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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城2部完-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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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核,最终促成降雨。大雨镇静杀意,熄灭硝烟,冲刷血迹,这最简单不过的自然现象,在凌驹看来,却更像是神明为抚慰战场而必然降下的仪式。
能见度降低,雨势也在增大,队伍只好停了下来穿防水服,顺便校准方向。而意外便在这最不经意的时候发生了。
一个随行的士兵突然被子弹击中,身体被带得一个趔趄,大叫着倒在地上。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枪声响彻耳畔。意识到遭遇偷袭的瞬间,所有的人都立刻四散开来,各自隐蔽在树丛中。
虽然他们一路上都保持着警惕,但着实没想到还会遭遇残余的敌军。对方怕是看准了时机才下的手,雨声影响了他们对于细微骚动的判断,处于被动条件下的悖都士兵都还没搞清楚状况,第二波子弹便毫不客气地扫了过来。
凌驹手无寸铁,只得乖乖匍匐在地,半蹲在身边的彦凉背对着他,正忙着反击对面雨幕中的黑影。而当呼吸紊乱的凌驹定下神来,扫视了一圈周遭的情况后,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无暇顾及他这个碍事的俘虏,意识到机会来临的刹那,他便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从地上挣起来,撒腿往远处狂奔。
身后响起了什么喊声也听不清楚了,凌驹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根本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逃跑,也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只是凭借本能拼命逃离敌人。
雨滴不停地拍打在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掠过的树枝抽得他浑身疼痛。不知道这么一口气跑出了多远,直到枪声都快细不可闻了,他的脚下一软,便被一道凸出地面的树根给绊倒,结实地摔在了泥塘里。
凌驹没能立刻爬起来,只是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任半张脸浸在水里。
可恶,手好痛。雨水渗进被铐子磨破了的腕部皮肤里,疼得他打了一个冷战。冲动退却之后,他的心情完全被抑郁笼罩。
我到底在干嘛啊……这片区域已经是悖都的封锁区,还能逃到哪里去?
大雨下得沙沙作响,使他没能察觉到身后紧跟着响起的动静。一个人影逐渐从雨幕中显出形来,那人的脚步逐渐穿过低矮的灌木,停留在他面前,当他抬起头向上看去时,惊讶让他睁大了眼睛。
“克礼?!”凌驹连忙翻身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这个孤身一人的年轻飞行员,“你还活着!怎么会在这里?”
雨水冲刷着那张苍白的脸,青年带着疲惫的笑,像是早就认出了对方,上前几步半蹲在他的面前,“我在执行对新晨基地的轰炸任务之后,返航的时候被敌军拦截给击落了,拼了命才逃出来,跑回这里。没想到这里也沦陷了,只遇到几个逃散的残兵,我们便聚在一起,准备突破封锁逃出去。”
“刚刚发动偷袭的是你们?”
“嗯,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克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雨水的细流不断从他下巴滑落,他眼珠反射的光芒像是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想救前辈出来。”
“不用管我!”凌驹有些急了,“保住你们自己的命,赶快逃掉吧!这场战斗大势已去,已经无法挽回了,不要白白的牺牲……”
“不行!”克礼打断了他,往前凑上了一张严肃的脸,扶住他的肩膀说,“我没办法放任前辈不管!你曾经是我的榜样,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从学生时代起就看着前辈,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有多大!虽然贺泽的空军再也不存在了,但我不会忘记你曾经是我们的队长,是我们大队的精神支柱。”
“克礼……”凌驹五味陈杂地看着这个单纯的青年,他的神情在末日之中更让人心痛。若是他没有被铐住,他真想用手擦掉他脸上不停滑落的水滴,再将他湿透了的身体拥入怀里。然而下一秒,克礼的眼神就像被风雨熄灭的蜡烛,突然暗淡了下去。在这同时,凌驹的腹部左侧传来一股剧痛。
“所以,我绝不原谅你。”克礼的声音颤抖起来,像是被彻骨的寒冷笼罩,他用力抱住凌驹的肩膀,一边将手里的军用匕首更深入地刺进他的身体,“若不是你叛变,暗中和敌人勾结,出卖了起义军,今天不会有这么多人惨死!你若是见过一眼营地里的惨状,就会明白我的感受!我们一直全心相信你,把性命托付给你,你却抛弃了我们!你身为军人,竟然犯下这种最让人不齿的罪行!!”
