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奉天往事-第5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训完了话,我被分配到了菜园子,虽说日日风吹日晒,却总比去掏粪强。我是爬着来到菜园子的,大家都静默着,只专注做着自个儿手里的活计,稍有不察,日本人的鞭子就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我虽然不必担心挨鞭子,却不得不做事。整一天,我跪着给菜浇水施肥,到了下晚,整个人像从粪沟里逃出来似的,几乎不成个人样。
  牢里每天只供两顿饭,午饭是没有的,据说是因为日本自古穷乡僻壤,粮食短缺,只好每日只吃两顿。可怜老子一个自小锦衣玉食,一日三餐都得下人追屁股后面求着吃的大少爷,真是饿得头晕眼花。到了晚上,正盼着能有个饽饽,更生面的都行!地狱的使者却再次降临了。
  我在军校受过疼痛训练,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日本折磨人的手法层出不穷。不过三天,我便瘦脱了形,听到狱警的脚步声便瑟瑟发抖,强忍着才没缩成一团。浅井就像玩鸟的老猫似的,见我腿受了伤,又得知牢里的医务室没有上好的医药和医疗设备,竟劳动洋人大夫每夜来给我治腿。
  膝盖没碎,也没骨折,不过是皮外伤,除了疼,并不打紧。日本耗在我身上的珍贵西药也是不少,在前线千金难求的消炎药、消炎针,天上掉下般流进我的血管。可伤好得差不离了,就意味着地狱的冶炼又将开始。
  如此过了两个来月,我简直要崩溃了。浅井再一次将我提到审讯室。这一次我没了之前的傲骨,我是一头被拔了牙、砍了爪子的狮子,我害怕这些恶魔。
  浅井这两月倒是吃好喝好,眼瞅着圆润了一圈,和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他温文尔雅地问我的决定时,我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浅井道:“依署长,您这般聪明的人,怎么还自讨苦吃呢?”
  我一抬手,手铐链子哗啦作响。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正值寒风北上、大雪纷飞的时节。我本就没什么家当,牢里最厚实的就是那床絮了薄薄一层棉花的棉被,双手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生了冻疮。
  最难熬的当属时不时抽风的肺子,和受了风的腿。膝关节的刺痛成了家常便饭,这毛病是要跟着一辈子了。
  我算好的,有好大夫给看病。这年冬天刚入冬,就有几个得肺结核的,咳了好一阵子,硬是咳死了。这玩意儿还传染,和他们一屋的,几乎都染上了,死亡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而我是个单间,虽说饭食是最次的四等饭,但好歹不必担心屋里有谁得了传染病。
  我揉着膝盖,好声好气地回道:“有甜头,谁还想吃苦头啊?”
  浅井面上一喜,笑得真心实意了些:“我就说依署长是聪明人,您如果早想通,早吃到甜头了。”
  我轻叹口气,说道:“可是,浅井队长,你说我这块心病可咋整?我们满洲国人不只有‘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更多的,是‘春蚕到死丝方尽’‘一生一代一双人’。我心里放不下邹先生,在牢里那许多个日日夜夜,真是日思夜想,费尽思量!”
  浅井的笑意收敛起来,换做认真而严肃的神情:“依署长,您对邹先生的爱让人动容,可是他如今已经结婚,有娇妻在侧,您毕竟是个男人,总不会做出女人的事情吧。”
  我摆摆手道:“那些个拈酸吃醋,纵是有,我也不会与一介女流计较。况且,正是我从刘文书处得知,邹先生竟已有了儿子,我还巴巴地凑上去,冷脸贴热屁股做什么?”
  浅井面色变得复杂起来,若有所思,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道:“邹先生家的公子,不是您……?”
  我摇头道:“我巴不得是我……是我为他留下的,可很遗憾,并不是。否则,我这重刑犯隐姓埋名地回来,怎么会不去邹先生家避风头,转而去给刘文书添麻烦?不知刘文书怎样了,他受我连累,也是无妄之灾……”
  我又是要把安喜保住,又是要把刘国卿摘出去,迫不得已,只好将邹绳祖污蔑成一个风…流负心汉了。
  浅井道:“您不必担心刘文书,他心地良善,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我们大日本帝国与满洲国亲密友好,皇军也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
  我总算松了口气,甭管日本是给我甜枣,还是给刘国卿他那个日本师父的面子,至少他还活着,没有因为容留我这个罪犯而获罪,就好。
  浅井忽然又道:“既然如此,您是如何得知自己可以生育的呢?”
