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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坡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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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子蔚每日躺在帐子底下,连动弹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蔺寒很害怕,他已差不多将所有能寻到的吃食都给云子蔚了,云子蔚身体就是不见好转,而且还受了风寒。
蔺寒见云子蔚命若悬丝的样子,真怕他哪一天就撒手去了。
那回他上山前,照旧托蕙因嫂子照看云子蔚。蕙因嫂子也应下了,同往常一般给咳嗽的云子蔚递水壶、擦虚汗。
谁知蔺寒刚走不久,就有一群人找上来了。
那群人马行色匆匆,到惠云县城外后,竟未着急进城去,而是在城外打听了一阵,知晓了他们是睦云县的饥民。不知怎的,那群人就走到了蕙因和云子蔚跟前。
他们穿着一致,为首的那人对着云子蔚行了一礼,道:“圣灵,二小姐让我们来带您回京都。”
软弱无力的云子蔚不及反应,已被两个上前的云家家丁扶了起来。他们带着他往马车停歇处走去。
云子蔚挣扎了一下,虚弱道了声“蔺寒”。家丁没听清,自然也没理会。
傻了眼的蕙因回过神,喊住他们:“你们是谁?要带他去哪里啊?”
为首的家丁停下脚步,回首又对蕙因行了一礼:“我们是云家府上的家丁。二小姐听说少爷流落至此,命我们将他带回。多谢夫人对我们家少爷的照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家丁从怀中摸出一锦袋银子,放到蕙因的手里。
52 辗转
蔺寒和温泽林抢到野狼腿肉回来,脸上和身上皆挂了伤。
蔺寒的额头上有淤青和破皮,他满不在乎地抹掉了血迹,提着血淋淋的狼腿肉走到帐子底下。这时蕙因嫂子急忙对他道:“阿寒,你的兄弟被人带走了!”
蔺寒怔住了,蹲下‘身与她平视,急急问道:“谁带走的?”
“那些人说他们是云家的家丁。我也拦不住他们……”蕙因急得要哭了,温泽林揽住她的肩头,让她安定一些。
“这袋银子是他们留下的。”蕙因将锦袋拿给蔺寒看。蔺寒接过看了眼,那暗绿的锦袋面上果真绣着一圈云龙纹,当中有一个“云”字。他饿了太久,眼前天旋地转,黑了一阵。
云家人知道云子蔚在这里受苦,把云子蔚带走了。
蕙因带着哭腔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蔺寒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点,接着问道:“他有没有什么话留下来……有没有对我说的?”
蕙因摇摇头,自责道:“他已经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了。都怪我不好,我应该将他们拖住的,这样没准你们还能再说上几句话。”
蔺寒道:“没事嫂子,你别怪自己,这事与你无关。”眼中的光芒却黯淡下去。
温泽林宽慰道:“子蔚被家中人带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必留在这里受苦了。”
蔺寒喃喃道:“你说得对。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他望向惠云县城外的长路,那条路通往远方的树林、湖泊与山川,弯弯绕绕,却不见归人的行迹。此后千山万水,相隔万里。
云子蔚颠簸在那条或狭窄或宽阔的路上。他被喂了温水与足够的干粮,裹着软褥子,浑身无力地躺在马车里。
马车中仅有他一人,无人同他多话,但他晓得自己这是要往哪儿去。云家人找到他后,马不停蹄地要将他带回京都,带他见他的阿姊。
初与蔺寒分别,他心中有过隐隐的慌乱不安。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睦云县化为渺小,他终于认命,知道再无返还的可能。那时他才意识到,因为蔺寒在身边,即使是面临饥荒,他也不曾慌乱过。不着调的蔺寒早已在无声无息间成为他的依赖。
他想到行程的末尾是京都云家,倒也能逐渐安心下来。云家和阿姊于他而言皆是较为陌生的,却也有一种神秘的令他安定的力量,或许缘由就是世俗人口中的“亲情”。
胃中的不适已渐渐退去,头还有些疼痛。困意与倦意接连袭来,他禁不住在温软和安宁中沉沉睡去。
这段行程远长而匆忙。他眼见丘陵平伏而去,荒村错落,寒霜覆原野。又见苍松挺拔,山峰高耸入积云,皑皑白雪披山河。江南远去时,天边还未见归来 成诗的新燕。
