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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案铭录-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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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琅点点头,和贺一九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正巧这时夜风拂过,韩琅竟觉得有些眼花,总觉得门外的灯笼和轿子薄得跟蝉翼似的,随着夜风微微地晃动起来。尤其那灯笼的颜色,这一瞬竟鲜艳异常,红如鲜血一般。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两位公子还要等人么?”婢女再一次问道。
    “就来了!”贺一九出声应答,拽了拽还在发愣的韩琅,冲他耳语道,“此地阴气太重,小心为上。”
    韩琅也强自收敛心神,忍不住握紧了腰间的“凤不言”:“我知道。”
    婢女一路上都不多话,一身裙裾莲花般浮动着,将两人引入了内堂。门帘一掀,一股浓重的酒味伴随着熏香气息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里头闹得正欢,菜肴还没上齐,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饮酒。一家之主的许式古正坐在中央,看见有人进来立刻起身欢迎。但约莫是因为韩琅和贺一九都长得眼生,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还是一旁的婢女解释道:“这二位是盛州来的茶商,贺公子,韩公子。”
    许式古捋了捋花白胡须,一双小眼睛困惑地转了几转,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请过这两人。场面僵持了片刻,许式古才一拍脑袋道:“糊涂了,老糊涂了,竟然是您二位,早些年在南方还见过哩!见笑见笑!”
    见肯定是没见过的,但许式古这么说,无疑是为了掩饰他的失态,两人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贺一九上前作了一揖,无比配合地笑道:“许久不见,前辈身子可还硬朗?”
    “唉,还行还行,人老了到底是有些不中用。”
    “哪里,我倒觉得前辈还和当时一个模样哩。”
    许式古哈哈大笑,这时他夫人许氏走来,又被油嘴滑舌的贺一九恭维了一番。韩琅站在旁边根本插不上话,就看着贺一九如鱼得水,又是恭维又是夸赞,间或逗一两个乐子,瞬间把先前略显尴尬的气氛变得轻松欢洽起来。两位长者喜上眉梢,直接找人给他们安排了位置,还互相敬酒,真像是多年不见的旧识一般。
    直到有别的宾客前来谈话,两位长者才和他们暂别。贺一九立刻邀功一般凑近韩琅,摆出一副“看你相公厉害不”的模样。韩琅偏不想如他的愿,推开他道:“你这滑头精。”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贺一九没和他继续闹,转而提议道,“我去和屋主套话,你找个借口去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韩琅心道这还真是个各尽所能的好主意,嘴上嗯了一声,又补充说:“问问那只猫。”
    贺一九笑道:“知道了。”
    说罢,他立刻起身,朝着许式古走了过去。韩琅则假装饮酒吃菜,但他担心东西有毒,都没吃进口中。片刻之后,贺一九在不远处依然相谈正欢,韩琅却悄悄起身,朝着屋外走去。门外回廊中也有几个谈天的宾客,只瞟了他一眼,并未露出在意的神情。
    韩琅则快步朝着中庭走去。
    庭中也点着红纸灯笼,万分鲜亮,照得四处都是一片杜鹃般的艳色。韩琅暗暗蹙眉,总觉得这颜色让人心中发寒,难受得很。随着庭院渐深,周围变得万籁寂静。韩琅侧耳细听,总觉得大厅里喧嚣欢闹的丝竹管弦、沸沸人声,好似都一点点消隐了似的。接着又是那股诡异的滞塞感,仿佛有某种无形的、黏腻的东西绷紧了他的小腿,一点点蔓延到脖颈,就像是一堵看不见的软墙,阻碍了去路。
    他喉结一滚,吞了口唾沫,握着“凤不言”的右手掌心都渗出了细汗。眼下这种气氛愈发蹊跷,虫鸣声、草木的沙沙声、乃至风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简直就像世间万事万物都已化作虚无,整个人世间只剩下韩琅一个人一般……
    “喵……”
    韩琅浑身一颤,立刻拔剑而出,却看见面前不远的木廊台上不知何时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眼睛金蓝两色,在幽深的黑夜里散发着莹莹的光。
    韩琅发现这猫没有牙齿。
    它半张着嘴,伸着舌头,光滑的口腔就像一个血糊糊的洞。
    韩琅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传说,猫妖,猫鬼,行巫术者畜养的猫。听说猫是阴气很重的东西,但韩琅并不那么觉得。在他眼里猫更多时候就是一种平凡的宠物,温顺可爱,不会让人联想到不祥。
    但眼前这只猫显然不同,叫声分外幽冷,叫人不寒而栗。韩琅强自镇定心神,手持剑刃,踏前一步。这猫依然岿然不动,视线打量着他,仿佛在诡笑。
    “贫道要是你,就不会去招惹一头畜生。”背后响起一个轻佻的男声。
    “谁?!”
