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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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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咽下泪珠,攥紧拳头狠劲儿捶了下来,哽咽道:“你可知昨儿我有多担心?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还带着两个孩子。现在外面那么乱,你看看报纸!动不动就死人……”
我“哈”地笑出声,抬手给她抹眼泪,温声道:“你还不放心我?”
听了这话,刚刚止住的金豆子又开始往下掉:“我怎么放心?问那个司机,也说得含含糊糊的,光知道你和刘先生在一块儿。刘先生是个好的,可是还有个依宁不是?虽说年纪小,可是和外边儿的男人,还是要隔着点儿的。她现在和刘先生,可是比你我都要亲近!”
她一边儿说一边哭,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根本停不下来,哭得我头疼。
阻止一个只会流泪的人流泪,远比阻止一个只会流血的人流血要困难。我可以代替流血的人去流血,却无法代替流泪的人流泪。因为我只会流血,不会流泪,根本哭不出来。所以对着梨花带雨的太太很是没法子。
“瞧你瞎担心的,”我说,“依宁是叫刘国卿爹爹的,刘国卿也像我一般宠着她,你这是担心到哪去了?”说着忽然想到刘国卿曾经给我看过他太太的照片,纵然有些泛酸,但为了安抚太太,还是道,“人家在北平是有太太的,只是太太没跟过来罢了。想来他也是没有孩子,才会喜爱依宁。刘国卿是受过教育的,有知识有修养,又支持你总说个不停的那个什么──妇女解放,还能对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怎么样?他又不是什么乡下土财主,满房的塞姨太太。你呀,就是爱胡思乱想。”
她噗嗤一声,被我逗笑了,脸上还挂着泪,却是不哭了:“我说什么了?你就一大堆话的堵我。是呀,刘先生有知识有修养,哪里都好,是我没见识,那你去找他去呀?”
面上僵了僵,随口岔开话题:“还以为什么大事,上来就扇我,丢人可丢大发咯。”
“我不是悬着心吗?”她白我一眼,从我怀里直起身来,“反正你就该打!”
“对对对,我该打,”女人就是要哄,无奈道,“太太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她笑道:“哪来这么多不正经的?”复又说道,“今天又回得晚了些,吃过饭没有?锅里还有些大饼子,菜倒是现成的,我去给你热热。”
看她离去,不禁长吁口气。这种两边兼顾的日子真是累死个人。
俩孩子逛四平街逛了一肚子零嘴儿,咋说都吃不下了,最终还是太太又陪着,与我喝了些汤。
在餐桌上,太太提起了小妹和沃格特的婚事。
闹腾了快半年,再提到沃格特,也不复最初那般看不过眼了。更何况以小妹有主见的性格,估计也不会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与其闹不愉快,还不如成全了这对鸳鸯。正如刘国卿所说,沃格特是搞艺术的,这种人思想纯净,对感情更是注重感觉,想来总不会是骗小妹。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他真辜负了小妹,看老子不把他大卸八块!
“小妹的意思是,只是请一些熟悉的亲友便好,不需要大操大办。找个教堂,交换个戒指也就是了。”太太眉头轻颦,“可是要我说,太简单了也不好,毕竟是头婚,再加上你,”向我微一颔首,“你那些官场上的朋友总是要来的,也是礼貌。可小妹偏偏任性,你说这可咋办?”
“日子定下了吗?”我问。
“他们想定在7月9号,说是相识的日子。”
不禁撇嘴:“哪有办喜事选单号日子的?提前一天或延后一天都行,数字听着也吉利。”
太太道:“这都是小事,你去说说就行。就是前期的准备……诶!”
我想问大姐怎么不帮着操办操办,好歹是过来人,懂得多,哪有嫂嫂一手办的?不过转念一想,她不参与也好,省心。
依署长妹妹的婚礼,自然会在小范围内引起些关注。至于邀请函,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刘国卿。
刘国卿倒是没再闹别扭。我跟他说了婚礼的事儿,他应了,又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是在中午休息时去他办公室说的,说完他拿起一卷卷宗,看了看我。
我不是不识相的人,但是对着他要是不厚脸皮些,我们间的关系就会又恢复到原点。
“下周我们去东陵玩玩儿吧,”我说,“还有罗大公子他们。天也不冷了,那边景色好着呢。”
“都有谁?”他问。
“罗大公子,邹老板,你和我。”挨个儿说了,见他兴致寥寥,眼珠子转了转,补充道,“不知道孟老板去不去,大抵是去的吧。”
想来我也真够败坏,想钓他这条大鱼,我这个诱饵不够味儿,还要搬出别人来。
当下有些心灰意冷,却见他又冷着脸道:“我不去。”
这可把老子噎得够呛。在家里被太太扇巴掌,在警署还要看他脸色!不咬人还真当我是绵羊!
