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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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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表,说:“不早了,我要走了,免得把你妈妈和妹妹赶在外面不能回来。”他在她床边蹲下来,搂住坐在床上的她,交待说,“你自己记得每天搽药,如果药搽完了还没好,自己记得去医院看医生。”
两个人缠绵了一会,他毅然决然地站起身,说:“我走了,你就坐那里,别起来,你的脚刚搽了药,别搞脏了。”
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听他走出去,开车锁,推车,上车,然后一切复归寂静。
山楂树之恋(36)
老三刚走了一会,妈妈和妹妹就回家来了。妈妈说她们就在外面乘凉,看见小陈走了,就回来了。妈妈看了一下钟,已经快十一点了,有点担心地说:“小陈说没说他今天住哪里?”
静秋怏怏地说:“他每次没地方住就在江边一个亭子里坐一晚上——,今天肯定已经封渡了,可能就在河坡上坐一晚上吧——”她觉得喉头哽咽,不愿再说什么。
妈妈在她床边坐下,说:“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他看上去也还——不是个坏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你年纪还这么小,人家二十多岁的人谈朋友还有人议论来议论去,你这么早——工作的事又还没搞好——。我叫你们暂时不见面,也可以考验一下他这个人,他要是真有这个心,不会因为一年不见面就跑掉,如果是个经不起考验的——”
静秋说:“妈,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妈妈说:“你明天还去上班?你的脚烂成这样,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告诉你,你又着急,有什么用呢?你放心,我答应他了,我明天不去上工了的。”
妹妹说:“你明天不上工了,那你的胶鞋不就没用了?”
静秋知道妹妹喜欢很高很高统的胶鞋,上次给她买的那双只是半高统的,没这双高,她马上说:“怎么没用?你下雨的时候可以穿呀。”
还没等妹妹欢欣鼓舞一下,妈妈就问:“什么胶鞋?”
妹妹抢着说:“是那个小陈给姐姐买的胶鞋,他早上送鞋来的时候,看到姐姐脚肿了,他还哭了的——”
妈妈叹口气:“跟你爸爸一样,也是个好哭的人——。男人流泪,有的是因为富于同情心,有的是因为软弱无能。小陈大概还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他家还有些什么人?”
静秋说:“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弟弟和爸爸,他妈妈——自杀了——”
妈妈问了一下老三妈妈的情况,同情的同时又很担心:“听说自杀这种事是可以遗传的,心胸不开朗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也容易心胸不开朗。不知道这个小陈性格怎么样?平时有没有容易迂在什么事上的表现?”
“没觉得。”
“我倒觉得他有点迂,你看他算你顶职和转正的时间的时候,就有点象个迂夫子,”妈妈笑了一下,“可能多等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很难受的,所以要算得清清楚楚。也可能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所以先算清楚了,做得到才发誓。只要迂得不很,还是很可爱的。就怕迂在一件事上出不来,那就危险了。”
静秋想起老三算时间的样子,觉得他迂得很可爱。
妈妈又问了一些有关老三的情况,多大了,抽不抽烟,喝不喝酒,骂不骂人,打不打架,哪里毕业的,有些什么爱好,老家在哪里等等。静秋好奇地问:“他刚才在这里,你怎么不问他?”
妈妈说:“我问他这些,他还以为我在相女婿呢,我不能轻易给他这样一个印象。我今天跟他谈话的目的只是叫他不要来找你。”本书—网}提供下载
静秋想起老三还沾沾自喜地说妈妈已经同意他们的事了,心里有点替老三难过。
妈妈问:“他爸爸是干什么的?”
