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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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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受到了身体一点一滴的衰败。
  天下起雪来,天也赏我满头霜啊……
  忽然慈恩寺的上方出现了一只苍鹰,它飞得高高低低,反光之时才看得见拴着它的线。
  我拽着刘国卿的袖子,指给他看:“你看,慈恩寺里出来的风筝——”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在这里打上完结,你们是不是会打死我。。。(笑cry)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还活着。
  到底是命不该绝,可下场不如人意。我被送往了共军的后方医院,可谓深入敌营;他们却待我极好,专门有年轻熟练的护士照顾我的起居,我私下注意了一番,似乎比他们自己人的待遇还要高级些。
  后方医院是新占领的满洲医科大学,这地儿是我的老伙伴,因为一条街之隔的便是伪满警署。我在这儿当差了十来年,竟兜转成了俘虏,也是可笑。
  睁开眼睛之后,暂且不能下床走动,小护士心细,给我搜罗来几部小说。我终于将《金粉世家》看了齐全,合上最后一页,已是来年开春,春日公园的樱花开了。
  一大清早吃了饭,喝完药,小护士扶我起身,我腿没毛病,伤口也逐渐愈合,可以出去转悠转悠。我看了看窗外的春光,说道:“我们去公园转转吧。”
  毕竟我身份特殊,公园又不属于医院范围,小护士自然有顾虑;我笑了笑,抬起胳膊一指胸膛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笑道:“担心什么,我这样能跑到哪儿去?”
  最终我们各退一步,向上级申请过后,批复迅速下达,表示除护士以外,再增加两名同在医院养伤的团级干部随行。我们一行四人向春日公园悠然而去。两个是团长还是政委的,我没记得,只记得他们一腔热忱,奉命来鼓动我策反。
  我只想出来透口气儿,赏赏花,可惜身边两位附庸风雅,倒不如小护士懂得诗书典故;樱花无香,不如桃花灼,不如梨花素,单凭一树繁盛之貌夺人眼球。我们走到公园中央那株最大的樱花树下,袅袅微风拂面,温而不暖,春意融融。
  树下有一张长椅,此时却被人捷足先登;一帘簇簇花枝相隔,可影影绰绰看到长椅上两人的形影。
  小护士往前一指,说道:“诶,那不是刘师长嘛!他回来啦?”
  另两人道:“听说在前线负了伤,送来有一段时间了。”说完,其中一个转向我,又道,“诶?依师长,你和刘师长是老朋友了,不去打个招呼?”
  我唇角含笑,直勾勾盯着刘国卿身侧那位风华正茂的姑娘,有条不紊地敛紧衣衫,说道:“这种时刻,不便打扰吧。”
  小护士兴致冲冲道:“哟,是青蔓,我说她这两天怎么心不在焉的,看来是好事将近呀!”
  我笑道:“你们医院的护士是不是都像你们这么漂亮?”
  小护士脸一红,赧然道:“师长,您胡说什么呢!我们小家小户,哪比得上那位大小姐,”她朝青蔓一努嘴,“人家可是留洋回来的!之前一直在文艺队,后来前线吃紧,才调到医院来。”
  另两人道:“我可也听说过赵青蔓的大名,她家成分不好,可人家挑剔得很,多少长官她都看不上眼,组织对她紧头疼,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刘师长收了去,郎才女貌,着实是般配。”
  我心里像咽了颗钉子,膈应得眼珠子酸疼,便转了话题道:“成分?什么意思?”
  “哈,也没什么,我们不是唯成分论者,主要还是看表现。”
  这个话题连笑带哈地敷衍了过去,我便不再多问;又因这插曲,没了闲逛的兴致,早早回了医院。
  我和刘国卿分别中枪后就没见过面,整整一个冬天,我只打听到他伤好后又去了前线,如今他回来了。
  我却想走了。
  又过了几天,我和他在医院的花园打了个照面,他身边的护士正是那位赵青蔓赵小姐。我对他浅浅一笑,疏离得一如故人;他垂下眼去,对赵小姐说道:“你先忙别的去吧,我和依师长说说话。”
  我也打发走了专门照顾我的小护士,和他寻了个无人的凉亭坐进去。没茶没酒,这么干坐着,颇不自在,只好边打量他,边问道:“听说你受伤了,好了吗?”
