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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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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我也不好意思跟彭答瑞要解药了。
  放下小黄,胐胐也跃跃欲试。我对他俩道:“你们在洞口守着,别让人靠近,尤其是日本人。我先下去探探路,很快就上来。”
  胐胐不依不饶,扒着我的衣服要求陪同。我好言相劝也行,横眉立目也罢,皆无果。这小家伙就是块膏药,贴上就扯不下去。
  我只好带胐胐下去,又嘱咐小黄一遍。小黄却是一副欢送瘟神的模样,兴高采烈载歌载舞,就差手舞足蹈了。我对这重要的“大后方”守备忧心忡忡,只可惜除了小黄,没人物可用,只得咬咬牙忍下,争取快去快回罢了。
  胐胐小胳膊小腿儿,担心它摔着,便抱它一起跳了下来。落地之声浑朴敦厚,弥散开去,悠远深长。
  石板地坚硬清脆,脚踩上去,一步一声。胐胐却一反常态,仿佛是少小离家少小回的孩童,挣脱我的怀抱,化作一道白影,撒了欢儿的往前跑,老子追都追不上。
  跑了没几步,只觉脚尖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我腾出手来,吹开自彭答瑞灶台旁偷来的火折子,借着火光一瞧,一只厚实蓬松的大毛尾巴卷着一只松鼠的身体。我这一脚力道不大,他慢吞吞地爬起来,倒是不怕人,行为举止也越发神似人类了。
  先是揉揉脑袋,接着拍拍身上和尾巴,最后仰头望向光亮,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一张开怀的松鼠脸。
  我后脊梁骨倏忽吹过一阵阴风,却立在原地不敢动。那松鼠与我对视半晌,然后身体灵活地攀着光滑的石壁,猴儿一般蹦到了高处。
  随着他的高度而上,火折子照得石壁半阴半阳,一坛坛排列整齐的酒坛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我恍然想起他是谁了,分明是那只松鼠中的酒鬼,酒鬼中的松鼠,嗜酒如命,与我平昔之交的鼠兄嘛!
  这家伙是打算泡死在酒里,做个风…流鼠吗?
  鼠兄形骸放浪,颇有魏晋之风,独缺一件宽袍广袖的大开衫。由一只松鼠做来竹林七贤,自是有违和之感。他却不以为意,似乎认为我也应不以此为天下奇谈,一个俯冲,竟跳到了我鸟窝似的脑袋顶上。
  他坐舒服了,我却担惊受怕,生怕一不留神把他跌下来,这给了他胡作非为的本钱,蹦跶一会儿后,拍了拍我的脑袋,接着顺着肩头滑下来,落在酒坛子的缸沿儿上,里面的酒已经见底儿了。
  我搞不清楚这松鼠是怎么把比它高那么老多的酒坛子喝空的,我却清楚他拍另一只酒坛子,是要我给他开封。
  我一直很好奇这些酒,上一次遇上了地震,没来得及品尝,又得了彭答瑞的再三告诫,心里更是痒痒。然而如今我喝不得酒,闻闻味儿总行吧?
  如此想着,起了一坛子新酒。鼠兄乐疯了,尾巴上的毛都炸炸着,来回摆动。他拽了拽我,指指碧波荡漾的酒液,邀我先开这第一口。
  此番没有头回那般察觉到酒液气味的浓郁醇香,如同加了层伪装。我一瞬惊疑,复又想鼠兄已经喝了整整一坛子,也不见异状,彭答瑞的警告多半是夸大其词,我虽不能饮酒,但沾一舌尖尝尝味道总是无伤大雅,遂弯下腰去。
  谁知舌头刚探出个头,堪堪从酒面上划过,腰眼处一股子大力袭来,将我向旁侧撞去。我没攀扶住,连带着酒坛子摔在地面上,裂成几瓣。酒水迎头撒了满身满脸,这下子酒香四溢,原本魂牵梦绕的芬芳香气萦绕在身体周围,我还没有醉,却已然飘飘欲仙了!
