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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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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小家伙埋头做作业,想尽快敷衍完,赶紧跑去玩儿。于秋凉揉了揉肚子,凑过去仔细一看,没再发现有哪道题做错,便在他脑袋上拍了两把,问道:“语文作业呢?写了吗?”
  他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监督弟弟写作业,因为他喜欢借教作业的名头欺负他弟。弟弟生出来就是让哥哥玩着好玩儿的,不玩就亏了。
  听到他问语文作业,小弟弟的脸顿时垮成了沙皮狗。于秋凉扒住他的脸皮,轻轻往下一拽,一只愁眉苦脸的小沙皮就出现了。于秋凉再也无法掩饰,当场笑出了鸭子叫。
  “怎么了?哥哥来啦?”浴室的门开了,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好像裹了一层水雾似的,软绵绵,水濛濛。于秋凉逗过弟弟,浑身轻松,听到母亲讲话,便抬高声音去应:“来了啊,上来看他写作业的。”
  他回答得太过直接,小弟弟不干了,把笔往桌上一放,拒绝动笔写字。他不动笔写,于秋凉也不逼他,毕竟大家都是从被逼着写作业的年纪过来的,都经历过这一时期。被逼着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有多难受,于秋凉心里清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想叫人逼迫着写作业,他就绝对不去逼迫他弟弟。
  况且,除了监督弟弟写作业,于秋凉还有其他事情可做。他揪住弟弟的脸,一会儿往下扒拉一次,一会儿往下扒拉一次,好好的一个小男孩儿,在他手中无数次变成沙皮。或许是发觉自己的脸和沙皮狗太相似,弟弟盯着墙角的穿衣镜看了一会儿,竟然看得笑了。
  “又弄你弟弟。”母亲吹着头发,从浴室里探出头,她的头发又留长了些,他们家人好像都有这样一个特点:头发长得很快。于秋凉的头发在男生里也算是长的,班主任说了多少次叫他剪,他全当没听见。到现在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老师们学生们都在忙,班主任没空说他,他更没空去剪。看到母亲的头发,于秋凉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但愿这次不要再像初三时那样,临考前几个月突然让人整理仪容仪表,把留了好久的头发全都剪掉。
  吹风机的声音响了十来分钟以后才停,长头发要吹很久才能吹干,于秋凉猜测母亲的头发没有吹得完全干透,她向来不喜欢把头发完全吹干。
  “妈——”于秋凉抱着弟弟躺在床上,扯着嗓子喊他母亲。他两条腿夹着弟弟的腿,两只手在弟弟的肚皮上挠痒,都这样了,他的嘴巴还不愿意闲着,非得找母亲说几句话。于母还在浴室里擦头发、敷面膜,自顾自精致着,压根儿不知道大儿子把小儿子折腾成了什么模样。
  听得母亲应了,于秋凉刚想说话,却突然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经常熬夜就是不好,不光掉头发掉得厉害,记忆力还要变弱。于秋凉停了动作,拍拍弟弟的肚皮,现在他又把弟弟的肚子当成了一面鼓,尽情敲打着。小弟弟放弃了挣扎,躺平在哥哥的肚子上,任由哥哥作天作地。管他折腾什么,瞧在他难得出现一次的份上,就让他尽情折腾好了。
  “哦对。妈——”于秋凉脑内灵光一闪,忽地记起自己想问的问题,“我爸呢?”
  “你爸去买香……哎,这不就回来了吗?”女人的话说到一半,被一阵脚步声给打乱了。于秋凉转头一看,恰好看到父亲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提了一只大袋子,里面装着香烛纸钱。
  “明天去给你姑父烧纸。”于父扬了扬手中的袋子,问,“今年还来吗?”