第65章 离开我的世界
“呃……”凌驹带着哭腔呻吟了起来,比起一阵阵激烈袭上的剧痛,对方的话音更像是万箭穿心。他没有抵抗,头无力地垂了下去,徒劳地看着鲜红的血渗出衣服,被雨水冲刷成一股股淡红色的小溪。
“放心吧,我避开了要害。”克礼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痛苦表情暴露在眼前,“你不值得像个军人一样被赐予死亡的尊严,用心体会一下被你害死的人的痛苦吧。”
他说完便握紧刀柄,猛地将匕首从对方身体里拔了出来,血顿时溅了一地,顷刻又被雨水化开。
“啊啊啊!”眼前的景色剧烈震颤,凌驹只觉得神经都要撕裂了,他痛得发狂,双脚乱蹬一阵,拼命想蜷缩起身体,却被对方牢牢抓住下巴,丝毫不落地欣赏他扭曲的脸。
意识混乱中,凌驹绝望地半睁着眼睛,望着那举到眼前的锋利刀刃。正当克礼抬起胳膊,想要狠狠刺第二下的时候,远处的一声枪响了,他被人从后方射中了右肩,手臂立刻脱了力,整个人也因为冲击力而摔到了地上。
彦凉举着枪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他浑身上下也已经湿透,不断滴水的头发匍匐在额前,看上去十分狼狈。
“花了点功夫才打扫完那些家伙,好在下那么大雨,有脚印可循。”他大步流星走了上来,一脚将克礼手上的匕首踢了出去,并毫不客气地用枪抵上了他的眉心。
“两个臭味相投的叛徒!”克礼冷笑着仰起脸,眼睛里是最根深蒂固的憎恨。他已经经历了人生最彻底的打击,在他所相信的荣耀陨落之时,什么都无所谓了,“丧家之犬,你们不得好死!”
“等……一下,彦凉!”凌驹虚弱地歪着身子,紧紧捂着腹部的伤口,他呼吸紊乱,冷汗连连,仿佛随时都会休克一般,“不要杀他……我求你……他没有做错什么……我求你!”
“凌驹。”彦凉咔哒一声将手枪上了膛,目光透过雨帘刺穿他,“像他这样的军人是一定要死在战场上,和敌人的枪口下的,不要侮辱他们所渴求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枪声便炸响了。心脏被震得猛一收缩,凌驹还来不及发出惊叫,克礼的脑袋便爆开来,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溅起了水花。
他张着嘴呆地坐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震惊得连揪心的疼痛也忘了。直到彦凉踱到他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说,“站得起来么?”
