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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骨_罪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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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求很快得到了回应,而进一步与他沟通的,是聚光公司的一位宣传。
  陆离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提出了一个愚蠢的请求——葬礼明显是公司在包办,搞不好还会搞出网络直播、众筹奠仪或者别的什么幺蛾子来。
  但是他又舍不得不去。
  因为父亲授权公司尽快火化,陆离的“遗体”就存放在小城的殡仪馆内。遗体告别仪式定在了车祸后的第七天。
  当天上午八点,天色阴沉。陆离在母亲的陪同下离开医院,前往了东郊殡仪馆。
  告别仪式定于十点进行,但此时此刻,殡仪馆门口和附近的道路两侧已经挤满了人。保安和民警将未获邀的人阻挡在了警戒线外,不少粉丝摆起路祭,媒体的无人机则在高处嗡嗡盘旋着。
  车辆在核对完身份后从侧门开进馆区,停进了内部专用车位。时间还早,屋檐下和花园里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穿黑色西服的吸烟者,看见脸上贴着纱布的陆离,纷纷投来或明或暗的诧异目光。
  追悼会的签到处设在正殿外,坐镇的是陆离现任的经纪人徐玉成。这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强人这几天显然也不好过。脸上的黑眼圈代替了浓妆成为盾牌,憔悴到让人觉得多问一句都是对她的残忍。
  已到场的宾朋被分别安置在几个不同的休息室内。陆离去了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都是他合作过的剧组幕后人员。气氛一片沉闷,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他向母亲交待了一句,起身出门透气。
  休息室外是条走廊,两侧全都门扉紧闭。陆离想去前台看看,刚到走廊入口处,迎面走过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
  他顿时傻在了原地。
  走在前面的老者,头发花白但身姿笔挺。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衣襟上别着一朵白花。
  那竟是中影14级学生们的大家长,陆离的大学主讲老师,顾教授。
  顾教授在中影教了十八年的书,14级是他作为班主任带的最后一届班级。陆离至今清楚地记得,毕业典礼的那天晚上,大家在学校边上的烤鸭店摆了谢师宴。酒过三巡,几个专业课上被怼得最厉害的学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扑过去搂住顾老师的脖子,死不松手。
  顾教授也动容了,酒劲上头的鼻尖通红,向来中气十足的腔调听上去也有些不稳。他挨个儿唤着学生的名字,历数着每个人这四年犯过的傻、做过的错事,又喋喋不休着每个人的好。他说他从不去数自己带出过多少个明星学生;却一定要学生们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做出丢中影、丟他顾老头脸面的事儿。
  在返校的路上,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唱起了班歌。因为酒精和离愁别绪而歪斜的歌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动听。
  余音袅袅,犹在耳边。如今再见,却是让白发人来送黑发人。
  恩师虽然依旧一副老绅士派头,可仔细看眼神却是木然无力的,失去了往日最亮的那点光。
  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一刻,镇定了七天的陆离忽然悲从中来。
  他再迈不开脚步,就这样站在走廊边上,放任自己背过身去哭泣,将五官全都拧成一团,顺便也死死地拧住了那一句不能出口的“老师”。
  师徒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转眼间走廊上只剩一片死寂。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点情绪,陆离这才又反应过来:跟在教授身旁的那个男人是沈星择的表兄,也是星择工作室的负责人,安化文。
  安化文与沈星择这对表兄弟,自从工作以来一直都是焦不离孟,他的出现意味着沈星择应该也已经抵达。
  如果现在相遇,又应该怎么面对?
