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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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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擩麦的人顺手扒拉过来往进一推就得。一个人在出口清理麦茬,一个人在风口归置麦粒,一个人把堆好的麦秸往前推到擩麦人跟前,再加一个人机动,带照看机器。这活老汉、婆姨也能顶上。
第二天,德茂、德盛几个老汉上来了。老贾、老申也跟着过来。大家惊讶——一垛麦子没了!夏天垛麦时,都是这几个老汉领着垛的,哪个场有几垛麦子,老汉们一清二楚。耶儿后半晌抬上去的机器,就能打完一垛麦子!?
老贾和老汉们抓起麦粒来看,一个个颗粒饱满,完整无缺。
“迩个看,没有受震的样子。”老贾说。
“还行,就不知内里怎样。”德茂说。
“吃,没麻达。要是实在担心种子。就拿连枷打上一些。”老申说。
德盛几个老汉点头。老贾看大家认可,于是就按耶天韩生根说的安排:拆垛、开机、打场……
6。5。3 大难不死
老汉们毕竟动作慢一些,赶不上机器的节奏。断得老汉们腰酸背疼,熬戳的不行。
其实最煎熬的还是柳树青。他不但要跟老汉们在烟尘中一起打麦,还要照顾机器。担水、提油、擦拭、保养。夜晚收工,打下麦子怕人偷了、机器放场上怕人给弄坏了,麦场崾崄离官道不远,保不定有生人起歹心。总不能让老汉们看场吧,树青就自告奋勇留下。老汉们一走,树青开始保养机器,擦拭、膏油,清缸。
给皮带上皮带油。天冷皮带油硬的抹不上去。树青就发动了机器,直接把柱状的皮带油膏压在滚动的皮带上。劲小了,油膏还是上不去。树青手上又加了一把力。突然,胳臂像是被谁拉了一把,整个身子飞了起来,甩了出去,又重重的摔下来,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在呼唤。是小芸。可是他不敢动弹,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从肩以上的身子都在崖外,下面是万丈深渊,天已黄昏,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拉我的腿!”树青嘶哑着嗓子喊。
不知所措的赵熙芸赶紧拽住树青的双腿,卯足了劲往后拉了两三步。树青的上半身回到了场里,小芸赶紧抱起树青的前身,哭着问:“伤在哪儿了?”虽然浑身疼痛,但是胳臂能举,腿也能伸,没有伤筋动骨。但是满头满脸是土,露出不少擦伤的血痕。小芸心急,要背他下山,忘了男女有别,抱着他往起站。树青这时清醒了很多,小芸低头使劲撑他,短发罩住了树青的脸,那种从未享受过的异性的气味刺激得他突然不自在起来。强忍疼痛,站了起来:“没事、没事。”同时还甩了甩胳臂,顺势摆脱了小芸的搀扶。
老汉们收工下山顺便告诉了灶房,叫给看场的柳树青送晚饭。赵熙芸自告奋勇上山送饭。见机器响着,柳树青却一动不动的趴在悬崖边上,吓坏了,不知所措的大声呼叫。
树青是由于手被皮带卷进柴油机的轮毂给甩出去的,奇怪的是,手、胳臂一点事没有,令人后怕的却是,差一点点就被甩倒麦场外的天窖中去了。要怪还是怪这个麦场太小了,一个活人都能给甩到场地边上了。你想想,夹在三山四沟之间的崾崄之上能开出多大的一块场地呀。
赵熙芸还在那里颤抖、哭泣,倒是柳树青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你看,没事的。”又蹦、又甩手,还做了一个最熟悉的广播体操动作,毕竟还有疼痛,做得夸张滑稽了点。赵熙芸扑哧抿着嘴笑了一下,叫他赶紧停下。
