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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恋史-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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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话倒是真的。唉,不知道何田田现在怎么样了?”

“兄弟,还是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吧,想别的一点用也没有,自己的急都着不完,还想何田田?”

“封拐子,你是不是太现实了?”铁戈不满道。

“嗨,不现实又怎么办?你总不能幻想自己是崂山道士能穿墙而过走出看守所。我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怎样在小号子里过得舒服一点,下下棋,聊聊天,抽上两口烟,赛过活神仙。”

“要抽烟那还不容易。周峰,把烟拿出来让拐子过瘾。”

封老大一听有烟,马上来了精神,从被子里一跃而起:“伙计,是谁有通天的本事能把烟搞进来?”

铁戈笑道:“你坐了几个月的牢也算是老犯子,怎么连不该问的不问这老规矩都忘了?没烟你就熬,有烟你就抽,快到马桶那边过你的瘾吧。”

抽完烟封老大又钻进被子,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拐子,你还欠我一笔债。”

“我知道,那是谢媒酒。去年你写申诉住在我家,本来我想好好请你喝一顿谢谢你这个大媒,可是一想不是时候,你当时的心情真是糟透了,现在想请你喝酒身在牢房又没有那个条件。嗨,只要不死将来我一定为你摆一桌酒,好好谢谢你这个大媒。”

“为什么把你调到我们这个号子来?”铁戈问道。

“我那个号子有一个新来的不识黑的家伙,他大概是看我个子不大,想在号子里当个牢霸。这家伙打码头也不看看对象,糊里糊涂的搞到我头上来了,我三下五除二把他收拾了,所长就把我调到这里来。喂,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十二月二十八号。进来刚刚十五天,连提审都免了,直接就把我判了十年。”

“十年?这些狗日的好狠心!怎么连提审都不搞了?”

铁戈笑道:“官愤极大嘛,他们等不得了,下手真狠。如果真有一个什么组织的话,我估计郎超雄、石庵村的脑袋肯定保不住。当官的恨造反派比他妈恨国民党、日本人还厉害。老子仅仅就是造了一个月的反,写了几张大字报,又没有像文化大革命那样揪斗干部搞打砸抢,厂里就把我整得死去活来。我到公安处申诉这倒成了我最大的罪状,你看看我的判决书就知道了。我的罪状就是写了《訄言》,说我威胁专政机关。他们把我往死里整,我还不能喊冤?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有这个道理?封建社会都不是这样,怎么社会主义社会这样对待它的人民?我真不知道我们的后代该怎样写这段历史?”

“铁戈你太幼稚了。斯大林说过:‘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中国的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写的。记得白居易的《长恨歌》写唐明皇的爱情悲剧,一开篇就说:‘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白居易为了避讳,首先就说汉皇,而不敢说唐皇。白居易的官也做到了宰相,为什么不敢直说而要避讳?道理很简单,你的官做得再大,不过还是皇帝老子的家奴。皇帝姓什么,这天下就姓什么,这个道理连夏商周时代的人都知道。《诗经》中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了毛泽东时代有人却把这个东西忘得一干二净,那还能不吃大亏?”

有分教:

“疯狗”已成昔年事,豺狼当道不遇时。

金盆洗手避劫运,秋后却非算账迟。

正是:狱中又见封老大,金盆洗手亦枉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70。…第七十回 柳六一冒险暗送发饼

第七十回

柳六一冒险暗送发饼

汪寿龄探监泪眼婆娑

话说元月十五号批斗还在继续。

这天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铁戈等人就被押上大客车向东驶去,大家心里明白这是要到章子野下放的大屋垸公社去批斗。因为路程太远所以提早出发。一个半小时后车子直接开进大屋垸中学的操场。大家匆忙吃完早饭,又被押上台“演戏”,然后被关进一间教室。

章子野在这所学校曾担任过代课老师,所以很多小孩都趴在窗口看他,嘴里有节奏的喊道:“章子野,口儿扯。”

弄得枪兵和铁戈他们都笑起来。

枪兵们把小孩全都轰走,留下昨天那个小枪兵看押铁戈等人。教室的窗户上都有铁栏杆,小枪兵不怕他们逃跑,所以没有昨天那么高的警惕性,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学生在操场上打闹嬉戏。

透过教室的窗户,铁戈看见另外六个枪兵边抽烟边说笑打闹,而章子野则在翻学生的抽屉。

铁戈问:“你干什么?”