  “嗯……”于秋凉把脑袋转回去,吁了口气,“我肯定来。”


第88章 祭
  仔细算下来,于秋凉在正月初二当天来此处烧纸,已经是第七年了。不管他在这第七个年头是否见到了他死去的姑父,那些悲伤和愤怒都应当被时间淡化,就算留下一些遗憾,它们也可有可无。今年的冬天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松树还是那样青,纸灰还是那样飞扬,人还是那样静默,只不过今年的人比往年要少许多。
  悲伤和遗憾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不见的,本就不甚坚固的感情亦是如此。幼稚的人最不重感情,他们的心随时可以破裂,随时可以再度黏合到一起,形成一个整体。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心尽管破裂过,可当碎片再次聚拢的时候,那颗心表面光滑,内里无裂隙,完全看不出它曾经碎过一次或者多次。
  也许善于遗忘是一件好事,善于遗忘的人很少会感到心痛。于秋凉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添黄纸,漫无边际地想着过去。其实过了这么久,部分细节他也记不太清了,他对路怀明最深刻的印象,也变成了那张摆在桌上的遗照。人们死了以后,都会变成这样的黑白相片,于秋凉想自己可能也不例外——如果他还能再死一次的话。
  夫妻一方的死亡宣告了这一段婚姻的终结,当一段婚姻终结之后,无论是男方再娶,还是女方再嫁,都是他们的自由,不应该遭到他人的指责。于秋凉自然不想去谴责谁,可是有些时候,他看到空荡荡的黑木桌,听见某些不堪入耳的言语,还是会觉得不好受。
  被风一吹,纸灰到处飞扬,它们挂上树梢,飞上屋顶,但始终撞不进玻璃窗。透过窗户,可以望见一排一排的高大木架,上面或黑或白,或红或绿,摆着各式各样的骨灰盒。从古代走到现代,人类社会不断地向前发展,人口呈爆炸式增长,活人们需要的地盘更大了,死人们分得的地方更小了。这是有道理的,总不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占着活人的地,不叫活人工作,不叫活人混口饭吃。说死者为大,实际上地位最高的仍是生者;所谓的“死者为大”,不过是大家为了让某些人积点口德,才选择这样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秋凉心知肚明,他的父母同样了解,只是他们和于秋凉不一样,他们身份尴尬,不方便说。在烟熏火燎当中,于秋凉的眼睛被烟火熏得发痛,他揉了揉眼,干咳两声,离火盆远了些。黄纸快要烧尽,祭奠到达了尾声,即使再想念,再难过,现代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为逝者守灵。
  于秋凉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他是一个人进后院烧纸的,他父母受不了烟熏,让弟弟来又于情于理不合,所以只能由他来给路怀明烧纸了。说实话,他今天不太想来,因为他知道路怀明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世间,倘若他想,他随时可以跟余夏生一起出门,去和路怀明见面。
  可是他必须得让家人安心,更要向家人表示出他还没有忘。如果连他都忘记了,不再提起这件事了,那么,能为路怀明说话的人就又少一个。于秋凉低着头穿过矮小的门,几乎每次他从这里经过,都要被门框撞到额头,一来二去,他终于长了记性,一旦从这儿过,就下意识地低头。
  对于死者,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哪怕他们可能感受不到。于秋凉走过矮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冒着烟的火盆,忽然,空荡荡的火盆旁边,出现了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
  “……”于秋凉无语了,他发现他总能找到比他更无厘头的人。他以为像他这样自己给自己制作遗照的人就足够好笑,没成想路怀明比他还有意思。
  路怀明竟然一本正经地给自个儿烧纸。
  此处离前厅有好长一段距离,于秋凉觉得父亲和母亲兴许在前厅祭拜先祖,不会注意到他滞留后院,迟迟未归,便猫着腰低着头,又从那矮门中间钻了过去。路怀明知道他在,见他过来,连头也不抬一下,只晃了晃黑伞,当作打招呼。
  后院的人三三两两都散了,于秋凉瞅着旁边没人,悄悄开口:“你咋自己给自己烧纸,闲得没事干啊?”
  话刚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此时此刻最适合煽情,他说这种话不是讨打么?果不其然,他看到黑伞猛地抖动一下,路怀明似乎在伞面的遮掩下翻了个白眼。
  于秋凉讪笑起来,试图补救:“要不要我拿点儿东西给你,你自己烧?想要马还是想要牛,想要别墅还是想要豪车?”
