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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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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病号!”
“……”酝酿片刻,气沉丹田,“依舸你他妈的给老子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过个小度~
☆、第四十六章
过了元宵节,奉天城渐渐走出了过年的喜庆,对来年的期冀正如路上积雪,从纯白踩踏成了污浊。
元宵节那日吃了元宵,全家又一起去北市场逛花灯,还带上了佟家姐弟。弟弟很是兴奋,和依诚打打闹闹,两个半大小子没一会儿的安分。姐姐则多愁善感,估计是想家了,想着想着,竟伸手抹起了眼泪儿。
人一多,依宁倒是没再吵着要见刘国卿。这些日子和刘国卿共事,他绝口不提那一晚的失态,好像立志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我虽然有些不得劲儿,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没立场。
2月20日,德国宣布承认满洲国。
2月22日,德国代表团抵达新京,进行友好访问。
2月26日,德国代表团搭乘满铁前往奉天。
这次德国到访的军事意味十分强烈,随行的大都是军政部要员,以及军校选出的学生代表。
算起来这些学生还要叫我和刘国卿一声师哥的,作为一个中国人来讲,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近来各国到访的代表团多了,就有了固定的流程,相较于之前,有了规章,轻松了好些个。
当然,这说的是前期准备。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一眨眼的功夫刘国卿就不知跑哪去了。在会场转悠了会儿,和几位大员打了会儿官腔,之后借口厕所逃了。
说是逃了,其实还不是去找那个傻逼。之前都摆在明面上了,告诉他小心些,他那泡水的脑子就是记不住,还到处瞎溜达!就算烦我,也得先保了小命要紧吧?
晚宴从七点开始,八点半达到高潮,十点以后嘉宾陆陆续续离席,十一点正式结束。
我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八点二十五分。
随手从服务生那里拿了杯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洋酒,闻那味道就不好闻,不过颜色血红,与其他酒相比倒是独树一帜。
站在离会场的阳台有一定距离的阴影里,来回扫了一眼,日德官员们相谈甚欢,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叉着蛋糕。这次官员们没有带夫人或情人来,整个会场都是阳盛阴衰。
有一个落单的学生,看样子和同学们相处得并不是很好,一个人兴致缺缺地吃着东西。他的军装也不甚整齐,腰带处鼓鼓囊囊,要是在学校,必然会被扣分的,外加绕场跑三十圈。
端著酒杯走过去,他正巧回身取曲奇,鲜红的酒液哗啦洒了彼此满身。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注意,早有机灵的服务生上前来,拿过餐巾纸,又一边请这位学生移至洗手间。
我道了歉,同时瞥了眼这位服务生,正是刚才从他那里拿的酒。
那学生清清冷冷的,也没抱怨,跟着就走了。
“你也擦擦。”
一转身,刘国卿站在身后,手里拿着纸巾递过来。
我说道:“擦也擦不掉。休息室有备用的衣服,换一身就好。”
他一点头:“走吧。”
“一起。”
他又点点头,去了三楼,推开了一间空休息室。
进了门也没着急换,反而伸手伸脚活动了下,光明正大地偷懒,一边问他:“你刚刚去哪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厕所,”他在我旁边坐下,也有样学样地伸手伸脚,再伸个懒腰,“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你把酒往人身上泼。”
“啧,谁没个手不稳的时候?”
这些日子来他很少主动和我说话,这般心平气和真是可遇不可求,如此心情便开朗了些。
没等他回答──他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我继续道:“依宁可想你了,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你。”
提到依宁,他的面色柔和了下来,轻笑道:“算小丫头有点儿良心。”
我有些嫉妒闺女了,什么时候他能在提到我时面色柔和,我还真就不枉此生了。
“过几个月我可能要和日本人去永吉,”他说,“看看咱闺女想要啥,回来给她带礼物。”
“去永吉?干嘛?”