“听说他爸爸是军区司令——”
妈妈沉默了一会,说:“我就觉得他不象一般人家的孩子。像他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很难理解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解放军是解放什么的?就是解放被地主资本家欺压的工人农民的,他的爸爸跟你的爸爸,是势不两立的两个阶级。他家里大概还不知道你们的事——”
静秋还没想那么远,但经妈妈一提,也觉得很严重,她满怀希望地说:“可是他妈妈就是个资本家的小姐呢,他爸爸也没嫌弃她嘛。”
“说实话,共产党对资本家和对地主的态度又有很大不同,资本家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是代表着新兴的、进步的生产力的,而地主是没落势力的代表。共产党革命,第一要革的,就是地主阶级的命。反正你们这个事,你别做太大指望就是了,他家里这关就过不了。可能也用不着操那么多心,因为他这一年等下来,早——等得没兴趣了。”
静秋不服,辩解说:“他说他等一辈子都行的——”
“这种话谁不会说?谁又没说过?像他这么不假思索地开口就是‘一辈子’,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表现。‘一辈子’这种话是不能轻易说的,谁能这么早就把自己的一辈子预料到了?”妈妈看静秋满脸不服气的样子,又说,“你还小,没接触过什么人,听他这样一说就信了。等你长大了,接触的人多了,你就会发现,每个男的在追求你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都是说可以等你一辈子。但如果你一年不理他,你看他还等不等你,早就跑了。”
静秋想,妈妈既然知道男的等不到一年,为什么又叫老三等呢?肯定是要借这个机会考验一下老三。她很想把妈妈的意图告诉老三,好让他经得起考验,但她又想,告诉了还考验个什么?
男的真的都是这么夸夸其谈、说话不算数的吗?也许是应该考验一下老三,看他到底能等多久。问题是“等”又不是毕业考试,不能说考过了,就发毕业证,后面就高枕无忧了。就算他等了一年,那也不能证明他就能等两年;他等了两年,也不能证明他就能等一辈子。这样说来,恐怕只有让他等一辈子才能证明他能等一辈子。
她不知道这个“等”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叫他“等”她,意思是叫他“爱”她。她问他:“你能等我一辈子吗?”,她的意思是“你能爱我一辈子吗?”,只不过她不习惯于说出这个“爱”字,她就用了当地人经常用的“等”字。
但是好像“等”跟“爱”又还是有点不同的,用了这个“等”,就有点两人不在一起的感觉。所以“等”应该是“见不到面还爱”的意思。老三见不到她的面了,他还会不会爱她?
她想着自己的心思,不知道妈妈还说了什么没有,她只听妹妹说:“姐,我在问你呢,他的手怎么啦?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叫我去医院,我不肯去,他就——把他自己割了一刀——,流了很多血,我才跟他去了医院——”
妈妈皱起眉头:“他这个人看上去还挺稳重的,怎么会做这么狂热的事?狂热是不成熟的表现,狂热的人是很危险的,做事容易走极端。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喜欢到极点,恨你的时候,也可以恨到极点,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对这样的人,最好是敬而远之,这都是些只能顺着毛摸的人,你反着他的毛摸了,就把他搞烦了,他恨之极的时候,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静秋原以为妈妈会为这事感动的,哪知妈妈却说得这么危险。她听妈妈讲过,说她爸爸年青时,也有一些极端的表现,有时妈妈不理他或者不相信他的时候,他就急得扯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扯。但静秋觉得爸爸后来并没有对谁恨之极,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妈妈的事。