  “哈。”路怀明把黑伞举得高一点儿,冲着于秋凉抬了抬下巴,“闭嘴。”
  “哦。”于秋凉乖乖地闭了嘴,陪路怀明一起蹲在火盆前头。他注意到路怀明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好像和那把巨大的黑伞是同样材质,这双手套似乎不怕火烧,路怀明竟戴着它去摸盆中的火苗。鬼是害怕火焰的,于秋凉曾经用火烧掉了三只鬼,这一点他还是知道,如果他没有注意到路怀明手上戴着手套,现在的他可能就要大呼小叫,认为路怀明是耗子抓猫找刺激。
  路怀明拨弄着盆中火舌,时不时扭头看于秋凉一眼。他每次看于秋凉,于秋凉都恰好没在看他,双方视线未曾交汇,竟意外地避免了尴尬。于秋凉紧盯着火盆,双眼被火焰晃得发晕,他在想,这火光太明亮了,一看就很危险,为什么会有飞虫心甘情愿地往火里扑呢?
  没过多久,于秋凉又想通了。他知道火很危险,是因为他从前被火苗烫过,知道火烧到身上时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可飞虫们不知道,它们一生只一次接触火焰的机会,而一旦接触,就是灰飞烟灭、粉身碎骨。上天不给飞虫们重来一次的机会,它们是不幸的。
  同样,很多情况下,人类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在这一点上,自然界极其公平。它公平过了头,让有感情的生灵和无感情的生灵承担相同的命运,却从来不去想前者是否会因此而感伤。于秋凉眨了眨眼,突然扭头看向路怀明,问出了那个积压在他心底多年的问题:“现在这样,你后悔吗?”
  “后悔有用吗?”路怀明低着头,拿了根小树枝拨弄盆底的灰烬。他神色专注,倒不像在拨弄灰烬,倒像是在寻找金沙。于秋凉的腿蹲得发麻,他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等着路怀明继续往下讲,他知道路怀明的话没有说完。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灰烬中残余的火星逐渐熄灭,路怀明随手丢掉小树枝,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伞,慢慢地站起身。于秋凉连忙跟着他一块儿站起来,同时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分别,好像就仅限于那几年的年龄差而已。于秋凉仅仅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并且人和人的区别可能会很大,但他完全找不出成年人与未成年人的差异,因为他始终认为,一个人的品格与其年龄无关。
  可是,路怀明今天要同他谈论的,不是人的品格,也不是人的年龄。路怀明仅仅是在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成年人?
  “你说说,你觉得成年人是什么?”路怀明撑着黑伞,从伞的边缘望天,天空似乎变得很低很低,蓝色的幕布拉在他触手可及的高度。他有闲心看天,于秋凉却没有这闲工夫,他抛出来的问题有些难以解答,于秋凉感觉他死了以后变得异常哲学,比活着的那会儿更爱谈人生大道理了。
  大概路怀明只有死了以后,才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在他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要为生活到处奔波劳碌,当然没有机会对其他问题多作思考。于秋凉的视线到处乱飘,他对路怀明给他的题目毫无头绪,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成年人,就是,年龄比较大一些吧。”
  像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似的,路怀明又笑了,又过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成年人的社会阅历一般要比未成年人丰富得多,就像你说的一样,成年人的年龄比较大,所以他们经历过的事要更多。经历更丰富,见识更广博,人就要更稳重,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这就是成年人。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哦……能。”于秋凉低声说,“你就直接讲你不后悔呗,还扯那么多。”
  “嫌别人说太多?”路怀明轻轻一转伞柄,“以后你就明白了。”
  巨大的黑伞转了三圈,路怀明突然消失了。一片黄纸突然从枯枝败叶里飞出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于秋凉面前,纸上用中性笔写着两个字:抱歉。
  这两个字……
  于秋凉蓦地想起来,余夏生也常常对他道歉。
  所以说,这群老东西是不是瞒了他点什么?