“不知道,”他含糊道,“本来说是让你去,我留下。后来又换成了你留下,我去。”
这事儿从头至尾我都不知道。
不过把我换下来倒是能理解的。日本对我的监视从未撤销过,反而加大了力度,不可能放任我出奉天城。
再说,永吉……
心念一动。永吉是个小城,并没有特殊的战略地位或稀缺资源,但说到它的地理位置,倒是有些耐人寻味,是地处松嫩平原向长白山过渡的地带。
说到长白山,这事儿就不单纯了。
难道日本真的相信什么龙脉宝藏?那么他们知不知道顺口溜还有后两句?“守陵人,世世代;玉龙现,宝藏开。”──守陵人是谁?玉龙又是什麽?
本来对此是将信将疑的,但日本这般大动作,倒是像坐实了传说的真实性。
抬头看向刘国卿。这件事,他又知道多少?
他也在看我,没有打断我的思路,见我看向他,立刻别过眼去。
我有些发怔,较不准他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身不由己很不好受,尤其是当情感与理智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或许我对他的情感可以远排在生命之上,但是我无法给他信任。他亦然。
不过我可以对太太说出信任,因为她的命是珍贵的,她只会流泪,却不流血。眼泪过於软弱,所以她不会捅我一刀,看我流血。
而做我们这一行的,尤其是在乱世中,命是最不值钱的。我们可以流血,却绝不能流泪,所以我们会让人流血。
无数个小秘密构筑的无形墙壁撞疼了理智。
他却在这时突兀地开口。
“依舸,”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干涩,我能听到他打鼓般的心跳,“我们……我们这样对吗?”
我的心跳也打起了鼓。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已经有太多遗憾了,也不知道具体能活到哪一天。就算错了,又能如何?”
“你真这样想?”他扭过脸。
“若我不这样想,”我倾过身,吻了吻他的嘴唇,“我会这样做吗?”
呼吸倏然沉重而急切。不待他回答,已经重重堵上了他的唇瓣。
舌头舔舐过他紧闭的唇齿,像灵活的蛇扭动着探进他的嘴巴。他的口中有残酒的味道,倒让人有了些醉意。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身体都在颤抖。我放开他,身上滚烫,向身下某一处汇集。
他眼睛迷蒙,微张着嘴轻轻喘息着。
我又咽了口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确定?”
可能是呼出的气流太炽热,他的耳廓立时粉嘟嘟的。
“刘国卿,确定了就不能退出。”忍得很辛苦,但还是做向他索取最终的决定,“你只能和我纠缠下去,下半辈子都是。我们没有回头路,只有不死不休。”
他捏紧了我的肩膀。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被他隔着厚重的衣服一捏,麻痒隐痛。
我把他压在沙发上,亲了亲他的脸蛋。
“刘国卿,我恨死你了……”
。。。。。。。。。。。。。。。。。。。。。。。。。。。。。。。。。。。。。。。。。。。。。。。。。。。。。
血液抵达沸点。他很生涩,技巧绝不如我,可是律动间就好像开启了埋葬在血液中的枷锁。就好像,千万年间,我们都是如此度过。所谓血液的一脉相承。
我想我终究参不透这场性事究竟藏有几分真。我是堵上了全部的情感的,不知他堵上了几成。
但不论多少,我们知道,我们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堵上信任。
信任的筹码太昂贵,我们都消费不起。退一万步讲,押上了情感,已经是场豪赌,信任是不得已而留的退路。
只是,我还是觉得,即使肉体紧密相连,毫无空隙,却仍少了点什麽。细细思索,却又想不出来。
默默闭上了眼。
暂且,唯念当下,只醉此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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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二十七日清早,德国校方教官在早点名时发现一名学生失踪,日方立刻出动警备力量,终于于中午时分在大和旅馆后方的松树林里发现了学生尸体,死亡时间确认为二十六日晚八点四十五分左右,死亡方式为窒息死亡。