  我心下一惊,边在心底对邹绳祖连连道歉,边装作难以启齿的模样,道:“这倒是家族秘辛了。不瞒您说,多年前,我曾……我曾有过一个……正是邹先生的。然而,正是护送意大利公使出奉天时的那场刺杀案,我腹中中弹,孩子就……”
  这套谎话编完,老子的脸也不由得火辣辣了!
  “难怪那时候,您要叫邹先生来。”
  我闭上眼睛,只想捂脸。邹绳祖,老子对不起你,我太他妈不要脸了!
  浅井道:“那今日,依署长可想通了?”
  我点点头,这也是在牢里这些时日想的计策。最关键的,是先从这里出去。兵法上讲兵不厌诈,又有赤壁之战在先,我既已苦了皮肉,便干脆做一次黄盖,假装顺了日本的意图,再伺机而动才好。
  为了把戏演得逼真,我又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可否再见邹先生一面……只是想与他道别一声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邹宝宝:宝宝心里苦啊嘤嘤嘤T^T
敲完等留言QWQ【碗都敲掉了一个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浅井并没有当面答应我的请求,但看我暮气沉沉,病态深深,大抵是有了精神方面的不良征兆,便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在这漫长而无垠的等待中,给予我最上等的吃穿用度。
  然而,再好的条件也无法掩盖牢狱弥漫的血腥。自从不必去校场和菜园子,我整日无所事事,又没人可以说话,刻骨的孤独对精神的摧残不比刑罚对肉体施加的痛苦少几分。在牢房里,狱警又不让乱动,因此,坐在炕上看灰尘在稀少的光线中翩翩飞舞,成了这段日子里最大的消遣。
  我懂日本人的思想,他们要挫平我的心气儿,消磨我的反骨,他们是无法如愿的,他们所看到的我的颓唐,是我有意展现的顺从与蛰伏。我们中国人,只会骑畜生,哪里会被畜生反骑到背上?
  我耐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寂寞,终于盼来了牢门开锁的声响。
  慢吞吞地抬起头,刺眼的白炽灯在走廊里绽放,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我眯起眼,接我的人是浅井,浅井仍是副笑眯眯的模样:“依署长,请吧。”
  我坐着没动,看了看窗口,正是黄昏时分,夕照日火红的色彩带给视觉炙热的温度,连带着身体似乎也暖洋洋了。
  我再次看向浅井,细声细气道:“你容我缓缓,起得急了,腿疼。”
  浅井一怔愣,复笑道:“这一次出去,我给你安排了热水澡,你可以好好泡一泡。”
  我敲着腿,苦笑着摇头,却只说道:“有劳了。”
  浅井就不是个东西,不像成田,成田那小子心软,还好骗,我从前没少欺负他,害老子以为日本人多是他那种蠢货,谁知横沟那老狐狸网罗着个浅井,这浅井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最长干的就是一面笑得生机盎然,一面捅你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完跟没事儿人似的,没准儿你还得跟他说谢谢。罗大公子就是个典型,相好让人给撬了,他为了他家那一大摊子的生意,还得赔笑脸,其他的啥也干不了。
  所以跟浅井废话压根儿没用,邹绳祖他是不可能让我见,却不说破,只当是在驴子眼前绑根儿萝卜,看得见吃不着,以此鞭策我听话。他既然警惕我,我就是再装弱势,他该戒备还是戒备,不如少说,少说少错。
  过了会儿,站起身,一步一挪地随浅井出去。我现在完全是两眼一摸黑,不知道浅井接下来的安排,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走,没成想竟出了号子!我心中暗自欣喜,能从那鬼地方出来,还怕没办法逃走吗!