第89章 未接来电
  正月这几天,天气出奇地好,余夏生放了假,成天闲着没事干,就带着小黑猫出去遛弯儿。于秋凉瞅着小猫那一双眼都困得睁不开了,天知道余夏生为什么偏要带它出门。
  学校对待高三的学生真可谓是残忍至极,非但克扣寒假用来补课,还留了一大堆作业,学生们甚至连一个完完整整的新年都过不成。正常来讲,元宵节是寒假的最后一天,可进了于秋凉他们学校,就要做好过不了元宵节的准备,他们不单单是放假延迟,还提前开学。
  世间最恶毒的人全都聚集在教育局,于秋凉总算抄完英语作业,看着满篇狂放的ABCD,他愣了一下,紧接着趴在桌上笑出了声。他写字从来都很认真,一点儿也不马虎,然而可怕的高三常常能激发他的潜能,让他知道,原来有些事并非不可能发生。
  呈现在纸上的字体,和宋词然的草书相差无几,若是往第一页上写宋词然的名字,相信老师也不会看出端倪。于秋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吞吞地将英语作业收起来。这是他的最后一本练习册,写完这一本,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开学查作业。
  宋词然和于秋凉不一样,宋词然能拖则拖,不到最后关头不着急,而于秋凉则是在假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焦虑。他曾经因此被宋词然嘲笑过,因为宋词然觉得,着急一天两天,总比着急半个假期要好得多。
  或许真是这样,但就算于秋凉着急了半个假期,赶在开学之前,他也能轻松几天,真要计较起来,他一身轻松的时间还是比宋词然要多的。宋词然的轻松,是悬在死亡线上的轻松,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进坟墓;于秋凉的轻松,却是安安全全、一劳永逸的轻松,他永远不会有踏进死亡区域的那一天。
  还有四五天,他们就要开学,直面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都这时候了,宋词然竟还没有开始写作业。他不光是不写作业,他居然大胆到拉于秋凉出去玩儿。于秋凉心知宋词然玩不了多久,就会被爹妈逮回家去,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一块儿去网吧。正月里网吧不一定开门,再者,大过年的去网吧打游戏,怎么看怎么奇怪。
  “我是个成年人了,要远离游戏的诱惑,努力建设社会主义。”于秋凉斜躺在沙发上,嘴里嚼着薯片同宋词然讲电话。他振振有词,好像他真是个成年人一般。他还差几个月成年,自己心里应该有点儿数,宋词然在电话那头嗤笑,过了片刻,又转换成另一种委屈巴巴的状态,带着哭腔质问于秋凉:“这么久不见面了,你都不想我吗?”
  “这么久不见面?多久?”于秋凉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被宋词然恶心得头皮发麻,“我前天刚陪你去买了笔!你编瞎话能不能往靠谱的地方编?”
  “嘁。”宋词然的哭腔顷刻间消失不见,仿佛刚刚是于秋凉的耳朵原地起飞,把他的笑听成了哭。他在电话那头叽叽咕咕半晌,于秋凉没听清他叽叽咕咕些什么,刚打算挂电话,忽听得宋词然声音猛地抬高:“你不去网吧啊!那你去不去公园?”
  去什么去。于秋凉想到那只从公园的人工湖里破冰而出的鱼头怪,就感到浑身发冷。那是他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猎奇的怪物。猎奇和惊悚恐怖并不是同一类感觉,于秋凉觉得那个能把自己脑袋摘下来的菜刀鬼很恐怖,但它并不猎奇,于秋凉看它只会感到害怕,却不会感到恶心。鱼头怪跟菜刀鬼一比较,区别可就大了,它不光可怕,它还恶心——或者换个说法,正是因为它长得太恶心了,人们才会觉得它很可怕。
  “冷死了,你还去公园,你有病啊?”于秋凉直接否决了宋词然的第二个提议。在他看来,这个建议比正月去网吧更加愚蠢。现在他非常好奇,为什么宋词然这家伙就是闲不住,难道冬天呆在家里很难吗?在家里享受着暖气,总不会比到外面吹冷风还难受。
  宋词然不愿意在家呆着,或许是跟他爹妈有关。据他所说,他爸妈一天之内能催他十几二十次,赶他去写作业。倘若宋词然没有夸大其词,那么他父母的确是有点儿招人烦。不过,要论罪魁祸首,还是宋词然本人,如果他早早地写完了作业,哪怕是抄的,他父母都不会催他快去学习。
  小孩子们鲜少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不知他们是觉得认错太尴尬,还是觉得自己本身就没有错;再或者他们认为,自己年龄小,应该被捧在手心里,而不是遭到斥责。但错误本身与犯错者的年龄无关,不管是成年还是未成年,做错就是做错。