  舌头尖儿上还残留着寥寥酒滴的回味。那味道似莺时盛放的桃花的甘香、似子春夜晚拂面的微风的清冽,又若有似无的,混着鸣蜩时,广寒宫中丝丝缕缕的相思的苦涩。
  眼前迷迷蒙蒙,却又色彩斑斓,恍惚间辨别出早蹽不知多远的胐胐正在我脚边团团转,刚刚撞我的好像就是它。我想削它,便俯身去捞他,却如同在水中抓鱼,怎么捞也捞不着。
  身子愈倾愈斜,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忽而腰间出现了一双颀长有力的手臂,免得我吻地之痛。
  眼前霎时清明,我忙回过身去看——
  许多个日日夜夜流连在我梦里,挥之不去又留之不住的人,正俏生生地立在我面前。
  刘国卿的嘴唇离我的脸很近,近到可以描绘出他嘴唇上的纹路。
  姣好的唇瓣一张一合,连带着他的面部都生动起来。
  我听到他一如既往的埋怨:“叫你不要喝酒,怎么还醉了,连站都站不稳当。”
  我醉了吗?
  我回想一下,好像只舔了那么一口。这酒的力道真够大的,也难怪彭答瑞要千叮万嘱了。
  刘国卿道:“走吧,我们回家。”
  我醉了吗?
  ……
  我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继邹老板之后,彭宝宝也开始心塞。。。
留言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刘国卿与我双手相牵,他带领我向前走,顷刻间,景象变换,已然是他坐落在春日町的家了。
  我却并不觉得几步从东陵走到春日町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痴迷地盯着刘国卿。我们来到卧室,室内的陈设如昨,刘国卿坐在床沿上,我还略有犹豫,摸爬滚打一路下来,崭新的大衫早成了落草的、灰突突的凤凰,便不愿随之坐下,以免脏了被褥。刘国卿却一笑,抻了抻我的前襟,低头一看,这月余未置换的肮脏衣物,竟是脱胎换骨,纤尘不染了。
  不及惊诧,刘国卿握紧前襟,往身侧一拽,我们轻车熟路地,双双倒在了床榻之上。
  我们歪着脑袋,对视良久,终于是我先没忍住,翻身压到刘国卿身上,捧住他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我是追日的夸父,饥渴地索取他口舌间甘美的洪流。脑海如初生混沌,只凭本能般的官能,肆意在刘国卿身上印下属于我的记号。
  时断时续地,不知哪里起了泠泠琴音。它们就像是空气,轻声细语,却无处不在。我不记得刘国卿家里有留声机,也许是街道对面的咖啡店为了吸引顾客,新进了一台。只是这曲子新鲜,我没听过,又或许是新出的——怎么什么都是新的?
  这琴音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连累得今夕的刘国卿转了性,竟任我胡作非为。咬得恨了,也只笑眯眯地放纵着。他温润的眉角眼梢逐渐渲染上浅浅的、水晕过的胭脂,端是媚眼如丝,只那么一瞥,就好似一只蚂蚁,从我的尾椎匀速爬到了后脖颈,浑身都微微战栗起来。
  刘国卿不知何时衣不蔽体,他轻喘着,双手抓紧枕角,双腿大敞,缓缓地勾上我的腰。
  我暗暗怔愣,刘国卿焉会主动而乖顺地躺在我身下?这是我最梦寐以求的,却是梦里也无法出现的情节,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他是太想我了,还是太爱我了,还是……还是我太想他、太爱他了?
  不对,有什么不大对劲儿。
  我忙推开他,正欲翻身下床,突地头疼欲裂,不禁抱着脑袋低声呻…吟。眼前忽明忽暗,天旋地转,忽而是人来人往的春日町,忽而是熙熙攘攘的北市场,忽而是白雪皑皑的东陵山下,忽而又是粗率强横的土匪窝……依宁、安喜、太太、邹绳祖、老彭、刘国卿……在眼前溜溜地转,却看不清具体的模样,转得老子直迷糊,他妈的要吐了……
  刘国卿手里出现了那枚戒指,我分明没给他见过,但就这样实实在在地躺在他的手心。
  刘国卿的声音扭成股麻绳,麻绳成了精,蛇一般往身上缠:“……给我戴上……做你最渴望的……我们永远在一起,白首不相离……”
  我终于、终于得到了他给的承诺……
  一路走来风雪载途,隐忍着、压抑着,只因心里有着明确的目标,可以为之奋不顾身,矢志不渝,视死如归,无尤无怨,却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刘国卿的怀抱真暖和呀,你听,他的承诺,是白首不相离……
  我醉了吗?
  我醉了吧。
  但愿长醉不复醒……
  “啊!”
