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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案铭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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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夜。
    农妇见他兴趣缺缺的模样,以为他不信,下意识地加大了音量:“官差大人,鹤山里头真有龙!村东头姓冯的那个财主老爷就见了龙,冒犯了龙气,现在得了怪病,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韩琅“噢”了一声,他对这些神怪传说真不大感兴趣,甚至避之唯恐不及。随口谢了这位农妇,就说要告辞了。
    农妇一直把他送出院子。
    这个时间,村里的男丁都下地干活了,日头正烈,狭窄的土路上只能看到些玩耍打闹的孩童。他们怕生,远远地看到韩琅就停下步子,一起缩到墙根,只露出几对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他看。
    四下静悄悄的,韩琅刚一靠近,那些个孩子仿佛受惊的麻雀一般全跑了,街道上顿时只剩他一个。这会儿韩琅倒觉得有些饿了,赵大娘的包子再结实,也撑不了大半个白天。肚子咕咕一叫,情绪不由得一点点坏下去。
    可惜街上连个铺面都没有,孩子们也躲着他,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几只不知道谁家养的鸡,闲庭信步一般四处溜达。
    去农户家里凑合一顿?韩琅有些拉不下这个脸。肚子一饿,脑筋都不愿意转了,竟然连个合适的办法都想不出来。眼见着前头就是村子的出口,再远的地方只剩下郁郁葱葱的田野。心情越来越烦闷的韩琅,甚至开始思索要不要去田间讨个瓜果去。
    正在这时,一股烧肉的香味飘来。
    农户一般逢年过节才吃肉,这味道出现在这里,不但古怪,还把韩琅全身的馋虫都勾起来了。莫非有人家办喜事?正好,还能蹭一顿饭。饥肠辘辘的韩琅毫无公职人员的自觉,循着肉味朝村外走去。路越走越开阔,房子都抛在身后了,眼前只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下坐着个赤膊的男人,臂弯里抱着一坛酒。他的面前,火堆正“哔剥”作响,却不见烤着任何食物。
    香味的确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等韩琅走近了,对方也正好抬起眼来。四目相对,韩琅额头青筋凸显,男人则笑嘻嘻地扬起了眉毛,冲他招了招手。
    冤家路窄……居然又是贺一九!
    
    第8章 惊蛰3
    
    “又是你?”韩琅明显语气不善。
    贺一九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瞟了韩琅一眼,双手放在地上拨拉着什么。韩琅走近一看,原来这厮自己烤了一只叫花鸡,正在剥开裹在外头的泥土和枯枝败叶。鸡肉香味扑鼻,弄得韩琅胃口大开,可理智尚在,面前这人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想去碰。
    “我还想问呢,你怎么在这里?”贺一九剥完了外壳,脏手在草地上随便一擦,就撕了一条肉塞进嘴里。韩琅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对方的手,直到贺一九把肉吞下肚了,他才方然醒悟,猛地抽开视线。
    “我来办案。”韩琅生硬地回答。
    “是么,真辛苦。”贺一九嚼着肉,回答得含混不清。三下两下解决了一根鸡翅,他把骨头一抛,端起酒坛用力灌一大口,“香!”
    眼前的一幕令韩琅腹中饥饿的感觉愈演愈烈,连胃都开始隐隐作痛。这完全是一场耐力的考验,韩琅眉头拧死,嘴唇抿紧,手握成拳。贺一九再怎么迟钝,都能感觉到一股饿狼般如饥似渴的视线。
    他偷瞄韩琅一眼,发现这人抽身欲走,顿时坏心眼地叫道:“饿啦?”
    韩琅猛地刹住脚步,维持着这个将走不走的姿势,扫过来一道阴冷的视线:“滚。”
    “明显想滚的不是我,”贺一九用哼歌般的语调说,“好久不见,也不叙个旧?”
    韩琅一张俊脸拉得老长:“我不逮了你,你就该庆幸了。”
    “别这么凶神恶煞的,我在路边烤个肉,犯法了么?”
    韩琅没好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偷来的。”
    “爱信不信啰,”贺一九笑眯眯的,将酒坛子对着韩琅晃了一晃,“他乡遇故知,来一口?”
    韩琅不想接,但贺一九执意往前送,酒坛子几乎要塞进韩琅的胸口。酒香扑面而来,和上回不同,没那么辛辣,隐隐约约还有股甜味。韩琅心想喝点酒下去说不定就没那么饿了,到时候底气也足些,就接过来,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真甜!