没劝说他,也没发火,扭头出了他的办公室。
其实小妹结婚,还是跟一个跟她情投意合的男人,我是既高兴又心酸。但除此之外,还有些嫉妒。
这般听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以为刘国卿也会由此联想到一些关于我俩之间的关系的事情。
我们当然是见不得光的,甚至连最基本信任都没有,虚无飘渺的所谓情感就是一个乌托邦。唯一维系,或是证明这段感情存在的媒介,便只有床。
我真的没有自信,在床以外的地方,我们对彼此的心是否一致。
我想,应该不是吧。
☆、第五十三章
一周的时间像踩上了风火轮,转眼即逝。
而与刘国卿的关系也没有半分好转。开始我还会放下面子去找他说说话,但被他的冷屁股贴几次,也不禁恼怒了。
老子又不欠他什么,迁就个屁啊!
不过孤身前往聚会地点不免还是会有些失落,尤其是到的时候,亭子里还没有一个人到。
邹、罗二人是要一起来的,同行的当然还有孟老板。想到搬出了孟老板,刘国卿都不为所动,真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郁闷。
等了颇久,却只等到了邹老板。
邹老板亦是孤身一人,甚至没有乘车子。看他从远处慢悠悠地走过来,竟有些恶劣的快意,就好像看到了难兄难弟:“罗大公子和他家那位呢?把你抛弃了?”
“临时出了状况,”他说,:“罗家在上海的几爿店被抢了,刚来的消息,罗老板着急得很,便让罗大公子立刻动身去看看。”
“怎的还能被抢?”被他郑重的口气也带得严肃起来,“很严重?”
“听情形是,”邹老板坐到石椅上。现在天还不是十分温和,便让他起来给他屁股底下塞了个垫子,继续听他道,“谁晓得是不是掌柜的得罪了哪个帮派?不过上海的物价你也应该知道,罗家销售的又都是救命药。要真有急脾气的,可不就是抢了。”
“那孟老板呢?也跟着去了?”我问,虽然只是顺口一提罢了,“话说你在南边不是也有店铺的么?没受什么影响?”
“怎么会没影响?不过我的店都是加盟性质的,只从我这拿货,其他的随他们搞。大不了就是业绩创新低,总不会像罗大公子那般焦头烂额就是了。”他一乐,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孟老板没去,这边还有好几场戏要他挑梁呢。”
“那今儿就剩我俩了,”我说,“早知道还不如去你那儿呢,在这儿吹半天风。”
“对着重峦叠嶂饮酒赋诗也别有一番滋味嘛。”
我斜他一眼,嫌弃道:“没有罗大公子的风骨就别搁这儿附庸风雅。”说着起身道,“既然就我们俩,那你陪我去看看我阿玛吧,”我说,“本想等跟你们分开后一个人去的。”
他一愣,复一点头:“好。”
之前说过,阿玛的墓在东陵。依家的家族墓地也在东陵,只是阿玛是赐葬,便没葬进家族墓地。二者离着差不多有一个山头。
不过,自我当家后,便在家族墓地里为阿玛垒了块儿碑——这是阿玛的嘱托,连带着依家所有的田产地契一并给了我,还指名要定了墓园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那处孤零零的,与老祖宗们相隔数丈,颇有些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意思,倒是耐人寻味。
我可半点儿没忘日本人打了什么注意。本想自己来看看,能查出点线索最好,没想到上天送了个大礼,带着邹绳祖,他知道的比我多得多,最好能问出点什么。
从凉亭出发,要翻一座山才能到。山不高,小路蜿蜒。有些喜欢爬山锻炼的,常常能一爬爬两座。
不过这种人都是有汽车接送就是了。百姓都在为温饱而奔波忙碌,哪有闲情逸致爬个破山头。
邹老板很显然十分缺乏运动,爬到一半便气喘吁吁,随便拣着一块儿路边的大石头,也不顾脏,擦都没擦,一屁股坐了上去,虚弱道:“你等会儿,咱歇会儿……”
我也冒了一脑门儿的汗,不过和他正相反,整个人神清气爽。两边绿树成荫,芳草萋萋,桃花梨花相继含苞,空气中都弥漫着花草的香气,偶有鸟鸣点缀其间。
听他示弱,双臂环胸,随口鄙视道:“邹老板,你身体素质太差了。”
“我又不是当兵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他反驳,“时间还早,着什麽急?”
