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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压群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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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夫人大概一直以为自己是最驻颜有术的,想不到强中更有强中手。当下两个女人立刻热烈地交流起了保养心得,真是越说越投机,相见恨晚。
说来好笑,自从我说彩珠只比我大几岁后,她就变得很友好,非常友好——就像以前哪些龌龊都不存在一样。
女人啊,总是太在意自己的容貌。就因为我说一个本来三十岁的女人看起来像二十岁——我发誓,完全只是在陈述我亲眼所见到的事实。结果就化敌为友,让她再看着我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
难怪菜场卖菜的小贩看见大妈走过来就会亲亲热热地叫人家小姐的。一声小姐,皮都酥了,口袋里的钱钱掏起来毫不手软。
就在她们的热烈讨论声中,我们的车驶进了一座巍峨的门楼。里面,就是今天的目的地——皇宫了。
进宫的那一刹那,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担心,有畏惧,还有难耐的兴奋。
这几个月以来,我的生活中尽是奇遇。就比如今天,堂而皇之地坐着车进皇宫,该感到庆幸,因为,你进宫了。
尽量让自己少想那些负面的东西,只想正面的收获,这样才会快乐。
皇宫很大,院子很空落,除了两排很整齐的树,再也见不到别的什么。阔大的院子衬着红砖绿瓦的宫殿,头上是高远的天空。不知为什么,想象中热闹的皇宫竟给我了一种荒凉的感觉。
再进去一道门,我们的马车就停下了,于是我们徒步沿着高高的宫墙行走。
这时候才算是见到人了,宫女太监不时从身边走过。但只见到了下人,没见到一个主子。我还真想看看贵妃们出行的场面呢。
第78章 笼中小鸟(一)
想着没有主子只有下人,前面就传来了喝道声。彩珠刻退到路边躬身垂手而立,我也赶紧有样学样,依样画葫芦。
远远地,只见众多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乘銮舆走了过来,上面帐幔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
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銮舆上的人突然拉开帐帘,迟疑而又激动地喊了一声:“你是,阿?”
卫夫人抬起头,用同样难以置信的声音问:“你是,楚楚?”
銮舆上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太监马上走过来,伸出手搀扶她下舆。当她走到卫夫人面前时,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然后,竟然像演戏一样,互相投入对方的怀中哭了起来,嘴里还呜咽着:“想不到你还活着!”
这是在上演:战乱中失散多年的姐妹在宫中偶然重逢?
我和彩珠站在一边完全看呆了。战乱之后,重逢的戏码到处都在上演,不算稀罕。稀罕的只是,我们刚进宫,居然就在宫里遇到了卫夫人的故旧或至亲。
抱完了,也哭够了,见彩珠已经是一副等不及的样子,卫夫人才招手喊我:“桃叶,你快过来见过戴……。”说到这里她顿住了,显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位贵人在宫里的身份。彩珠忙提点了一句“贵嫔娘娘”。
卫夫人和我立刻肃然起敬。想不到卫夫人的故交,竟然就是如今宫中正得势的戴贵嫔。
关于戴贵嫔得宠于当今圣上的故事,宫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了。想不到今天刚一进宫,就见到了这等传奇人物。光冲着这点。这趟进宫,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等会,卫夫人再跟她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说不定,等我来宫中参加决赛的时候,真能得到这位贵嫔娘娘地帮助也说不定。
彩珠见我一脸憧憬,皱着眉摇了摇头。
彩珠姐姐地表情不对哦,等会可要好好问问。
不过有一点让我很是纳闷:戴贵嫔既然叫卫夫人阿,说明这两个人是同辈。那么她的年龄至少也在四十岁以上了,怎么还那么得宠呢?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好像还是近几年才得宠的,难道当今的皇上,不爱少,反而恋老?