“找笔。”说完把一支约两寸长的铅笔头和一个作业本装进口袋。

“干什么?写诗还是作画?”

章子野咧嘴苦笑道:“现在哪还有闲情逸致写诗作画,写申诉用的。我是另案处理还没有判,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不上诉是对的,我肯定还要关一段时间等黄石那边判决。好就好在红州这边不判我,这样一来我就避开了红州地委。所以我要向黄石那边写申诉,最起码黄石那边要比红州地委公正一些。”

章子野还是不切实的对命运充满了幻想。

铁戈这才想起章子野是另案处理以待从严惩处的未决犯,不禁为章子野担心。他想,我都判了十年,如果从严惩处章子野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铁戈、柳六一和章子野这三个人从五七年上幼儿园就在一个班,到七七年正好二十年,大家一直都在交往关系很好。可是再过几天上诉期满后他和章子野就要天各一方,再相逢不知何年何月。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黯然神伤。

这三场批斗会开完后,铁戈这个案子的人就等上诉期满押往武汉。

元月十六号上午九点又开始放风,三室二十三号只有铁戈和封老大不准放风。

半小时后放风的人都回到号子里,“豺狼”偷偷塞给铁戈两个发饼(湖北的一种地方小吃)说:“柳六一的妈妈来接见,带了一点吃的,他叫我把这两个发饼给你。”

“六一可以放风了?”铁戈问。

“听他说辛建释放后他就开始放风了。我原来和他关在黑号子里,刚才放风时我说我现在和你关在一起,他马上塞了两个发饼叫我带给你。”

铁戈和柳六一在外巡回批斗时曾经告诉过他,他现在和‘豺狼’关在一起,柳六一还记得这事。看样子今天上午他接见后,是有心揣着发饼让‘豺狼’带过来的。在看守所里真的是在饥饿面前人人平等,柳六一自己都吃不饱,却冒着危险托人带来发饼。如果被看守所的干警发现他就会被取消放风,这哪里是发饼,这分明是一颗真诚的心!他默默地接过发饼,掰成小块分给众人。

元月十八号一大早,黑矮胖子所长就把铁戈提出号子,在预审室里铁戈看见了妈妈。

从去年八月绝食以后就没再看见妈妈,她苍老了许多,面容憔悴目光也显得有些呆滞,头上竟有了丝丝白发,让他觉得分外刺眼,在看守所里和妈妈相见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

他快步上前拉着妈妈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妈。”

只叫了这一声,汪寿龄的心如同刀搅一般,泪水止不住顺着脸颊淌下来。

铁戈看见妈妈哭了不知哪来的怒气,突然火了,厉声吼道:“妈,不准哭!更不准当着他们的面哭!!要哭回去哭。”

铁戈哪里知道,此时妈妈耳边响起的是《洪湖赤卫队》里韩母的唱腔:“指望母女能团圆,谁知相聚在牢房。如今我儿遭祸殃,为娘怎能不心伤?”从那以后,汪寿龄就再也不听《洪湖赤卫队》了。

他瞟了一眼在一旁监视接见的黑矮胖子所长,狠狠地说:“不就是十年徒刑么,小意思!妈,你就只当我上社会大学去了,我把这十年铁窗当作十年寒窗。当年我没有考上初中,这一次倒是被大学录取了,还是十年学期,我一定能考个状元出来。妈,你别哭,我就不信别人能熬得过来,我铁戈就熬不过来!铁兰和铁剑下放两年多,不久就会抽上来当工人。家里只有铁瑛一个人吃闲饭,负担就轻多了,你和爸爸不要太节约,要多买点好吃的东西补补身子。只要你们二老身体好,我就放心了。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我的适应能力强,就我这块头走到哪里都不吃亏,到什么地方劳改都无所谓。告诉爸爸我不是反革命,我是冤枉的。他们没有经过审讯就直接把我判了,这不符合法律程序,他们是强行判决,枉法裁判!”

