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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案铭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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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琅冷眼以对。
    贺一九哼着歌,身上已经回归那副吊儿郎当的打扮,脸上一副“爷赏你的”笑模样,甩着膀子走了。
    由于贺一九三番五次的流氓行径,韩琅的思路总是被打乱,半天没办法集中精神。后来他进了山,满目翠绿,空气清新,这才让他找回了原本的状态。马有义的住所还不算太难找,沿着土路一直走,总能看见一些痕迹。顺着一路摸索,没多久他就找到了一幢堆满柴禾的林间木屋。
    可是里头似乎没人住,积了厚厚一层灰。这一路上也没有一个可以打听的路人,还真有些难办。韩琅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在墙根处蹲下来,用手抠了抠。接着他把手指放到眼前细细一看,神色顿时变了。
    有血迹。
    还很新,不会超过一天。但这也不一定是人的血,说不定是兔子或者野鸡之类的动物。韩琅循着血迹走了几步,发现线索很快就断了。不知道是止了血,还是被因为各种自然或者不自然的原因抹消了。
    自己会不会太多疑了?
    再看这房子,似乎也没这么简单。家具蒙了一层灰,但是柜子上却有胡乱抹过的痕迹,像是有人进来过,但没管别的,纯粹是为了翻东西。外头的土路上两个相当模糊的脚印,更多的已经看不清了。韩琅试着用自己的脚摆了同样的动作,那人应当是身子向外,脚在地上猛地蹬踏了几下,而且可能是因为沙土较滑,他一开始没成功,重复了一次,所以把地上的脚印刮花了。
    “倒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踉跄着往外逃一般。”韩琅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什么东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韩琅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扭头一看,又是贺一九那张欠揍的脸。这回他直接揍了,一拳打过去,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下了。
    “你来做什么?”韩琅语气不善。
    “来研究姓冯那财主的病情,”贺一九答道,见韩琅一脸不相信,又解释说,“老头子十天前出来踏青,说在前头那河边见到龙了,回去以后就病了。皮肤红肿溃烂,而且高烧不退,眼见着就不要行了。”
    “所以,你有办法治?”
    “尽力而为呗,”贺一九用哼歌一般的语调道,“治不好那就是老天注定,碍不着我什么事。最多挣不到银子。”
    韩琅哼了一声,拔腿就走。结果贺一九还跟着他,仿佛郊游一般,时不时就指着一株盛开的花或者一只跃过的松鼠,吵吵嚷嚷的叫韩琅去看。
    韩琅一开始还烦他,后来渐渐就习惯了,气氛也从一开始的尴尬变得轻松起来。因为贺一九把冯财主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然后老缠着韩琅问东问西,韩琅一时没忍住,把自己调查的事情也透露出来。
    贺一九眨眨眼:“没想到你还挺有脑子的,要是我,肯定不会去研究别人的脚印。”
    韩琅略有些自满,道:“那是自然。”
    “哎哟,奉承两句你还真当回事了。”
    “滚。”
    
    第10章 惊蛰5
    
    考虑到马有义被罚了徭役,曾经在山里修水坝,韩琅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水坝那边看看。贺一九还是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从天气扯到风景,从他早饭吃得有点撑扯到财主家有几房妻妾几个儿子,又盘算着他治好了病能拿到多少报酬,要怎么花才算痛快。
    韩琅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他会给你几两银子?”
    “他家早在高额悬赏神医了。”
    韩琅蹙眉:“意思是你早就打听好了,那天也是故意在广场吆喝,等着他家派人来请?”
    贺一九抛过来一个“你还算聪明”的眼神。
    老实说,如果贺一九真的能治好冯老爷子的病,韩琅对他的看法可能会改观。毕竟他认为神棍之类的都是糊弄人的,但治病是实打实的本事,再怎么品行不端,救的也是一条人命。想到这里,他问道:“你觉得你有几成把握?”
    贺一九若无其事地说:“七八成吧。”
    韩琅惊异于他的信心:“这么高?”
    “凑合,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才来这里找找凶手。”
    韩琅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突然想起冯财主遇见龙的传闻,当即撇撇嘴,没好气道:“然后呢,你觉得你有本事杀龙?”