一行人抵达京都时,已是开春。都城积雪消融,河流冰解,两岸柳枝抽绿。街上车马行人来往,酒家旌旗招展,小贩沿街叫卖。
云子蔚回到此处,只觉得回想起当时在漱月楼中的光景已恍若隔世。
云家的新府邸在北迢街深处。他是第一回来,透过马车窗望出去,见到那题金字的匾额与门外的伏着的两只石狮,心底生出些生疏意来。
小厮噔噔噔跑进府里禀告。家丁掀开帘子,引他下马车来。
身披绒袍的云子嫣从堂里跨步出来,仪态步履虽未失从容,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微红了眼眶。她走到他跟前,有些生涩地唤了句“子蔚”,道:“我……我是阿姊。”
她打量着云子蔚,酸涩道:“你受苦了。”
云子蔚垂眸,任她稍有些冰凉的手指触碰他的面庞。
从前云子蔚见到她,两人都相隔甚远。他身披圣衣,头戴琉珠玉冠,坐在高位上岿然不动,云家人恭敬地在底下朝拜,从不敢直视他。这样的机会也并不多。他早已记不得云子嫣的模样,只晓得这个是他有点陌生的阿姊。
云子嫣望着他,温热的手握住他的:“云家对不住你,让你颠沛流离这般久。所幸回家了,终是回家了。从今往后阿姊会护佑你。”
云子蔚入世未深,也不晓得该以如何的神情与动作回应阿姊,只是轻“嗯”了声,有些木然无措。
云子嫣倒像是早知晓弟弟的脾性,未放在心上。她对他道:“我本是毫无头绪,四下乱打听你的下落。好在几个月前我无意间在京都遇见了你的故人,他说你流落到睦云县了,我才派人找过来。”
云子蔚疑惑:“故人?”
“是。他是麒麟军统领孙冶亮的兄弟,姓秦。”
云子蔚听闻那人姓“秦”,心下已了然。一年多以前,蔺寒的表弟秦漾被一个大臣悄悄从淮海镇带走,原来是来到了京都。
云子嫣携他的手进屋,同他说起云家来京都的因果。她道:“爹娘上了年岁,经不住来京颠簸,我便一人来了京都。所憾他们未来京都,否则还能见你一见。他们若是见到你,必定会喜眉笑眼。不过也无妨,总能够相见的。”
云子蔚接过诗人奉上的热茶盏,捧在掌心里,略微点头却是敛眸无言。
云子嫣看着他,抿唇道:“子蔚,阿爹阿娘心中有你。虽碍于你的身份,他们不能长久陪伴你身侧,却也年年岁岁念着你。阿姊也是,阿姊今日甚是欣悦。”
云子蔚轻“嗯”,仍只是点点头。
接着云子嫣便问起他这一路的遭遇,这才将云子蔚的话匣子打开。
他说自己被珂晖族人从漱月楼带走,险些被当作奴隶贩卖,幸好遇见了年少时的故友蔺寒,将他带离深窟。他随蔺寒在睦云县过活有一年余,后来又陷入了饥荒浩劫里。
他道:“睦云县的百姓如今正在经受饥荒,府中人匆忙将我带回,我还未及跟蔺寒告别。他于我有恩,阿……阿姊可否命人为他寻一栖身之所。”
云子嫣讶然:“睦云县发生饥荒了?”
“是,已有数月了。无尽饥民出城讨食,尸曝荒野。”
云子嫣只听闻前年萍州浚阳县发生过洪灾,没想到云子蔚所在的睦云县也发生了洪灾。朝廷并未有大动静,怕是没怎么放心上。
早听闻倘若天下频发洪旱灾,便是天公对天子不满。珂晖族执政不过几载,天下难事重重,朝中竟还敷衍塞责,此何不谓乃亡国前兆。
云子嫣让云子蔚安下心,她会托人办好此事。她隐约记得孙冶亮也是睦云县人,命人将云子蔚的住处安排妥帖后,亲自过去将睦云县的事告诉孙冶亮。
孙冶亮听到睦云县发生饥荒,脸色煞白。睦云县百年来未发生过饥荒,偏生就在他离家的时候爆发了。他的爹娘与哥嫂还有一个小弟还留在那里受苦呢。
他心急如焚,立马想亲自回睦云县接亲人回来,奈何军中事务繁重,他脱不了身,因此决定让几个麒麟军将他家人安然带回京都。
云子嫣知道他心有此意,便将蔺寒的事也一并交托给他。孙冶亮应下后,猛然又想到了秦漾。秦漾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中人都在经受饥荒。孙冶亮急忙策马去明国公府告知秦漾。
秦漾也是脸色一变。他也不晓得他那文弱的弟弟能否护得自己和阿娘安然无恙,托孙冶亮将他家里的三个人,还有表兄蔺寒安顿妥当。
孙冶亮连声应下,让他放一千个心。
麒麟军一骑绝尘,行程中未敢有丝毫耽搁。他们于暮春抵达睦云县城,经了几番周折才寻到惠云县。衙门里的捕快领着他们去到荒野的破庙时,天已经暗黑了。
他们一将破门推开,许多饥民像是见到了救世的神佛,不住地缠上来,一边诉说自己的苦难,一边跪着上前,哀求他们将自己带离这里。惠云县的捕快走上前,晃了晃尖刀才将前仆后继的饥民吓退。
麒麟军丝毫不理会。他们闻若未闻,站在门口喊“于凤芝”,说他们的孙统领在找阿娘。立刻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拉着个孩子过来,身后跟着个男人。她欣喜若狂,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她用嘶哑的嗓音问:“是小二吗?是我儿子孙冶亮吗?”