趁她们俩说话的时候。我悄悄打量着戴贵嫔。然后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的确年纪不小了,无论怎么打扮。看起来还是半老徐娘。
卫夫人跟戴贵嫔又说了几句话后,回头交代我:“我到贵嫔娘娘的宫里去坐坐,你就跟着彩珠去见六殿下吧。等你见完了,我回头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也行。”
说到这里看了看戴贵嫔。她马上笑着说:“就到我的栖霞宫来就是了。”又对卫夫人说:“我们姐妹俩难得遇到。你今天就别回去了,我们俩正好秉烛夜谈。”
她们要秉烛夜谈我也没有办法,一个是我地雇主。一个是煊赫的贵嫔。我只能赶紧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不管怎样,我今天是一定要回去的,我可不想跟某人秉烛夜谈。
再次躬身致礼,然后和卫夫人分道扬鏣。她随戴贵嫔去了,我则跟着彩珠七弯八拐,又走过了一道门。
彩珠告诉我,这道门里面才是皇子们住的地方。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史书,里面好像说,皇子到了一定地年龄就要在宫外另赐府第的。把这个疑问向彩珠提出,彩珠解释说:“在洛阳旧都地时候的确是这样的,可永嘉之乱,宗庙被毁,宫妃离散,宗室子弟也折损了十之七八。皇上建立新都后,因为幸存的皇室血亲原本就有限,不忍别居,故而都收留在宫中,只是分成不同的宫院而已。”
我听了不觉惨然,永嘉之乱对皇室地确是一次大灾难。劫后余生之后,他们清点活下来地人,发现少了那么多,自然不忍再分居了。
不过现在新朝廷建立已经快十年了,一切都已步入了正常的轨道,大概再过几年,宫里人多了,还是会往外迁了的。
说着说着,彩珠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殿名:承恩殿。
看彩珠推开厚实地铜门,自从进宫后就一直忐忑的心,这会儿更是
了极点。
一路走过来我拼命地没话找话说,就是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绷得紧紧的神经。可真的站在他的宫门前我才知道,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是没用的,那高高的宫墙,长长的宫道,厚重的铜门,无不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让人竟然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在里面等着我的,将会是什么呢?
提心吊胆地跨进宫门,又走了一会,才在一间房子前停了下来。彩珠举起手正要敲门,一个绿衣宫女走过来说:“彩珠姐姐,别敲了,殿下不在里面,到修仪娘娘那边去了。”
彩珠吃惊地说:“殿下几天没吃东西了,昨天走路就歪歪倒倒地要人扶,修仪娘娘特别派人过来交代要他好好将养的,怎么今天又去了呢?”
绿衣宫女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娘娘又昏死过去了,那边的人慌里慌张跑来报病危。”
彩珠皱着眉说:“隔两天病危一次,老这样下去谁受得了啊,再拖些日子她自己还没有……”说到这里打住了,大概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下人,不该在背后埋怨主子吧。
不埋怨主子了,就埋怨奴才:“你们也是,六殿下都这样了,你们也不知道拦着。”
绿衣宫女一摊手:“这又由不得我们,殿下说要去,谁拦得住?殿下那脾气,彩珠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彩珠听了这话,也沉默了。
我看着绿衣宫女对彩珠的态度,熟络之中又带着几分尊敬。可是彩珠不是九公主宫中的管事之一吗?难道这兄妹俩的女官是通用的?
彩珠却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向四周左右看了看,带点讶异地问:“梨儿,今天出什么事了?怎么殿里这么安静,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从一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实在太安静了,一路从大门口走过来,就没见到两个人。
绿衣宫女梨儿说:“跟着殿下去了一些,还有一些被公公叫去了。”说到这里,她附耳低声对彩珠说了一句什么,彩珠“啐”了一口道:“作死!亲娘都这样了,她还搞出这样的事。”
我没听清梨儿说的话,不过从彩珠的反应来看,估计又是那位不安分的九公主闹出什么事来了。而且事情还挺出格的,不然,这个忠心耿耿的彩珠不会如此出言不逊。
彩珠看了看殿外,又看了看我,突然一把推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我推了进去,一边锁门一边急急地说:“桃叶姑娘暂时先在里面等着吧,我们殿下可能等一会就回来了。你放心,就算今晚不能出宫,你妹妹我也会派人去照应的,卫夫人那里我也会去告知,你只管安心呆在宫里就好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你在里面稍安勿躁,一切都等我们殿下回来再说。”
我慌了,搞什么嘛,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地把我接进宫来,然后囚禁我?