  陆离胡乱抹了抹脸,残留的泪水落在了肥厚的手背上。
  
  第4章 reset
  
  十点差一刻,天阴欲雨。遗体告别仪式即将开始。各方来宾沉默地穿过走廊,步入主殿。
  陆离混迹在这片死寂的黑潮当中,脚步虚浮,依旧没有什么真实感。
  他环顾周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熟悉面容——有合作过的导演、制片;平日里私交甚笃的演员、歌手;同一个经纪公司的后辈。
  而最让他动容的,还是那些中影的同班同学。
  早几个月,大家还在群里商量着今年的聚会。为了凑出档期,闹哄哄不止争吵过一次。然而今天,这三十人的明星班小集体却推掉了一切琐事,齐聚在了这里。
  精心布置的正殿庄严肃穆。白色花圈围场两匝,挽联飘荡。低垂的挽帐下,白花高筑的灵台之上,静静停着水晶棺。没有家属答礼区,站在一旁的是经纪公司的负责人。
  出乎陆离意料之外,现场并没有娱记,只有一位摄影师,端着相机站在角落。
  来宾进入正殿的第一件事是瞻仰遗容并献花。花是公司准备的,陆离领到了一束白菊。按照由长及幼、由尊至卑的顺序,他被安排在了后头,稍稍等待了一阵才被工作人员放行。
  哀乐低回,陆离手持花束缓缓前行,最终站定在了白色花台上的水晶棺前。
  他放下花束,探头望去。
  “陆离”正在花丛中安睡。有人为他换了一身挺括的黑色正装,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在胸前。
  有那么一瞬间,陆离仿佛以为那双手里正握着一座金色的奖杯。然而他很快又看清楚了,那只是一朵硕大艳丽的黄色玫瑰花。
  也许是为了掩盖车祸的伤痕,美容师为他化了一个粉底厚重、面色红润的浓妆,神色安详。可再仔细看,耳根往后、衣领之上的那段脖颈是毫无血色的青白。
  这才是死者的本色。
  陆离突然有些惊愕,而惊愕又很快转化成了释然——
  原来目睹自己的尸体也会感到恐惧;
  原来生与死之间的界限竟是如此清晰明确;
  原来,这世界上并没什么东西,不能够被放下。
  留给陆离与自己道别的时间实在有限,他必须谨记如今的身份,献完花迅速走到后排座位上。
  在他之后献花的人已经不多,也许接下去应该是公司高层代表家属致辞。陆离对此毫无兴趣,他继续留下的唯一理由,就是想陪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它被推向焚化炉的最后一刻。
  但在此之前,身后的大门口响起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阴沉得仿佛日暮黄昏。风打着呼啸,卷起沙尘与散落的纸钱。而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人,正穿透了这片昏暗匆匆走来。
  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袭黑衣,往常习惯于梳起的刘海垂挂下来,与墨镜一同遮住半张脸。他快步走进大殿,带来了雨前郁热不祥的低压,还有一阵极淡的花香。
  他怀中抱着一大束耀眼的黄色玫瑰花。
  人群默不作声。那么多的大小明星仿佛全都成了群众演员,专门等着他一个人走完那条短短的通道,走到那具水晶棺材前。
  陆离看不见前头的动静,也听不到声音。但是这一刻,他却知道了这场葬礼的真正召集人和运作人是谁。
  毕竟,终陆离二十九年这一生,从中影开学报到的那一天开始,就好像再没有逃出过这个名为“沈星择”的罗网。
  纠缠、监视、控制——陆离也曾以为这都是爱的夸张表现。但就算那段青涩的爱情已被沈星择亲手粉碎,他却依旧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也许这个男人是个蜘蛛精投胎的,天生就要将身边的人统统掌控起来。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沈星择能够抓住的也就只有这具水晶棺材里的身体而已。
  这样想着,陆离的胸口忽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心脏好像被剖成了两半,一半在疼,而另一半却又有些快意。血液的流动将这两种情绪混杂起来,变得糊里糊涂。
  追悼会的结束有两个标志,一是闷了几小时的雷雨终于摧枯拉朽地落了下来;二是推车将装着陆离遗体的水晶棺卸下,盖上棺盖,再通过侧门送往火化间的黑长甬道。
  在那里,它将像一个杀青之后的道具,从此消失于人们的视线之外。