凌驹没有理会他,只是颓然地垂了下头,滚热的泪水从眼角不停地涌出来,滴落到流动着雨水和鲜血的土地上。接着他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一点爬到了克礼的尸体前,将脸整个埋到这年轻人的胸口上。他们的血液渐渐混合在了一起,顺着雨水的细流向四周散开。
“彦凉,杀了我吧。”他泣不成声地说,“我果然……果然还是应该死在你的手里。”
后半夜雨停了,他们终于走进了化为废墟的营地里。尽管黎明的微光还迟迟没有降临,仅凭空气中弥漫的呛人的火药味和各种物品烧焦的味道,也已经能够想象这是一片寸草不留的焦土。
凭借着军队临时布下的照明,凌驹艰难地辨认着吉儿曾经居住的地方,他腹部的伤口绑上了止血带,暂时能吊住性命。途中不断路过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见到被他们堆积在一起的烧焦的炭黑色尸体,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忍住呕吐的冲动看上两眼,到了最后,他已经麻木不仁了。
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脚下不停地踩碎黑炭般的不明物,他甚至神经质地怀疑,这些都是人类的残肢断臂。吉儿那么幼嫩弱小的躯体,怕是早就被士兵们坚硬的皮靴踏碎成灰,随风而去了。
早晨第一缕阳光撒在他们曾经玩乐过的空地上,凌驹面对着帐篷的黑色残迹。已经静坐了一个多小时。他一一辨认过这些还未被火吞噬的遗物,有做饭的铁锅,少量的餐具和器皿,搭帐篷的架子,其余的已经没了形状。吉儿更是哪里都寻不见,这个庞大的隐蔽基地里有上千个平民,在那样毁灭性的混乱之中,她死在了哪里,根本不得而知。
但即便如此,凌驹也已经别无所求了。他就像走钢丝一样维持自己的理智,闭上眼睛回忆着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回忆到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都鲜活地复苏在脑海中,深深地沉淀进心中。
有一个天使来过这个世界,她转瞬即逝,可我必须去记得,即便自己也命不久矣。这是最后……唯一能为她所做的事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崩溃,跪倒在那黑色的残迹上,抓扯着自己的头发,额头拼命撞击着粗糙的地面,声嘶力竭。心仿佛被带走了,左胸只留下了空荡荡的窟窿。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不知过了多久,彦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见他没有反应,他便抓着凌驹的胳膊,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对这个失魂落魄的青年说:“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把你处决掉。”
凌驹不知道跟着这个男人走了多久,他早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只是惯性地跟着他前进,离开冷却的战场,进入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直到日头高照。
等他们终于登上了一处山顶的空地,他才发觉彦凉所说的“风景好的地方”并不是戏谑,这里真的是一个风景绝好的地方。
站在向阳的山头,头顶万里无云的晴空,阳光灿烂得刺眼,脚下郁郁葱葱的植被一直延绵到远处青灰色的群山,耳边万籁俱寂,只有温热吹过耳畔的风带着花粉的干燥香味,万物生机正热烈地包围着他。只可惜,这已经不是适合欣赏风景的时候了。
原本就负伤的凌驹走到这里已经是完全脱力,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他仰起头大口地喘气,出神地望着这片无垠的湛蓝。在得到进入岚啸的资格时,他骄傲地笃定自己一定会牺牲在天空的怀抱里,就像自己那英年早逝的父亲一样。
好在这里也算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了,不失为一个终结的好去处。他露出苦笑,心想彦凉这家伙有时候心思出奇地细致。
正在这时,那冷酷的枪口便已靠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彦凉高大的身躯站在他身旁,挡住了一大半阳光,他的手指利落地上好了膛,武器发出两人都最为熟悉的清脆声响,那令人愉悦的信号是行刑的前奏。凌驹已经说不清有多少次这样仰视这个男人了,这种两人单独相处的氛围让他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异常安宁,他轻轻闭上眼睛,把呼吸和对方合成了一个拍子。
如果必须要像你这样强才能活下去,我也不会再惧怕死亡了。如果必须不能爱,也不能信任,才不会被你伤害,我……
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食指压下,撞针有力的一击,手枪便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一片树叶倏地落了下来,无声地触到了泥土。时间的步调缓缓的,周遭的风景仍然波澜不惊地洋溢着生机,拂面而过的微风夹杂着草香,气息也没有丝毫的紊乱。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震耳欲聋的炸响,火药的灼热和巨大的冲击力,太阳穴没有被爆出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凌驹的意识只是凝滞了片刻,便又运转起来。他迟疑地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去看彦凉。
忘记装子弹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这个男人身上吧?他满头雾水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竟然被对方抢先了。
“我说过,会让你死心,然后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
彦凉放下了枪,背过身去。不知是否因为四周太过静谧的缘故,在刺眼的逆光之下,他的声音竟然显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对凌驹来说,那应该是久违的温柔。
“离开我的世界。”
离开这个只能作为战争工具才能活下去的世界。
彦凉径自将枪扣了保险,收到髋间的枪套里去,看着被武器磨出老茧的手掌。从走出新晨基地开始,俊流的身影就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挥之不去。在那个少年决绝地拒绝他,选择履行自己的道路的时候,彦凉真希望当时的自己有今天这样坦率。
“明明是弱者,就少干些容易死的蠢事。别再逞强说什么不惧怕死亡,这种听了就让人火冒三丈的话。我不想你死,所以,想让你害怕,害怕死也害怕受伤,怕到只想躲藏起来,远离危险,一直逃到战争和军队染指不到的地方去。”
凌驹睁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在怀疑自己已经被打死了,而这是回光返照所发的白日梦而已。
他一时语塞,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挣扎着站起来,想绕到彦凉的面前,去看看他此时的表情。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的一声清脆的呼喊抢夺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爸爸!”