听着门外传来的落锁声,我惊慌地冲过去想拉开,可已经迟了。我站在门里大声喊:“彩珠,这是干什么?你们殿下又不在,你关着我有什么用?不如放我去你们娘娘那边,你们殿下既然在那边,你就带我过去见他啊。”
没有回音,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大概彩珠锁上门后就匆匆走了。
我颓然倒在一把太师椅上。
我千思万想,这估计那打算,就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六殿下倒是没见着,但我被锁在他的卧室里。
第79章 笼中小鸟(二)
正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我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开始处的这间屋子来。说不定,能找到一扇没关严的窗户,或侧门后门什么的让我逃出去。
前面是书房,靠墙几个书架,然后是书桌。
走进去是卧室,里面摆了一张很大的床,床上锦绣叠翠,华彩熠熠,帐子是海棠色的纱帘,整张的床的铺设都是海棠色系的。不能说不好看,但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再往里走,是一个浴池,足可以同时容纳十个人沐浴。这家伙还真会享受呢。也不知道他是先让那些女人沐浴了再打,还是打得桃红柳绿了再扔进水池听她们呻吟?
多半是后者,那个变态已经到了相当的级别,他肯定会怎么刺激怎么来的。
等等,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琢磨这些。
可是事到如今,我除了在他屋里瞎逛逛,乱想想,以打发时间外,又能怎样呢?指望翻窗户是不可能的,每扇窗子我都推过了,都关得死紧。侧门和后门也没见到,好像只有前面的那扇门。这宫里房子的设计跟民间的不同,门很少,连窗户都设计得特别高一些,难道,主要是基于安全的考量而不是舒适方便?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此次进宫实在是太莽撞了一点,还是应该跟王献之商量的,至少,应该告诉他一声。这样,他见我没按时回去,才会想办法来救我。
但一想到公主,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进宫是入虎口。他更是。我们俩。没必要都搭进来。我是躲不掉了,没办法。他的公主到底是女孩,还不好意思逼他那么紧,又何必让他做无谓的牺牲?
在几间屋子里转了转,最后来到前面的书房,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是,竟然大部分都是讲治国平天下地圣贤书,还有一些智谋权术,书里面尽是褶痕、记号、点评、感悟。看来,六殿下虽然某些行为喜好偏差了点。但也不是草包,人家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只可惜我只是升斗小民,这些书我看了没用,我也实在提不起兴趣看。
走到书桌边,才发现,最上面摆放的一本书。正是我抄的那三本经书之一的《黄庭经》。再往下面翻,居然全部是经书!
摆在书桌上的。就是他最近在看的书。难道因为母妃的病,他准备改信佛教,准备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要这样的话,哪天他真当了皇帝。就可就是万民之福了。一个仁心仁术的帝王。是古往今来老百姓地梦想啊。
不过也多的是嘴里念着佛经手里却做着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向不向善,与念不念佛,原就不相干的。
看着桌上现存的经书笔墨。我索性坐下来抄经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正好没抄完。
抄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你的心变得安宁。再多地烦躁,抄着抄着就风停雨止了。
于是从笔架上抽出一只笔,再找来一叠纸,慢慢抄起经书来。
可惜,才抄了几页,咣当一声,门就开了。是梨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原来已经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卫夫人想必是在戴贵嫔那里吃了。她说陪我进宫,结果半道就一溜烟跑掉了,也不管我地死活。这样的人品,怎么为人师表啊。
小宫女见我竟然坐在她家主子的书桌前,立刻大惊小怪地喊:“你在干什么?不要动我们殿下的东西啦。那是我们殿下平时坐着看书写字的地方耶,你怎么能坐在那里!这屋里多地是椅子,你随便挑张坐就好了嘛。”
我正愁找不到人吵架呢,你倒送上来了。
小宫女见我对她地话置若罔闻,放下托盘就冲到我面前来,鼓着眼睛瞪着我。我一边继续抄经一边笑眯眯地说:“可我就是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啊,呃,你们殿下的椅子真舒服。”
梨儿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亏我还怕你饿,自己都没吃,先给你送吃的来,你居然乱动我们殿下地东西。你家里没大人啊,一点家教都没有!”