  时间虽仓促,但浅井布置得十分妥当。小汽车平稳地穿过内城,过了大东边门,最终行驶出了奉天城。车窗外已是郊县的景致,村庄安静而恬然,就是人口寡淡,想来是日本征用了这么一块儿地儿,至于原来村儿里的男女老少,多是被杀了,有运气好的,则放弃了生养他们的土地,移居到了别处。屠杀,是日本常用的手段。
  车停在了一座小四合院的门口。这四合院青砖黛瓦,自是比不上城里的阔气,却已是村里最气派的建筑了,从前多半是土豪乡绅的住所。我定下心来,目不斜视,只盯着浅井的后脚跟,他往哪走,我往哪走,乖得很。
  浅井见状,十分满意,却仍是不肯给我摘下手铐。我并不急,如果他要将我困在这小小四合院里,反倒比牢狱好翻墙。
  进了院子还不觉得,直到浅井推开后院的一扇门,一股消毒水味儿飘了出来,我才后知后觉,这里似乎是一处秘密医院——又或许是研究院。里面全是日本医生,瓶瓶罐罐倒是齐全。日本一直在搞神神秘秘的研究,像哈尔滨那个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郑学仕不惜混进了囚犯堆儿里要去探访一番,我记得他说罗大公子似乎就这方面给日本提供了极重要的医药帮助,莫非这里,就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翻版?
  我脑子没闲着,一直转个不停,眼珠子也转个不停。这确实是个医学研究院的构造,浅井曾表明,日本对“龙族”,换言之,就是“男人生孩子”这一课题有过点儿研究,听他的意思,似乎进展不大。也对,能生孩子的男人哪有那么好找,得着我一个,都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不过他们研究这个做什么?
  没等我想通透,几个日本大夫如狼似虎地将我按在椅子上,先抽了一大针管的血,又让我喝水、小便。我成了他们的小白鼠,浅井还在一旁抱臂看着,寸步不离,便装成迷茫的模样——管他呢,他们总不会把我肢解,他们还打算让我生孩子呢。
  我自暴自弃地如是想。折腾大半天,月上柳梢头,最后一项检验终于结束。正想着浅井是不是打算把我拘禁在此,却听他道:“依署长辛苦了,我们走吧。”
  我没有任何异议,小汽车载着我们回到了奉天城。浅井没再把我关回号子,反是很守承诺,在悦来客栈包了个上等房间,不仅好饭好菜的供着,还有热水洗澡。最令我满意的是,浅井虽留了两个人在门外,但门一关,整个儿屋里就只有我,这便意味着我有了相对的自由。
  三个月来终于睡了个舒坦觉,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这一天没人打扰,我拉开窗帘,享受着久违的、充足的冬日暖阳,开始思考。
  现在不是逃走的好时机,只要横沟还在掌权,那么就算联合邹绳祖和刘国卿的力量,也扳不过浅井的一根小拇指。何况就个人而言,在看过他们对此研究投入了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和精力后,我更想知道日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浅井每星期带我做两次检查,耗时足有三个月。待四三年春暖花开时,浅井拿着一本不薄也不厚的相册走进了我的房间。
  浅井却不开门见山,请我吃他们日本的仙贝,又请我观赏、品尝他的茶艺,就差叫几个艺妓来助兴了,方说道:“前儿个有两件大喜事,您可能没有听说,一个啊,是刘文书定亲了;再一个……邹太太刚诊出来有喜了。”说完看我的脸色。
  老子牙差点被梆硬的仙贝崩掉,下意识要去说刘国卿,抬头却见浅井探究的眼神,把问话果断咽回了肚子。只是那话似乎有了实体,棱角分明,咽下去时剌得慌,硌得心脏生疼。
  我白着脸,违心地重复一遍:“邹太太……有喜了?”
  浅井一副闲扯家常的口气,道:“可不是,虽然月份还小,不过,邹先生很开心呢。”
  我大受打击:“他……很开心?”
  浅井叹气道:“依署长,您看上去很不好,请不要这样。”说着托过他带来的相册,“这里都是我大日本帝国顶尖的科学技术人才,他们对您十分感兴趣。”
  老子恨不得揍这瘪犊子个生活不能自理,心下既羞恼又尴尬,这他妈是广发英雄帖,千金抛绣球吗!面上却还要装弱筋脆骨,并不接那本相册,推诿道:“浅井队长,我现在哪有这心思……您且让我静一静,过些天再说吧。”
  浅井似乎也没打算能一次成功,道:“好吧,我不打扰你,三天后我再来,希望到时您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子憋着一口气,待他的手扶到门把上的时候,悄声问道:“浅井队长,不知刘文书定的是哪家小姐?”