她知道她爸爸跟妈妈的爱情道路也是很曲折的,她爸爸以前在乡下老家有父母包办的婚姻,而且不只一个,因为他爸爸是“一子兼祧两门”,既是爷爷的儿子,又过继给爷爷的弟弟做儿子,因为爷爷的弟弟没儿子。这样两边都给她爸爸包办了一门婚姻。她爸爸逃婚逃到外面去读书,但爷爷临终的时候,她爸爸又被揪回去跟两个媳妇成了亲。
后来她爸爸认识了她妈妈,经过了千辛万苦才把乡下的两个媳妇离掉了,跟她妈妈结了婚。妈妈等了他很久,等到快三十了才结婚,这在那个年代,可以说已经快到做婆婆的年纪了。
她爸爸和妈妈一直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她爸爸隔一两个星期就回来一次,即便是经常回来,他跟她妈妈还要写信。文革当中她妈妈在八中被批斗的时候,写信的事还被拿出来批判过,说她父母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她父母经常写信的事是她奶奶讲出去的,她奶奶是她爸爸的妈妈,一直跟她妈妈和几个小孩住在一起,只她爸爸一人在外地。她奶奶是那种老思想,总觉得是她妈妈把她爸爸的魂勾走了,才搞得她爸爸跟两个乡下媳妇离婚的。
在她奶奶心目当中,只有原配才是合理合法的夫妻,离婚再娶的都是不正当的。所以她奶奶最见不得儿子跟媳妇缠绵,总是对人说静秋的爹妈浪费,几个钱都喂了铁路和邮局了,买车票邮票的钱就有多厚一叠。
她爸爸被赶回家乡管制劳动之后,也曾提出过离婚,主要是怕影响了孩子。但她妈妈想到丈夫现在穷愁潦倒,孤苦伶仃,如果离了婚,可能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就来征求几个孩子的意见,说离婚不离婚主要是对你们有没有影响,如果你们怕有影响,我就跟你爸爸离婚,如果你们不怕,我就不离。
几个孩子都说不离吧,反正就是这个样子了,离了婚,还是他的孩子,别人也未必就当你清白无辜了。妈妈就没跟爸爸离婚,但平时不敢公开来往,怕别人说界线划得不清,会影响几个孩子的前途。
但她父母的书信照旧是写得很频繁的,爸爸的信都是寄到静秋一个叔伯姑姑那里,那个姑姑在卫校工作,嫁的一个丈夫成分很好,所以文革没受什么冲击。妈妈隔一段时间就到那个姑姑那里去拿爸爸的信,不过妈妈不让几个孩子去拿信,怕别人知道了说他们划不清界线。
她正在想七想八,就听妈妈问:“小陈以前有没有过女朋友?”
这一下,就把静秋砸哑了,她知道如果说了老三以前有个未婚妻,她妈妈肯定对老三印象更不好了,于是含糊地说:“没听说有。”
妈妈说:“男人对这些事都是能瞒就瞒的,你不问,他肯定不会自己说出来。但是以他这个年纪,又是干部子弟,要说他这是第一次,我是不太相信的。你看我问他问题的时候,他对答如流,说明他以前也有过见女朋友父母的经验。”
妈妈犹豫了片刻,问:“他有没有叫你单独到他寝室去?”
“没有,他寝室住好几个人。”
“他平时跟你在一起——还——规矩吧?没有——到处——摸摸捏捏的吧?”
一个“摸摸捏捏”差点让静秋吐出来了,妈妈怎么把这么难听的话用到老三头上?不过她也认真回想了一下,看老三算不算得上妈妈说的“规矩”,她觉得他除了那次在山上胆子太大以外,其他时间还是很规矩的,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摸摸捏捏”的举动。他抱过她,用头在她胸前蹭过,但他从来没用手去摸她胸前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她很肯定地说:“没有。”
妈妈松口气,交待说:“一个女孩子,要有主心骨,有些事情,只有等到结婚后才能做,结婚前就坚决不要做,不管他对你有多好,也不管他许什么诺,都不能做。男的就是这样,他哄着你做这些的时候,他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他什么愿都可以许,但等你做了,他就瞧不起你了,认为你贱。那时候,主动权就在他手里了,他想要你就要你,不想要你就甩你,你要想再找一个男朋友,就很难了。”
静秋很想让妈妈讲个明白,到底哪些事是结婚之后才能做的,但她问不出口,只有装做一个不感兴趣的样子。
妈妈叹口气:“哎,总以为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考虑这些问题。现在提倡晚婚晚恋,但你才十八岁,就算二十三岁结婚也还有四、五年。他缠得这么紧,你们两个人——很容易——搞出事来的。如果出了事,那你就身败名裂了。”
