿了,你做饭去。”于秋凉没好气地蹬了余夏生一脚。


第65章 重造
  制造出一个失败品之后,任谁都会想到重新再造,而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在前,他们有足够的信心把接下来的作品制造得很好。于秋凉捏完一个小泥人,擦了擦手,觉得不太满意,就把它重新揉成一团泥,做出了另外一个。他喜欢捏泥人,因为这让他有种女娲造人的感觉,但是造人可没那么简单,造出一个失败品,也难保下一个就不是失败的,并且,想把一个孩子塑造好,也是很费时费力的。
  这段时间余夏生经常在家,天气越发寒冷了,不是必要的时候,他就不去单位工作。他的办公室,说实话,很暖,很宽敞,可他就是不愿意去,他宁可在家陪着于秋凉耗时间。这会儿,于秋凉在阳台上捏小泥人,余夏生在邻近的房间内办公,谁也不说话,家里安静得很,只有小黑猫轻轻的呼噜声。
  小黑猫躺在窝里,窝被于秋凉带到了阳台上。外面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只要不靠近散发着冷气的窗玻璃,就会感觉这阳光十分耀眼温暖。于秋凉捏完泥人,把它们放到牛奶箱子里,置于阳台一角,刚要站起来去洗手,却发现楼下的草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于秋凉蓦地警惕起来。外面的男人戴了一顶灰色的绒线帽,脸上有一只大口罩,除了一双眼睛,鼻子嘴巴之类,都教这只大口罩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他时不时伸出手,拉一下他的帽子,于秋凉眼尖,他发现男人的手上也戴了与帽子同色的绒线手套。于秋凉想到自己有一双手套是绿色的,如果楼下这个男人也有绿色的手套,那他难道要把帽子也换成绿色?
  话又说回来,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这并不是于秋凉第一次在自家楼下看到他。起初,他以为这是哪家男人没带东西,又懒得上楼回家拿,便在草坪上等妻子把东西给扔下来,但后来他却发现,这个男人每天都来,每天都站在同样的位置,手里却从未拿过任何东西。
  看来最初的猜想是错误的。
  不是忘记了带东西,那会是什么?是在盯梢吗?于秋凉后退几步,把猫窝挪到客厅,小黑猫被他闹醒了,懵懵懂懂地张开了眼,舔舔他的手背。这一次,于秋凉没有把注意力分给小黑猫,他一只手抓在窗帘上,另一只手焦躁地抓着衣角,不断揉搓。他始终在看楼下那个怪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怪人是来盯着他的。
  无怪乎他这样想,他家住在二楼,而站在怪人的位置,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于秋凉家的阳台。这几天阳光灿烂,于秋凉经常在阳台上逗猫,每当他不经意间望向楼下的草坪,总能看到怪人的身影。一次两次倒还好,多了就有点可怕,于秋凉吓怕了,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看到这种装束的人,心里就发毛。
  冬天嘛,寒风刺骨,吹在人脸上像刀子,只要于秋凉走出家门,他在大街上看到的,就都是这个模样,全副武装的人。因此,他每天上学都要担惊受怕,疑神疑鬼。他感到身边到处都是阴影,这些影子们都长了手,如果它们逮住机会,就要把他拖到地底,剥夺他和阳世往来的机会。
  一旦离开阳台,阳光就照不到于秋凉身上了,虽然暖气烧得热,但他还是打了个寒颤。突然,余夏生出现在他身后,而楼下草坪上的那个男人低下头,转身急匆匆地走掉了。于秋凉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连余夏生的声音都没听见。
  他几乎可以确认,外面那个怪人就是在盯着他家。从元旦假期结束的那天开始,怪人就在这里守着,距今已有一周。这一周内,若是于秋凉单独出现,怪人就站在原处,仿佛一尊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的石雕,而只要余夏生一出现,怪人就立马转身逃走,绝不入侵余夏生的视线。监视者是在怕余夏生,还是在怕被余夏生发现之后,又引发其他的什么麻烦,于秋凉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仅剩下一种感觉,叫作“毛骨悚然”。
