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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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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你就开吧。

太热了,怎么就这么热呢?苏培盛守在门外,叨念着里头的火热。王爷,终于迎春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开始恐惧了

蝉音进入香红雨时已将至十点的天色。她的身份并不能在王爷不在时进入清晖室,便由小如领着在清晖室后院西侧的厢房坐了。

如今最是秋爽宜人之时,赏心斋前虽无清晖室前种满娇艳海棠,却也有一株建院前便留下的枣树正立于近前。蝉音便出了厢房站于树下。她难得来一次香红雨,此时到有些心情打量一二。

那胤禛昨夜发春也不知闹个几时,夏桃本就气虚不足爱睡懒觉的,这一日便直到小吉来叫了才起身,慌忙着也顾不上净身便着衣素妆出来。

蝉音等了小半个时辰,见夏桃慌礼慌张由赏心斋里出来,走路的姿势怪异还要由小吉扶着,心里不由一动。

两位故友相见竟是开场无语。

“里面坐吧。”末了,还是夏桃开了腔。

“不用了。我是来替福晋向你取中意的颜色的。上次福晋吩咐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夏桃这一时才想起福晋马车上嘱咐之事。

蝉音只当不见她的脸色:“福晋想的周到,想是夏姑姑繁忙,便嘱了我取了些色样子来。”自有身后一个小婢举了个小竹篮子,“烦夏夏姑姑抽个空选一选,最好这两天指会与我,也好赶在冬装前置办出来。”

夏桃听她如此“客气”,只好公事公办:“好的,明日我便把选好的色送去,烦劳了。”

蝉音领了人半句不多便告身,行了几步突然转身直视于夏桃身侧那株枣树,旦见暗红处处。再投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给夏桃,才快步而去。

“姑姑,柳格格这是什么意思?”蝉音姓柳,夏桃也是近来才知道。人和人之间明明很熟悉却也可以瞬间陌生得可怕。

抬头看了一眼已是果实累累的枣树,夏桃便罢了这些过往。眼见赏心斋前除了这棵枣树竟是单调得很。

“小吉,你说这里是不是太空?”

“是蛮空的。”

夏桃便领了众人开始当差。这一个白日便无话。

近日朝中为征讨策妄喇布坦之事调防捐银,胤禛很晚才得归府,回来也仍是埋于案前处事。夏桃递上些喝的他也不管是什么只当茶入了口,视线却不能离了事本。待到把事情处理完,抬目寻人,见那把头发束得老高之人窝于榻几上就着一盏油灯看着什么,他便起身靠近,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这些——”

“啊——!”夏桃看得入神不想有人出声,吓了一跳,手一抖便把手里的书丢到地上去,只顾着拍胸压惊

胤禛哂然拾起,靠她边上一坐:“看这书做甚?你想改行种树?”

夏桃丢了几个狠眼过支,抽回书继续翻着:“赏心斋外太空了,我想看看有什么树适合种在外面,也好夏天替你遮遮太阳。对了,你有没有不喜欢的树?”

她偏着头看他,这么近的角度才能演出她眼睫的长度,胤禛莞尔,喜欢她现在把他放在眼里、留下心里的感觉。伸指挑了一齐发:“没有,本王不是太讲究,只要没有什么怪味就好。”

夏桃弩了弩鼻头,才不相信他不讲究,放下本子,抽回头发便要下榻。

“去哪?”他不喜欢她离开,便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忙完了吧,忙完了我去替你叫些吃的。”夏桃理所当然道。

胤禛点了首,却并不放人,反另一只手又把住些发来:“膳房里有备好吗?”

“有。”夏桃不明白他意思,却老实回道,“白天就叫人准备了。”

“苏培盛。”胤禛便叫了苏培盛进来下去传饭。“这些事叫人做就是了。”

夏桃挠了挠头。

“这些布条是做什么的?”胤禛把视线集中在刚才未及道出的事上。

“哦,福晋让我选些喜欢的颜色做衣服。”

胤禛去看她身上那件衣色,竟然又变成了老气的褐色,眉头一皱:“你选好了吧。”

“好了,你看。”便挑出两种细布条来,正是淡桔与青色,两相都极是暗淡特别是那种青色,焉然就是青铜器的色泽。

“你喜欢这两种?”

“不是。不过这两种不显眼也不难看,正适合了。”

夏桃脸上的满足却很叫胤禛不快,心里堵得难受,突然就抓了色布丢了出去:“喜欢什么就是什么,本王还能给不了你这些?!”