“不准谈案情!”黑矮胖子所长恶狠狠地说。

“我说的哪一句是案情?我说的是判决情况,充其量算是判情嘛。”铁戈不屑的说。

“你……”黑矮胖子所长正要发作,汪寿龄赶紧换了个话题:“元旦那天晚上来了一个女孩子,她说她叫何田田,进了门就大哭。她是你的女朋友?”

铁戈点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七一年。”

“怎么不告诉家里一声?”

“我想等结婚时再跟家里说,给你和爸爸一个惊喜。”

汪寿龄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个好姑娘,可惜做不成我的儿媳妇了!”

“妈,你告诉她不要等我,等十年太不现实。我不能误人青春,那样做太自私了。”

“她发誓要等你。”

“妈,你一定要劝阻她。我到劳改队以后你不要把我的地址告诉她,她就没办法找到我。她会嫁给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吗?”铁戈虽然内心有难言的痛楚,但他强压着悲伤说:“这一年多来是我连累了她,她也被办了三个多月的学习班。我虽不害田田,田田实在是被我连累了,我怎么忍心让她再等我十年?我的青春已经被送上了祭坛,何必还要她陪祭?让她彻底忘了我吧。”

黑矮胖子所长不耐烦地摇晃着囚室的钥匙,示意接见的时间快完了。

汪寿龄把一个三磅的搪瓷缸子递给铁戈,打开一看,是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接着又从篮子里拿出一碗藕夹,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里面装满了油炸五香花生米。

汪寿龄问:“你什么时候走?”

铁戈算了一下:“二十一号上诉期满,二十二号肯定走。”

“你还想要点什么东西?”

“我在里边饿得不行了,你再给我送十斤小馒头来,还要一床棉被。我在厂里那床棉被又脏又破,比叫花子还不如。原来都是何田田帮我洗被子缝被子,后来我被隔离审查不能找她,自己又不会做,只好将就。妈,你就这两天送过来,晚了我就被押到武汉去了。”

回到号子,铁戈把吃的东西放在通铺上说:“我妈送了些红烧肉,今天大家可以打打牙祭。林来福,你前几天就说十八号是你的生日,今天老铁为你做个生日。大概你妈二十年前就知道今天我会给你过生,所以才生你。”说得号子里的人都笑了。

中午吃饭时大家都吃上了肉和花生米,“豺狼”津津有味地嚼着五花肉说:“要是再有点酒就好了。”

铁戈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光头骂道:“狗日的,做梦娶媳妇——尽想美事。我妈今天要是不来,你还不是糙米饭就豆渣。林来福,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多吃点。”说着给他夹了一块五花肉。

林来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后来铁戈听封老大说林来福的妈妈早年去世了,家里只有他爸爸和他相依为命,林来福在铁戈被押走后不到两个月被判了十八年徒刑,他爸爸在家自杀了,林来福成了孤儿。

第二天上午黑矮胖子所长送进来十斤一两一个的小馒头和一床新棉被。凡属已决犯只能和探监的亲人见一面,这就是“接见”。以后再有亲人来就不能见面,只能由干警把东西送给里面被关押的人,这叫“传见”。

铁戈现在又遇到一个现实问题,因为二十二号就要押走,他的东西实在太多,戴着手铐怎么拿?他问众牢友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林来福问道:“老铁,你妈给你送了一床新棉被,如果你不要那床旧棉被,我就有办法让你轻松上路。”

“不就是床破棉被么?带着是个累赘,不要。”

林来福马上动手拆旧被子,然后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撕成絮状,再搓成纳鞋底的索子那样粗细的棉线。号子里凡是农村来的人都参加这个劳动,连封老大也会搓。

长江一带水田多,农民们就用稻草搓成草绳捆稻谷,所以搓棉线也是拿手好戏。

铁戈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如今也笨手笨脚地学着搓,搓了半天一事无成,众牢友都善意的嘲笑他。