领头的麒麟军一说“是”,她便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又哭又笑。她说她的儿子终于来找她了。
领头人看她身边只有夫君与孩子,问道:“夫人,您家还有别人在么?孙统领命我们将家中人一并带回。”
孙大娘用脏衣袖擦满脸泪痕,道:“没了。我那没良心的大儿子带着媳妇投奔岳丈去了,将他的亲娘我抛下了。”
领头人了然,点了点头。他在破庙里踱了几步,四下张望寻人,却见灰头土脸的饥民直勾勾盯着他。他回头问孙大娘:“您可否见到秦家人,秦谧、他娘方梅知还有一个姑娘?”
孙大娘环顾四周,指了指面墙的一角,道:“秦家就只剩秦谧一个人了,就在那里。”
领头人走过去,见那人躺在枯草堆里,面墙而睡,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瓷罐。他的发上和旧衣衫上皆沾染了尘草屑,整个人了无生气。
53 起义
麒麟军找到孙大娘一家和秦谧以后,还在破庙与城外找了一圈,却如何也找不到孙冶亮所说的蔺寒。根本无人知晓他在何处。
麒麟军无法在惠云县里长久耽搁,因此托衙门留意蔺寒此人,倘若找到他,就迎他入城,为他找一个栖身处。如此这般,上头交代的事也就算完成了,接着他们便策马回京。
他们不知道的是,蔺寒早在他们来惠云县的前一天就回到睦云县了。
温泽林的妻子蕙因将要临盆,想要进城找一个稳婆。温泽林几番哀求惠云县的守城侍卫皆遭拒绝,蕙因便说她想回家去。家中有软褥与热水,可以安歇下。倘若运气好,还能在睦云县里找见稳婆。
温泽林也知道,他妻子的身子过于虚弱,怕是要撑不住了。他们已不死心地在这里耽搁了太久,是该回家了。于是温泽林和蔺寒将城外废弃的一辆木板车修整一番,铺上褥子,让蕙因躺上去。他们一前一后拉着板车,沿着石子路将她带回了睦云县。
县城中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街道寂静荒败,灰尘厚厚,常见路边瘦骨嶙峋的饥民。留守在城中的人家要是家中饿死了人,也不敢放声啼哭,时时担心会有游荡在外的饥民闯进来抢夺尸体。
寻常热闹的睦云县,如今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们回城后没两天就得知知县回城了。蔺寒的知县姨丈在他县动用多方联络朝廷,知晓了钦差的行踪。这钦差终是要抵达睦云县城了,所以他也急匆匆赶回来了。
原来朝廷早就派出了钦差大臣,只是那大臣行程磨蹭,迟迟未到。衙门里的人心里窝火,皆道这钦差哪怕是一步三回顾,这路也早该走完了罢,怎会慢成这幅德行。
这慢吞吞的钦差来临时,收到消息的满城饥民都已赶回,眼巴巴地等着他布粥放粮,人山人海挤在衙门外的街道上。
这钦差大臣是珂晖族贵族,生得浓眉大眼又膀大腰圆,倒是能讲一口流利的华族话,与知县交谈丝毫无障碍。
钦差领着手下人一路游山玩水过来,颇有一番闲情雅致,到了衙门也不急着做事,说他一路奔波深感疲惫,要先沐浴休息。
饥民们忍着满腔怨气,携家带口捧着碗守在衙门口,等至午后才见大臣悠悠出来施粥。他命人搭起棚帐,摆上几桶粥。当即有百姓争先恐后地拥上来争抢。捕快们竭尽气力嘶喊“列队一个一个来”,棚帐前才排起几列长队。
粥在桶里还看不出什么,拿瓢捞进碗里,才能发觉那粥薄如水,稀得可怜。
有饥民愁眉苦脸道:“这粥怎么这般稠,哪够咱们垫肚子的。”
施粥的钦差手下是个华族人,闻言不耐烦道:“你爱要不要,有的是人要!”