妈妈跟着就讲了好几个“身败名裂”的例子,说八中校办工厂的小章,原是市文工团的,谈的一个女朋友也是一个团里的,两个人还没结婚就弄得怀孕了,结果被团里知道,男的被贬到八中校办工厂来了,女的被贬到三中校办工厂去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有作风问题,搞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还有八中附小的王老师,结婚七个月,就生下一个小孩,虽说没受处分,也是很被人瞧不起的。还有……
妈妈讲的这些个“身败名裂”的例子,都是静秋认识的人,全都因为未婚先孕或者其它生活作风问题,受了不同的处分,人们讲起这些人,都是把嘴一撇,很瞧不起。
妈妈说:“幸好我发现得早,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以后不要跟他来往了。他这种公子哥儿,都是玩弄女孩子——感情的——高手,他现在是还没——得手,所以他拼命追,真的等他得手了,过一阵就厌倦了。就算他不厌倦,他家里也不会同意。就算他家同意了,你还这么小,而他已经——这么成熟了,我看他很难熬过这四、五年,迟早会搞出事来。”
山楂树之恋(37)
静秋第二天到纸厂去了一下,把工辞了。万驼子很客气,说:“我马上就把你的工时开出来,你自己送到马主任那里去,免得你不放心。”
这也正是静秋关心的东西,如果不是怕万驼子不给她报工时,她就懒得亲自跑来辞工了。她拿着万驼子为她开的工时表,说声“谢谢”,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静秋本来还想跟丁全说声谢谢的,但他那天上白班,正在车间里,她就跟他同寝室的人讲了一下。路上碰到李科长,静秋也谢谢了他,又特别提了一下哥哥招工的事,李科长许诺说不会忘记的。
回到家,静秋就接手做饭的活,让妹妹去跟丁丽她们玩一玩。她把绿豆稀饭煮上了,就躺在床上想心思。她很担心老三手上的伤,肯定是割得很深,不然怎么要缝两针?至于那个凝血机制不好的问题,她倒不是特别担心,因为医生一直说她妈妈凝血机制不好,说是什么“血小板减少”,随便碰碰就会皮下出血,所以她妈妈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自己也有这种现象,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回想起老三割他手的情景,还心有余悸,不知道老三哪来那么快的手脚,只看到他拿出了刀,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他就手起刀落,把自己割了一刀。她觉得他这个举动是有点狂热,但她愿意把那理解为他一时情急,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说服她去医院,才会出此下策。
她昨晚没敢把老三留钱的事告诉妈妈,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妈妈知道老三的事越多,分析出来的坏东西就越多。如果妈妈知道老三留钱的事,肯定要说他在搞糖衣炮弹,小恩小惠。
静秋只在家呆了一天,从第二天开始就跟妈妈到河那边去糊信封。妈妈开始不同意她去,说她的脚应该多休息。但不知怎么的,妈妈一下又想通了,带她去了糊信封的地方。妈妈教了她一下,她很快就学会了,糊得很快。但居委会发货是有规定的,像她妈妈这样有退休金的,只能拿补差,就是你的工资打多少折,你就只能做那么多,所以她妈妈每个月只能做17块钱左右。
静秋知道怎么糊信封、到哪里领货交货了,就叫妈妈在家里歇着,不用跟去居委会了。她暗中打着一个如意算盘,如果她妈妈不跟去,那她就自由了。等老三来了,她就可以跟老三跑到江里去游泳,到时候就说在居委会糊信封。
但妈妈好像摸透了她的心思一样,一定要跟去,还把妹妹也带上。每天,母女三个人都是早早就起来了,趁着太阳还不太大,就过河那边去糊信封,当天领的料糊完了,三个人又一起回家。
妈妈没再跟静秋讲什么大道理,但看得很严,完全是人盯人战术。静秋跟妹妹去河里游泳,妈妈都要跟着去,坐在河岸上看两姐妹游泳。晚上乘凉更是亦步亦趋,三个人坐在河坡上,妈妈坐中间,手拿一把扇子,给两个女儿扇风赶蚊子。静秋有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老三象孙悟空一样,变成了一个蚊子,想飞到她耳边来说几句话,但被她妈妈这样一扇一扇的,就给扇跑了。
静秋走在路上仍爱东张西望,想看看老三来了没有。她知道现在是没有机会偷跑出去会老三了,但她仍然希望他到K市来,一来说明他没忘记她,二来也可以让她看他一眼,至少知道他没事。