  陆离没有资格陪着自己的身体走完这最后一程,甚至无法再多停留片刻。重要的宾客被公司安排去了别处,工作人员则开始清场。
  雨停之后,陆离与母亲绕道去了殡仪馆的后门。这里有一个专门供人焚烧花圈香烛的焚化炉,炉边是地藏菩萨的小庙。
  今天是车祸后的第七天,也是遇难者的头七祭日。陆离一早请母亲准备了香烛纸钱,医院里没地方烧,就干脆带了过来。
  他当然不是烧给自己,而是给小鹿、那个在车祸中真正罹难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的离去,他走得悄无声息,甚至连他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陆离也曾经思考过,自己是不是亏欠这孩子一些什么,甚至在入睡前默默许愿,希望能够在梦中得到一些启示。但是七天了,小鹿从没入过他的梦。
  陆离不得不换一种方式思索:既然魂魄可以转移,那么来世和阴间或许不只是传说。那些过去的人,其实也只是踏上了一段崭新的人生。
  金色火焰燃起,飞灰升腾,带着屡屡馨香升向高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告别仪式后的第三天,陆离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家中。
  得益于母亲这些天来不间断的灌输,陆离已经提前知道了即将面对的情况。
  陆家是单亲家庭,小鹿的父亲在他小学三年级时车祸去世,父亲家族那边也疏远了。母亲这边亲戚大多聚居在省城,从照片上看还都有祖传的大门牙,很像某种群居习性的啮齿类小动物。
  母亲年轻时做过演员,可惜并不成功。25岁在X市海岭影视城的片场认识了丈夫,婚后就把家安在了X市。如今在海岭影视城负责协调各场地拍摄档期的工作。陆离之前的剧组就是看中了这点便利,才会安排小鹿成为生活助理。
  还有一点,小鹿只有17岁。这意味着除去寒暑假之外,陆离还需要去省城就读寄宿制的高中。眼下正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即将到来的高考将会是他崭新人生的第一个转捩点。
  早在十二年前,17岁的陆离也曾站在同一个转捩点前。只不过,那时的他还是人生赢家,金钱的充裕与家庭的溺爱,足以支撑他去下任何大胆的赌注。
  而现在,他的两手空空,什么筹码都没有。
  回家后,陆离被允许洗了这几天来的一个澡。他拒绝了母亲帮助,将未愈的伤口用防水敷料仔细贴好,一头躲进了浴室。
  不大的浴室里干干净净,东西摆放齐整,第一次使用也不会觉得迷惑。但陆离并不急着清洁。他站到洗手台后的大镜子前面,缓缓脱下身上的衣物。
  很快,他就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不太陌生、却又陌生无比的自己。
  一星期的医院休养再加上早晚三顿爱心加餐,本就肥胖的少年身体愈发朝着横向发展。那些消化不掉的能量都化为脂肪,自暴自弃地凸起着。冷白的皮肤,脱光了简直就像一大坨香草冰激凌,又像是一个软绵绵的大茧子,裹住了肌肉与骨骼,饶是再毒辣的眼光,也很难以分辨出皮下的好与坏。
  陆离转了个圈,想在身上找出一块瘦肉但还是失败了。他又试着拎起脸颊,抬起眼皮上的赘肉看了看。
  眼睛着实不小,虹膜也挺大,眼角上翘。再仔细摸摸,头骨轮廓很小。沦陷在丰满颊肉之间的鼻梁挺拔,鼻翼却被撑大的脸颊拉向两侧,使整体显得有些扁平。
  如果要说现成的优点,那就是一口排列整齐的白牙。虽然门牙大,但笑起来也讨喜。念中影的时候,陆离因为熬夜压力大学会了抽烟。这些年来烟瘾有增无减,虽然定期去洗牙,可惜效果依旧不太理想。
  看起来命运对他还不算太过残酷——说起来刚才还看过照片,小鹿的爸妈年轻时都是俊男美女,这基因想来应该是错不了的。
  可以,那就试试罢。
  陆离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少年最后的笑容。
  通过艺考,考上中影——如果那是少年最后的执念,那么他也许有义务来完成这件事。更何况,这恐怕也是他唯一擅长的事了。
  ————————————————————
  回家后的第一周,除去几位亲戚朋友,再没有外人登门拜访。陆离的新生活就像一艘顺水航行的小船,徐徐展开新的航程。
  虽然一开始多少有点不放心,但是母亲很快就发现陆离的生活自理能力一切正常,待人接物甚至比以前更加稳重。而在陆离的精心伪装下,他的记忆似乎也在迅速“恢复”之中。很快,母亲就恢复了朝九晚五的工作,而这也给了陆离更多时间布置接下来的计划。