  浅井回过身道:“是他北平的长辈为他定的一位日本闺秀,据说是天香国色,知书达理,与刘文书正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的佳偶良配。刘文书此前有过一位结发妻子,不幸因老母病逝而悲伤过度,不久也跟着去了,刘文书对这位发妻情深意重,本不打算再娶,却正是这番深情,感动了高野良子小姐,二者若是结合,也是一桩美谈。”
  美谈个屁!
  我深呼吸,压制着心中暴戾,笑道:“还请浅井队长为我给刘文书带个好,就说依舸祝他们百、年、好、合。”
  浅井点头道:“定会为您带到。”
  浅井走后,我翻了翻那本相册,心情烦躁,便看谁都不顺眼。相册里的男人千奇百怪,变化万千,秃顶的占了大半,估计是太聪明,所以绝了顶。抛去相貌不谈,这些人能看出来是浅井精挑细选出来的,军衔均在中佐以上,最高的竟有几个大将,但无一例外是搞科研的人才。这是什么意思?
  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暗暗骂了几句浅井,这老狐狸跟老子扯犊子扯了半天,全他妈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倒是知道我的弱点,说了邹绳祖不够,还捎带脚扯了刘国卿,老子还真就方寸大乱了!
  罢罢罢,一切要等出去才有定数。接下来三天,我好好研究了一番相册里的人,最终圈定了几个,思虑着说辞,静候浅井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更了~下章该出来的就都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三日后,浅井如期而至。
  我也没有让他失望,将圈出来的三个一一指给他看。这三个人的选择大有讲究,长相是一方面,起码这三个都不是秃头,五官也还看得过去,是个勉强能入眼的审美。再者,这三人中,有两人是少将军衔,在日本时,是医科大学细菌学的教授,来华后曾供职于哈尔滨关东军防疫给水部——见到这个部门,没理由不选他们。
  再有一人,虽只是个中佐,但却是现任满洲医科大学教务副主任。这个职位在琳琅满目的高官中并不打眼,引起我注意的是,他监管着盛京施医院。
  1941年日本作妖,惹怒了美国之后,施医院的外籍大夫们在日本的高压政策下走了个七七八八,医院一度陷入瘫痪。日本接手后,施医院不再对外界开放,里面剩余的大量进口西药,白白便宜了小鬼子。
  他们一定是在研究些什么,与日本扯上关系的,我从不吝怀抱着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医学,是一柄双刃剑,与毒…药相辅相成。它可以救人于病痛,也可以毁人于无形。以日本的科学技术,制造出新型传染病并不是痴心妄想,到时,便不仅仅只是中国人的灾难,而是世界的灾难!
  浅井看着筛选出来的三张黑白相片,微微一笑,合上相册问我:“你喜欢医生?”
  “这选人嘛,首先得长得对胃口,那些秃顶的送你你要吗?其次,我身体不大好,身边有个医生,也是一份保障。”
  我信口胡诌,不指望浅井全信,只信个两三分就足够了。
  浅井意外的好说话,他点头道:“我回去通知他们,明晚接你和他们见个面。”
  我颇为无语,长腿伸直甩到桌子上,直截了当道:“一群大老爷们儿要什么媒妁之言,又不是搭伙过日子。浅井队长,不是我说你,你们日本人,就是小家子气,干什么都磨磨唧唧的。”
  浅井涵养高雅,气度非凡,因此并不发怒,反是笑道:“依署长此言差矣,夫妻和睦,父慈子孝,美景良辰,安稳度日,方得人生之幸福。”
  我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美景良辰、安稳度日”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招笑。
  我又说道:“既如此,我也有一问,为何找来的都是些技术人才?我是个大老粗,人家是文化人,要吓着他们了,多不好。”
  浅井自头至尾打量过我,笑道:“依署长,您对自己的认知未免太过妄自菲薄。您才貌双全,年轻有为,日本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然而我这个人才,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只能老老实实做个勤等着让人操的囚犯。
  …………………………………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这个春夜,没有江,没有花,也没有月,只有日本酒馆里,艺妓平板冗长,哀哀戚戚的小调,比之戏曲,更显乏味,教人昏昏欲睡。
  说到戏曲,不禁看向孟老板。今夜更像是一个互通有无的怪沙龙,怪哉没有女主人。女人是有的,统统一张大白脸,给男人斟酒弹弦,沦做了陪衬。
  要说男人里,最打眼的当属孟老板不假,其余几个小鬼子却也是各有姿色,看得出来是精心装扮过。浅井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里子面子合一块堆儿,就是一衣冠禽兽。今夜他带了孟老板来,是我想不到的,我素来瞧不起下九流,如今却落得个连下九流也比不上的境地,又被个下九流看着了,实在是颜面大失,越发抬不起头来。
  孟老板不计前嫌,似乎和浅井厮混久了,也混出个温文模样来,多年前东陵千树万树梨花开时的清冷模样,今日是荡然无存。他夺了浅井身边着绿和服的艺妓的差使,为浅井添酒布菜,眼里浮着层克制不住的柔情蜜意。
  心中颇为罗大公子不值。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更何况,浅井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如果他想让你爱上,那么你就会爱上。爱,总会让人露出马脚,在台上演惯了戏的孟老板,也不禁动了真情了。
  我同情罗大公子,却又不以为然,而今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俩那堆破事儿,和老子又不沾边儿,且自个儿折腾去吧!
