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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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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的手中,不叫两婢接手。

年氏瞪着她的双眸半天,才摆了书卷取过纸来相看,见上书着:奴婢有些密事只能说与侧福晋相知,还请侧福晋请了清、淑二人出去。

竹清不知道其间竹桃究竟与二小姐说了什么,只是当她与竹淑再进到内殿之时,二小姐独自盯着脚边一个焚香瓷盆发呆,而盆内仍有未净的灰烟摇拽而上。

出了“兰心雅居”,夏桃舒出的那口气不但未觉轻松反纠着一种沉重。

言辞凿凿不过是种姿态,真的遇到了与己危机,人们还不是会一次次降低低线以谋己安?

院中的翠竹已失了春夏的浓绿转为了苍淡。

爱情是什么?曾经有部韩剧便叫这个名字。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分分合合,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缠绵霏长。

爱,只是种感觉。为一种没有实体、虚无缥缈的感觉值不值得如文学著作中般不顾一切?

一口叹息之下,一切都只是化为一缕烦愁。

她爱上了这个人,那又如何?她不会为他停下脚步,不会为他抛开固有认知,不会为他忍受深宅寂寞,不会为他燃烧自己……什么都不会。

爱很美好。它会叫你忍受一两餐省出一餐来只为给对方买一束玫瑰或一只手表,它会叫你在酷暑严寒蹲守在爱人的楼下看着那一窗明亮便觉得温暖。它会叫你不顾亲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相信你们之间有多么美好的明天。它会叫你蹉跎了青春也要守在对方的身边等他结束了前缘给你一个名份……可它也不过如此了。恍然间,走过那些人生你才发现,没有爱情,你也不是不能活,到真不会如文学影视作品里的绝美凄良。它,只是感觉。

想开了,笑容便重新回到脸颊。

如果我们注定要各归各道,那就叫我们最后一段旅程坦然些吧。

十月,上回京,不几,先帝顺治淑惠妃、皇太后亲妹逝,又是几番事多。

当这日胤禛祭拜而归,看着饭桌之上旧有的三菜一汤、一杯小酒,面部崩紧的神经刹那便完全卸下。

这人还是关心他的。虽然,这关心迟了半月有余。

未有寻见她的身影,止不住问起。

“回王爷,姑姑这时候应该在兽珍房里遛狗呢。”

“遛狗?”这个新名词到叫胤禛看向边上侍弄着碗碟的刘宝儿。

“姑姑说狗和人一样,都是动物需要运动……”

胤禛边吃边听着刘宝儿在那里说道竹桃一日里的种种活动,到觉得每日里这种时光最为的舒心。

兽珍房其实名不服实,除了王爷还算喜欢的狗之外,并不见其他任何的珍奇动物。而所谓的狗也不过是几只大型的犬类。两只藏獒,两只狼狗,两只松狮犬,一只八哥犬。

夏桃现在抱着一只憨憨的八哥犬。这只八哥已近两岁却因为不得王爷喜欢所以体态瘦小焉然一幅营养不良的受气相。经过这半月夏桃的娇纵,体态已大了一圈,跟在夏桃身后扭动着如拨浪鼓似的两瓣小屁股可爱得直叫她不能忍受,再加上天生那种大饼脸常常笑得夏桃胃疼。

狗狗们都是可爱的,可面对弱小女性天生的同情心飙长。于是便冷落了大众,娇欢了八哥。

隗石喂马去了,夏桃一个人在院子里和八哥“小笨”嬉戏,偶尔还贴着耳朵唤上一声。

胤禛透过虚开的院门远远看着,欢心和失落几乎同时翻涌着。

这个女人他看不懂。明明还是个处子之身却报说自己是个寡妇。明明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却硬要躲得远远的。明明自己四处在妻妾里游走,却什么心思举动都没有。

如果,她轻易地屈服于他,或许,他反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偷偷地躲在这里窥视吧。

他很想重新亲偎一个人。可她又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些女人呢?