这人倒是投了珂晖族,早就软了骨头,没将老弱病残的华族饥民放在眼里。他见到钦差大臣却又是另外一副谄媚的嘴脸。蔺寒在一旁瞧得胃里直翻滚,心想这种人实在不配为华族人。
饥民着实太多,到了晚上也没能布完粥。钦差大臣先行休息去了。
钦差走了,衙门里的人不好说什么,而他手下的人竟然也嫌累得慌,一并撂挑子不干了。蔺寒叫住他们,他们却道他们晚上不做活,因此接手的都是衙门里的人。
衙门的人舀粥时也觉得心凉,那粥也着实稀,稀得让人心慌,总觉得它将要见底了。
温泽林不舍得喝粥,每日都拿回去给他孕中的妻子喝。一点稀粥确实垫不了肚子,却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温泽林觉得饥荒苦了自己的妻子,他连最起码的让她食能果腹都未能做到。
钦差到县引得多数饥民回城了,温泽林经一番打听找到了一个稳婆。那稳婆答应给蕙因接生,但不要钱,只要四碗粥。温泽林允了。
蔺寒打小体格就好,耐饿能扛。他知道后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决定将自己两天的粥给那稳婆。
饥荒中稀粥也是价比千金,温泽林觉得这份恩情太重,不肯接受。
蔺寒道:“男人嘛,饿几天没关系,能帮你担一点也好。嫂子跟孩子最打紧。”他拍了拍温泽林的肩头,劝他宽心。
说实话,这孩子福薄,来得并不是时候。即便如此,温泽林还是小心翼翼地守着妻子,等待孩儿的降生。
温泽林和蔺寒每天跟满城人一样等着领粥,而赈灾的米也在急剧少去。
之前衙门里的人担心不无道理,钦差到城的第五日,粮没了,这当即引起了满城慌乱。
有几个脾气暴的饥民丢了碗气冲冲地上前来,叫钦差想办法。那钦差被逼急,连连摊手道朝廷也没粮。饥民们逼问后路如何,钦差拱手道“上报天子”。
底下当即有秀才发问:“若天子无法则何如?”
钦差道:“天子怎么会无法,我即刻启程上报朝廷。”
可饥民没法听进他的话。
如海的饥民暴动不安,互相拥挤推攘,涌上前来,将钦差堵得无路可走。钦差的手下们握刀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钦差又怕又气,直道:“大胆刁民!”
县城中的百姓已饱受饥荒之苦,能得到一口薄粥也已知足。如今连薄粥都没了,叫他们如何冷静。衙门里的人心里也憋着一把火,全然没有帮着钦差的意思。
显然这钦差也没想过后招,被睦云县的百姓逼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他信誓旦旦地说,他命人速去向邻边几县借粮,一定能解决睦云县的燃眉之急,百姓才暂且放过他。
结果那钦差一躲进衙门又不见人影了,说好去向邻县借粮,也不晓得他到底动作了没有。百姓们天天堵在衙门外,等啊等,等到心灰意冷,仍不见外县来粮。他们走至穷途末路,终是忍不住掀起阵阵暴动,冲撞衙门木门,要那钦差给个交代。甚至有人扬言说要将那欺人的珂晖族大臣挫骨扬灰。
珂晖钦差作乌龟状,躲在衙门里不肯见人。期间托过知县出来一趟,叫知县替他跟百姓道消息已传至邻县,新粮不日就来。
这话有几分可信,还未可知。百姓根本不吃一套了,心中悲愤难抑,衙门外风波频生。
这边的动乱尚未平息,于温泽林而言雪上加霜的事情出现了,他那连着几天未进油米的妻子在临蓐时咽气了,她腹中的孩子也还没能出世。
那晚稳婆从屋里出来时,手上还沾染着鲜血。她摆手又摇头,直道这女人命不好,怀有身孕时恰逢饥荒,吃住都不好,最后也没落下个好下场。她说着便自顾自到井边舀水冲洗手。
温泽林听罢脸色都苍白了。
蔺寒见他踉踉跄跄的进屋去,自己也跟着过去,在门口站定。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丢着水盆,盆里有血水与帕巾,蕙因裹着凌乱的褥子,一只手臂还放在被褥子外,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如纸,已没了呼吸。