有两次在路上,她觉得看到老三了,他好像是跟在她们后面。但等她找了个机会,转过身去仔细看看的时候,又找不到他了,不知道是刚才看花了眼,还是他怕妈妈看见,躲了起来。
后来,学校王主任来叫静秋去瓦楞厂做工,说他儿子一提到招零工的事,他就马上推荐了静秋。静秋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不已,以为机会来了,可以摆脱妈妈的监督了。哪知妈妈是不再如影随形地跟了,但静秋还是不能独来独往,因为一起去打工的还有八中李老师的女儿李红,比静秋小一岁,这是第一次出去做工,李老师就叫静秋天天带着她上下班,静秋的妈妈如获至宝,一口就替静秋答应下来了。
静秋受李老师之托,天天带李红一起上下班,两人走路有个伴,说说讲讲也挺热闹。但她心里总在担心,怕老三到K市来了,看见她跟李红在一起,就不敢上来叫她。她几次都想摆脱李红,但又找不到理由。而且妈妈现在糊信封糊出经验来了,每天都是在静秋下班之前就糊完了,常常会站在渡口或者校门那里等她。
慢慢的,静秋也绝望了,知道暑假当中是不用指望天马行空了,就一心盼望开学,也许顶了职了,就有机会单独出去了。九月份,学校开学了,教育局又拖了大半个月才把静秋顶职的事批下来,静秋就走马上任,当上了K市八中的炊事员,就在她家对面的食堂里上班,抬脚就到。
静秋白天在食堂上班,哪里也去不成。晚上她下班,妈妈也下班了。现在妈妈星期天也不去上班了,因为信封定额连平时都不够糊,用不着星期天上班。静秋的同学朋友大多下了农村,想溜出去连借口都找不着一个。
除了不能跟老三见面,静秋的生活可以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第一件开心的事就是她开始领工资了。那天,总务处的陈主任亲自来叫她去领工资,笑眯眯地说:“静秋啊,你是十五号以后上的班,九月份只能领半个月的工资。”
静秋听陈主任的口气,好像很抱歉一样,但她已经喜出望外了,差不多月底才上班,学校还给她半个月工资,这不是白赚了好些天的钱吗?
以前静秋帮妈妈领过工资,每次去都跟陈主任开玩笑,问:“陈主任,还没把我的工资关系转过来?”
陈主任脾气很好,总是笑着说:“就去转,就去转。”
这次陈主任说:“你总在问你的工资关系转过来没有,现在终于转过来了。”说着就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放着她的工资,有将近15块钱,还有一张半寸宽,七、八寸长的小纸条,是她的工资单。她拿出来看了又看,上面真的写着她的名字。她想到自己从此以后每个月都可以领到这样一个小纸条了,兴奋得觉都睡不着了。
她把工资都交给了妈妈,让妈妈做家用,也帮哥哥存点钱结婚,至少让他逢年过节有钱买礼物送给爱民家。现在每次都是爱民把礼物买好了,让哥哥提着到她家去,但爱民的爸爸每次都把礼物扔到门外去了。爱民安慰哥哥说不要紧,很多女孩家都是这样的,刚开始都是不同意自己的女儿找的对象,但水滴石穿,最终都还是同意了。
爱民的预言很快就实现了,因为哥哥被招工回到K市了。静秋的妈妈说哥哥招工的事多亏了八中附小刘老师的女儿蒋靖帮忙。蒋靖比静秋的哥哥大几岁,算是“新三届”的,下乡时下在D县下面的一个生产队里,后来被招到D县一个厂里当工人。
K市的知青都不愿被招到D县去工作,一旦招去,就回不了K市了。D县只是个小县城,怎么能跟K市相比呢?但蒋靖那个生产队的队长对她说:“你这次不去,下次就轮不到你了。”
蒋靖只好去了D县那个厂。干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她怎么七调八调的,调到了D县物质局工作,然后从D县物质局临时抽调到D县招工办工作。
蒋靖的妈妈刘老师跟静秋的妈妈是好朋友,这次蒋靖到了D县招办,自然要帮哥哥一个忙。但县招办只能发招工表到哥哥大队去,能不能被推荐上,还要看哥哥所在的生产队。招工表到了县招办,蒋靖可以帮忙把哥哥推荐给来招工的厂家,但也不能勉强别人。所以招工这个事,至少关系着三头:生产队,县招办,招工的厂家。
不知道这次怎么一下就把这三头都搞顺了,哥哥被招回了K市,进了一家中央直属企业。这下爱民高兴死了,哥哥还没去上班,又不是逢年过节,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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