    “果酒?”他脱口而出。
    “糯米甜酒,”贺一九微笑道,“自酿的。”
    韩琅想数落他几句,比如大男人喝什么娘们唧唧的甜酒,比如这酒齁得慌,他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太违心了。他真没想过贺一九有这本事,说实话,他活了二十多年,真没喝过这么香醇的美酒。
    “骗人的吧?”他哼了一声,但底气愈发不足了。
    贺一九的嘴角扬得更高了,渐渐露出了几分玩味:“酒都喝了,索性来尝尝爷的鸡吧?”
    微妙的重音使得韩琅登时变脸。
    “想哪儿去了你!至于么!”贺一九哈哈大笑,嘴里的酒液差点喷了韩琅一脸。韩琅脸色愈发难看,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个傻子。
    肚子饿,脾气暴躁,还被人笑话。韩琅的理智早就不翼而飞,解决问题的办法只剩下一个……踹死他。
    贺一九挨了两脚就开始耍赖了,躺在地上嗷嗷叫唤:“官差打人了!草民冤枉啊,冤枉啊……”
    韩琅被他烦得没话讲,抹了把脸,更觉得累了。贺一九马上爬起来,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脸贱兮兮的模样问道:“打完了吧?”
    韩琅没理他。
    “酒也喝了,打也打了,就坐下来歇会儿呗?”贺一九一屁股坐下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档,“何必非得你死我活呢?”
    韩琅板着脸一动不动,结果贺一九拽了拽他的衣摆,硬把他扯下来了。接着,一块喷香扑鼻的鸡肉递到了面前:“尝尝?”
    韩琅一瞟那人的手指,居然离眼前只有几寸了,而且还有往前伸的架势。啧,肯定很脏。为了不被碰到,他才把那肉接过来,心想反正就是尝一尝而已,反正自己饿了。对,饿了,树皮草根都能吃下去,这个算什么?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肉味中参杂着树叶和泥土的清香,鲜嫩多汁。而且贺一九特别配合,见他吃完了就塞了第二块,韩琅这回犹豫了:怎么办?还吃么?
    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他唯一做到的,只是让自己的吃相看起来漫不经心一些,但也仅此而已。几块肉下肚,贺一九把酒坛递过来,他又忍不住端起来痛饮。胃中充实的感觉太好了,暖洋洋的,再看着那被撕得支离破碎的叫花鸡,是怎么都拒绝不了了。
    两人仿佛朋友一般,席地而坐,相对而食。贺一九瞧着韩琅那副渐渐缴械投降的模样,眉梢扬起,满眼是笑,忽然就勾住了对方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吃了我贺爷的东西,以后可就是兄弟了。”贺一九意味深长地说。
    韩琅嗤之以鼻:“你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放心,该逮人的时候我照样逮。”
    贺一九但笑不语。
    东西很快吃完了,两人开始共喝一坛酒。这会儿韩琅想起来了,斜眼望着贺一九,道:“对了,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无非就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
    贺一九哈哈一笑:“吃喝你已经陪我做了,后面的嘛,你接着陪不?”
    满嘴胡言乱语。韩琅心想。
    “行了,我瞧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贺一九说着,站起身来灭了火堆,把空酒坛随手一扔,道,“干活去喽。”
    韩琅望了一眼天色,太阳刚刚有些偏西,约莫刚过申时,里正应该还不会回来。出于好奇,也是出于防备,他也站起来,跟上了贺一九的步子。
    “怎么,你还真陪?”贺一九似乎有些意外。
    韩琅习惯性翻了个白眼。
    两人一直走到村子的中心……一块方圆不过三十丈的空地,稀稀拉拉的竖着几棵榆树。贺一九选了一处树荫,随即用力抖开一张藏青色的垫布,在地上铺平了,又翻出许多瓶瓶罐罐,整整齐齐摆了一堆。
    韩琅可算看懂了,贺一九这回不看相了,竟做起江湖游医的生意来了。说白了就是赤脚大夫,本着“治好就行治不好拉倒”的原则,专门给乡下人看病的。果不其然,贺一九又从行囊里翻出个幌子,上面写着“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手里则拿着铜铃,这会儿已经“叮叮当当”摇起来了。
    “祖传秘方,包治百病……肿疡、溃疡、痢疾、伤寒、风病、血痈,五痨七伤,咳嗽气喘,阳痿阴虚,百治不爽……”
    铜铃叮当作响,随着吆喝声传遍村头村尾。韩琅听得差点没掀了他的摊子,这未免喊得太夸张了点,京城的御医怕都没这个本事!或许是觉察了他的怒火,贺一九扭过脸来呲牙一乐,招了招手道:“看你也闲着,过来给我当个托儿。”
    “滚!”