摆了身袍,胤禛入了“平心正居”,直问了夏桃来此的目的。

那拉氏直白地道出,见爷脸色平常、眸色却深沉地看着她,闪了闪眸光,眉角突得抽动了一下,试着问道:“王爷,你看——竹桃入府也有些年头了,如今岁数大了,是继续留在爷身边还是——”

王爷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那拉氏。

这个答案叫那拉氏有些惊诧,她想过任何一人却没想到会这般。虽是惊讶,可她毕竟是那拉氏,平定了一番才道:“王爷既然喜欢,妾身也无意见,只是——这身份……”

胤禛收回了目光,盯着几上已燃起的灯烛:“福晋的意思本王明白,先这么着。本王也只同你一人说道此事,你心里明白就好。”

对于王爷如此暗渡陈仓那拉氏到不意外,只是王爷的说辞还是叫她一时之间没能忍住:“那年妹妹那里——”收到王爷的冷光,那拉氏立时收住了话尾,心下也松了松。

“王爷放心,妾身知晓的,香红雨之外一切如旧便是。”

王爷离开已是小半天,鹊音见福晋还在沉思,便提了热茶上前:“福晋,可是王爷说话叫您不快了?”

那拉氏抬首去看,不由一笑,拉过这今天不过十五的姑娘坐在角踏子上:“你到真是可人的,不由叫我想起了鸣音。”

“福晋,奴婢哪能同鸣音姑姑相比。只求福晋无忧罢了。”

无忧?什么人能无忧呢?

那拉氏叹了口气,只是抚着鹊音的发:“傻姑娘。”

次日一早,年氏刚起了身,竹淑便近了其身轻道:“王爷昨夜去了福晋院里,说的好像只是竹桃的事。”

年氏紧了紧秀美的眉峰。

看来,是要加紧些行事了。

十一月初,皇上发现办理先帝淑惠妃丧事的官员草率从事,命胤禛查办。月中,康熙帝往遵化遏陵,多子相随。不几日,胤禛查明丧事权责,即将亲往遵化面圣。

胤禛把奏折看了又看,才收入奏盒之中离书房用膳。

膳房之中除了苏培盛与刘宝儿,还有一着月白旗袄的婢子,细看之下尽是多时不曾行到面前的竹桃,立时便愣在了当下。见竹桃只是看了他一眼复又自忙自的,才牵牵唇角坐下用膳。

一时间浓重的肉饼之味穿入鼻中,低首一看,那肉饼没有什么不同,切好了成一打地垒在一起。

竹桃正盛了一碗粥递到面前,草绿的色泽上飘着几许豆壳。

胤禛的心突然胀了胀,记忆里像是有什么蠢动起来却怎么也抓不住事头。

“王爷就热吃吧,竹桃姑姑说这香河肉饼凉了就肉腥了。”难得竹桃再次愿意踏进香红雨,刘宝儿也终于舒了口气。

胤禛听他一说,下意识便去看一只桃,后者却甩都不甩面色冷然地自做自事,上好了东西便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胤禛不知如何形容自个儿此刻的心情,刚刚那一丝欢喜也迅速枯竭。

他喜欢她重新靠近他,却谨慎着那夜之后她会变得像所有女人般别有用心。他讨厌她离得他远远的只把他当个主子来惧怕,却希望看到她随性懒散时的自在和直白看着他的眼神。他喜欢着,谨慎着,讨厌着,希望着,惧怕着,怀疑着……如此多的情绪和烦恼缠绕着左右他从未有过的难安。

如果她还是那个一只桃,又为什么主动到妻妾们面前游走?如果她已经不是那个桃花了,又为什么除了进食在女眷们面前没有任何举动?

咬着香河肉饼,同这近两个月来一般,食不出任何味道。

不累吗?

累。可他左右不了他的心神和思绪。一次次怀疑又一次次推翻,明明可以把她叫到面前来问明,却害怕面对她的眼神。第一次,胤禛发觉,其实他很胆怯。

罢膳、净身后,思虑唯乱的胤禛由着他们侍侯着除衣。回神间突然看清身下以热水软击着他脚面的竟然是她。

她很安静,难得如此“安静”。虽然不能说话,她却总难得有一分安分的时候。

可现在,她坐在脚盆边替他洗着一双大脚。

这双奇怪的脚宽处异常突出的男人的脚叫夏桃一时感动,既念着他,又想起了老爸。

安全,这是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的一双朴实的大脚。

老妈总是问她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嘴上千万种,其实心里只是一句:找个能给她安全感的。可安全感又是什么呢?是衣食无忧的平凡生活?还是有房有车的少奶奶生活?……是什么?

说不清楚。可总有那么个人,你会愿意替他捶肩,替他洗脚,替他剪甲,替他——做任何突发奇想的小小微情。这些不值什么金银却能填满你幸福之心的简单。

胤禛——胤禛——胤禛……我在心里一次次唤着你的名字,要把这个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却注定要抛开的男人记在心里。

“你哭什么?”