  我闷头喝酒,并不多话。浅井与两位少将交情匪浅,他们同在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做过事,现下又同在奉天,自是不可同人而语,席间勾肩搭背,荤话不断,两杯黄汤下肚,更是贼眉鼠眼,口无遮拦。
  我心中不喜愈甚,转而去看那个管施医院的中佐。这中佐是个小矮个儿,大抵是在学校待久了,与之打交道的多是学生,因此口齿木讷,不大会说话,面对的又是官跃数级的老油条,发出声来更是磕磕绊绊,期期艾艾,便被那两个少将嘲笑脑袋不灵光。
  是人都不乐意被当做笑料,只是官衔摆在那儿,日本又是个等级分明的民族,再多的委屈愤恨,也得往肚子里咽。那中佐强颜欢笑,端杯子敬酒,俩少将却不再理他,只与浅井嬉笑,抓过艺妓动手动脚。
  酒过三巡,该醉的都醉了。我不能喝酒,尚清醒,孟老板却凄惨,他是浅井带过来的人,得给浅井挡酒,又要喝自个儿的那份儿,一双眼醉意朦胧,几乎睁不开来。
  孟老板是一名角儿,但总有默默无名的时候。默默无名,就会被戏班子送出去出堂会,这出堂会,一是伺候男人,二就是喝酒,咱关外喝的还都是烈酒,发起狠来论缸喝,夏天发汗冬天暖身,要你说一戏子,不会喝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孟老板合该酒量不错,谁知竟这般不抗醉,想来在戏班子里也是个得宠的,师父舍不得他出去喝酒糟蹋嗓子,这酒量便是没练出来了。
  日本人里头,浅井是清醒的,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孟老板栽歪的身子,跟摸小猫小狗似的。俩少将则趴桌子底下鼾声如雷,中佐脚步踉跄,但好歹是能站起来,却连跟浅井告声退都忘了,嘟囔着要撒尿,一手刚拉开门,一手就开始脱裤子。
  我瞅了浅井一眼,见他没多大反应,便起身道:“我扶他去解溲。”
  浅井没空答话,他正忙着解孟老板的衣服,白晃晃的胸膛春…光半掩。我连忙扛起中佐往外走,小矮个儿没眼力见儿,在老子肩膀上扭来动去,裤子都掉了下来,露出了半个屁股。
  没走到一半儿,便察觉到后头有人跟着。我没扭头去看,只觉得气息很熟悉,等把中佐扔进厕所,看他连滚带爬地跑进其中一个坑后,方回身,不着痕迹地来到走廊寻找那抹气息。
  忽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一看,是邹绳祖。他留给我一个背影,正匆匆向后门走去。我又往厕所里头瞅了眼,小矮个儿昏昏欲睡,一时也出不来,便跟在邹绳祖后头,来到了脏乱的后巷。
  后巷污水横流,臭不可闻,堆了满地垃圾屎尿,是苍蝇臭虫的天堂。我嫌恶心,尽量不去看,只去看邹绳祖,他一身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在这个环境下,倒显得清新了。
  我捂着鼻子道:“咱能不能换个地儿说话?”
  他一把抱住我,颤声道:“他妈的,你没事儿!”
  我推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