  男人躲在居民楼旁的阴影当中,目光锁定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样貌年轻,不过她实际上已经步入中年了,精心保养的脸庞稍显老气,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鱼尾纹。无论从前多年轻多貌美,到头来都逃不过岁月的侵蚀,她不是神仙,她也会老去。
  但是,作为一名监视者,男人的关注点从来不是被监视人的外表。他没有再留心女人的样貌或是穿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机器,遥遥地对着女人扫描了一下。过了没多久,女人走出他的视线,坐进了一辆车里,而他手中的机器滴滴滴地响了,屏幕上现出模模糊糊的鬼影。
  利用活人来做测试,在各行各业都是不被允许的。这种做法,不光违背道德,更是违背法律,扰乱社会秩序,但是,疯子们不讲究这么多,疯子们只要结果,而不注重过程。男人看着显示屏上的那只鬼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笔和本,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来。外面太冷,他的手冻僵了。今天的资料搜集够了,他也该离开了。
  于秋凉守在窗前,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戴绒线帽的男人。他拿起弟弟留在家里的小口哨,深深吸了口气,吹出尖锐的一声响。男人被这声响惊动,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恰好撞见于秋凉的视线。不知怎的,他脸上分明戴着口罩,真容俱被掩藏,却感到自己在对方审查似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他匆匆整了整口罩,落荒而逃。
  于秋凉戴了眼镜,这让他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眼睛。再来多少次,他也不会认错,这位怪人就是差点把他脖子扭断的那一个。他捏紧了哨子,回头看了余夏生一眼,但仍旧什么也没说。
  余夏生背对着他,在餐桌那边倒水。屋内有些燥热,喝凉水其实也没什么,可是余夏生就爱喝热水,老鬼振振有词,还要于秋凉和他一起养生。
  从前还活着的时候,于秋凉就懒得养生,到死了之后,就更懒得养生了。死都死了,还养什么生?吃那么多有营养的东西,是要在脑袋顶上种菜吗?于秋凉耸了耸肩,把哨子随手一抛,趁余夏生不注意,悄悄溜进了卧室。
  他刚才看到了他母亲的车,她大概又在忙着工作。她忙着工作,于秋凉忙着上学,谁的日子都不轻松,谁的生活也不好过。于秋凉往身上套着校服,忽然觉得好笑:人们活着这么累,又不开心,既然不开心,那为什么还要活着?
  难道万分之一的快乐,就能抵消九千九百九十九份痛苦吗?
  实际上,人的感情是无法计量的。万分之一也好,九千九百九十九也好,它们在当事者的心里,不会有太大差别。当然,如果有人非要用某种自创的方法,来将快乐与痛苦作比较,也是能比出来个结果的,但这个人比较后所得出的结果,和另一个人所得出的结果并不可能完全相同,总要有细微的差别。
  中午没睡觉,于秋凉有点儿困。他强打精神,准备响过上课铃再睡。高二到高三的这段时间,让于秋凉形成了奇怪的生物钟,一到下午第一节 课,他就想睡觉。现在是午读时间,任课老师没有进教室,站在讲台前头的是班主任,他专门挑在这时候来袭击学生,不管是玩手机的还是睡觉的,一经被抓,立马罚站。于秋凉为了痛痛快快的睡眠,只好暂且忍耐,他想,为了一时的爽快而酿成大错,实在是得不偿失。
  好不容易熬到班主任离开,他一走,于秋凉就猛地往前扑倒,趴在书本垒成的战壕后面,睡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睡着了就不乐意醒,历史老师政治老师来了又去,英语考试开始了又结束,他都没能醒过来;英语听力放得那么大声,也没能把他唤醒。
  真正把他唤醒的,还是班主任。不知怎么回事,他竟能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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