    贺一九见他不过来,清了清嗓子,又吆喝道:“弹打无名鸟,病治有缘人了哎……”
    “你到底做哪一行的?”韩琅厉声打断他。
    “什么都做,”贺一九懒洋洋地笑,“算命、游医、杂耍、匠人,早些年也混过丐帮,当过小偷,替人讨债,或者劫个道什么的。总之,除了没卖过屁股,贺爷我算是把下九流干全了。”
    韩琅听得直皱眉头:这得什么天生的流氓地痞才能混到这种地步,还当件自豪的事往外说啊!
    “要让我见你坑了人,就牢里见吧。”韩琅冷冰冰地回答。
    “你怎么肯定我会坑人?”贺一九摆了摆手,“从你上次遇到我开始,我哪次用的不是真功夫?”
    韩琅瞪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真会治病。”
    贺一九又笑出声,扯了韩琅一把,把人拽来面前坐着,手顺势搭上了对方的脉。韩琅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猫腻,满脸防备的表情。
    “嗯,你这脉象吧……”
    “怎么?”韩琅扫过去凌厉的一眼。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
    “所以呢?”
    贺一九笑得如同二月春风:“四个月了吧?”
    韩琅的表情凝固了。
    火药桶爆炸之前,贺一九话锋一转,正色道:“不逗你了,伸舌头出来看看?”
    韩琅伸手就要揍,贺一九连忙躲开,喊起来:“哎哎哎……真不闹啊,听话!我就说你这暴脾气,一看就是饮食无常,作息不定给闹的!肝胃不和!”
    韩琅停下了动作,恶狠狠地瞪着他:“少来这套。”
    “啧,明明是你问我的,说了你又不信,”贺一九埋怨道,见韩琅打算抽剑了,忙换成好声好气的架势,“这么说吧,你是不是时常腹痛,有时候连肋骨一带都烧得慌?而且一旦饥饿,脾气狂躁难忍,但饱腹之后又烦闷想吐,手脚冰凉?”
    韩琅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看得出他默认了。
    贺一九拍拍他的肩膀,道:“舌头伸出来看看?”
    韩琅推开他的手,却听话地伸了。
    “行了,没错,”贺一九满意地眨了眨眼,“回头给你开副平胃散,每天吃饭前服一剂。平时记得不要动怒,要实在腹痛难忍,用酒调了生姜外敷,好得快。”
    韩琅很久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坐着不动。贺一九一副“瞧这笨蛋”的笑模样,手又勾着对方的肩膀。忽然韩琅回过头来,四目相对,贺一九噙着笑,就见韩琅眼里的怒意渐渐退下去了。
    “这回信了?”
    “再说吧。”韩琅冷言道。
    贺一九歪着头扫了他一眼,不知为何,韩琅瞬间就被那对眸子牵得走了神。即便贺一九长得男人味十足,那对水青色的眸子依然具备勾魂摄魄的魅力。尤其阳光一照,流转之间皆是掐得出水来的艳,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难怪这么多人喜欢胡姬。韩琅心想。这胡人的眼睛,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贺一九没意识到他在发愣,正要吆喝,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激动地冲了过来:“神医!神医你刚才瞧病我可全看见了!太神了!救救我们老爷吧!”
    韩琅立刻回过神来,先是一激灵,然后气得恨不得扇死自己:好啊,你刚才的气势丢到哪里去了,折腾大半天,还是变成人家的托儿了!