  小腿蓦地一疼,变幻的景致潮水般退去,我的衣衫脏了回来,满身满脸冷汗涔涔。火折子早已不知落在了哪里。电光火石之间,两排大张的森森犬牙迎面而来!犬牙大如钟乳石柱,唾液淋漓,腥臭扑鼻,我已躲闪不开,只眼睁睁地看着深色的舌头席卷裹身。
  猝然脚下一空,心脏蹦出喉咙似的,堵在当间,不上不下,半声也叫不出来。双腿发软,沾上地面的时刻,双膝一曲,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我扶着老腰呲牙咧嘴,胐胐也跟我一块儿掉了下来。不过这次它没有莽莽地躲进我怀里,而是双腿一蹬,向前一跃,便没再落地。
  顺势看去,一人散发、赤足,只着一件黄布长袍,漫不经心地顺顺胐胐脏乱的毛。那黄布长袍着实古怪,竟是一处缝痕也没有,更别提什么针脚。若说天衣无缝,那这看上去朴素周密的长袍便是天衣无误了!
  这人的面目隐在阴暗中,不知是人是鬼。胐胐又与他亲近,如若胐胐反水,我可就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绝无胜算,只能祈祷此人是友非敌了。
  于是我先发制人,警惕道:“敢问您是何方神圣?”
  这人和和气气说了话,却不是与我:“方才出来的,可是那只杂毛犼?”
  胐胐“唔!”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又跳了下来,蹲回我的脚边,拿脸蹭腿。
  我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这离奇之地中离奇的人——暂且称之为人——似乎与胐胐形容亲密,亦或胐胐与他相识更早于我?
  仰头看看上头,没有洞,已经找不着方才掉下来的地方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比起那头凶残的怪物,面前这个至少能交谈。
  我刚打算再询问一遍对方身份,只听这人说道:“它倒是喜欢你。”
  我低头看了眼胐胐,确认了此“它”非彼“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胐胐翘直了尾巴,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得意。
  这人又道:“你喜欢它吗?”
  我弯身抱起胐胐,小心翼翼道:“还成。”
  “它生性活泼,喜好玩闹,如今好不容易凝成了实体,再让它和我这老头子呆上千万年,倒是我的不是了。以后就让它跟着你,可好?”
  他声音清亮,断不是沧桑老态,却自称“老头子”,还是活了千年万年的老头子!这不是鬼是什么,连带着胐胐也是个小鬼吗!
  我艰难地吞咽着唾沫,余光不断地搜寻着出路。没有!还是没有!这是一方小巧的密室,出去却不甚容易。这老鬼孤独寂寞了千万年,难不成想让我留下,陪他唠嗑?
  这人从幽暗中一步步走出来——倒不是用飘的——我算是看清了全脸:竟比我还要年轻些,生得朗目疏眉,相貌堂堂,欲言先笑,端是一派谦谦君子好风度。
  他笑道:“修身养性多年,瞧见的头一个,就是个顺眼的小娃娃,还是惊动了那只杂毛犼的小娃娃,看来是我家的血脉,你当叫我一声祖宗哟!”
  我心里“咯噔”一声:老子他妈的啥时候多出来个祖宗!
  他观我面色,见我似有所迷茫,又说道:“犼,以龙为食,他饿了好些个日日夜夜,狗鼻子灵得很,若不是我出手救你,你可就真丢尽我龙伯国的脸,竟给一只杂毛犼添了肚皮了!”
  我霎时肃穆,微颤道:“你……你是……?”
  “小娃娃,叫声祖宗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在文案上加玄幻的_(:з」∠)_
祖宗本性可没这么好,不要被他的皮欺瞒了~
龙伯国←这篇文里这个地名不重要
留言嘤嘤嘤QWQ

☆、第一百六十九章

  老子当然不可能因他两句话便真唤他“祖宗”,往日里攀附我依家做孙子的倒是不少,却从未听说还有人上赶着骑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作祖宗的。可我又不好多嘴,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的地盘,还是收敛些的好。
  自称是我祖宗的黄衣人耐心地等了半天,却等不来他想听的两个字,倒也不气,只是叹道:“是了,是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虽说略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意思是差不多的。既然事过境迁,外界早不是我认知的模样了,便恕你无罪吧。”
  这话口气不小,我刚张开嘴,正要回敬几句,祖宗手一挥,不知做了个什么戏法,碰了什么机关按钮,整个密室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屋子宽敞了,还多了一桌二椅,桌上庋置一壶二杯,墙边垒了一方矮榻,上面横陈着一管碧色竹箫,墙壁上明晃晃的烛火摇曳生姿,晃得那碧色宝光流转,不似凡物。
  我钉在原地,张着嘴,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祖宗道:“站着累得慌,我请你喝酒,算作见面礼。”
  言罢率先坐在椅子上,皓腕酒觞,灯火下看美得很。可一看他的脸,丰神俊秀不假,那腕子却显得纤细了。
  祖宗又道:“山里一日日过得十分无趣,这坛子酒是几百年前嘴馋酿的,喝到今日仍未喝完,就是因为没人与我共饮。喝酒,两个人叫把酒言欢,喝的是畅快酒,一个人叫陋室孤灯,喝的是闷酒。”
  我这人好恃宠生娇,有人管束时,偏偏逆行其道,惹人担忧,独自一人时,则洁身自好,懂得爱惜身体了。便挡住酒杯,颇带歉意道:“我也好这口,只是身体欠佳,喝不得。”
  祖宗道:“诶,好不容易遇上个人,却说不能与我喝酒。不过小娃娃,你看这地方,你再看看我,有哪点是真的?这酒就是梦中的酒,喝了解馋,又不妨碍什么。”
  听了他这话,我定眼向他身后看去,立时魂飞魄散——灯影辉煌,他竟没有影子,真的遇着个鬼了!