  “你还是在家里呆着写作业吧。”于秋凉不想再纵容宋词然到处疯玩,他对高考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高考对他的影响也不深远,可宋词然不一样,宋词然是要考个好大学,学个好专业,以后找个好工作的,宋词然和他不一样。
  没等宋词然反应过来,于秋凉就挂断了电话。他放下手机,稍微想了想,感觉直接挂掉电话似乎有些尴尬,便点开小企鹅,给宋词然发过去一张表情包。宋词然很快就回复了,他回了于秋凉一个流泪熊猫头。
  “我熊猫头今天不想说话,只想扣诶扣。”宋词然发来这句话就下了线,于秋凉猜测他是良心发现,去赶作业。
  扣诶扣是不管用的,政治老师不会搭理宋词然的扣诶扣。宋词然把眼珠子抠出来都没有用,假如政治老师发现他的假期作业没有完成,她发现的那一刻,就是宋词然的死期。于秋凉呼了口气,继续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出神,他最近走神的次数多了,而每次一开始走神,眼前浮现出的就总是谢江月的脸。
  谢江月……
  于秋凉摸了摸肚子,在沙发上翻个面,就在这时,余夏生突然打开了家门,他抱着小黑猫,静悄悄地走了进来。他开门的声音不大,足音更轻,于秋凉甚至不知道他回了家,就已经看到沙发旁边出现一个人影。
  “你干什么?回来不出声,在这装模作样的等着吓唬我?”于秋凉以俯卧撑的姿势从沙发上爬起来,顺手抄起抱枕往余夏生脑袋上丢去。小黑猫觉察到危机迫近,当即“喵”地叫了一声,跳出了余夏生的怀抱。
  余夏生没有养猫的经验,以为小黑猫从高处坠落会摔伤,连忙弯腰去捞,然而小黑猫早意识到他是危机之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抱。坏事经常结伴而来,余夏生这一弯腰,不但发现自己失去了小黑猫的宠爱,还发现于秋凉的抱枕不偏不倚正好命中自己的脑袋。
  于秋凉蹲在沙发上,地理位置比余夏生矮了不少,他不是投掷铅球的运动员,没有强劲的臂力与投掷的技巧,因此他最初的那一丢,实际上是乱丢。倘若余夏生没有弯腰,而是笔直笔直地站在原地,于秋凉扔出来的抱枕顶多砸到余夏生的胸口,可余夏生偏偏弯腰去抱小黑猫。
  软软的抱枕击中额头,不痛,但很懵。余夏生这个被砸的懵了,于秋凉这个砸人的也懵了。谁也没想到抱枕能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只有小黑猫料事如神。
  说它料事如神,不如说是它一手制造出了如今的局面,于秋凉和余夏生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齐刷刷扭过头,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蜷缩在拖鞋里的小黑猫。小猫在他们的注视下瑟瑟发抖,没坚持多久便从拖鞋里爬到了茶几底下。
  眼见小猫跑出自己的攻击范围,于秋凉又将枪口调转,对准了余夏生开火:“你干啥呢?进屋说句话出个声能累着你?一声不吭站那,你差点儿把我吓死。”
  他竟还好意思指责宋词然喜爱无理取闹,眼下他自个儿做错了事,无理取闹的本领却远比宋词然要高强。分明是他想别人想得入迷,忽略了余夏生,现在反倒是他来怪罪余夏生走路没有声音。
  “我进来喊你,你也不见得能听到。”余夏生一抬手,挡住于秋凉丢过来的第二个抱枕。起初的那只刚被他从地上捡起来,他可不想再低头弯腰去捡第二只了,他的老腰受不了。
  听余夏生这样说,于秋凉有意见了。他自认不是在想谢江月,只是每次他走神的时候,谢江月就恰到好处地蹦到他眼前,这不是他刻意去想所导致的结果。他咧了咧嘴,酸溜溜地说道:“怎么,只能你想别人,不能我想啊?”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的。”余夏生觉得他奇怪,伸手想掐一把他的脸,他却一偏头,躲开了余夏生的手。他这反应令余夏生好气又好笑,不禁脱口而出一句“小兔崽子”。
  一声“兔崽子”换来于秋凉怒气冲冲的一拳,余夏生连忙拿抱枕挡了。于秋凉饱含愤怒的一击打到了棉花上,有气无处撒,只得骂道:“滚啊,找你女朋友玩儿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余夏生本没有女朋友,被于秋凉说得多了,也有了女朋友。
  就在这时,余夏生的手机铃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于秋凉一下子炸了毛。余夏生匆匆忙忙退后几步,以防于小狗暴起伤人。他将手机从兜里扯出来一小截,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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