    
    第9章 惊蛰4
    
    贺一九冲韩琅抛了个“大鱼上钩”的眼神,立刻和那小厮搭上了话。韩琅站在原地犹豫再三,还是没跟过去。一是他有正事要办,二是他怕自己再跟着贺一九,又被气得想抽出剑来剁了他。
    没走出多远,贺一九的声音就飘过来:“村东头是吧?成,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还要收拾?又不是相亲。韩琅冷笑一声。那两人还说着什么,他已经不想听了,加快了步子早早离开了这块空地。
    天色近晚,黄昏的霞光如火般蔓延,村子却暗沉一片。大多数人早早歇息,不会像城里人那般浪费宝贵的灯烛。韩琅又去了一趟里正家,对方刚回来不久,道明来意后,里正立刻翻出户籍簿子来看。两人找了半天,可算找着了那个叫马有义的报案人。
    “哎哟,我想起来了,”里正指着名簿叫道,“这人啊,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早些年就出村了。后来好像是犯了事,被抓了,罚他十年劳役,就被押回来修水坝了。”
    “去年塌的水坝?”韩琅问道。
    “对对,后来水坝修成了,又不知道上哪儿去喽。”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儿么?”
    里正挠了挠头:“他爹以前是樵夫,所以不住咱们村,住在鹤山里头。现在他家只剩他一个了,不知道是不是还住在原来那地方。”
    韩琅沉吟片刻,又道:“他这些年都没回来过?”
    “没有,要你不提,谁还想得起这个人。”
    看来只能去山上找找马有义的住所了,也不知道他还回不回家。韩琅告别了里正,再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摸黑进山绝对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住下来,有事明天再说。
    之前他就留意过,村子中央有家小铺子,楼下经营饭馆,楼上应该可以住人。韩琅过去的时候,一整条街也只有这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门边的摇摇欲坠的幌子依稀写着“客栈”二字。韩琅登上石阶,这时他忽然听见房子里有人在谈笑,应当是一男一女,而且男的声音无比耳熟。
    韩琅脸色一暗,皱着眉敲了敲门。
    来应门的就是那个女人,三十岁上下,长得还算美貌,眼眸里透着一股风情,一看就不是出身于良善人家。这人似乎没预料到会有人来,愣了一瞬,才懒洋洋地询问:“住店?”
    韩琅说是。
    “就一间房,”女人将手插进头发捋了捋,“要么你们将就一晚,要么你们出去一个。”
    韩琅越过她望向屋内,嘴角抽了抽。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你们”指的就是他和贺一九。
    贺一九好像换过衣服,拾掇了一番,还像模像样地梳了个发髻,耳鬓那堆花花绿绿串珠也不见了。这会儿他瞟了韩琅一眼,然后笑吟吟地走向那女子,顺手勾上了她的肩膀:“别那么薄情嘛,凤仙儿,我可以和你挤一屋,你说可好?”
    被唤作凤仙儿的女子娇嗔一声,软软地推开了贺一九:“臭男人,谁答应你了。”
    韩琅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心想这女的八成就是做暗娼的,这对狗男女倒也挺搭。
    “你到底进不进来,”那女人看着还站在门口的韩琅,神色有些不耐烦起来,“不住就别站这儿晾风,屋里好不容易攒点热气,都跑光了。”
    贺一九噗嗤一声笑出来。
    韩琅蹙眉,这店本来就够破的,可能比里正家里还破。桌子乌黑油腻,墙面也结着厚厚一层垢,屋里只有一盏颤颤巍巍的灯,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晦暗不清。正想着,贺一九忽然冲他挥挥手,笑道:“这得委屈韩大人了。”
    语气虽然没有讽刺的意思,但韩琅还是觉得不爽。凤仙儿略有些意外的看看他们两个:“认识啊?”
    “嗯,认识。”韩琅简洁地说。
    这回轮到贺一九意外了,深沉地瞟了韩琅一眼。韩琅没理他,倒是那女人“啧”了两声,弄得韩琅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道:“你是老板?”
    “怎么,不像?”凤仙儿冷笑一声,“这店就这样,你爱住不住。”
    说罢,她轻哼一声,扭着腰找贺一九去了。韩琅瞟了瞟外头,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村里也不可能还有别的住处。没办法,他提着行囊走了进去,凤仙儿正笑嘻嘻地替贺一九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似乎有故意无视韩琅的意思。韩琅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这女人了,可能是暗娼对官家人天生的敌意吧。
    至于贺一九,反正不是一类人,韩琅也不想管他。
    “在楼上。”到底还是贺一九帮他指了条路,他点了点头,就踩着破破烂烂的楼梯上去了。果然只有一间房,孤零零地放了一张床榻,窄得转身都困难。上面垫的被褥摸上去还是潮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算了,好歹能遮风挡雨。韩琅安慰自己,把东西放下就躺了上去。这会儿他才想起老板娘刚才说的话,贺一九会住上来么?