  他点头道:“不是什么大伤,无碍,倒是你恢复得怎么样?”
  我玩世不恭地笑道:“你们给我的待遇可是好极了,整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他乌黑的眼瞳注视着我,半晌道:“要是觉得好……”
  我打断他,瞥向凉亭外不远处和人唠嗑的赵小姐,说道:“你们组织福利好啊,还会考虑到军官的婚配问题——那位赵小姐,小丫头才二十几岁,你是老牛吃嫩草啊。”
  “依舸!”他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怒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呢,我跟她啥事儿都没有!”
  我沉默下去,这些日七上八下的心情终于寻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儿涌上头顶。
  他手忙脚乱地离我更近了些,慌慌张张摸上我的眼睛:“你怎么哭了……”
  我只是红了眼眶,没半点儿湿气,便抓下他的手,他的手伤痕密布,多是才结痂,我握上就不想松开了。
  “没哭,就是有点儿闹心,这两天来策反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嘴一抿,说道:“那……你咋想的?”
  我放远目光,落到屋顶盘旋的白鸽上,慢声道:“刘国卿,我当了半辈子汉奸,好不容易摘下了帽子,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可是你刚才也说,觉得这里好……”
  我笑出了声:“我留下来了,然后呢?然后看你伉俪情深儿女成群?”
  “我不结婚。”
  “你的组织同意吗?”
  “……他们总不能强制我。”
  “这话我都不信,别说你了,”我松开了他的手,“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我听说你们比较看重,那叫什么,成分?我家上数三代也没有工农阶层,我本身还是个策反的俘虏,还在伪满给日本人当过差,留下来我能有好果子吃?”
  “……你说过,你不愿意接触政治,现在好不容易能脱离了,你就留下来,啥也不用干,我养你,你做我媳妇儿吧。”
  我摇头道:“脱离不了了,国卿,你我都是师长,不是小兵小卒,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看呢。”
  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
  我醒来之后,再没见过小周,不知道他有无策反;这孩子是苦出身,他还年轻,还有大把可供挥霍的好时光,只要有命在,留下未尝不是好选择。
  可我不一样,准确来说,是我和刘国卿,与小周不一样。
  我们一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将希望寄予在明天,却不知是在深渊中坠落,泥潭中深陷,待黑暗与泥水侵蚀到了胸口,才明白原来从未有过希望,却为时已晚。
  我牵挂的太多——家人、朋友、他;他舍不下的太多——组织、信仰、我。所以我们注定是失败者。
  我深吸口气,又道:“再者,我的决定也不是完全异想天开,彭答瑞,你知道他神神道道,却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给我留了一句话,说我若有朝一日龙困浅滩,便向东南走,待到四面环水之地,方可绝处逢生。至于你……你的命数在你自个儿手里,如何选择,全看你。”
  刘国卿的眼角悄然划过一滴泪,他忙别过脸去掩住,说道:“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兵戎相见……”
  可怎么办呀,他这滴眼泪似有千斤,砸到我心上,几乎使我喘不过气来,可怎么办呀。
  “国卿,你帮我走,我不能留在这儿。策反时千好万好,待他日翻出旧账来,你也会受牵连。”
  “我不——”
  “你必须帮我!”
  什么都是交易,能任性要求“必须”的,只有他。
  他仓惶摇头,这场争吵中他一败涂地,却还坚持着自我。
  我猛地站起来:“刘国卿!”
  声音一大,跃出凉亭,赵青蔓向我们这边望来,似乎疑心我们起了争端,她谨慎地叫着“刘师长”,一面戒备着我发难。
  我不愿意看她,合起睫毛,生硬道:“刘师长,也到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说完,我率先转身走,余光瞟到他捏紧的拳头,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指骨。
  我终究心软了,回头去看他,却只听一声惊呼,赵青蔓托起他的手,责备道:“师长,您这手还不能使力呀!”
  我突兀一笑,既是自嘲,又是若有所指道:“刘师长切切要保重身体,免得佳人在侧,却有心无力。”
  他冒出眼睛,收回嘴巴,愤怒中夹着委屈:“依舸!”