胤禛怒了。夏桃越是不向他所取、越是什么都不在乎、越是什么都隐忍,他便越是愤怒,却不是真的冲着夏桃,明明想给他一切美好,却什么也送不出去,这种感觉,很叫他难适的压抑。

奇怪的是,胆小的夏桃并不害怕。她就身依于他的肩头:“胤禛,不要在意,这些我真的不在意……只要你对我好,那些东西全给了她们我反而安心……”她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

“……为什么?你不在意吗?”

“我真的不在意。”

“可爷在意。我想给你所有好的。”胤禛收紧了怀抱,“我想叫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他们就必须也喜欢你,即便不真的喜欢,也要喜欢,装着喜欢,装着喜欢还不成,反正一定要喜欢你才行。”

“呵呵。”心里甜密密,指尖滑过那精美的衣襟。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强迫得可爱。

胤禛,越是与你相处,越是爱你,爱你成熟的气派,爱你胡搅蛮缠的可爱,爱人前的你,也爱只留给她看的你。只是不知,这爱能不能助她跨过——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过,转眼已近中秋。

今天的中秋家宴设在王府正殿永佑殿前,王爷还是贝勒时多居于此,自从升王,这里便多空了出来。

府里三阿哥已十一岁,便是四、五两位阿哥也当四岁,加之满府女眷,一时间到也人满月圆。加之胤禛正当桃花,便觉今年的月色分外清亮舒神,与女眷们说话也多了分和气。

夏桃本不想去的,那么个场合怎么想怎么怪。可还是硬不过大爷。当她与胤禛一前一后行至永佑殿前,所有女眷皆起了身行礼,至于胤禛身后的她,众人都选择无视。

夏桃本想当个隐行人,可偏偏事与愿违。对着胤禛身侧后两步远的那一张方形小桌,她几乎可以想见所有人脸上的色彩。

坐是不坐?

是乎是早已料到的,只是我们都太过投机,总以为那个可能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老四便是那个老四,如果他喜欢你,便要给你全世界的光鲜,譬如于年羹尧。夏桃暗自一笑,行了个谢礼也便坐了。

爱他,便只能坦然接受,不仅是他给的温柔,还有他任性处事引发的可能冲突。这便是得与失的同在。

她开始坦然,选择直面她的选择。如果这么一点承担都无法接受,又如何能够守住爱情?

于是微笑,对胤禛微笑,表示对他因喜欢自己而做此安排的感激。是的,因为他喜欢她才会如此切切把她张狂在人前,他可以自己隐在不见天地的井底却要喜欢的人耀世于人前,虽然这可能直接等于伤害,可这便是他最爱你的直觉方式。因为爱,才如此。那她又为什么不接受呢?因为了解而爱上,因为爱上而释怀。不是不害怕,只是要勇敢。

中秋家宴开始。福晋知道胤禛的喜好,竟然还请了个昆剧班子来,只是规模小点,到也不曾引得王爷不快。

胤禛兴致颇高听戏入迷。夏桃却是听不懂的,只埋头进食,偶尔看两眼戏台上人物的服饰妆扮。

等着第一场戏下场,胤禛回头,见她低着头,一粒粒播着石榴子,面前的食盘东西吃了过半。

“无聊吗?”

“嗯?”正自播自乐的夏桃抬了首,笑着摇头,“不会,你听你的。”随手把播好的盛石榴的盘子递了去。“多吃点这个,消食的。”于是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生为皇子,奴才婆子从来不缺,吃的东西也自然是送到手的,可感情不同感觉自是不同,都远不及桃花这些轻小的举动。

其实夏桃也不觉得无聊,这般为一个男人忙碌、用心、付出的事其实在她生命里不知遥想了多久,这一时真的遇见,竟然是如此的自然、惬意。

也许爱情的开始都是甜蜜单纯的,只是时间久了,太多的计较掺入其中才越发淡了那份简单的满足。

胤禛接了那装满小红粒的盘子,看着便极为赏心,一时间顿觉食欲大增,拈指便进了两粒入口。果真觉得酸甜入喉,不由便冲桃花笑了一笑。

这二人旁若无人自以为隐蔽的甜蜜,可看在满府人的眼里却暗潮涌动。

胤禛自去看戏,夏桃边吃着东西边偶尔与之互动。其实现在府里的膳食由武格格掌着,比之前好了许多,加之夏桃早前的“提揩”,几乎每道菜都绝对赏心可口。

等到第二场戏过去,众人才再度举杯,后由福晋领头单独一人人开始敬酒于王爷。

胤禛各说了两句排场话。

等着连才足五月的四格格也由奶嬷带为敬过,便听王爷道:“如此满府都在这里,本王到有件事要说。夏桃如今跟了本王,便算是雍亲王府的女眷,所有人就唤一声‘格格’吧。”