封老大笑着说:“算了算了,学成了道士老了鬼,还是我们来吧。”

他也讪讪地笑着说:“男做女工,到老不中。这是女人做的事,大丈夫岂能学搓棉线?不学也罢。”说完脱了衣服钻进被子看大家干活。

大家把搓好的棉线两根一并,然后是四根、八根这样几何级往上翻接着再搓,终于搓成了小指头粗的棉绳,有十几米长。

林来福把棉绳在水泥门槛上磨断说:“老铁,一根捆被子,一根捆衣服就行了。”

说完他把铁戈所有的东西捆成两个行李,然后又用一截一米长的棉绳把两个行李系在一起,挂到铁戈的脖子上说:“走两步试试。”

铁戈在大通铺上走了个来回,很满意地说:“好,好!感谢林来福和诸位牢友的帮助,这样一来我戴着手铐押往武汉可以不用手提东西了。”

有分教:

堪叹老娘来探监,可怜未语泪涟涟。

而今只等买舟去,怅望红州一片天。

正是:顺其自然念完小学上大学,随遇而安且把铁窗作寒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71。…第七十一回 郎超雄解释冤案情

第七十一回

郎超雄解释冤案情

石庵村细说苏共史

二十一号晚上铁戈和封老大谈了一晚上,眼看着分别在即,再不好好说说不知何时才能见面。铁戈已然有十年刑期在身,封老大到底会判多少年还是个未知数。他俩一边悄悄地说着话,一边聆听着走廊上值班枪兵的脚步声。枪兵过来了他们就假装睡觉,就这样一直谈到半夜两三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元月二十二号早晨六点,起床哨响了。三室二十三号的人不像以往那样赖床,全都钻出被子帮铁戈收拾行李。因为铁戈今天就要押走了,大家心里都舍不得这个快活人。尽管铁戈一进来就打了一架,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好人,是个每天都讲笑话、讲故事的高手,能给大家带来快乐的人。如今铁戈要押赴武汉,好像把这个号子的灵魂也带走了。众人都不说话,各自默默地吃着早饭。

铁戈听到二室一号的铁门被打开,黑矮胖子所长高声说:“郎超雄,拿上行李到办公室集合。”

铁戈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他和号子里所有的牢友一一握手互道珍重:“伙计们,老铁我先走一步在劳改队等着大家。也许我和你们很多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但我会记得和大家一起相聚的这段日子。封拐子,兄弟就此告辞,十年后再见面时你要给我补办你的喜酒。”

封老大一把紧紧拥抱住铁戈动情地说:“兄弟,我坚信我们一定会重逢的,到时候我们喝他个一醉方休!”

“保重!”铁戈抱拳作揖。

“保重!”号子里所有的人也都抱拳揖别铁戈。

除了监外执行的韦新雨以外,其余的人也先后来到办公室。看守所的干警把众人入狱时收缴的东西,如手表、钱、粮票、皮带和鞋带,一一发还给大家。然后用一根麻绳把所有人的左臂一个一个捆起来,就像解放前抓壮丁一样,但没戴手铐,这是铁戈始料不及的。因为押解他们的只有两个班长,如果把众人铐起来他们的行李怎么带走?真他妈聪明。

一行五人朝长途客运站走去,两个班长一前一后的押着,后面那个班长就是黄方。

昨晚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幸好老天有眼,到早晨居然停了。

湖北冬季雨后十分阴冷,空气潮湿得仿佛抓一把都能攥出水来。天空中那铅灰色阴沉沉的乌云低垂着,压得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尽管这样铁戈的心情仍然不错,起码他终于离开了看守所那倍受压抑的小号子,可以到劳改队那个相对“自由”的地方,开始过一种“天堂”般的生活。

出了看守所的小巷来到大街上,到处贴满了“打倒夏邦银、朱鸿霞、胡厚明、董明会、谢望春、张立国”的标语口号。这些标语湿乎乎的,看样子刚贴上去不久。

铁戈对走在最前面的郎超雄说:“郎老师,看样子武汉的六位首领齐聚红州‘消毒’来了。”

郎超雄说:“现在是他们的天下,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连夏邦银这样的中央委员都完了,何谈其他的?别说是批斗,就是杀人的权力也在他们的手上。孟夫子说过:‘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我们就是殉道者。”

两个班长并不制止他们讲话,众人明白他们只要把这五个人安全押到武汉就算完成任务了。

柳六一叹了口气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铁戈马上接着说:“这次判我,下回抓谁?”