  赵青蔓面上飞红,终未言语,拽着刘国卿去诊室重新固定胳膊上的绷带。刘国卿却如一个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瞪着我,好似也要把我瞪成一棵树。
  我叹口气,心疼道:“愣着干啥,赶紧看伤去,有事儿赶明儿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张嘴,吃糖~目测还有不到五章准能完结啦!糖要珍惜!

☆、第二百二十六章(正文完)

  本以为与刘国卿的会面,上头会乐见其成,毕竟一位好友的循循善诱,可令策反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没想到竟预料错误,反而招了上头的忌讳,第二日便错开了我和刘国卿放风的时间。
  我想是赵青蔓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刘国卿的洇洇泪目,导致了组织谨慎的决定。不过水大漫不过鸭子去,刘国卿在部队经营数年,总有些门路。于是在春深的时节,他披着月色翻窗入户,身手轻盈得好似一片梦。
  我背着窗帘,睡意正沉,突兀间身上冷似一阵,被子被掀到了地上;没来得及回头,他的手向我的嘴捂过来,紧接着裤腰一松,几乎是无声无息的一痛,他像一匹受惊的疯马在我体内横冲直撞。
  我压不住地犯恶心,只觉得胃快要顶漏气,呜呜咽咽地大力挣扎起来。他一反常态,动作粗暴地将我的胳膊狠狠撅在背后,不知不觉,上衣懈懈松松堆至腰间,裤子湿黏污淖。他占了先机,把我的身体弄成了软不拉几的面条,毫无还手之力;每一寸动作都仿佛是神枪手射出的子弹,弹无虚发,正中靶心;渐渐地,熟悉的快感像一场风暴,在体内四面八方地肆虐,我放弃了扒拉他捂住我口鼻的手,转而抓向了枕头。
  他用力将我反过来,我难耐地眯着眼睛,老腰几乎要折断,指甲抓挠起了枕角和床单。他晃动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半明半暗,紧蹙的双眉和苍白的容色如同揉皱的白纸,闭合的眼尾蔓出一条细细的纹路。我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方断断续续地呻吟道:“你……你他妈的……发什么疯?妈的,轻点!”
  他揽过我的后背,将我抱坐起来,轻声道:“让我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
  等他褪去禽兽的外皮,重新长出人的灵魂,我还没有调整好呼吸。他拿来毛巾,水房在走廊,不好去打水,只好给我干擦了汗湿的头发,再清理了下面,复又挤上单人床,双臂环过来,小声道:“有个叫刘光亮的,是不是你的人?”
  我心下一肃,面上懒洋洋道:“哦……怎么了?”
  “他往关外倒腾两车黄金,撞我手里了。”
  我一惊,又一喜!这个小班长还真出菜,事情到底还是办成了!
  我坐直了身体,认真道:“就他一个?还有谁?”
  “还有两个,”他犹豫一下,“都是熟脸,当过胡子。”
  我说道:“黄金是我让他们运的,没合计能成。他们肯定得往南边去找我……扣你手里了,你这是没上报?”
  “暂时没有,但也瞒不了几天了,”刘国卿的眼睛里反射出星月的轮廓,涤荡出款款深情,“依舸,我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留下,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语好似深沉的漩涡,几乎要将我溺毕。
  良久,我轻轻摇头。
  他一把搂过我,紧贴的胸膛似乎融合彼此的血肉,我想到我胡乱写给他的: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好,”他声音微颤,压抑着澎湃的思潮,“你要走,我送你走。”
  我打定主意欲破釜沉舟一搏,却原来他就知道会是如此结果,早做好了万全之策。
  他给我换好衣服,我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的警卫员。临出门前,他对我说道:“枪拿好。”
  我这才恍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此去一别,不知何年再见。本想留一张咱俩照片的,现在照片没了,不如你给我一撮头发吧。”
  他默默从抽屉里翻出剪刀,剪下来拿布包好,递给我,口中却说道:“我不喜欢这样。”
  我一愣。
  他继续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我不喜欢这个寓意……”他抽回布包,又从怀里掏出我送他的,展开两只布包后,他将我和他的头发混在一起。
  “你——”
  “把诗改一改就好了,”他说着,将混合的发丝平分,重又包好,交给我其中一个,“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发中有我,我发中有你。”
  “……刘国卿,”我捏紧了小小的布包,“……刘国卿……”
  “十二年了,依舸,我们相识十二年了。你一定得记着,我爱你,不止这一个轮回。”
  我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好,以后生生世世,你都得来找我……可不能像今世这样晚啊,”
  1949年5月,我军兵败如山倒,队伍一路向南撤。我和刘光亮胆战心惊地守着两车黄金,终于赶到了南京。
  黄金的面子大过天,我不仅没有被处分,还官复原职,升了军衔;手里一有兵,就被派去了福建。从此我与刘国卿一南一北,再没打过一场缠绵的仗。
  刘光亮一直跟着我,又有大功劳,我就提拔他坐了小周的位置。
  一天凌晨,战事还没打响,我和他猫在战壕里吃灰,忽然想起个事儿,便问他:“我让你带的话,你带到了没有?”