  目的已经明确,过程则可以再议,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开始——若是甩不掉这一身赘肉,不要说是中影的艺考,恐怕就连年末的省考都通不过。
  
  第5章 黄金独木桥
  
  减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捷径可言。管住嘴、迈开腿,只要坚持,多少都会有成效。
  但是陆离的情况非常特殊——距离明年2月校考还有半年,他必须在短时间里,用尽可能低的代价,收获最显著的效果。
  好在他知道应该找谁求助。
  距陆离在北京的公寓大约十分钟车程,有一家封闭式的明星健身工作室。创始人是一位退伍军人,合伙人则是留洋归来的运动医学博士。
  这家工作室最大的特色就是因人而异的科学训练和膳食结构调整,尤其擅长突击减重和肌肉训练。不少中青年男演员都在这家健身,陆离与沈星择也是常客。
  陆离打开手机,偷偷登入了自己的私人微信号。
  健身工作室的微信服务仅对会员开放,主要推送季度健身须知与会员体能数据简报。陆离在对话框里输入关键词,点击跳出来的链接,进入了海归博士研发的自助平台。
  根据一连串的提示,他输入了新身体的生理数据以及预期收效的时间。最后在“减重模式”里勾选了“日常”。短暂的后台运算结束,一份相对“私家”的减重计划出现在屏幕上。
  为避免工作室发觉异常,陆离迅速截屏保存好计划表,然后退出微信,返回相册仔细查看。
  以前他外出拍戏,一走就是几个月,也曾利用这个系统制定过健身计划。与当年的维持性锻炼相比,眼前的这份计划书简直就是豪华加长版本,条条框框、密密麻麻,光是看着就知道难度巨大。
  陆离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最大的困难——需要价格昂贵的营养补剂来维持体能供给。话说他北京的家里倒还屯着不少。可如今远隔千里,自己又几乎身无分文,这趟远门也不是想去就能去得了的。
  好在半套武学自然也有半套的打法。剔除掉暂时无法实现的内容,陆离开始了每天凌晨起床跑步操练、饮水进食严格定量定时的地狱修行模式。
  万事开头难,开始减重更是难上加难。最初的那几天,计划表上的任务根本无法按时完成,往往只坚持个把钟头就挥汗如雨、双眼昏花。中午午休倒是躺下就能睡着,可睡醒之后却发现浑身瘫软,烂泥似地爬不起来。
  陆离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出车祸时死得太干脆了,所以当时没受的苦,如今全都以这种形式返还回来。但是他能忍,也必须忍下去。
  硬生生熬过了十天,这具新身体终于开始了向他的臣服。
  这种感觉就像驯服一匹烈马。你进一步它就退一分;你若露怯,就要提防着它反扑过来。陆离喜爱这种对阵的刺激感觉。
  他渴望改变、期待改变,也唯有改变才能让他冲破这层肥胖臃肿的茧壳,完成一次真正的重生。
  而陆离并没有意识到,这场地狱式的体重恶战不仅对他个人意义重大,甚至还影响了他身边的人。
  在他母亲的眼里,儿子的这番努力显然是一种特殊暗示,提醒她曾经随口许下的诺言。
  说老实话,当初她答应儿子去考中影,不过只是一种敷衍。
  从事这一行二十多年,她曾经见过不少明星大腕;却也见过更多的无名小卒,凌晨五点就蹲在演员中心外头,只为等待一个时薪不足五块钱的群演角色。
  情感让她拒绝相信儿子会沦为第二类人。但理智却也逼迫着她,逼她承认小鹿与明星大腕之间存有多么巨大的天堑鸿沟。
  其实她也偷偷调查过,只要不报班、不培训。光是担负北上三日游和初试的报名费用,并不算是天文数字。花这一笔钱给儿子开开眼界,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这个家还负担得起。
  更不用说,在中影校考之前还有全省的统一考试。若是通不过省考,今年十二月就能够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地考个二本或者大专,继续这个家族如啮齿小动物一般平凡、却也繁荣的人生。
  但是,如果儿子要把中影当做人生目标去奋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陆离当然并不清楚她的纠结,他一心一意执行着伟大的减肥计划。
  一周、两周,一个月的时间艰难过去。随着赘肉被愚公移山似的一点点挪走,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敏捷。他低头能够看见脚尖,拉筋不至于痛到龇牙咧嘴,甚至连气管也被“抢通”,显得中气更足。