夏桃本嚼着一块牛肉,被这突然一句话惊得止不住咳嗽,捂压着口背过身去以求无声。

“去倒杯温水来。”胤禛嘱了苏培盛,“福晋,以后夏氏的月例便比照规矩来吧。”听那拉氏道了声“是”,胤禛才复道,“嗯,好,继续看戏吧。”

戏绑复起。

温水一来,胤禛便偏身递了出去,看着面颊咳红的夏桃边喝边咳许久才压住。

“这么不小心。”

夏桃压了头瞪了那斯一眼,只是不开口。

至于旁人,除了年氏高昂于头却凄恨难掩的神色,其他都是一派淡定,仿如未见。

年氏的膳桌便位于胤禛的左下,正是夏桃挑眼便可见的距离。今日,年素尧一身嫩紫柔不可言、云霞方可比拟的娇、傲。只可惜,看在夏桃眼里,却仿如成了一种痛。

她们是怎么走到如今地步的?曾经,都是全然不在乎的,这一刻,却成了彼此的罂刺。年素尧,在夏桃心目里自以为不管是如此世事变迁都有属于她印到灵魂里的高傲、端洁。可现在呢?那还是夏桃熟悉的年素尧吗?高傲的颈未曾低寸,可灵魂呢?

突然就觉得难过。这个曾经帮她、助她的女子……到如今,到底是怎样个过程?

“不舒服吗?”

抬首间,是胤禛关切的脸色。不觉掩笑。

我们都注定只在自己的路上走,那些留在记忆里的曾经美好都只能成为过去,除了唏嘘,并不能倒带、抹去。或许相偕着开始,却终是分程独演。那些合演的片断,终将只能在延续里模糊——模糊……

一场情/事过后,胤禛打量着失神桃花眼角划过的泪痕。她的不专心他如何能不觉?便捏住她的下颌迫她回神,可眼神里还是一片苍迷。

“怎么了?”胤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努力回想自己哪里惹她不快,觉得不是,又想是否刚刚房/事叫她不舒服,可这种事怎么也问不出口。

夏桃渐渐回神,见那一张不到四十的脸已有极深的眉心川,眼神虽仍旧深沉却有孩子般情绪的波动。

“胤禛?”

“嗯?”

……

“怎么?”胤禛一手扶住她的腰侧,下/体离开她的温柔乡,“不舒服?”

突然就受不住他不像温柔的温柔,双臂一抱,搂着他的颈便大哭。

她知道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时候蛮讨厌的,可心里的不舒服便是如此折时奇出。对年氏虽然谈不上愧疚,却有那抹极淡的喜欢。人与人就是这样,有了相处,便会存了感情。

胤禛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虽然莫明奇妙。等着她哭够了趴在他肩头,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有个喜欢强迫我们划分剩菜剩饭的老爸,他的嗓门很大,明明前一刻还好好说话下一刻就骂起人来。不过,呵呵,他会给我剪脚指甲,嘻嘻,虽然剪得过多我总担心把脚指头剪下来……”或许是闷了太久,或许是心里太难过,或许,或许太多,夏桃突然极想把一股脑向人倾述,“我老妈超爱我,从小到大总爱问我要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也不管那个与自己赤/裸相拥之人能不能听懂,她便一点点、一段段、没有大纲地述说,述说。也不知讲了什么、讲了多久。

怀中之人已是睡去,胤禛搂着回想那些她讲过事情。有很多名词他听不懂,明明该是听后越加了解彼此的机会,可心里有种恐慌却越听越大。

对那些我们不舒服的人事,人有种天生的恐惧,胤禛亦然。明明已是在怀,却又似乎是从一个遥远而他不知的世界而来。她是淡然,一直不在状态的淡然,那些人人在意的东西她全是不在意,那么,什么是她真的在意的?什么可以叫她越发鲜活如现在一般留在他身边呢?