  刘光亮一缩脖子,迷茫道:“什么话?”
  “。。。。。。我心安乐——”
  “那个呀,”他恍然大悟道,“我们都没见着什么人,顺利得很,一到底下,就全是黄金呀!哪有您说得那么吓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飘出去,随风沉浮,最终堕入尘埃。
  7月,我党开始大规模撤往台湾;早有风声说蒋总裁在今年年初将中央银行的现金转至台湾,如今看来,名副其实,我贡献的黄金也漂洋过海,物尽其用去了。
  兵将再无心应战。8月,福州兵败,我受重伤,被送往厦门疗养,与此同时,一份特殊的体检报告摆在了我面前。
  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同月18日,厦门城破,因为行动不便,我暂时没有被转移,反而见到了一位故人。
  老何已经从刘国卿的副官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领,厦门易主的当夜,他悄悄来看我,说道:“依师长,刘师长听说您受了重伤,着急上火,工作上犯了错,还吃了个处分。”
  大半年没听到刘国卿的消息,乍一听闻,耳朵都兔子似的立起来了:“他怎么了?”
  “没啥大事儿,”老何轻轻松松地一笑,削了个苹果给我,“我是偷溜出来的,奉刘师长之名看一看您,这就该走了……您今后什么打算?”
  我说道:“败军之将,哪有什么打算,无非是听命令。”
  老何叹道:“那可不是一道海峡的事儿啊……”
  我暗自摸摸贴身的布包,接着手掌向下移至小腹,思索片刻,仍是说道:“你跟刘国卿说,不论是大陆还是台湾,都是中国人,没道理老死不相往来,我等着两岸解除封锁的那天……我等着他,我们都等着他。”
  老何一震,郑重地点了点头。
  1949年11月,最后一批国民党军队完成转移。两岸开始了长达近四十年的封锁期。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开放结局的,到此可以止步啦~
至于HEBE两版结局,会以番外的形式呈现^^
啊。。。。。。一转眼,这文历时三年,终于迎来了完结的一天哈哈哈哈!