得到消息时拿水杯的手抖了下,几滴水珠泼了出来。
刘国卿也从隔壁办公室寻了过来,低头看着尸检报告,一言不发。
一想到还要应对那些报社记者,便头疼起来。
完全没料到那名学生的结局居然是命陨他乡,这和我原本制定的计划出入极大,至少,我没想让他死。
现在回想一下,那名服务生确实面生。我以为是上面有意派了一位新人来交接,毕竟新人出现不会惹人怀疑。
德国方面咄咄逼人,日方一边装孙子致歉,一边转脸跟老子发火,要求火速结案。
找了几个当日值班的小兵交上去顶案,然而第二天就被成田挡了回来。
成田道:“不要太敷衍。如今日本、满洲国和德国是盟友,面对相同的敌人,希望依署长能够摆正态度,不要选择错误的方向。”
最终,我选择了上次被封为“绝密”的那位L先生。
成田没有表现出满意,但也没有不满意。想来这些日子,这位L先生也该被他们折磨够了,至于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出点儿什麽,便不关我的事了。我只能用死亡来给他解脱。有时候,死比生不如死好太多。别跟我说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个当口,这条不通用。
L先生被交给了德方。事情结束后,我去找了刘国卿。
这时已经凌晨了。我鲜少会加班到这种时候,大都是到了时间就回家,今天精神一直绷着,徒然松下来,便觉得疲惫不堪。
刘国卿是做文案工作的,抓人和他没什么关系,只要在结案后写一篇官方报告就可以。不像我,还有一堆后续事物要处理,所以他走得比我早。
果不其然,他还没睡,不知是不是在等我。但转念一想,他又怎么会猜到我会来找他。
进了门,没什么语言交流,直接就拽着他奔着床去了。
做到一半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刘国卿已经摆好了早饭,一水儿的清粥小菜。
感受到我的眼神,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刻低下头,有些尴尬道:“我想,恩,你暂时吃点流食比较好。”
我想我们的角色定位搞反了,脸红尴尬的应该是我才对,而不是大咧咧围着浴巾,裸著上半身看他脸红。
刘国卿手艺还是不错的。我是说,在家常饭这方面。
喝了两口粥,剥鸡蛋皮的时候随口跟他闲聊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他蘸了一筷子尖的腐乳,含在嘴里,又喝了粥,才轻声道:“没有。”
“真没有?”
“没有,”他说,“我怕问了你,然后你就要问我了。”
我挑起眉毛,他还真是难得的坦白。
“你怕我问你什么?”
他抬眼笑笑,催促道:“快吃,要迟到了。”
谈话到此为止。
要说我们的关系,是极其不正常的。我会不乏恶意的揣度,这次那个学生的死亡,是一个我不知道的、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插手的结果,这个势力的代表,正是刘国卿。
但这很公平,就像他也不会相信,我只是一个庸庸无为、臣服于日本军国主义下的卖国贼。
转眼三月一日,学校开学。由于这一天也是建国节,即满洲国建国纪念日,政府会有象征性的庆祝活动,大小官员都要出席,便没法亲自送依诚依宁上学了。
依宁有些紧张。她从来没有和日本的小孩在一起玩过,这回班级里近一半都是日本孩子,再加上满人比日本人地位低下,我很担心她会受欺负。不过还好有依诚,他算是半个大人了,开学前一天晚上和他好好聊过一次,作为“男人间的约定”,他表示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太太也有些担心。给依宁编了小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蹲下身告诉她不要和老师顶嘴,不要和同学发生冲突,要说日语,只有在满语课上可以不说日本话。最重要的是不要随便问“为什么”。
依宁立刻天真地问道:“为什么?”
太太拉过她的小手,在手心轻轻拍了一下:“叫你不要问!”