我的笑容变冷了,“你们强行关押我,我不过在书桌前坐了坐,就是没家教了?那你们的行为又算什么。还有你说得很对,我家里的确没大人,我父母双亡。不过我就算没家教,也比你们好太多了,至少我不会大白天掳人。你要嫌我在里面乱动东西,把我赶出去啊,又不是我要呆在里面的,你别搞错了。”
越说越气,什么经书都控制不了我的怒火了。我顺手一扫,书桌上的东西叮铃当啷地摔了一地,一个玉麒麟掉到地上摔成了几截。
梨儿疯了一样地冲过来要抓打我,我退到书架旁,顺手操起
着的一尊看起来非常贵重的翡翠佛像说:“你敢碰我把这个摔得稀巴烂。你要想保住你们殿下屋子里的宝贝,就放我出去。”
梨儿不敢动了,骂骂咧咧地诅咒了几句,关上们出去了。
我轻轻放下佛像,放好后还很温柔地摸了摸,然后退后一步,合掌当胸道:“对不起佛祖,我只是吓唬她而已,绝不会真摔的。您大仁大德,就原谅我吧,还有,保佑我妹妹桃根健康长大。”
安抚好了佛祖,我转头看着满地狼藉,自嘲地想:想不到我也成有变泼妇的潜质。
又站了一会儿后,见门外再无动静,我重新坐下来抄经。刚刚虽然生气扫了一些东西下去,但佛经笔墨我肯定是不会动的。
梨儿这会儿多半去梁修仪宫里找彩珠去了。而那个梁修仪,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是她这个时候翘辫子,我安全倒是安全了,不过也被遗忘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得去呢。
余光所及处,突然看见了梨儿匆匆放在茶几上的托盘。我放下笔,走过去端起里面的饭碗吃了起来。她们的娘娘一旦殡天,那时候兵慌马乱的,谁还记得给我送饭啊。我现在有得吃就吃吧,至少,她们的殿下来了,我也好有力气对付。
一边想一边吃,也不知道吃进去的是些什么东西。直到打起了饱嗝,才惊讶地发现,我竟然把三大碗菜一大碗饭全部吃光光了。平时在家,这样一半也吃不到的。
我这叫什么:化悲愤为食量?
吃完饭,门外总算响起了脚步声。我正襟危坐,等待着来人。
门开了,彩珠走了进来,看见空空如也的托盘,讥笑道:“我还以为你发脾气要绝食呢,怎么,胃口很好嘛,这么多都一扫光。唉,也难怪呀,穷人家出来的,平时在家里不知道吃没吃过一顿饱饭,这会儿进宫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是恨不得连碗都一起吞进去了。”
我舒舒服服地靠在太师椅上坐着:“我当然要吃饱了。我绝食?你想得美!不吃饱,怎么对付你们那个变态主子?”
彩珠怒道:“不准你说他变态!我告诉你,你给我小心点,你现在是在宫里。别说我事先没警告你,你的言行一定要慎之有慎,你在宫里不过跟一只小蚂蚁一样,这宫里随便哪个主子都可以处死你。”
我说:“你的意思,这宫里是虎穴狼窝,哪个主子都草菅人命、无法无天?这就是你对我们皇上的后宫的评价吗?很好很好,假如我有机会见到他的话,一定把这话向他老人家禀告。”
彩珠语塞了。突然,她脸色一变,伸手捡起一块玉麒麟的碎片说:“天那,你把这个都砸了。这可是我们殿下最喜欢的玉器,一向都放在案上的,这回,你死定了!”