……

眼泪滴在水面之上,击起的水声竟然穿入胤禛的耳中。他等不来她的回答,便执起她短小的下巴。所见,是痛苦的模糊。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痛,是一种个人感觉。却实实刺痛了胤禛的心,泛起苦苦的味道含在食口之间。

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为她烦恼为她苦?

“说!你为什么哭?本王欺负你了吗?”这种陌生的情绪叫他一阵厌烦,躁狂的性子立时暴发了出来。

先是怕,却须臾间只化作唇边的笑。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毛主席这话,而这个人,其实也就是纸老虎。

止不住便笑安着推开他的钳制,继续低首安乐地替他搓着脚面、拉着脚指。她可能真的不正常。

胤禛迷糊了。不明白她一时间哭什么,更不明白她回首间又笑什么。心下骚痒得难过,却又舍不得移开他眼里的笑颜、踢开他脚间的温柔,打碎多日难得的安宁。

便只好由着她哭笑自如,随着她辗转反侧,任着她慢慢渗透到自己的情绪里、心骨间、意识中。

两个人在一起,就像纠缠的双手,大小、肥瘦、糙滑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牵着对方的手,寻到一个舒服的角度依贴着,便不存在男人是否牵引着女人,只是相互交融着,寻一份亲腻、安宁。即便终归是要分开,又怎能忘记那种依偎的情怀?似种了种的大树慢慢华发,终究会长成远处的一棵苍穹。

夜已至深。

胤禛安然地睡下。

夏桃独坐在床头,看那男子不能选择的容颜。

胤禛,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所期望的。可我注定只是你的过客。感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叫我不那么寂寞,不那么悲伤,不那么碌碌无为……为一个人、为一份坚持、为一种欲望倾注心力是幸福的。在你面前,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倾注一生的奋斗,而我的奋斗又在哪里?……总有一天,我会回到我的世界,也许还是会碌碌无为地过完我这一生,为父母妥协,为世俗妥协,为婚姻妥协,为孩子妥协,为一切我在乎的、不在乎的、不能不在乎的一次次妥协。快乐吗?不要问。如果我们的生活已经不再简单又哪里还能期待简单的快乐?当我们的生活已经没有了纯真又哪里还能寻找到纯真的感觉?当我自己已经很少为我自己感动时,又怎么可能还指望别人能给我感动?!

胤禛,我是爱你的。虽然爱你却什么也不会为你做。我知道这很可笑。不过没关系,我会心里满满满满都是对你的爱离开,无论以后在哪里、在哪个时空、在什么人身边,我都会好好地活着,更快乐更知足地活着。爱情虽然不能是我们的全部,却也此生无憾了。

胤禛,你真是个脾气不好的男人。可正是因为你如此的别扭,我才越发觉得被你喜欢是如此的幸福。你会纵容我哭笑,会在午夜里只握着我的手,会看着我自在便十分满足,会像个孩子似的捉弄我只扣弄我……

胤禛,为什么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呢?为什么我们要如此相遇呢?为什么你要如此可爱呢?为什么你要打破一切不能依旧沉默矜持呢?

从开始到现在,我以为我会这么和你过这一辈子呢。每日里欢喜地为一个男人做饭,每日里欢喜着依靠在这个男人周边,睁开眼是你认真的做派,闭上眼是你纠结的脸,回首间是你不经意的柔颜。

悄悄恋上,悄悄恋上,什么也不说,却幸福着我们各自的幸福……

哎——你是那么勇敢,而我——却无力承担。就这样吧,在最初开始,在最初结束,让我在你心里留下一井绚烂,只属于我的存在。如此,当我也消失了,至少迷离的霎那可以了以安慰,我是如此重要的存在过。

原谅我的自私吧。

胤禛——

一夜坐着未眠。当天边还未有第一丝光亮,夏桃已早早起来,亲自做了汉堡,弄了果茶,觉得不够,又做了蛋挞,做了南瓜饼,做了蒸蛋羹,做了……好多好多她能想起的。可终归天还是亮了。

春花觉得害怕。她立在小膳房里看竹桃姑姑大半夜起来一个人忙活,还不许别人插手一下。随着黑夜越来越淡,姑姑也越来越急躁越疯狂,终于,“叭啦”一声,做好的一样东西连着盘子不甚落在地上。当她从屋子外取了扫帚、簸箕要收拾时,却依稀听到了哭声惨烈而来。