本就没有不会觉得足贵,可一旦拥有……

把个人缩在身躯里。是很小很小的一个人。简单,却叫他不懂。

唇口磨擦着并不细嫩如丝的她的脸颊。

夏桃,你会陪我多久?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究竟要什么(上)

戛然而止的何止青春。

随着夏桃月红的来临,那一段注定不能长久的独守终是要放开。

学着如常替他换衣、净面,学着如常相伴处事,学着如常与之进食,学着——淡然相背。

其实送自己爱的男人去别的女人那里,心并不如何残烈的痛,只空空的、胀胀的,有种被吞噬而去的空乏。

她自以为做得很好,面含笑,语轻柔,告诉他她的不便,告诉他趁此该去福晋那里走动。然后,是他平淡的眼波,和一笑后离去的背影。

她没有什么固执地盯着他消失,如常淡定着上榻去写她的“企划”,竟然十分平静而灵发地忙至深夜。

“格格。”小吉看不懂。虽然女子是该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顺从,可她很难相信夏格格竟然能如此泰然,明明昨天还是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明明几个时辰前还情意绵绵的两个人,怎么现在竟能如此淡然?

夏桃摆了手中的鹅毛笔,接过小吉递上的湿帕子安泰地一点点磨末指间粘着的墨迹,并不怎么愿意去管小吉的关切。

“格格,你真的能如此大方?”

心突然就胀痛了一下。

小吉观察了半天,也不见夏桃有多余的反应:“格格,原来你真的是如此之人。”

夏桃抬首疑虑。

“她们说,你虽然对谁都笑但你对什么都淡淡的,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他们说,其实——你没有心。”

没有心?她怎么会没有心呢?……她只是不想太受伤。

嘴角泛过一丝嘲讽,下榻,倒茶,喝水。还是会吃饭、睡觉、清醒、生活……可心——却空乏、空胀到几乎盖住整个宇宙。

不哭。不闹。不管。不顾。才不痛。

“我累了。你也下去睡吧。”

转了身,出了室,拖曳着往自己的后房走。赏心斋的主人不在,清晖室后的庭路注定越北越暗。

今天的月亮藏在灰色的云幕后,印染着人心里的茫凉。

路是自己选的,总要自己走。可原来,每走一步都锥着鞋得疼痛。

黑夜里,只有自己,蹲着身子,掉下眼泪。昨日越幸福,今夜越凄寒。原来不论在哪,哭声都只能自己倾听。可为什么,这一次竟然再也压制不住,渐渐发出声来。于是,便犹如破了茧的雉物,哀鸣出一种微弱的抗动,却把整个身心都震动到哭泣中。

其实她的心也不是很痛,只是那可怕的空洞愈发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腹。仿佛灵魂,已经跳脱出这具身躯向往一种超脱,背弃了“夏桃”。

成长的路上,我们丢弃的底线已一路深根出枝。每当回头去看,总能见它们枝间艳丽的盛放,仿佛是一种极致的嘲笑。可路途太险,我们几乎抽不出多少时间回首思量。原本丰彩的我们行到半路剩下的已只余这幅消弱的躯壳。可谁能不走这条路呢?谁能从出生便停止在终点洒脱地等一个轮回的原点?

我们,远没有自己以为的勇敢、智慧、坚强、坦然,不是什么愿意放下便可以放下,所以才会一次次纠结着如破茧般痛苦。可我们的破茧,却仍沉重地背袱着过往残破的身心。

这辈子,也许你总会哭那么一场,是破茧重生的“舍、得”。之后,你便可所向匹敌、笑“淡”人生。

在这挣扎丑陋之时,你既渴求被上帝所垂爱,又希望被世人所遗忘。

“你怎么了?”胤禛一把把地上那个像是痛苦到周身抽搐、已无力气的桃花强扶起上肢,就着黑夜里极淡的光线见她满面水折几乎虚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原本暗暗压凝的那股因一只桃过于温顺而起的莫名怨恨全都散去,只余浓浓的关切,“来人那,来人那——!”胤禛一边呼喊着下人,一边扶着夏桃依着自己半身,“坚持下坚持下,很快就好了就好了。”抱起夏桃便往自己的赏心斋寝殿奔,仍一路呼喊着“叫大夫叫大夫”。

月亮突然破幕而出,燃着一种清冷却执着的光。

如果可以至此而去,或许,也是种幸福,不用再面对、面对撕皮破茧的重生。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夏桃如此向往。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究竟要什么(中)

为一个人,我们能改变多少?