  我又低头去看胐胐,它倒是有影子。心下略安,又想不明白,这里是幻境吗?就像方才见到刘国卿那样?还是这里实则是个墓室,他是墓主人?
  祖宗拉开我的手,斟满了酒,笑道:“瞧你吓的,这里没有拘束,敞开了肚皮喝,喝的都不是真的,你怕什么。”
  他举起酒杯与我碰,我只好应了,却只抿了一小口。这酒温厚绵长,有点像果子酒,酸甜适中,倒是好喝,不由多饮了几口,只觉身上暖洋洋的,便举杯赞道:“我鲜少喝度数低的,觉着没劲,这酒却挺对味儿,别有一番清冽。”
  他指着我笑:“才一杯下肚,脸就红了。小子,你酒量不行啊。”
  我负气道:“爷的酒量可是远近闻名,只有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鬼才没听说过。你这酒或许喝了上头,但这甜丝丝的,小丫头片子喝了,都醉不了!”
  祖宗道:“你说的有道理。此酒名唤‘醉颜酡’,当真应了这名儿了。”
  我已确定他是个鬼了。他既然不凶神恶煞,便也不怕他,只暗自提防着,以防不测。口头上做足了年少轻狂:“这酒别说没喝过,连听都没听说过。是你活着的时候才有的古方酒吧?”
  他却一愣,俄而道:“竟没有了么?”复笑道,“即便没有了,你身为龙伯国的子孙,也当好生尝尝。最开始,这可是宫里才有的佳酿。”
  我给自己又斟满一杯,鼻尖凑上杯沿嗅酒香,眼睛一眯,陶醉不已,嘴上却道:“我听你说了许多遍龙伯国,看来不是我听错了。这个地方,只在《山海经》《列子》这几本书里出现过,最著名的是‘龙伯钓鳌’的传说……如果你所言句句属实,那你的年代,已经久远到可以归类为传说之中了。”
  祖宗笑得轻而苦,说道:“我却不觉得过了很久……永生也是个苦差事啊。”
  我转眼看他:“你说你不是真的,怎么又会是永生?你到底是什么?”
  他不言之凿凿说他是老子的祖宗么,那他是什么,就意味着我是什么——龙族到底是什么?
  他起身转坐到榻上,拿起竹管,眼神环顾石室,说道:“我只是一缕龙息,以作后路之用。当年的事,我知之甚少,自我诞生,就在这荒蛮泽洞中游荡。千万年前,这里并不是干涸连绵的山峦,反倒是一汪洪湖……”
  “龙息?后路?”
  他迷惑不解:“现在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你这娃娃与我血脉亲厚,放在宫里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怎么连龙息都不知道?……你会化形吗?”
  我想到彭答瑞对我恭敬有加,又说我是什么继承人、太子一类的人物,眼前这位老鬼又口口声声讲什么“宫里”。我垂眸思量片刻,说道:“现在的世道,没有皇帝了,往后也不会有了。”
  他大吃一惊:“那天下由谁掌管?”
  “自然是由天下人掌管。”
  “真是胡闹!”他一挥袖,一阵罡风略过,鼻尖一凉,竟是划出个口子。
  我抹去鼻尖上渗出的血珠,凉凉道:“这有什么可胡闹的,天下这么大,一个人管着,自然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许多个人管了,才能顾得上方方面面。”
  “诶,我果真是老了吗?”