她忍不住……她忍不住心里那种空落落不停被吞噬的感觉。她想把他曾经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做一遍,才发觉她太半想不起,做好的也不是那个味……

原来爱情真是这样的,不是她自以为聪明便能放下的……

“姑姑……”

哭累了,才想起身边立着的春花,望着她害怕的神色,突然就淡定下来,拍了拍春花的肩。看了眼天色,把那些失败的东西全部丢进垃圾桶里,再取了最初做的三样摆放进食盒里,再拍了拍春花的肩头,转身出了去。

刘宝儿已经侯在膳房之外,夏桃却没有把食盒如常转给他,反而跨了过去向外走。

绕过一片假山,正见胤禛从香红雨里出来,一身藏青色常服,只面前那件坎肩一抹绀色。

她已记不得最初时他的样子和衣色,可她终会记得这一刻他的脸色和服彩。

立在原地,看那男子如天人般走来,多希望这一路他能走得慢些。

苏培盛看得出来,王爷心情很好,浅笑着快步行至竹桃面前,看了看她双臂间的食盒,像是不轻的样子,忙回头来指示他取过来。二人就这么立着,眼里似乎只有彼此。苏培盛这么看着,也突然感动起来。在竹桃面前,王爷或许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呢。

看多了世态变迁,历多了生离死别,或许只有一份简单才能叫王爷像个普通人般轻快。

“天色不早了,本王走了。”胤禛迈了一个半步子又顿住了,回首见桃花还在直直相往,眸色不由更柔了五分,摆了摆右手:“回去吧,天色还早,本王许你再偷睡几时。”说完似也觉得可笑,轻笑着快步出了内院。

该来的人会来,该走的人会走,我们谁也抓不住来往的衣角。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物是人非

有一些人,你注定取代不了。不论你如何优秀、如何费心咳血。

些微提心吊胆的恐慌忽然在看着王爷一脚踢开门如修罗鬼刹般立在自己面前时,突然消失了不见反而安定下来,只是心里从未有过的沉重和缺失。

她有什么不好呢?竟然比不上一个下等的奴婢?

可感情又岂能是种一棵树便结几个果的?它虚无缥缈,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更无法预料它什么时候去,无限费思量。

“为什么?”如此安泰的年氏叫胤禛平定了些许,强压着性子在主榻上坐了。

“妾身不知王爷说的何事?”

“年氏——!”

“王爷,妾身也是按契约行事。当年他们姐弟二人随替妾身医身的莫心师太而来,因那竹桃学了几手师太的医理又做的一手好食,妾身的父兄央求了几许才使她姐弟愿意卖身五年,签的是活身的契约。”年氏一个眼色,竹清把一个平盘端在王爷近前,其上正是一纸已撕碎却勉强拼凑为一体的卖身契。“王爷,他们原本就不是年底的家生奴才又不曾犯下什么入贱的事头,加之也确是尽心侍侯了妾身多年,那竹桃来求于我,妾身又哪里能够毁约?”

胤禛端看她一派大方无愧,压不住一声冷笑:“入了本王的府弟就是本王的奴才,连你们年家都是本王的奴才,哪里还有本事替本王做起主来。好,真是极好的。看来,本王真是娶了个顶主事的侧福晋。”他也不去看年氏温变的脸色,起了身迈向门去,“只是——”他又突然回首笑看着年氏,“这王府里做主的女主子还是福晋,苏培盛,你去告诉福晋,再把府里各房各院的契约子好好理理,本王可不想再看到这府里什么时候除了本王和福晋又多出一个女主子来。”

对于王爷的讥讽挖嘲年氏是咬紧了牙根子,她何曾被人扫过如此的脸面?

为了一个低下的奴才他竟然恶语贬贱自己叫她情何以堪?!

“不过是个下贱的寡妇,王爷何苦为她劳心劳力,也不知那贱人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不然怎么能叫王爷如此有失体统……”

竹淑就立在年氏边上,一脸子的冷嘲偏语。

看在年氏眼中也不知为何突然便走了火,起身一巴掌便扫了过去。也不知这体弱的年氏哪里来的力气,这一掌下去竟把个竹淑扇倒于地,头面正正磕在几角之上凹下一角,当即一片血红。

竹淑由不可信地盯着年氏,而年氏却由不解恨:“你个卑贱的奴婢也敢在我面前不知体统、糊言乱语!我是太软太弱了不是,才养出你这么个混帐东西在身边碍眼。滚——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这里再也养不起你这等刁贱的奴婢。来人那,把她给我赶出去!”