潜水的小天使们是时候露头喘口气儿了吧~^^

☆、依宁番外·一如过客

  我是依宁。依依不舍的依,本固邦宁的宁。
  1987年4月,文革结束后的第十一个年头,大陆民间组织了一场“大陆─台湾寻亲活动”。我们一行已从台湾归来,每个人都带着各家各户的欢喜或哀愁。
  但欢喜或哀愁的程度都是淡淡的,如同冬季清晨稀薄缭绕的雾气,深陷其中,片刻却又无踪。
  时光是所有事物的坟墓,曾经激烈的情感,即使深植于血脉骨髓,也会在生命的传承中逐渐淡去,就像雾气。
  儿时的记忆鲜明而模糊,似乎每日都漫长得如蜿蜒而去的铁路看不到尽头,可仔细回想时,只有某时某刻的一点,会掸去尘土般莫名清晰。
  我带回了一张父亲的照片。照片年代久远,已然泛黄,父亲眉眼模糊,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微蹙的眉心传来的亲切。他坐在曾经只有我能够随意进出的书房的椅子上,从照片中看着我。而拿着相机拍下这一幕的人是谁,我也心知肚明。
  原来我的记忆还未消歇。
  从台湾回来后,我去给刘叔叔扫了墓,带着刘恒曦给的照片。这墓是空的,里面只放了几件他穿过的衣服;那墓也很简朴,说白了就是个土包。
  解放后的中国疯了,连带着他也疯了,因为上头说他是特务,说他叛党,因为他曾经和我爸这个跑去台湾的国民党有密切关系,所以他叛党了,应给他严厉的处分。
  可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他消失了。有人说听到了半夜在东陵,他投湖自杀的声音。尸体捞了几天没捞上来,估计是被水里的鱼给吃没了。
  东陵只有一处湖,叫东湖。后来又改名叫龙潭,还立了一块大石头,上面用鲜红的行书写着更改后的名字。
  这湖挺好看的,没事儿我就来湖边转转,享受生活。
  终于等到中国的疯病好了,拨乱反正,给好些人平反。挨到平反的人很少,大都死了,刘叔叔这种不知生死的,也给算死了。
  但墓还是个土包,没啥变化。
  我躲着守陵人,在土包旁边挖了个小坑。我不年轻了,却做着偷偷摸摸的事儿,真不嫌臊得慌。
  于是快手快脚地把照片浅浅地埋了,扑落掉满身土,转身还是受人敬仰的依大夫。
  我是独自来的,骑个自行车晃晃悠悠,一天便过去了。晚上回家吃过晚饭,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我也不说,只因着我也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入了夜,也睡不大着。外面的月光很亮,便推门出去,颇有些“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的意思。不过我很可怜,念无与为乐者,也寻不到张怀民。
  幼时这般时候,也是有月亮,也是这般亮。这话说得奇怪,好似从前没有过月亮似的。是因为从前要看的、想看的太多了,只顾着低头,就忽视了天上的月亮吧。
  北市场不知何时开始萧条,到如今早不见曾经的盛况,大观茶园也没了,只留下了光秃秃一片空地。这一回,没了戏台,又或者,戏台变得像空地一样大了。
  穿过北市场,是大北关。
  我沿着街道一路往里走。方向是熟悉的,街道却不熟悉。但是这一代都是平房,那一栋黄色的三层小楼十分乍眼。
  来到院墙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零星有几朵小红花,呜呜糟糟一团。院门落了锁,似乎有麻雀在房顶做了窝,有人接近,便伶伶利利地飞出老远,不知落在了哪里。
  四下寂寥无人,唯有月色寥落。
  手脚比之麻雀还要伶俐,爬上墙头纵身一跳,先入眼的是一只树桩。树桩上爬满了绿色的苔藓,盖住了年轮。
  天上落了雨,雨霏霏而濛濛,苔藓湿滑。我顶着雨,头侧耳听了会儿,这树桩曾是一株芭蕉。东北的天气不适合种芭蕉,可她就是活了,一到下雨天,雨打芭蕉,叮叮咚咚的,像迎风的风铃。
  听了有一会儿,我去了小楼门前。门堂延伸出的盖顶为我挡了雨。这么多年了,我来,他还是会为我挡雨。
  门没有锁,咯吱一声便开了。想来是偷懒,当初查封的时候,觉着封了院子便好。时间久了,鬼屋、鬼宅的传言甚嚣尘上,更加没有人敢来了。除了我。
  屋子里黑洞洞的,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我像一只来自过去的、又在现下回归的幽灵,游荡在房子里。我的记忆还在五十年前,能够清晰地还原出当时的景象。你看,小姑坐在侧首的沙发里头,和妈说话,姑父握着小姑的手,含情脉脉地听她说——大抵是听个半懂的,这个洋鬼子,但他就是爱听。翠珠拿着根绳子逗弄多多,小平蹲着,时不时去抓多多的尾巴。大哥在看书,他总是看书。柳叔在一旁抽着烟,那滋味儿可呛鼻哩!
  还有。
  木质的楼梯似乎被虫蛀了,颤颤巍巍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踩在上面须得小心翼翼。他似乎还认得我,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还认得我。踩在二楼结实的地面上,我向左看了看,又向右看了看,再回头向楼下看了看。
  楼上更黑了。我打开了手电筒,却只能照得一方明亮。要是屋里头也有一轮明月就好了。
  每一间屋子我都去瞧了瞧,大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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