心疼不已地拿着那块碎片,她走过来,朝我猛地挥出一巴掌。我早就估计到她会有此一举,手里已经暗暗拿起了茶几上一个栩栩如生的翡翠水仙。她掌风扫过来的时候,立刻用水仙一挡。砰!可怜的水仙也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彩珠吓傻了。我咯咯笑道:“这回可别赖我,你打掉的哦,要赔也是你赔。”
等彩珠醒悟过来时,我已经快步走向书架,拿起了那尊玉佛,作势高高举起。
彩珠慌乱地喊:“不要!你要是摔了那个,我们殿下回来真的会杀了你的,也会杀了我们所有的人。这些天他一直在向尊佛祖祈祷,每晚就站在那尊佛像下念经,你要是摔了佛祖,他不会饶你的。”
我说:“要我不摔也可以,那你放我出去啊。”
彩珠摇头道:“不可能的,我刚刚已经跟殿下说过了,他要你在这儿等他。”
“那我就砸了他屋里所有的东西。”
“随你,摔其他的还算了,但你手里捧的那个,我劝你千万不要动。摔了那个,不单你,连你妹妹都会被殿下一怒之下杀掉的,你自己权衡,反正命是你的。”
彩珠说完就出去了。我要跟出去,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拥进来,把我像老鹰抓小鸡样拎起来,噗通一声丢进浴池里,阴阴地对我说了一句:“好好把自己洗干净点,我们殿下就快回来了。”
第80章 承恩殿夜话
从浴池里爬出来,衣服全都湿透了。大冬天的,我不可服把自己冻死,当然是找到什么穿什么了。形象问题、矜持问题,在求生意志面前都是次要的问题。
穿着宽大的男人衣服,我坐在浴池旁边的更衣室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来临。
说是更衣室,其实就是用围屏围起来的一个换衣间,里面放了一张软塌。这个地方距离前面的书房还有点距离,又有围屏围着,给了我一点点安全感,也免得那人一进来就和我直接打照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害怕他进来的不安变成了盼着他早点回来的焦躁。反正迟早都得见,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早点见了好回家,老在宫里耗着算什么?
眼看着中午过去,下午过去,暮色降临了。没有人来给我开门,没有人送水送饭,即使我死命地捶门,外面也没有任何声响。
那种感觉,就像我陷落在一座荒凉的宫殿里,被世人彻底遗忘了。这里实际上是“荒城”,而不是“皇城”。
说不慌是骗人的,时间拖得越久心里越没底。
王献之并不知道我进了宫,我在门口老张那里留的话,只说我有事提前回去了。王献之就算发现情况有异,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当他像今天这样接我下船而没等到的时候——才会有所怀疑。
卫夫人今晚真的会住在戴贵嫔宫里吗?她会不会来找我?她不会和彩珠串通一气,已经把我当礼物献给六殿下了吧?
我越想越烦躁,坐也坐不住了,开始在屋子里不停地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坐坐。
夜深了,深宫的更鼓已经敲过了三回,又渴又饿又冷又困的我,在塌上蜷成一团,渐渐朦胧睡去。
是外面突然传来地嘈杂声把我惊醒地。像是有许多人一起涌了进来,有男有女,在大声地讨论着什么。
我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
六殿下回来了。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大致听出,梁修仪还没死,她在昏迷数个时辰后又缓过来了。所以,大家一致劝六殿下好好休息一下。好好吃点东西,因为下次可能就不是虚惊了。这话一说出口,先是一阵静默,然后,是一声巨吼:“滚!”
然后是“砰!”的关门声。
关门声把其他所有的人都隔绝在门外,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了。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我坐在榻上裹紧衣服。可又觉得坐在榻上不妥,改为站在榻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最后改为像小老鼠一样蹲在榻后,以榻为掩体。胆战心惊地等着他走过来。
很久很久,久到我腿都蹲麻了,还没见到他的影子。
他不会因为太累而睡着了吧?
很有可能的。他母妃这样一会儿生一会儿死地折腾。他大概早就心力交瘁。根本想不起我这号人物来了吧。这事多半是彩珠自作主张搞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授意。
才高兴了一下,可低头再一看自己的衣服。立刻像泄了气地皮球一样蔫了下去。我穿着这样的一套衣服,怎么出去啊?
其实就算我穿戴整齐正常,要混出这承恩殿也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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