    “这林子真有龙啊?”贺一九惊叹道。
    “怎么可能?就算有,我们两个凡人也奈何不了它。”
    “那不就行了。”贺一九反倒一脸笑意,他注意韩琅把自己也算了进去,心里头有点高兴,“我也觉得和龙没关系。”
    韩琅嗤之以鼻。
    “要我看,是他惹上别的东西了,”贺一九平静对答,从旁边树梢上折了一条桃枝,用来扎韩琅的胳膊,“一半是中毒,一半是自己吓自己给闹的。”
    韩琅避开他孩子气的骚扰,挑眉道:“有人给他下毒?”
    贺一九摇了摇头,看起来他并不是十分有把握,所以转了话题道:“你呢?去了水坝,要是还没找到人,你想怎么办?”
    韩琅没答话,似在思索。贺一九见状也没再打扰,晃着手里的桃枝在前头开路。树林尚在返青吐芽,植被并不是十分茂密,间或能看见几只野兔从眼前的黄土路面上匆匆掠过。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洒下来,空气中有一股清爽的草腥气,令人心旷神怡。
    到达水坝的时候,天色已是中午,四周依然没有一个人影。贺一九戏谑地拍了拍韩琅的肩膀,道:“就说了你找不着的。”
    “水坝早就修好了,没有人也是情理之中。”韩琅看起来并不十分失落,自己找根树桩坐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贺一九问他饿不饿,他本想摇头,对方意味深长地瞪了他一眼后,他撇撇嘴,说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
    贺一九抽搐两下嘴角,突然转身走了。半响后拎了只野兔回来,娴熟地生火剥皮去内脏,又过了小半响,热气腾腾的香味就飘出来了。
    韩琅还在抿着嘴视若无睹,贺一九瞟他一眼,掰了一条腿递给他。后者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第一口被烫到了,惹得贺一九一阵大笑。第二口才算是尝出味道,接着,眼前一亮。
    “你当过厨子?”这是韩琅想出最合理的解释。他亲眼看着贺一九烤的兔子,完全没什么特别,同样的做法他自己也会,可这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跟那天吃到的叫花鸡一样,实在是罕见的美味!
    “没有,”贺一九塞得满嘴是肉,“就当你夸我了。”
    韩琅端详了他好一阵,直到对方快吃完了,他才开始吃自己的。两人没有再说话,专心享用午餐。一只兔子很快被分了个精光,韩琅打了个饱嗝,再一次意识到美食满腹的感觉有多么舒坦。
    贺一九说要去河边看看,找那什么“龙”的线索。韩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靠在树干上连动都不想动。阳光明媚,丝丝清风拂过脸颊,带来清爽宜人的凉意。前几日堆积的烦恼似乎都被驱散了,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尤其不远处的贺一九还在唱着跑调的《鹧鸪天》,这是去年京城流行的曲子,可那人很多地方记不清了,只能用一堆乱七八糟的瞎哼哼糊弄过去。声音惊飞了几只水鸟,也让韩琅提起嘴角,忍不住直笑。
    笑着笑着,歌声停了。
    韩琅本没有在意,眯了眼,想小睡一会儿。然而,正在这时,河畔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呼喊,接着就是有人入水的“扑通”声。韩琅登时噌地站起来,快步奔向河边,声音听起来不是贺一九发出的,那到底是……
    等他跑到时,贺一九已经浑身湿透地从水里淌向河岸,肩膀上架着一个人。韩琅松了一口气,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落水。”贺一九喘了几声粗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来。韩琅快步过去迎接,搀住落水的人,和贺一九一同将他扶到了岸边。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又黑又瘦,上了岸就跪在地上呛咳不止。正在这时,贺一九又反身回去,韩琅只看见一具麦色身躯犹如一尾鱼一般猛地扎进了水里,瞬间就游出去老远。这时男人不咳嗽了,韩琅帮他顺了顺气,就听见这人嘶哑地叫了一声:“我的……我的东西!”
    “在这儿呢。”贺一九懒洋洋地回答,拢了拢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把一个皮袋扔回给了男人。男人忙打开检查,脸上满是喜色,没完没了地重复道:“谢谢!谢谢!”