依诚探过头来给妹妹答疑解惑:“老师会打手板的,可疼了。”
依宁扁扁嘴哭了,抱着我的腿往后躲:“爸爸我不要去上学。”
我叹口气,把她拉到身前,好说好商量:“老师也不会随便打手板的,你上课听讲,努力学习,老师就会喜欢你。”
这话我说的心里也没底。但至少当初依诚被毫无理由打了手板回来哭时,我也是这样教他的,效果好像还不赖。
依宁还是不肯去,我又道:“那里有许多小朋友,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你不是喜欢玩跳房子吗?到了学校,有好多同学也很喜欢。”
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总算把依宁送上了车子。
女孩儿敏感,心思细腻,不像男孩儿心大,但她只有适应了学校的规则才行。学校就像一个小型社会,也是走入社会前的预热,不深谙并遵守规则,唯有死路一条。
目送车子远去,太太才回过神来,把军帽递过来。我正要接,她却把帽子扣在了我头上,又细心地摆正。
“这些日你忙,一弄就一宿的在警署待着,可要注意身体。”
太太语气关切,我则目光闪烁着别过眼去。
这些夜晚都是跟刘国卿厮混在一起,她不知道。
我也会怕太太知晓。这是背叛,虽然由心生。
她从没有怀疑过我在骗她,至始至终她只信任我。很对不起她,可是除了欺骗与隐瞒,我什么都做不了。就是道歉,也只能在心底念着。
勉强对她笑了下:“今晚我去接依宁依诚下学,”又说道,“晚上把冬天腌的咸菜拿出来吃吧,差不多到日子了。”
太太眼睛一亮:“好的呀,那我等你。”
我含糊地应了声,然后钻进了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下资料 伪满时候学校是3月1日开学(新学期)_(:3」∠)_ 和日本不一样 如果资料有误 就当是架空吧啊哈哈。。。OTZ & 那时候的满语课就是中文课 恩~
以及依童鞋和刘童鞋的互相试探开始了。。。他俩是迄今为止最劳心劳力的一对了OTZ((老娘也很劳心劳力啊俩坟蛋!!!T^T
☆、第四十八章
“在想啥呢?”
刘国卿递过来一瓶橘子味的八王寺汽水,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故意趁我不注意时贴到我脸上,拔凉拔凉的,吓了老子一跳。
虽说早就开了春,但天气一如既往的寒冷,不过风小了些,不像二月份那般硬。
一上午都在拜天皇、敬皇帝、祭神社,满系的官员们一个个儿早就不耐烦了,偏生还要学着日本人恭恭敬敬地站着鞠躬,心底不定骂了多少句娘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放我们去吃饭,说下午继续。于是满系的都哀怨了。
“没啥,”我说,伸手接过汽水儿,拿在手里,没喝,“依宁今天第一天上学,怕她挨欺负。”
他也拿了一瓶,灌了一口,笑道:“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处事方式,别担心。还是说,你不相信你女儿?”
说完猝不及防,打了个很大声的嗝儿。
我哈哈大笑,烦闷一扫而光,伸手掐他的脸颊向外拉,边笑道:“我闺女我当然相信是最棒的。”
说完才松手。我使得力气有点大,把他脸掐红了。
他揉着脸,又道:“既然是第一天上学,我也得准备礼物才行。哦,准备两份儿,还有诚诚的。”
说来也怪,我这个亲爹对孩子都是连名带姓的叫,这样显得比较有威严。他倒是喜欢叫孩子们小名儿,倒显得比我更亲近了。
既然这般说好了,晚上下了班便一齐去了学校接孩子们,开车的仍是那个张姓司机。
除了第一次我们聊了些有的没的之外,他便恪守一个作为司机的职责,也不多话,只是偶尔会从后视镜瞥我们几眼。
刘国卿也不是吃素的,好歹也是上过军校的,我能看出来不妥,他自然也能。于是下车后,他把我拉到一边,打发司机去给孩子们买蛋糕。等司机走得远了,我们在校门口等着放学,才道:“你家这个司机有问题。”
我也没打算瞒他,遂点头道:“不错,他是成田的人。”
他复杂地看向蛋糕店的位置,回过头道:“是我多嘴了,我都能看出来的,你怎么会看不出来。”说着脸有些发红,“不过,那个,还是需要小心些。”
挑挑眉毛,看他这样就忍不住逗他,见周围没人注意,抬手暧昧地蹭了蹭他的耳根,见他发窘,却没有挣脱,心里更是开心:“你在关心我。”
“……”
他抿起嘴角,没有说话,目光游移不定。
这时敲钟人从打更屋子里走了出来。放学铃响,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整齐地走了出来。
学校是低年级的学生最先出来。以此类推,依宁读的甲班,应该是第一个出来的。我和刘国卿跟长颈鹿似的,都伸长了脖子瞅着盼着,却没看到依宁。
我俩面面相觑。司机已经买回了蛋糕在车上等着了,只好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刘国卿跟着我上前去找负责甲班的老师。
那老师姓郑,年纪颇大,戴着一副圆眼镜,头顶微秃,是一名古板的老先生,在学校教满文。他教过依诚,所以对他还算熟悉,便上前问了。
他见到我“哦”了一声,说道:“依署长,你家女儿可真是虎啊。”
“咋地了?”