大家都笑了起来,两个班长也笑了。

石庵村说:“说得妙,既合辙押韵,又点出了眼前的实景。夏、朱、胡、董、谢、张大概危险得很,搞得不好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铁戈叹道:“他们曾经是湖北的风云人物,我们不过是一介草民,连草民都整成这样了,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这十年文革一会儿是红卫兵造反,一会儿是工作组镇压;一会儿造反派得势,一会儿老保翻天。今天垮了几个钦差大臣,明天又倒了几个封疆大吏。一会儿摔死了林副统帅,一会儿逮捕了第一夫人,真是‘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走马灯似的上台下台。我们现在终于修成‘正果’,一纸文书发配劳改,从此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冬秋。’”

这时叶一彪突然吟诵起一首诗来:“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铁戈问道:“这是谁写的诗?”

叶一彪笑道:“汪精卫的诗。”

铁戈当时就反对道:“怎么能用汉奸的诗来比喻我们呢?不妥不妥。”

叶一彪不以为然地说:“汪精卫当年刺杀摄政王时也是个英雄好汉呢,我不过只是引用‘从容作楚囚’这一句来形容我们目前的惨状而已,有什么不妥?”

郎超雄却说:“倒不如吉鸿昌的‘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更贴切。”

铁戈笑道:“郎老师说得对,你看着周围的人看我们的眼光就像看贼似的,这才符合老子们现在的实际情况。”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运站,一个班长去买票,黄方解开了捆人的麻绳,看着这五个人。铁戈吩咐柳六一、叶一彪到车顶上去码放行李,他刚进来,个子又高还有把力气,就将所有的行李都举上去。

上了车,黄方以商量的口气问道:“各位,是不是捆一下?”

铁戈抢着说:“捆什么捆?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说老实话你现在就是放我走我也不走,我的问题还没有搞清楚,我怎么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黄方笑道:“各位都自觉点配合我们完成任务就行了,要是刑事犯我非把你们都捆起来不可,你们这些书生就算了。”

郎超雄说道:“二位放心,不会让你们为难。”

车上的乘客知道这群人的身份以后统统侧目而视,缄口不言,噤若寒蝉,一路上这些乘客没有一个说一句话。

铁戈倒是无所顾忌,拿出“游泳”的烟给了一根叶一彪,自己也点上一根,美美的抽起来。谁知叶一彪刚抽了几口突然干呕起来,看样子十分难受。

黄方忙问:“怎么回事?”

铁戈答道:“他有一年多没抽烟,大概是醉烟了,过一下就会好的。”

铁戈也曾醉过烟,就是尼古丁中毒,的确很难受。

一路上铁戈再没有过多讲话,两眼死死地盯着窗外,仿佛要把这外面的世界统统装进心里。

过了长江,到了江南。斜风细雨,薄氲濛濛。

一个放牛的老头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拿竹条,任牛儿在野地里自由自在地吃草,自己则不远不近悠然地跟在牛的后面。这画面颇有点古意,只是那老头脚上穿着一双浅口胶鞋而不是草鞋,破坏了这古意盎然的意境。尽管这老头穿得很破,但他有一种东西是铁戈他们所没有的,那就是自由。

车窗没有任何栏杆,窗外就是自由世界,然而就是这不到两寸的距离,对于这些被押赴监狱的囚徒来说却是一个离得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铁戈这才知道什么叫咫尺天涯。他忽然想起一个成语: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不知道雷池在哪儿,但他知道如今他的自由在雷池的那一边,十年之内他是到不了雷池那边的。

铁戈把手伸出窗外但却抓不住这窗外的自由,只有冰冷的雨点无情地抽打着他冰冷而苍白的手。这丝丝如绵的细雨犹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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