    韩琅把他扶到远离河岸的地方,他一面走一面说自己是附近的猎户,姓张。刚才想抄近道淌河而过,结果低估了河水的湍急程度,脚下一滑就栽了进去。他的皮袋里装着一家老小的开销,被水冲走了,惶急之下他急忙去捡,连自己不会游水都忘了。
    早春水凉,张猎户冻得直打喷嚏。韩琅生了火让他烤着,又去看贺一九的情况。结果一扭头差点瞎了眼,贺一九把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扒光了,赤身裸体地在那晒太阳。见韩琅看自己,还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口中骂骂咧咧道:“混账,一时冲动,冷死老子了。”
    “你也不怕着凉。”韩琅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贺一九,视线一扫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当时脑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是不是大了点?
    男人在一块儿难免幼稚,都有攀比这东西的习惯,韩琅也不例外,瞬间有点自卑。贺一九还躺在地上骂,被韩琅踢了一脚以后换成了侧躺,面朝着火堆,惬意地闭上了眼。
    弄得张猎户一脸尴尬,面对一丝不挂的救命恩人,除了僵硬的说谢谢别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贺一九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后来他们两个又被张猎户叫到家里,全家人都来千恩万谢。贺一九相当不耐烦,要不是韩琅踩了他几脚以示提醒,还真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我就心血来潮而已,啧,”贺一九偷偷对韩琅说,“我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之前韩琅是百分百赞同的,可是现在他已经犹豫了。或许他看错了贺一九的本性?还是说……连贺一九都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耽搁了这么久,日头都偏西了。各自的事情都没查,两人等于白白浪费了一天。韩琅稍好一些,在猎户家的时候借机打听了一下马有义情况,但对方都说没听过这个人。猎户留他们两个吃了晚饭,又送了好些野味当做谢礼。本来还想送他们回村里,但韩琅觉得不太好意思,就谢绝了。
    “山路远得很,两位恩人路上小心啊。”张猎户把他们送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道。
    韩琅谢过他,和贺一九一前一后地踏上了回村的路。
    也不知道今天是触了什么霉头,还是黄历上就写着不宜出门。天色擦黑的时候,两人还在树林里打转。四周一片静寂,景色都相差不多,路越走越窄,渐渐就消失了。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迷路了。
    韩琅猛地踹飞一块石子,怒道:“什么世道!”
    贺一九的脸色也阴测测的:“刚才就该让姓张的送我们回去。”
    韩琅声音发闷:“怪我。”
    四目相对,破天荒地没有吵架,两人都显得比平时相处时成熟得多。何况他们也没什么可怪罪的,最多就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而且低估了夜晚树林的阴暗程度。等天彻底黑下来,他们就别想走出去了。
    “不就是露宿一夜,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贺一九轻松道,“找个空地把火生起来,凑合着睡一觉就行了。前些年,比这更遭的地方老子都睡过哩。”
    他以为韩琅是个养尊处优的,忍不住安慰他两句。结果韩琅的表现也很从容,叹息一声道:“只能如此了。”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两人都有野外过夜的经历,轮番守夜,天很快就亮了。韩琅肚子一饿,脾气刚刚出现崩坏的趋势,贺一九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招呼他去吃。
    第三次尝到对方的手艺,韩琅再怎么不相信也得承认,贺一九的厨艺真的是惊人的好,去宫廷当御厨都没问题了。
    “你怎么练的?”嚼着贺一九做的烤山菌,韩琅好奇地问道。
    “用得着练么?打小就伺候老爷子,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稍不合意他就发脾气,那不是就逼出来了。”
    “老爷子是……令尊?”