  我真诚地点头道:“你是老了。”
  我对他与年龄格格不入的面相深怀怨怼,他年轻也行,可年轻过我去,便不是那回事儿了。
  他扯回话头,又问了一遍:“那你会化形吗?”
  “老子生而为人,又不是妖怪,什么化形不化形的。”
  “你是龙呀!化了形,威风凛凛,徜徉云海,多逍遥自在。若再遇上一知心伴侣……”
  畅想戛然而止。他神色颇落寞,看来又是一情路坎坷的。这副神态唤出了我的共鸣,思及刘国卿,又对先前幻境念念不忘了:“我遇上杂毛犼那地方咋摆了那么多坛子的酒?干啥用的?”
  他横过一眼,促狭道:“自然是防着外人进来的,你不是体验过了。”
  我脸一红,恼羞成怒道:“我能体验什么!那酒古里古怪的,都骗得一只松鼠流连忘返了!”
  “那是好酒,虽比不过醉颜酡,但也是取以神瀵之水酿成。只可惜后来神瀵被钦原之毒污染,连带着那批酒也浸润了钦原的毒气,即便是闻上一闻,也会产生幻觉,若是喝了,效用更大……瞧你脸红的,莫不是幻境幻出来了情郎,招你共赴巫山?那你又是如何摆脱幻境的,看你也不像是心智坚毅之人,难道是情节曲折……”
  老子哪好意思说“是因为刘国卿不可能在下头”,只好避重就轻道:“脸红是喝你这破酒喝的,你自己喝吧,我不喝了!”
  “别介呀,我是在夸你,当时素女琴音都响起来了,傻子才不知道你幻境里是什么情景。”
  我大窘,深陷幻境时的确听到了几声琴音,还以为是咖啡店里放的新曲子,听了欲…火更胜,原来是素女琴音之故。素女在传说里既擅长音乐,又司掌男女那档子事儿,他竟毫不避讳地打趣我,便骂道:“你真不要脸,哪有老人家德高望重的样儿?”
  祖宗不以为意道:“龙性喜淫,多美妙的事,有什么好避讳的?你可万万不要学人类那般虚伪的脾性——你到底会不会化形?”
  “我大部分还是人类,”这句话十分奇怪,活了三十来年,方知自己着实不全是人类,“你说的什么化形,我真不明白。”
  “你不明白没关系,我来教你!”
  祖宗跃跃欲试,他是闲得屁…眼出油,我却没闲暇陪他玩儿,便赶忙推辞,连声道:“不可不可,现在外面没有龙了。何况龙是天子,是皇帝,这年月,名声别提多臭了!你是老祖宗,可不能坑人啊!”
  祖宗唉声叹气,一杯接一杯的灌。我不知他一什么龙息——老实说,我压根儿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也不想懂——会不会醉酒。我心里打着小九九,妄图问出宝藏秘辛。那宝藏与龙族大有关联,他作为祖宗,总该知道些。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胐胐跳上桌来,舔了舔残酒,当即咣当倒桌子上起鼾了。我将它挪到榻上趴着,就搁祖宗身边,自个儿也身子一歪,倒在榻上,与祖宗闲聊道:“你知道吗,若不是真的见到你,你说的这些,放到现在的世界,都是上古神话,都是假的,都是古人异想天开,随意捏造的。”
  祖宗勃然大怒:“放屁!那老子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这声“老子”是跟我现学现卖的,还是自古就有的,却听着亲近。我一乐,又道:“因为那些东西,我们都没见过,就像龙,这个动物图像是怎样诞生的?没人知道,几乎人人默认了它是人类幻想的产物,现实中是没有的。”
  他冷哼道:“无知的人类,没见过就认为不存在,想当初……”
  我打断他,不想听他长篇大论,只想赶紧把事儿办妥:“虽然大多数人无知,但历史仍是留下了蛛丝马迹。从前我不知有‘龙族’一说,我阿玛——我爹——从不与我提及,这固然有他自身的考量,但更多的,是不想我因为大多数人的‘无知’而被孤立……人类群居过活,社会是个整体,脱离了社会,我们日子可不会好过。”
  祖宗好奇道:“那你又怎么得知了?”
  我微微尴尬,脸上更红,期期艾艾道:“我……我怀孕了……才知道的。”
  “那太好了!年纪越小,化形越容易成功,你下次记得带他来,我教他……是男孩女孩?”
  “是个男孩,不过,多谢好意,我不会带他来的,”我婉拒道,“他毕竟要融入社会,而不是呆在洞里。”
  “诶,是了是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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