    韩琅回身的同时,剑已刺出,却看到背后虚影一晃,一个青衫男子悠悠小退几步,避开了剑刃。
    “你有这方面的兴趣么?”对方一双吊梢眼笑意满满,却让人脊背发凉,“招惹了一头还不够,还想惹上多少?”
    他话里有话,语带嘲讽,韩琅最烦与这样的人说话,收剑回鞘,再一侧身,他发现那只猫已经敏捷地窜上树梢,瞬间不见了。
    没办法,只能先来应付这个人。“你是谁?”韩琅冷冷道。
    “贫道乃荒山流亲传弟子,沈明归,”对方呵呵一笑,“按辈分来说,贫道应该唤你一声少爷,不过这少爷你当不当得起,那还另当别论。”
    韩琅之前虽没见过,但也知道这个人,尤其他还伤了贺一九,韩琅断不会对他有半分好感:“你来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除妖捉鬼,”对方笑道,“没想到还能和少爷碰到一处,也正好,让我瞧瞧你这未来的家主,到底有几分本事。”
    “我不会变成家主。”韩琅直接打断了他。
    沈明归微微有些诧异,接着他笑意更深,嘲讽的意味也更浓:“少爷的想法倒是不同寻常,韩家已经快没人了,你就真忍心把这家族葬送在自己手里?”
    韩琅不想跟他扯,没好气道:“是他们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沈明归嗤笑出声:“是是是,你们的事我也不爱管。不过贫道那位师父可不是能善罢甘休的人,他要是想逼你回去,能使的法子可太多太多了。”
    韩琅一脸的不耐烦,拔腿就走。他是来捉妖的,不是来听这疯子瞎扯的。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沈明归在后头叫了一句:“韩家少爷,慢着。”
    韩琅无奈转身:“还有何事?”
    瞬间视野一暗,一整瓶腥臭的鸡血混杂着雄黄和各种草药劈头盖脸的泼来,直接把他头脸和上身浇得透湿,一袭绸衣也变得像刚从下水沟里捞出来一般,下摆淋淋地滴着黑血。韩琅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抡起了拳头,但沈明归满脸堆笑地闪了开去:“那可是贫道耗尽心血配的九阳聚灵水,专治妖鬼邪物。你这半吊子功夫还晕头晕脑在这院里瞎转,早不知道吸了多少乱人神智的阴气。贫道好心帮你,怎么,你还想报复贫道?”
    任谁被突然浇了一声臭血都不会有好心情,韩琅已被古怪的许家搅得焦头烂额,又遇上沈明归这神神叨叨的人,还被讽刺只有半吊子功夫,怨念之情可想而知。沈明归见他不答话,模样既狼狈又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那样瞪着贫道,韩家少爷,不如回大宅好好学学法术吧?”
    韩琅依旧不回答他,不是因为赌气,而是自己的身体忽然有些不对劲。但凡是碰过这药水的地方,皮肤都开始发热,瞬间犹如高烧一般滚烫吓人。他弯下腰去,额前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喉咙口好像着了火,嘶哑道:“你这药里……放了什么……?”
    沈明归显然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诧异:“不过是寻常的鸡血、雄黄、赤小豆等物,还有荒山流自创的符篆。这九阳聚灵水有舒经活络的功效,皮肤发热倒也正常,对凡人无害。”
    此刻他说些什么,韩琅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只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膝发软,心脏也快跳出嗓子眼。尽管他还在用意志力强撑着,可这也是强弩之末,维持不了太久了。
    “……咦,莫非这药方我弄错了?也罢,委屈你在这躺一下,我先走了。”
    视野越发模糊,天旋地转,韩琅已跌倒在地。最后出现在眼前的事物,是沈明归脚上那双渐渐离去的方头履。接着他感觉地面仿佛化作一滩泥水,将自己陷了进去。他越沉越深,越沉越深,仿佛跌进无底深渊,彻底迷失在一片幽冥之中……
    
    第67章 惑灵3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耳畔炸响,犹如万把尖刀直接扎进脑中,疼得撕心裂肺。韩琅想挣扎,想摆脱这个恐怖的声音,但全身像被捆住一般动弹不得。这声音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尖叫,倒像是某种鸟类的惨嘶,它像毒液一般浸透了自己周身,游入经脉,钻进骨缝。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这声音撕破了,整个人只剩一张干朽的皮囊躺在地上,血流遍地。
    疼,哪里都疼,疼得像被人肢解,像被抽出了魂魄,又被强硬地塞回肉身之中。就在这时,惨叫声渐渐消失了,他听到一男一女在不远处说话。两人的声音都相当陌生,他从未听过,他们说的内容也像隔着一堵墙,听不分明。
    这是一个梦么?