胤禛不知道。睡在那拉氏的身边,满眼是她离别时依旧的笑颜。这本该叫他赞许的言行却阵阵抓揪他的心房。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默默抽泣的身背,却怎么也听不到她的哭声。

其实他与那拉氏早已多年没有房/事,却还是会每月抽个一两日歇在那拉氏的屋里,他以为,这是再好不过的相处与尊重。

进院,洗漱,歇下。竟是没有一句。往日里,夫妻二人至少说道些宅府里的事宜,可这次,他怎么也不想开口,只是觉得心闷得厉害。原来,除了不被亲人重视,男女间也存在这种感觉。为什么他想要被人重视却总是没人来重视他呢?皇额娘是这样,额娘是这样,现在,连她亦是这般。

可他知道,她与那拉氏和那些女子是不一样的。对于她们的漠视他虽不喜却不过暗讥,可她的些微漠视,却叫他无法入睡。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可以忍着几年不说一句话,可以随便睡在屋外墙角,可以吐着舌纠着眉扮可爱,也可以在床/上如蛇般妖娆……这些日子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她离他很近,叫他可以随时拉进怀里。他也觉得他们很近,因为她的整个身心都在为他绽放。可刚刚,她竟然可以如那拉氏般坦然贤庄。

“王爷,今日便去福晋那睡吧。我身上不便。”似乎从来不曾听她喊得如此正庄。他便从事本上挑转去看立在近边正侍茶的女子。那一身老旧青铜哭般的青色罩服确实比之前的褐色好看,虽无一丝粉嫩红艳却也能点出一种绝然不同的异世风韵来。当然,胤禛还是希望她可以穿红沾粉,方为正娇。可现在,这些由她口里而出的贤良却很叫胤禛不舒服。“嗯,”他如常般罢了事,清闲着喝了两口新上的茶,有梨果的味道。“确有多时没去福晋那里了。”

于是他便起了身,顺着她的贤良着衣出院,如常般进了“平心正居”。他始终不曾回首去看她送别的表情,因为他的情绪里既有不忿又有不舍。

不过短短半月,那与她相伴的日子已仿佛便是一切,叫他习惯如瘾。可他的生活里不只有她,还是太多的人事背于肩上。

可偏偏他放不下。放不下她微有绒感的滑肤,放不下她可爱的半个笑靥,放不下贤良堵起的冷墙,放不下墙外始终哭泣的背影。于是,他起身离开,带着对那拉氏从未有过的一丝抱歉离开。

有太多情绪,是接近她之后一点点、陌生而发,搅乱了他的感知使他有不惯之下的不快。可始终,他不讨厌。

当“平心正居”四个大字回首依见,胤禛不得不承认,他已不是原来那个他,虽然不些不安,可他喜欢渐渐鲜活起来的自己。他喜欢夏桃,便是喜欢她,会给她一切荣耀,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胤禛喜欢的女子,而被他喜欢上的女子,会是天下最幸福之人。而其他的女人,也只能如此了。

想通了,他便踏着轻步往回走,直到香红雨依稀在目,突然那种急切便有种到家的欣喜与松驰。

可当他迫切寻找那抹身影时,清晖室与赏心斋却都黑暗一片。想到她又躲回她那间又小又暗的房子里,便极为中爽地往北而去,却渐渐把一种抽搐的哭泣听入耳中。当他把她从地上半扶起满掌间全是她脸颊的泪水,须臾才察觉她早已哭蹶只是惯性抽动着。这一刻,胤禛的心突然被人狠狠地握辗一团,有一种难言的窒息恐惧。

于是,他便如现在般从昨夜守她至今,虽听那大夫说她无事,却还是一纸病书送去了大清门。自理事来第一次能动却没有一早出府进宫。有些事改变了便是改变了,虽然稍无察觉。

秋日的清晨毕竟冷了。胤禛还是那件昨夜的衣衫立在窗边,却已深感寒意。窗外,除了庭侧一棵出枣的独树,竟是一院空无。

夏桃睡得并不安稳,如过去十几年一般,在疲惫中醒来,连眼睑亦疲弱无力。

又是一天了。远远可听见一两只早鸟的清唱。就是这样,即便昨夜再苦,一觉过去还是新的一天。

哭尽了一夜,不再心痛,只是空得厉害。单支着半起身,清乏的眩晕似梦实真。还要多久?还要多久呢?她又能支撑多久呢?

她单手支身,零落的长发深深掩住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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