吉儿!?凌驹浑身一震,呆立在原地,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当他看着女孩的娇小身影出现在山顶的另一边,正穿过比她肩膀还要高的茂盛蒿草,挥舞着手里金黄色的野花,笨拙地向他跑过来,他整个人都晕眩了。
第66章 心之所向
凌驹踉跄地迎上去,跪了下来,任吉儿带着盛夏的气息扑到了他的怀里,柔软的头发洒落在他的颈窝,晒得通红的小脸紧贴着他的脸颊。幸好他的双手还被铐在身后,不然的话,他怕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用过于粗暴的拥抱压坏这朵幼嫩的花蕾。
“爸爸……爸爸!”女孩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语言发育迟缓的她还不能说出更复杂的句子,只会不停地呼喊那至亲的称谓。
“小闷蛋……”凌驹的声音沙哑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心潮澎湃。这一刻,对方的存在感也终于占据了生命全部的重量,心被填满得不剩一点空隙。曾经像巨石般压在里面的,对未来的忧虑和对过去的执着,都在这个新生的小太阳面前,像灰烬般飞散,像冰雪般消融而去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释然,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都过去了,爸爸再也不离开你了,从今往后……我只看着你,只为你而活!”
“哎哟,这小丫头就像装了能感应你的雷达一样,老远就吵个不停!”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操着一口熟悉的腔调,“你可算回来了,再这么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可管不了她!”
凌驹猛地抬起头,竟发现居香婶婶正气喘吁吁地迈着小碎步跑过来,除了身上宽大的布裙子有些灰黑的污渍外,她看起来毫发无伤。
紧接着,凌驹移开视线,在她的身后看到了更多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脸上带着悲伤却非常平和的表情,渐渐都靠近过来,围到他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当看到他腹部的伤口渗出的血色时,有人忙着为他找来了干净的绷带,另一些人则开始想办法替他打开手铐,因为长时间的束缚,他的手腕已经被磨掉了一层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凌驹恍惚地望着他们,他认出了好些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是跟随起义军的平民,他们有一些是阵亡军人的家眷,而更多的是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
居香婶婶抱起了吉儿,同情地看着这个一身都是血和污泥的年轻人,接着她叹口气,将手里的一个东西递到他的面前,那是一张被揉皱的纸条。
“你走了之后,我替吉儿洗澡的时候,在她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纸条上的字迹的笔触,凌驹再熟悉不过了,他只看到一半就失笑出声,笑得肩膀止不住地抽搐起来。这一天之内,他的神经都被那个男人折腾得快错乱了,被他利用、欺骗和施暴,被他擅自强加了极端的愤怒、痛苦和怀疑,而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他像屠夫一样手起刀落,血淋淋地割去羁绊他的同伴和责任,却又细心地为他保留了最后的希望。
他一直就是这么个清醒得冷酷,又孤僻得别扭的混蛋,将自己的真心埋藏在最深的黑暗里,拒绝任何人的爱,却又让人恨不下去。
当凌驹回过神来,他急忙挤开人群,想去寻找彦凉的身影时,发现那个家伙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彦凉一边抽着烟,一边独自顺着来时的路径朝山下走去,斑驳的阳光掠过他毫无表情的面孔。在听见身后的喊声后,他仍然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混蛋,等一下!”凌驹追得十分吃力,却不折不挠地跟着,铁了心要把他截住,“你也稍微顾及一下受伤的人啊!”