    他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没过多久,那蚊蚋般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是那个陌生女子在说话,她似乎很着急,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哭腔。
    “他骗了我们,带着人来了……”
    谁?
    “千万冷静!你带着孩子先走!”
    这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女子接着回答了什么,但声音又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拽住了后领,急速地向后拖去。他大惊,但依然发不出声音,只感觉自己离那两人越来越远,浑浑噩噩被拽入了天际一般。
    “阿琅……!”
    ……贺一九的声音?
    “阿琅!醒醒!”
    他睁开眼,仿佛突然破水而出一般,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耳朵里嗡嗡声不绝,由模糊变清晰,那是熟悉的许家夜宴的声音,丝竹声,谈笑声,远远传来。
    这是回来了?
    一股巨力把他搂进怀中,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接着后脑勺被人反复揉弄,贺一九急切的声音出现在耳畔:“你他妈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韩琅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视线越过对方肩膀向外望去,发现身处大堂附近的隔间之中,屋里除了贺一九没有别人,自己躺在床上,像个久病初愈的倒霉蛋。
    “我还想问你!”贺一九抱着他不松手,“一小会儿不见,就有人发现你倒在外头的院子里,怎么叫都叫不醒。”
    韩琅一时有些迷茫,之前发生的那些都是幻觉?没有牙齿的猫,突然出现的沈明归,还有一男一女的怪梦?不,不对,沈明归应当是真的,那只猫也是……沈明归往他身上泼了那什么水,他浑身高热,然后就晕过去了。
    “是沈明归干的。”他推开贺一九,咬牙切齿道。
    “沈明归?!”贺一九一惊,莫名有些心虚,“他、他竟然也来了?”
    “看来是了……”韩琅嘀咕道,然后把之前的遭遇都重复了一遍。贺一九先是狠狠把沈明归骂了一通,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但韩琅发现对方有些紧张,鼻尖冒汗,眼神也诡异地游移了几分……
    “你怕他做什么?”韩琅直言不讳。
    贺一九一时语塞,突然猛一拍额头,坚定道:“男子汉大丈夫,我凭什么怕他?”
    韩琅狐疑地望他几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视线瞟到贺一九脖子上的疤,怀疑瞬间就被心疼取代了。沈明归那个疯子,之前就让贺一九平白无故遭了罪,这回又轮到自己,真当他们是好欺负的不成?当即咬牙切齿道:“我跟他无仇无怨,他竟三番五次来招惹我,总有一天我要把他对我们所做的全部清算干净,方能泄我心头大恨。”
    贺一九心中有鬼,总担心沈明归把自己的身份告诉韩琅,于是赶紧做起安抚工作。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婢女,恭敬道:“两位公子,醒酒汤熬好了。”
    贺一九接过来,道了声谢,然后把人支开了。韩琅见状一头雾水,忍不住道:“要醒酒汤作甚?”
    “我怕打草惊蛇,只说你是酒醉,”贺一九说着,顺手把醒酒汤倒在了一旁的花盆之中,“对了,刚才我也看到那只猫了。我对许式古说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异曈波斯猫,他就抱来了。”
    韩琅立刻直起脊背:“怎么样?是那只猫搞的鬼么?”
    “我看不像,”贺一九沉吟道,“那就是一只普通的猫,至于牙齿,是主人拔去的。”
    “拔去?”