    肯定不会。
    闭了眼,却睡不着。屋子隔音相当糟糕,就像在一间四面通透的仓房似的,楼下的声音毫无阻碍地传了上来。
    “摆什么官差派头,啧,瞧他那清高模样,就没把咱俩放在眼里。”
    是那凤仙儿的声音。
    “咱们不是刚认识,这么快就成自己人了?”贺一九虽然笑着,语气却有些怪,感觉没有他平时那种玩味的调子。
    “哎哟,死开啦……”
    韩琅不想听他们打情骂俏,可没办法,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还没说,你是做什么的?”还是那凤仙儿,娇滴滴的。
    “我啊,就是个看相的。”
    “是吗?我看你不像呀,你不是骗我的吧?”
    他八成就是骗你的。韩琅不快地想。
    贺一九的语气懒洋洋的:“就刚才那人,长得挺俊的,神采奕奕,性格也不错。这种人对谁都好,也不记仇。不过你看他眉骨凸起,肯定思虑过度,爱乱想。耳垂厚,两腮偏窄,说明他有福气,但官运不太好。还有那薄唇,看着是好看,可惜姻缘怕是要一波三折喽。”
    韩琅听得一肚子火:这都什么跟什么!用得着你说三道四么!
    “我瞧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凤仙儿哼笑道,“你老提他干嘛,也不提提我。”
    “行啊,”贺一九嗓音低沉,韩琅几乎能想象出他那欠揍的表情,“那我给你看看……”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韩琅就听不清了,只听见凤仙儿一声比一声浪的娇笑。再过片刻,就是“蹬蹬蹬”的脚步声,这两人回房了吧?也好,免得扰人清梦。
    他翻了个身,打算睡了。
    没想到的是,刚刚酝酿出睡意,韩琅就听到房门吱嘎响了一声。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传来,韩琅刚摸到床头的剑鞘,就感到床榻突然一沉,一个身子猛地栽了上来。
    一侧头,昏黑的光线里,勉强能分辨出贺一九的轮廓。
    韩琅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往墙角的方向挪了几寸。地方太窄,他已经尽力了。还好贺一九身上没有那种腥膻味,应该是没搞成。不知道为什么,韩琅突然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阿琅啊,咱哥俩将就一晚,房费我就替你出了。”贺一九说着就往韩琅背上贴,一双手特别不老实,勾住了他的腰。
    韩琅用力踹了他几脚,冷冷道:“谁跟你是哥俩,找你那凤仙儿去。”
    屋里响起一声闷声闷气的笑:“我找不找她,你管这么多作甚?”
    韩琅不吭声了,不想跟贺一九浪费时间。以前办案的时候什么苦头没吃过,这人爱躺不躺吧,自己明天一早还得进山呢。
    旁边的贺一九又动了动,这回老实多了,没有再缠过来。幸亏他身上闻着不臭,衣服上有股井水的青苔味。说到井水,韩琅觉得里正媳妇说的那事听起来略有些玄乎,有机会应该彻查一下。也不知道马有义能不能找到,如果报案人都没了影,这案子肯定是没法继续了。
    他当初算是赌着气出来的,可不想灰溜溜的回去。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贺一九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传染,韩琅将眼睛一闭,竟然也沉沉睡去,而且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梦都没来得及做一个。
    这时候,村里不少人已经下地干活了,连老板娘都不见了踪影。想着贺一九说他付了房钱,韩琅就没多等,收拾东西出了门。早春天凉,太阳还在屋檐处垂挂,投过来的阳光都带着丝丝凉意。韩琅即便穿着官服,依旧感到冷飕飕的,禁不住把领口拉得更严实些。
    刚走出没多远,就见贺一九从一条巷道中闪了出来,抛给他一个什么东西。他稳稳地接住了,是个烧饼。
    “三文,记得给钱。”
    韩琅差点脱口的谢又咽了回去,光秃秃的什么馅儿都没有的烧饼三文?这厮肯定多要了。
    他懒得理论,掏出三文扔了过去。贺一九嘿嘿一笑,脚步像抹了油似的滑到韩琅跟前,手一扬,一个沉甸甸的煮鸡蛋掉进了韩琅的口袋。
    韩琅冷眼以对。
    贺一九哼着歌,身上已经回归那副吊儿郎当的打扮,脸上一副“爷赏你的”笑模样,甩着膀子走了。
    由于贺一九三番五次的流氓行径,韩琅的思路总是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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