“叛军的剿灭工作已经结束了,”彦凉稍微驻足,并没有转过身去,用一种处理公事的冷淡口气说到,“在悖都军的记录里面,所有伙同叛军的人都已经在轰炸里身亡。你们的名字会被彻底抹去,再也没有进一步的追剿了。”
“……”凌驹停在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无法再靠近。
“这一次好好活吧。”他的叮嘱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通过吉儿,把避难的消息传出去。”凌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缺乏底气地说,“太乱来了。”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守护神么?”彦凉吐出一口烟圈,不以为然地回答,“那就值得赌一把,她能不能担此重任了。”
在那张纸条上,他不但写明了轰炸将要进行的时间和可以进行有效避难的地点,还给了对方一个条件:“可以活命的,只有平民。如果这个消息被泄露给了留守营地的军人,或者,哪怕只有一个士兵因此逃过了围剿,这场战争都不会结束,我会重新把你们的所在报告给执行镇压行动的军队,到时候会由他们来斩草除根。”
“我们……都是共犯。”
凌驹想起了居香婶婶温和的话语,她像安慰一个沮丧的孩子般抚摸着他的头顶,说,“我们这些胆小鬼,背叛了起义军,选择了悄悄逃命,继续苟活下去。是因为真的想要活下去,每天都见到你和吉儿,与你们生活在一起。不管这个国家是被谁统治也好,那些东西都无所谓了。”
“今后我们所有人都会共同背负这份罪,但你不要自责,你拼命保护我们,又为我们争取到生存的机会,我们想感谢你。”
一直以来,因为畏战的念头而感到羞耻和内疚的凌驹,就这样被他们轻轻地赦免了,他带着被原谅后的不知所措,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又听见彦凉冷冷的声音,“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无法反驳的说法。凌驹沉默了许久,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他已经不知道该和这个男人说什么了,各种话憋到嘴边又被他全咽了下去,胸口堵得发慌。
“那你呢?”最终他硬生生地问,让新的话题绊住对方随时都会离去的脚步,“你接下来要去哪儿?你选择的道路又在哪里?”
“我要去达鲁非。”彦凉简短地回答。
意料之中。凌驹耐着性子追问下去,“达鲁非的边境管控出了名的严厉,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你有路子么?”
“没有。到了那里再说。”
凌驹叹了口气,于是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背影,举起手递上了一张纸条,“这是我一个关系很好的战友的联系方式,他以前是我在皇家军校时的同级。贺泽沦陷后他逃到了国外,一直以做雇佣兵为生。他曾经好几次邀我入伙,因为顾虑到吉儿我都没有答应。”
“以前我听他不经意提起过,达鲁非当地一个奇怪的组织在暗地里大量招募佣兵。”
“那个国家,马上要发生大事了。”凌驹的语气隐藏着深重的忧虑,但他清楚,这个男人一旦认定了一条路,任何的忠告都是废话,“你通过他的话,应该会有路子进入达鲁非。”
彦凉接受了他的纸条,像是收下一份回礼般。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对上了凌驹的眼睛。透过树荫的光点洒落在两人的眼角,轻微晃动着。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再见。”
“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凌驹的微笑流露几分落寞。
“你若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下次一定杀了你。”彦凉的表情是认真的。
“我说,你总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擅自替别人做主什么的,也做得无比理所当然,简直是把对方当傻瓜……”凌驹脑子一热,总算是一口气说出一堆他真正想说的话来。
彦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像是不打算再和他争论什么,挪动脚步便要离开,却在刚刚动起来的时候,被那青年冲过来,从后面给一把抱住了。
“我还没有说完!”凌驹死死地扣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后背上,“可是这样的你不是坏人!因为太想保护最在乎的东西,欺骗也好,杀戮也好,不惮做出残酷的事的你,心甘情愿扮演坏人的你,原本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像我这样的胆小鬼,只会以良心自诩,连一点罪孽都不敢背负,无耻地接受你的安排,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做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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