“她被罚了劳动服务,打扫食堂,依诚也在。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谢过郑老师,火急火燎地找食堂,好在学校并不像医科大学或女子高校那般大,仅打听了两个人,便找到了。
进了食堂,就看到依宁哗哗流眼泪儿。依诚把依宁护在身后,鼻孔朝天,流了点鼻血,眼角擦破了皮,却依然握紧拳头满脸挑衅。另一边是五个日本孩子,其中三个脸上都挂了彩,面目狰狞。周围散落着东倒西歪的长椅和摔碎的碗盘,现场一片狼藉。
依诚看到我眼睛睁老大,后又有些害怕,但是没动。
当下板起了脸,眼神锋利一扫,沉声喝道:“都反了天儿了?!”
故意吼的日语。日本人教育后代对军事教育十分重视,那些日本孩子一骇,回身看我们穿着军服,便有些发怵了。
依宁呜呜咽咽地抽泣着,不顾依诚阻拦,执意从依诚身后走了出来,边抹眼泪边向我跑来,跑到一半的时候踩到了瓷碗的碎片,脚步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一只摔成两半的碗,瞅了瞅我,又瞅了瞅那五个日本小孩儿,突地反手将碎碗向为首的那个日本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砸了过去!
这一突发变故别说孩子,便是我和刘国卿也傻眼了。
那孩子的脸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皮开肉绽,血染了半边脸,受了惊吓,良久没出声,瞪着眼睛盯着前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双手哆哆嗦嗦地摸了下脸颊,摸到湿热的液体,看了眼手掌上淋漓的鲜血,终于大声尖叫:“啊────”
尖叫声惊醒了其他孩子,看到老大挨揍,缩了缩脖子,纷纷逃命似的往外疯跑,无头苍蝇般,我和刘国卿都被他们的脑袋撞了好几下,不过片刻后,食堂便独剩那受伤的孩子和我家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先回过神的是刘国卿,他立刻俯身抱起尖叫的孩子跟我使了个眼神。
领会到他的意图,抱起依宁拉上依诚,跟着刘国卿跑出学校,在被学校的任何一位老师发现之前,把三个孩子塞进了我们的车里。
张姓司机看了眼我们逃亡的架势,眼皮跳都没跳,不过很快发动了车子,问道:“去医院?”
刘国卿刚一点头,我立刻打断道:“不,去小盗儿市场。”
刘国卿一愣,然而并没有多问。
车上有应急的医药箱,自上次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捅了一刀之后就随车带着了。这孩子哭得涕泪交错,给他大略处理了下,发现伤口并不深,不过刮掉了一层皮而已,只是瞅着吓人,好了连疤都不会留下。
稍稍安心了些,便终于等到了机会来细细盘问前因后果了。
☆、第四十九章
从依诚的口中得知,这个受伤的日本孩子姓福山,平日里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经常欺负满系汉系的新生,教员也不会管。依诚跟他打过架,把他揍得挺惨,令他颜面大失遂记恨在心。这次听说依诚的妹妹入学了,便故意来找茬。
日本统治下的东北充斥着不平等,包括学校里,日本学生吃大米饭,有那么几个零星的朝鲜学生吃混着大米的小米饭,满系学生只能吃高粱米、苞米等粗粮,民族歧视从小便在细节中深深植入他们的头脑里,这也是最可怕的一点:当中国的孩子被洗脑成真正带有奴性的“劣等民族”,东北就真的会从中国的版图上消失掉。
依宁不懂这些。事实上,我们家偶尔也是能吃上点儿大米的,但仅限于我们家,给弟弟大姐吃就不行。好歹是“满”州国,加上我阿玛在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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