    “嗯,传闻宫里头流行养猫,但又怕猫鬼作乱,有个太监就出了这主意。没有牙齿,剪断指甲的猫再没有攻击力,可以安心当宠物玩赏。这宫里头的物事很快又在京城流传开来,许式古说,现在京里头富贵人家养猫的,养的都是这样的无牙猫。”
    韩琅听得毛骨悚然,心道这帮达官贵人简直手段残忍,玩赏古玩玉器都还需小心对待,猫到底是个活物,怎么能下如此重手?
    贺一九仿佛看穿他在想什么,微叹一口气道:“如此野兽行径,若真闹起猫妖,也算得上是恶有恶报。”
    “可你不是觉得没有猫妖?”
    “我说了不准的,”贺一九伸手在韩琅脑袋上搓了几下,“还得看你,你才是懂行的。”
    韩琅哭笑不得,心想这生意是贺一九揽下来的,自己跟来凑热闹,居然还是要自己出手。也罢,贺一九的如意算盘恐怕早就打好了,他只能横了对方一眼道:“既然如此,佣金我们五五分。”
    “全给你也行,”贺一九相当大度地接受了,还凑上来拱一拱他的侧脸,“我的就是你的嘛。”
    至于你的,当然也是我的了。
    此时韩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头不晕了,身上也不发热了,真不知道沈明归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原先的衣服脏了,没办法,只好在许家重新借了一身行头穿。“我跟他们说你吐了一身。”贺一九凑近韩琅耳畔讪笑道,被他气冲冲地一掌推开。
    “怎么了,不然还能怎么解释?”贺一九忿忿不平。
    “……”
    贺一九坏心眼又起:“嫌丢人啊?”
    韩琅巴不得把他摁地上揍一顿,气他嘴贱,更气自己疏忽大意,惹出这么一档子事。正想辩解几句,他忽然听到不远处有细小的脚步声,忙拉住贺一九道:“嘘……有什么东西来了。”
    回廊里黑黢黢的,只有那几个红纸灯笼依旧散发着诡异的光。两人全身绷紧,高度戒备,就等着那脚步声从灌木方向由远及近,最后突然出现在他们跟前……
    “可算是溜出来了!”
    原来是白子涂,小孩子脚步轻,让两人多想了。贺一九松了一口气,一双大掌在男孩脑袋上狠狠地捋了一把:“你这混小子,大半夜的装神弄鬼做什么!”
    “我、我没啊,”白子涂万分委屈,一委屈眼眶就开始发红,“老爷和夫人和三天前一样,早早就催我睡觉,我为了绕开他们跑出来,只能从暗处走了。”
    韩琅蹙眉:“你说他们今天也在重复之前的事?可三天前我们不在,刚才许式古照样同我们说话,这又是何解?”
    白子涂眨了眨眼道:“他们做的事情没变,先摆宴席,行酒令,等将近丑时才散。来的宾客也都是那些人,你们不在的时候,他们又在聊三天前的话题了。”
    “咱们在这儿闲扯也没用,直接回大堂去吧。”贺一九提议道。
    白子涂点点头:“现在这时辰,他们应当还在行酒令,一会儿我去大堂哭闹,没准儿老爷就愿意把我留下了。”
    于是他在前面领路,韩琅和贺一九跟在后头。没走多远,贺一九指了指那书童的背影,朝韩琅低声道:“你怎么看?”
    “可疑,”韩琅实话实说,“他说话做事依然不像十岁孩童。”
    “自从进了这宅子,可疑的事情就没断过,”贺一九补充道,“对了,沈明归那混球呢?”
    “不知道,那之后再没见过了。”
    “不如问问?”
    韩琅点头,立刻叫住了前面的白子涂:“哎……这里每个客人你都记得么?”
    “当然!”白子涂信心满满地答道。
    “那有没有一个青衫道人?”
    白子涂一怔,神色茫然:“没有,老爷请的都是同僚,和他有过生意往来的人。你们要是不信,等会儿去看看客人名录?”
    韩琅颌首:“那便如此吧。”
    一行人进入大堂,白子涂迅速开始哭闹,引得众人侧目。贺一九急忙拉着韩琅一同入内坐下,只见白子涂越闹越狠,使劲往许氏怀里钻。主座上的许家老爷心软了,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也罢,你想留就留着吧,长长见识也好。”
    白子涂这才吸了吸鼻涕,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韩琅拽了拽贺一九的衣服,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种坑蒙拐骗的意思?”