我阴测测地露出一口白牙冲他笑:“那你在这坐着,我先走。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山里有蛇,冷不丁就从石头缝底下窜出来咬你一口。”
他脸绿了:“胡说八道!”
“爱信不信!”
耸耸肩膀,背着手继续往上走。脚步下意识放缓了节奏,不多时,便听到他磨磨蹭蹭地站起来,鼻腔里还“哼”了一声。
我失笑。邹绳祖这人越相处越有意思。犹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体态风|流,举止典雅,活脱脱的沉稳大当家的形象。罗大公子与之相比极尽跳脱轻浮。而和邹绳祖接触久了,便能发觉他也是嬉笑怒骂的性情中人,若阿玛还在,二人必定会成为脾性趣味都极相投的忘年之交。
刚一幻想用阿玛的声音叫出“绳祖小友”──也许会称字?说来我还没问过他是否有字,冷不丁听到身后邹绳祖失声叫道:“哎哟我的妈!”
心下一紧,猛地转头,但见翩翩风雅的邹老板一脚踏空,滑下了陡峭的崖壁,好在堪堪扶住了刚刚坐着的那块大石头,正惨兮兮的往上爬。
急忙过去拉他一把,他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我的手,骨头都要被他捏断了,但见他这样狼狈还是忍不住嘲讽道:“你是读书人,可不能说荤话。”
“你他妈先拉我上去!”他脸惨白惨白的,看样子心有余悸,“都差点没命了!去他娘的──啊!”
他脚下踩着一条露出地面的树根,树根上长满苔藓,皮面湿滑。邹绳祖急着上来,脚没踩实,这下子连我也被他拽了下去。
陡峭的崖壁下,平缓的空地有限,加上我没收住坠势,两人摔倒在地,相拥着滚了下去!
大大小小的石块硌得浑身散了架,繁杂而尖锐的枝杈恶狠狠地割裂了裸露的皮肤,一时间尘土飞扬!
昏头涨脑不知道磕到了多少树根石头,好像后脑勺肿了个包,终于在磕死之前撞上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缓住了势头。
邹绳祖也好不到哪去,脸上好几道划伤,面颊、鼻子、额头都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土,灰头土脸的,好像被石头撞懵了,喘了好久眼神才慢慢恢复清明,然后跟老子大眼瞪小眼。
我被他压在下面,差点没憋死,卯足劲儿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
“咳咳,你没事吧?”他问,随手抹了把脸,再拉我坐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
瞅了眼石碑,顿觉阴风阵阵:“别瞎说话,这可不就是鬼地方么!”
他顺着我的眼神瞅了一眼,咽了口唾沫,涩声道:“这是……墓地?”
“显然是,”我说,“不过这是哪啊,从没听说过这座山还有墓地的。”
感觉恢复得差不多,手撑地要站起来,邹绳祖忽然瞪大眼睛,提起口气,用紧细的声音小声道:“依舸,别动!你别动!”
我莫名其妙,皱着眉头用眼神问他,又听他颤声道:“蛇……蛇!”
话音刚落,食指指根儿蓦然如针尖扎了般刺痛,转瞬便麻痒肿胀起来!
我是真懵了,刚还吓唬邹绳祖说山里有蛇,转眼报应就来了。
脑筋渐渐迷糊起来,呆愣地问了邹绳祖一句:“咋办?”
“你们野外训练没学过急救吗?!”他火烧眉毛般跳脚,急道,“你快想想!”