  这天傍晚,母亲将他叫到了书房。拿出了几本书和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着订好的资料、时间表和一张IC卡。她将这些东西统统推到了陆离面前,然后告诉他,让他提前返回省城住到亲戚家里,去参加艺考考前强化培训班。
  眼下已是八月中旬,各种短期培训班就像雨后的蘑菇,朵朵怒放。
  陆离的母校中影大门外头是一条不过两百米长的小胡同。却一字儿排开了二十多家培训机构。他依旧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的价格:女生考试专用淡妆,三百元;女生上镜马尾辫造型,一百元;为期三个月的考前短训班,学费三万元。
  那时的陆离对于金钱还没有刻骨铭心的概念,如今回想起来,反倒有些毛骨悚然。
  他笃定现在的家庭负担不起这笔昂贵的费用,于是嫌弃地将资料推开,仿佛那是专门诈骗老年人的黑心广告。
  但他很快就见识到了家长的固执。
  “要考就好好考,不认真准备,那也别去北京了!”
  正是这句话让陆离放弃了说服母亲的打算。他开始盘算另一种出路:必须去省城讨回那些钱。
  不仅如此,他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回一趟北京,回那个曾经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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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高中开学还有两周,陆离拿艺考短训班当借口,提前返回省城。他拒绝了亲戚的热情邀请,住进了高中宿舍。校园还没开学,宿舍里自然也没什么人,倒也不必那些小孩子费劲儿解释 “失忆”的问题。
  放好行李,他出了门,按图索骥去找那家骗了他母亲辛苦钱的艺考机构。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家隐藏在菜市场深处的水泥写字楼。老旧、土气,没有半点所谓的艺术气息。唯一能让陆离确定没找错地方的,是粘贴在窗户上的两行红色大字——
  “中影名师指导、考不上退款、成绩优异者更可享受奖学金。”
  说是“名师教学”,可招生材料中对于办学者的真名却只字未提,理由不外乎那么两种:一是挂羊头卖狗肉;二是真与中影沾亲带故,却沦落到在这菜市场里办班骗学,因此羞于启齿、不提也罢。
  无论真相是哪一种,陆离都在心底轻蔑起来。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这种程度的指点——糟糕的艺校就像是一口坏的微波炉,有时你只是想将食材微微解冻,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被烤焦了。
  写字楼的正门被电瓶车和三轮车堵着,他在一层的西边找到了侧门。不出意料,室内也很破烂。唯有楼梯间里贴满了中影历年毕业的明星大幅海报。
  在通往二层的拐角处,陆离发现了自己的海报。非常古早的写真,照片里的他当时只有二十一岁,青春正好,朝气蓬勃。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海报恰好挂在了窗台上。下面摆着个饮料瓶,瓶子里插着一支白菊花。
  他定定地朝着海报端详了一阵,余光忽然瞥见右边墙上的还有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沈星择的海报,同样年轻青涩,与现在相比反倒欠缺了一些成熟风度。
  陆离忽然想起来,这是大学三下年级他俩一起拍的写真。当时摄影系大四的师兄需要找几个模特,正好表演系的学生也需要硬照来包装自己。师兄最先找的沈星择,而沈星择又拉上了他。
  这都过去八年了,是谁还保存着这么古早的东西。
  他不免有些好奇,转身继续往上走。二层楼梯口居然安上了一道玻璃自动门,他根据提示取出文件袋里的IC卡将门打开,又拐了个弯就到了前台。
  坐在前台的是一个胖阿姨,正翘着脚打毛线。听见动静声,她头也不抬:“新来的到左边走廊右拐走到底,大教室。”
  陆离径直走到她面前,将收据放在台子上:“阿姨您好,我要退钱。”
  胖阿姨连手指都不停,毛线上下翻飞:“条款上写着的,跑单不退钱的。”
  “这条款有问题。”
  “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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