    “不是,”贺一九拨了拨柴火,又开始烤一堆串在一起的野菜,“是我师父,早死了。他想玩个大的,跑去跟人合伙骗钱,骗得居然还是官银。然后被抓了,骨架子吊城墙上,风一吹就晃,可好笑了。”
    但是说这些的时候,贺一九并没有笑:“不过这一身闯江湖的本事都是拜他所赐,连名字都是他起的。你知道这名字怎么来的么?他正月初九捡的我,就这么叫了,操蛋的老东西。”
    “你是孤儿?”韩琅试探着问。
    “算是吧,我亲爹是个薄情的,我娘一死他就由我自生自灭了。后来老爷子收留我,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冲我拳脚相加。他卖药我就给他当托儿,他偷钱我就去抱着别人大腿喊爹娘,他去算命我就跟在旁边装灵媒。因为眼睛长这样,特别方便他编什么“通灵眼”的鬼话去糊弄人。对了,他还动过把我打成跛子然后帮他讨钱的念头,差一点就实施了。啧,老不死的。”
    说着,贺一九蹙着眉,神色有些阴沉:“仔细想想,等老子混到他那个年纪,没准儿也是一样的下场。”
    “你不一样。”韩琅打断了他。
    贺一九一怔,琢磨了片刻,突然摆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当真这么想?”
    “要糊了。”
    “啊?”
    韩琅指了指他手中的串菜的签子。
    “妈的!”
    
    第11章 惊蛰6
    
    结果还是没吃上。菜已经彻底糊了,变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焦炭。
    韩琅好像心情不错,翻了翻张猎户的赠礼,找出块肉干和贺一九分着吃了。吃饭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自从听过贺一九的经历,韩琅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些许同病相怜的惆怅,道:“我父母也去得早,都是街坊邻居在照顾我。”
    贺一九瞟他几眼,然后一耸肩膀:“那你还算过的好。”
    韩琅摸出块布擦了擦满手的油,破天荒的递了过去,叫贺一九也擦擦。对方接了,擦完以后突然笑了一下,感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这时候,最适合大醉一场!”
    韩琅也有这个感觉:“是啊。”
    两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再次上路。贺一九突然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找什么,韩琅一问,他才说自己的衣服没了。
    “昨天湿了,就一直晾着。”贺一九提了提裤子道。他现在穿的是张猎户给的麻布衫。上衣还行,可裤腰实在太紧,整条小腿也都露在外面,“这裤子勒得蛋疼!”
    韩琅当然不知道他把衣服扔哪儿了,只好陪他一起找。两人还在探讨是不是被风刮跑的时候,贺一九在熄灭的火堆旁边发现一团皱巴巴的东西,一个角勾住了柴禾。贺一九拎的时候用力过猛,直接扯出了一个大口子。而且他悲哀的发现,这还真是他的衣服,只不过油乎乎的,沾了不少炭灰的泥土,像块破抹布。
    “……你刚才用来擦手了?”他沉默片刻,怒瞪向韩琅。
    “你也擦了。”
    “那是你递给我的!妈的!”贺一九悲愤地摔开破衣服,一条踢出去老远,“老子的蛋要是磨破就找你算账!”
    韩琅忍了忍,但没忍住,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贺一九面前大笑出声。贺一九冲他骂骂咧咧叫了一通,都没能把他的笑止住。后来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贺一九每走几步就要伸手掏一掏裆下,韩琅一看见他这个动作就再次发笑,停都停不下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贺一九气得满脸通红。
    韩琅干笑一声:“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你的衣服,脏成那样。”
    “脏个屁!只是旧了点而已!”
    韩琅再次喷笑,因为他看见贺一九用力过猛,裤子边缘都被他抠破了。贺一九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嗷”了一声扑上去,眼疾手快地抓住韩琅的腰带,用力往两边扯:“把你的裤子给我!他娘的!都是你害的!”
    “干我屁事!滚!”韩琅当即也爆了粗口,身子往旁边一滚,就是不让贺一九如愿。
    “咱俩换换,就换一会儿,”贺一九嘴上说着软话,动作一点都不含糊。韩琅挡中间他就摸两边,韩琅踢他他就回身防御,耍流氓的本事施展得淋漓尽致,“你心疼心疼我,姓张的裤子太他妈紧了,真不是人穿的玩意儿!”
    韩琅被他扑在地上,下三路频频遭受袭击,一身武艺都不知如何施展:“谁叫你长那么大根东西!自己萝卜大非说锅里装不下,你能吃还要求全世界陪你胡吃海塞啊!老子凭啥迁就你!”
    贺一九被他骂得一愣,突然笑出声来:“萝卜?噗哈哈哈哈哈哈……好啊,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觊觎老子多久了?”