野外急救学是学过,但是──“刚刚是什么蛇?你看清了没有?!”
“黄色的。”他斩钉截铁。
“……我是问什么品种,算了,我知道你不知道。”
指望他还不如自救。勉强打起精神对着伤口吸了两口毒血吐掉,血液腥臭黏腻,很是恶心。嘴唇发紫,脑袋一晕,有点坚持不住了。
邹绳祖见状,拉过手指打算接着吸,忽然身侧离我们五步开外的茂密树林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回头看去,眼前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到,树影摇曳片刻,一个猎人打扮的大块头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自制的弓箭。
他看着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般久居山中的奇异装扮按理说很惹眼,见过便不可能忘记。
可能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的缘故,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个猎人走到我们身边蹲下。邹绳祖有些紧张,但是没有动。这种时候最好能有人帮一把。
虽然还想看接下来的发展,不过实在抵不过脑海强迫性的指令。
眼睛眨了眨,终是合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依童鞋要摸到最重要的线索啦~!!真特么不容易啊((摸一把辛酸泪。。。。。。
☆、第五十四章
手腕处冰冷而麻痒,一条软软滑滑、如放大百倍的蚯蚓似的条状物从手腕起,顺着手臂缓缓滑行而上,留下一道恶心的粘液。
难道是变异的臭虫?
反射性胃部一拱,呕吐感反应到嗓子眼──
“啊──!!!”
左手本要把恶心的虫子扑棱到地上去,不成想一只手都没有完全抓实那条柔软滑腻的冰冷软体生物。睁眼一看,一条手腕粗细的大黄蛇正吐着殷红的信子与我对视个正着,而它的身体正被我抓在手里,提在空中!
喊完了“啊”又嚎了一句“我的姑奶奶”,随手一撇,大黄蛇啪叽一声摔在了──
“你醒了?”
邹绳祖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又伸了个懒腰。
“绳祖,你别动。”
他“啊?”了一声,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同时低头向肩部看去──
“啊──!!!!”
他这一嚎我也情不自禁跟着嚎:“啊──!!!!”
我俩瞪着眼对着嚎了半天。邹绳祖早就吓得忘记了任何反抗行为,直到那条蛇慢慢悠悠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自己从邹绳祖肩膀滑到膝盖,然后滑行到了一旁,盘起长而软的蛇身,直立起脑袋,不时再转向邹绳祖,对着我们吐信子。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邹绳祖幅度极小地像反方向挪去。
来不及骂他没义气,眼前空洞而冰冷的蛇眼意外地看上去没有恶意。
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感觉这玩意儿不好说,这就跟我看上刘国卿是一个道理。
窒息般地沉默。空气都似乎过于紧绷而颤抖着。
这时洞开的木门迎来了那位……猎人?
这个大块头弯着腰进了屋,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液体,瞥见蜷在地上的大黄蛇,遂低吼道:“出去!”
那条大黄蛇好像能听懂他的话,真的扭动着杨柳细腰出去了。
看着尾巴尖消失在屋子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细细打量一番收留我们的住所。
简陋的木屋,不过还算整洁。木头墙壁上钉着几枚钉子,挂着箭篓和一张巨大的弯弓──不是我们在墓地见他拿的那一柄,那一柄与之相比要小得多──另一面挂着几串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或骨头经过打磨穿成的项链。
房里布局一目了然,一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也是木头的,一套木头桌椅,右边靠门的角落里堆着数张兽皮,是制成了的,想来便是拿这个跟一些小店卖了钱。
他不善言语,块头又大,逼近时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或许他自己认为动作已经很轻柔,但对我们来说还是很粗鲁,把碗塞进我手里,甕声甕气道:“喝。”
几滴滚烫的药汁洒在了前襟处,忙用袖子擦了擦,又擦了擦碗沿。心中不免郁郁,这套衣服甭要了。
不过,偷眼瞄了眼已经镇定下来,但脸色仍有些苍白的邹绳祖。反正有他的丝房在,不至于让老子没衣服穿。
快清明节了,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又要送几匹料子过来?