温泽林缓缓在床头跪下,握住了妻子的手。
蔺寒第一次瞧见他哭。昏黄的烛光下,温泽林紧紧握着蕙因的手,脸色已涨得通红,额角和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满脸都是泪痕,悲痛至失声。
温泽林不肯动蕙因的尸身,让她安然睡在床上,自己守在床榻边上。蔺寒陪他清醒到天明。
天将亮的时候,温泽林嘶哑地喊了声“蔺寒”,一拳狠狠砸在床榻上。他嘶吼着,破皮流血的手伸进发间抓扯,颓靠到了墙上。他通红的眼里含着泪,他说他忍不了了,无法再像南无拉那样永怀慈悲之心。
温泽林的妻子死了,他也疯了。他再无任何顾忌,倘若手中能有一把屠刀,就能灭尽佛魔。
向来冷静的温泽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也听不进知县的劝。他于一个满街饥民或昏睡或忪惺的清晨,扛起街头木桌,一次一次,砸撞开衙门的大门。那木桌粉身碎骨,许多露天而睡的百姓也被惊醒。
百姓眼瞧着他握着捕快的大刀进门去,眼见他将尚穿着亵衣的珂晖族大臣赶出门来。天未转暖,那人高马大的钦差被反手捆绑着,冻得瑟瑟,嘴里还骂着“刁民”。
那时百姓已涌到衙门口。
温泽林立于阶上,嘶声力竭道:“钦差无法,是钦差之罪;朝廷无法,是朝廷之责!”
百姓的愤懑情绪一时间都涌上心头,纷纷振臂响应: “朝廷无法,是朝廷之责,钦差无法,是钦差之罪!”
其中还有夹杂的声音道:“朝廷欠我们一个交代!”周围百姓纷纷应和。
温泽林抽刀上前,一下子砍下了钦差的头颅。那头颅从台阶滚下,那双眼睛还惊恐地睁开着,死不瞑目。温泽林抓着头发将那血淋淋的头颅提起来,嘶声道:“天降灾祸,乃南无拉真主以为天子无道!天子无道,当伐当诛!”
百姓悲愤道:“天子无道,当伐当诛!”
温泽林一起头,几十万睦云县百姓纷纷响应。知县无法,充耳不闻,躲在衙门里不管不顾。温泽林问衙门里的兄弟愿不愿跟他举大事,蔺寒头一个响应,他道无道该伐,为此死生不惧。
于是“复华族”的旗子竖起了,饥民们组成了一支庞大的义军,决定推翻珂晖族王朝,一路北上。
当时传言四起,道渃叶圣灵曾现身睦云县,温泽林同蔺寒曾与他谈今论世。他道天下逢乱,黎民受苦,授意此二人伐无道,令海清何晏。渃叶圣灵乃南无拉真主座下弟子,他意便为真主之意,真主不容暴君。
又有传言道,温泽林和蔺寒年少时曾在红梅山坡迷途,醒来却见月下一株白梅。白梅显现于红梅坡,便昭示英雄将临于世。
几十万义军翻过红梅山坡时,忽见山中一树凌寒傲然的白梅。此乃百年奇观,众人惊叹不已,纷道乾坤将转,乱世将平,心胸皆燃熊火。翻越红梅山坡后,那火仍是燎天掠地。
史书称其为“红梅军起义”。
据《旷史》记载,堇文四年春,温泽林之妻逝于室。温泽林彻夜长思,痛不能眠,蔺寒陪随。至天明,温道:“昔年真主去南拱山,遇一焚中鹤。真主问鹤何来苦。鹤道:‘天赐’。今天赐饥荒悲苦,余却无法泰然置之。天赐悲苦,余心如焚火燎原。”
蔺道:“错不在天,错在世道。”
温道:“余心本有静水与炽火。静水曰安乐慈悲,炽火为狂魔。今炽火毁静水,烧尽慈悲。”
蔺道:“世将有道,道在人心。”
温道:“乃需勇智者匡扶。”
遂揭竿而起。
54 生疏
仲夏光炽热,暑意正浓。午后多倦怠,读几页书便可酣然入眠。
敲门声传来时,秦漾正斜靠在床上翻书,恹恹欲睡。敲门声里还夹着孙冶亮的声音,他声声喊着“秦漾”。
小桌案上摆着的一碗冰杨梅汤已喝下了一半。秦漾闻声将书搁下,道了句“门没上锁”,将小桌挪到一旁,起身欲去开门。而心急的孙冶亮不待他过去,一把将门推开了。
孙冶亮道:“阿漾你看,是谁来了。”
孙冶亮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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