    贺一九轻敲他一下:“这算什么?老子小时候比他还皮哩。”
    韩琅翻了个白眼,心想也就你把这些当成自豪的事一样往外说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贺一九就起身偷偷去看客人名录,果然没有沈明归的名字。再一数,共来了三十三人,回望场上,正好也是三十三人,不多不少。可见这沈明归是偷溜进来的,根本不在受邀人之列。
    “要不我单独去找他?”贺一九提议道。
    韩琅却不同意:“算了,他既然也来捉妖,迟早会露面。这人诡秘,出手防不胜防,我们别单独见他,当心又吃亏。”
    贺一九点点头,一想到沈明归那副贱兮兮的模样,他就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只听到一声轻微的猫叫,两人同时一惊,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原来还是那只波斯猫,此刻慢悠悠地屏风后头钻出来,四处都有宾客,但谁也不敢碰它,任由它闲庭信步一般在屋里溜达。
    “这猫啊,许家老两口当真爱不释手,当亲生孩子一般养,”贺一九凑近韩琅低声说道,“你瞧,这猫就在饭桌上打滚,他俩也不训斥。”
    许家夫人将猫搂在臂弯里,摸着它雪白的皮毛,猫伸舌想舔,她顺势将手伸进猫的口中。韩琅坐得近,听见许氏柔声道:“乖,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又长牙了?”
    想到这些人拔光了猫满嘴的牙齿,这爱怜的口气就让韩琅不寒而栗。但那猫很顺从,乖巧地含着许氏的手指,喉咙里响起呜咽一般的呼噜声。这猫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似一头完全不知人事的羊羔。
    真是妖么?
    因为没有牙,猫的嘴经常不合拢,吐着半截粉红色的舌头。韩琅看见许氏站起身来,吩咐婢女端来一碗鱼糕似的食物,捣成泥以后喂到猫的嘴里。猫小口小口舔得很欢,饱腹以后懒洋洋地团在许氏腿上打盹,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韩琅犹豫了,用手肘撞了撞贺一九的肋骨:“我瞧着也不像它干的。”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无措。韩琅抬起眼来,看见主座上的白子涂正满脸担忧地看着那猫,心事重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韩琅感到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线索不太明晰,转瞬即逝。
    酒宴行至高潮,热闹非凡。客人们神采奕奕,丝毫不像中了邪的模样,其中一人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说酒令已经玩腻了,想号召大伙儿玩藏钩。这一提又引起不少人响应,宴席愈发喧闹,主座上的许式古也站起来,大笑道:“好极,好极,只怕许久未玩,诸位都手生了吧?”
    下面响应声更甚,有人回道:“怎么可能,我当年藏钩王的名号,可还在哩!”
    于是又是一通大笑,唯独白子涂不安地转了转矮小的身躯,嘴巴一扁一扁的,脸上郁色更重。韩琅和贺一九也没有参与笑闹,一个思虑重重的低头思索,一个面含讶异,眼光不断往在场众人身上溜。小半响后,宾客们都开始准备藏钩了,贺一九才拽拽韩琅的衣袖,小声道:“他们居然玩这个。”
    韩琅面色阴郁地点了点头。
    藏钩这种游戏,数十年前相当流行。参与之人分成两组,然后取出一枚银钩、戒指之类的小玩意儿,藏在一人手中,再让另一队来猜。猜的机会只有一次,错了便要罚酒。但在指认钩在谁手中之前,寻钩一队可以任意试探,开口询问,哪怕是适当的肢体接触都是被允许的。
    因此,持钩之人必须坐怀不乱,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继续与其他人谈笑风生,达到迷惑对手的意义。看似简单的一个游戏,考的却是持钩一队的耐性,还有寻钩一队察言观色的本事。如果有把持不住的笑了场,或者实在猜不出只好胡乱指认的,那就输定了。
    数十年前,藏钩正流行之时,前朝宫中却出了惨案。据说是端午之夜,一群后妃正与宫女玩着藏钩,一队人攥着拳头伸出手,让另一队来猜。其中有个珍妃,笑嘻嘻地挨个摸过去,突然摸到了一双冷如寒冰的手。她惨叫一声,就被那手抓住了。可等众人仔细再看时,只看到惊悸的珍妃蜷缩在地上,那只手又再也寻不着了。
    三天后,珍妃暴毙。
    宫中谣言四起,说珍妃生前手段毒辣,被她害死的妃子来寻仇了。自那以后,宫中再无人敢玩藏钩,消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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