药汁卖相不佳,味道更是惨绝人寰。对一个陌生人自然是无法完全推心置腹,不过邹绳祖悄声说这个大块头帮我涂了药,这种药汁不知灌了几碗了,便随即释然。
嘴巴苦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也没有人像我哄依宁那样给我糖,只好努力转移感官,看着肿胀的指根儿被涂得绿油油的,看起来像是几味草药捣烂后的效果。
这种土方子不能全然尽信,回去后还是得找个医院瞧瞧得好。
大块头端了空碗便出去了,下一刻那条大黄蛇又游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条小黄蛇,趴在床边的地上,支起蛇身,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邹绳祖恨不得跟我挤一个被窝儿,脸色白了又青。
我也怕,不过看那个猎人似乎是它们的主人,由此放下了几分心思,轻声对邹绳祖道:“它们……好像没打算把我们当晚餐。”
邹绳祖咽了口唾沫,说不出话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开始闲扯,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是哪儿?那猎户是什么人?”
邹绳祖深吸口气,又被山里的寒气呛了下,咳嗽几声方哑声道:“你睡了一宿,现在是第二天了。这里离那片墓地不远。至于那个猎户……”他皱起眉头,“跟他说话,他根本不理我。”
面部扭曲,又沉沉叹口气。老子今天要上班的,完全没请假呀!
一大一小两条黄蛇似乎不耐烦我们的忽视,大蛇还乖乖在原地吐信子,小的那条则奋不顾身爬上了床,然后盘在我肚子上,隔着层被子,乖乖当窝使。
手脚僵硬,不知是该把它和大蛇一视同仁丢到地上,还是该让它趴着睡觉。这种软中带硬又沉甸甸的感觉实在太诡异。
邹绳祖受的惊吓足够形成免疫力,尽力的当黄蛇们不存在,又道:“我觉得这猎户不太对劲。完全和外界隔绝,生活像是在千年前一样。”
“也不完全是,”示意他那一堆兽皮,“还是有一点联系的。不过能逃过日本人的搜查,也不简单。”
再次相对沉默。日本人搜山的彻底我是再清楚不过,为的也是那个传说中的宝藏。长白山地处吉林,余脉甚广,东陵棋盘山便是最知名的一处。
但这里不是棋盘山,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说是山,不如说是山丘。
日本正是因为在这里什么都没找到,才跑去了永吉。刘国卿说他们五月时动身。
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运气好的怪脾气猎人。
睡了一宿,醒了又躺了半天,早就闲不住了。只是碍于那团小蛇,才不敢动。
低头瞅了它好一会儿,它扭过脑袋,冲我吐着信子。
想到那条大蛇能听懂猎人的话,便抱着试试的态度,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对小蛇道:“下去。”
那条小蛇又吐了两下信子,竟真的爬了下去!
无可比拟的自豪感充斥全身,像经过太阳烘烤的韭菜盒子,全身都暖洋洋的。
邹绳祖神色复杂:“还真听你的,”说着也有样学样,对着两条蛇大声道:“出去。”
两条蛇一动不动。
邹老板再接再厉:“从屋子里出去!”
……完全没效果。
老子乐得哏儿呷儿的,下了地穿上鞋,伸个懒腰,低头对两条黄澄澄的小家伙道:“走!咱哥儿几个出去晒晒太阳!”
小家伙们在前开路,我扭头对邹绳祖道:“昨晚没休息好吧?要不你再睡一会儿?还是跟我们一起?”
邹老板面色纠结万分,没理我的建议,反而愤愤不平道:“……凭啥就听你的啊?啊?!凭啥!”
耸耸肩:“显然它们更喜欢我。”
邹绳祖:“。。。。。。”
☆、第五十五章
山里的气候要比市内低很多,三月中旬的市内已有早放的桃花梨花,而山里却仍是寒风瑟瑟。
屋外是一个篱笆圈起的不大不小的院子,几只鸡崽在母鸡的带领下啜着小米,偶尔会在地里翻出几条青虫来,一嘴叨下去,连个回响都没。
院子左边是一方石磨,上面还有些残存的生玉米粒。右边则是两个大水缸,上面盖着板子,一个板子上面又压了巨大的石块,散发着腌渍咸菜的味道。另一个板子上什么都没有,掀开盖子一看,是水缸,里面的水所剩无几。
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的缩影。
这家的主人正坐在院子中央磨着斧头,两条黄蛇游到他身边停下,他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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