兰心雅居虽下人不少,却无一人敢真的上前来架了那竹淑出院,毕竟是主子身边一等一的大婢子,这一时受了主子气却说不定一刻便又宠回去。

年氏本是受气又遇上竹淑这么个不体量的婢子加火,说了几句气话而已。可这时见竟无一个奴才听命行事,不由也怒极反笑,笑自己原来活了半辈子却连个主子都不会做,否则又怎么会叫奴才欺负到如此境地?

她也是气火攻心再难自制:“竹清,去把大总管叫来,告诉他,我这里庙小,养不起这许多坐大的奴才,叫他亲自来把人给我领回去贱卖了。”

她一句“贱卖了”便惊吓了所有人。要知道,王府里贱卖的奴才不管是家生的还是卖身的,还有哪里敢用?还不是通通入了贱籍一生悲凄。

于是乎所有院子里八九个等级不等的奴才、婢女立时跪在屋外匍匐嗑首口喊“饶命”。然气到极限的年氏又怎么会听,对于他们的反抗不过更怒罢了。

竹清不敢不去。这一时院子里便哭喊热闹。

而竹淑只是趴在地上看着年氏,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人。

很快,焦进得了消息赶来,果真把奴下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不留。至于竹淑,得了竹清几句相劝,年氏见她主动服软、乖顺了几许便留了下来。

兰心雅居顿时空了下来,那拉氏只借了一个下等婆子和二等婢子,言是重新进这么些个奴才要等些时侯。

那年氏也不急,人牙子和府里分选了几波人来,她难得看上眼一次挑上一个,等着她那院子里重新归位,已是大半个月过去。

夜幕之下,平心正居一派旧有安宁。

“福晋为何屡次放纵那年氏?虽说它年家是封疆大吏,也左不过是个汉军旗。此次那年氏大闹王府,福晋不与相压反由着她换人选事,叫其他房里看着岂不是有失您的威信?”那嬷嬷是那拉氏的奶母,本已告劳归乡,此次随儿子上京便来那拉氏处小住,眼见那拉氏对年氏不闻不问,很是不解。

此刻内寝之中只余主仆二人。

那拉氏扶了奶母上榻,才不慌不忙而道:“我给的又何常是年氏和年家的脸面?哼,此次年氏私放竹桃,王爷虽然不曾相罚可看王爷的脸色也知此事不轻,依王爷的性子又岂是忍气生受的?加之次日四川便来了年羹尧的家书,其中意味怕是年氏早有所备。她兄妹之道可以挟年家的基业谋定安泰却不知王爷的性子哪里是能容得沙的?嬷嬷,我与王爷二十多年的夫妻,虽说不曾耳鬓丝磨却无人比我更了解王爷的性子。你且放下心来罢。”

嬷嬷听了那拉氏的话,果放心了五分。

“可由着她放人进来,岂不是有了帮手与你不利?”

那拉氏难得轻快一笑。

“这种明棋既然您都明解,王爷又哪里是看不清的?”她挑开被子也上了床,“王爷要是动了心思,就是蛰伏个十年也是长有的事。哎,这年氏,虽是难得聪慧的女子却遇到我们王爷这么个性子,哎——”

这一夜便也安泰。

次日一早,年氏还未下榻,竹清便言道:“大屋里有话传来。”见年氏使眼色叫她近身,竹清才就其耳畔轻语一番。

这一听到真叫年氏震惊。她自诩聪明,算定了王爷动她不得,却真没过多考虑王爷的性子。那拉氏一番说辞到真是警醒了她。想着便有些气短,引得一阵干咳。

“二小姐莫要心乱。竟然已是如此,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追悔而是以后如何弥补。”

竹清的话令年氏安定了不少,可她心里的苦涩又哪里是想放下便能放下的?如果王爷因此恼了她,又哪里是几句软语所能弥补的?

计较一番,她也不由觉得自己此次过莽了。可竹桃的话由不得她不私放于她。至于因事换人之事,却是做得太过了。

费神间见竹淑端着脸盆入内。

这竹淑或许真是因事成熟了,以前这些个亲自侍弄的活因为年氏娇纵着她到真不曾叫她做过多少,现如此真是乖巧了。

年氏微有心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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