    韩琅一拳揍在他脸上,然后迅速提着裤子推到五步开外,口中咆哮:“我操你十八代祖宗!”
    说完光顾着拎裤子,恶狠狠地剜了贺一九一眼。贺一九同样回瞪他,片刻后不再追击了,保持捂着脸的姿势跪在地上好一会儿,表情慢慢变成了猥琐的笑容:“哦……我知道了。”
    贺一九把手放下来时,眼眶已经青了一块。韩琅可不想道歉,冷冷地望着他,就见对方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不止,时不时就发出几声诡异的“嘿嘿嘿”。后来韩琅不想再理这个蠢蛋,收拾了东西就上路了。贺一九见状才跟上来,作势要扑他,又被他在膝盖上踹了一脚。
    玩闹到此为止,贺一九还穿着他那条紧巴巴的裤子,继续时不时抠一下裤裆。
    走了一段路,韩琅发现问题了:“你怎么还跟着我?”
    他记得贺一九有别的事要做。
    “无聊嘛,”贺一九依旧含着笑意,“我来找东西的,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倒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韩琅蹙眉:“回去再说。”
    张猎户的家本来就偏僻,昨天出来的时候又是晚上,绕来绕去愈发找不着北。两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更不知道该走哪条路,这里的景象都差不多,完全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两人甚至在议论是不是又要露宿一夜,好在林子里物产丰富,也不至于饿死人。
    这一路上,很多地方还长着苔藓,又湿又滑。周围的树下里盛开着各种野花,白的、蓝的、红的,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林子极静,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还有鸟儿的啁啾远远近近地回荡在四周,听起来格外分明。
    眼看着日头渐渐升上高空,灼热的阳光蒸干了露水,四周开始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面前的视野的突然开阔了,从地形上看,他们应该进入了一个平缓的山谷地带。贺一九见状惊叹一声,道:“我觉得我们快到了。”
    韩琅依旧皱着眉头:“我看不像。”
    的确不像,眼前的景物依旧是没有见过的,但已经出现了人为雕琢的痕迹:地上有路,还能看见一排竖起的栅栏。或许他们走到另一个村了?总的来说,有人就不会是坏事。
    至少可以问路。
    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片刻后,他们已经站在一间陈年的木屋前,方圆几里还有几幢一模一样的房子。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村庄。
    “这倒怪了。”韩琅自言自语地说。
    贺一九也发现了问题:“屋子太小了,怎么可能住人。”
    两人还是推开屋门走了进去,里头非常窄,站两个人都困难。中间有一口井,黑洞洞的,很深。旁边搭着木架,上面缠着腕口粗细的麻绳,一端是个巨大的辘轳,一直延伸到外面,另一端则垂进了井底。
    “就是一口井?”贺一九问道,出于好奇,他开始推动辘轳想把下头的绳索摇上来。这一推,他就拧紧了眉,额上青筋毕露,吼道:“怎么这么重!”
    韩琅也去帮他,两人使上了吃奶的力气,生拽死拖的才把水桶提上来。贺一九立马跑到一边喘气去了,这会儿才发现暗处扔着一个套索,他拿起来一看,当即气急败坏道:“这他妈是套牛的!牛拉的东西,你居然叫我来干!”
    韩琅本应该和他对骂,说什么“不是你先去拉的么”,但他完全顾不上理这人。这会儿他已经把水桶提去屋外,借着阳光看了看里头的水,又用手指蘸了一点,刚放进口中,就“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是卤水!”他惊道。
    贺一九听完也变了神色:“怎么可能?”
    “你过来看!”
    两人头挨头研究了片刻,肯定了韩琅的判断。“既然如此,那周围这几间会不会……”贺一九摸着下巴道,他话还没说完,韩琅已经噌地站起来,快步去其他屋子查看。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专门用来煎炼的大锅,旁边还沾着结块的白色粉末。
    贺一九也跟过来,打量着周围,接着对韩琅道:“这附近没有官营的盐场吧?”。
    “是私盐。”韩琅很肯定的说。
    贺一九吹了声口哨,背着手又溜达出去。韩琅把这片区域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盐场主人的身份,甚至连一份账目或者是文书都找不到,对方看来藏的很小心。靠近外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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