树青关了机器,用打过的麦秸升起一堆火。小芸把饭罐搁在火边热着,拿带来的热水瓶到了一杯水递给树青,又递过来一块黑面馍馍,坐在火边,抱着膝盖,看着噼啪作响的篝火,无话了。树青默默的吃着饭,看见火光中小芸盯着火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愣愣的停止了咀嚼。看得小芸泛起红晕,说:“你傻啦,不疼、也不饿,成神仙了。赶紧吃,别凉了。”把饭罐推过来。吃完,小芸收拾完碗筷,关怀的眼光又看了一眼树青。树青伸了伸胳臂:“没事。你回吧,下山小心点。”小芸说:“那你明天一定下山,让燕子给你看一下。”
深秋之夜寒气逼人,篝火只能烤点前胸。树青在麦秸堆上挖了一个洞,脚朝里钻进去,露出头脸,带着满身酸疼和灰尘躺在那里看着星星: “天上星,亮晶晶,对着我,眨眼睛,想和我,谈谈心。开机器,要小心。没小芸,丢性命……”树青到了农村后,不知为什么,一看见星星,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自言自语的在心里就念叨起那首儿歌,开头几句,还是那经典的歌词,后面就是他自己随心所欲的编排、吟咏了。今天他的心里不知怎么总是闪烁出火光中大眼睛睫毛上晶莹的泪花……
不到一年,树青捡回两条命。知青们都说他福大、命大、造化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受苦人说他是狸猫转世,多舛多命,吃不尽的苦、用不完的命,有点象他们的先人贾中军,乱世军中,九死一生。还有数不清的苦难等着他。
秋收一山一山的收过去,树青也带着机器一个场一个场的打下去。受苦人已经不再讨论用不用机器打场的问题了。想早点打完,交了公粮,吃到肚里才是真正的实惠。
第六节 种麦
这边秋庄稼还没收完,那边麦子要赶在上冻前种完,还要打麦交粮。这样一个小山村,劳力实在转不开。村上忙的渐渐忘了那些知青的身份,更谈不上给他们“十一”放假了,知青们再也没有在这山村里享受闲情逸致的机会了,要和受苦人一样承担繁重的农业生产。
世上三十六行,行行有手艺,农民种田,也把那些主要农活当做手艺、技术、吃饭的家什,生怕别人夺了饭碗。开始,一直不让知青去干所谓的技术农活,只让干一些掏地、锄地、背背子等既无技术又下苦力的活。知青好学,不甘于干那些简单的农活。邢飞赶驴、梁子拦羊,耿四年初就掌握了抓粪的技术,顶上一个整劳力在酒坛沟种过玉米。但他一心想捉牛耤(jie)地。
6。5。1 耤地
牛耤(jie)地是农业生产最重要的环节,陕北地多人少、广种薄收,主要靠牛来种地,俗话说:牛耤(jie)地“一步八镢头”——牛慢悠悠的走一步顶你人砍八下老镢头都赶不上。耤地确实要点技术:一手扶犁、一手扬鞭,犁要扶得正,牛要走的直,才不致留下圪塄、耤(jie)的歪斜。因此村上耤(jie)地的都是公认的农活把式匠,受人尊敬,工分又高。耿四不信邪,总是缠着韩生根或李宝京要捉牛。申有福倒是真想利用这帮知青劳力,今秋忙不过来,嘱咐生根和宝京培养几个知青捉牛。李宝京却一直看不起知青,也并不是对知青有什么偏见,就是骨子里的一股傲劲。在王坤山没来以前,他打遍全村无敌手;不光是打架,就是农活:耤(jie)、打、抓、扬样样精通。他看不上村里的任何人,更看不上这些知青:一帮弱不禁风的学生娃到农村来就是混饭吃的,能有什么能耐!耿四恒心,死缠烂打,就是想耤(jie)地,宝京被缠得没法,就把他手里的缰绳和鞭子往耿四怀里一擩:
“毬了的,你能降住这牡(mǔ,陕北音jiān犍)牛,俄就让你耤(jie)!”
宝京捉的是全村最壮的一条犍牛。这牛小时,劁匠活做的不利索,长成一副种公牛的架势。牛圈的吴有茂说:“日它的张劁匠,一升谷子也没把咱的牛不老劁定,瞧这生灵,脾性怎这大些?!”
陕北的牛缰绳一般就缠在两只牛角上,下地回家都不牵,只在圈里喂的时候才拴上。宝京的犍牛却穿了鼻绳,下地、收工宝京总牵着鼻绳走,一不留神它就和别的犍牛顶缸了,年巳就把一头碎犍牛顶到崖(lái)下去了。再不,见了牝(pìn,陕北音:shēn牲)牛就上背,吓得牲牛满山跑。耤(jie)起地来,不用扬鞭,瞪起滚圆的双眼往前冲,鼻绳必须拉紧,不冲到崖下,也会累的半死。
牛通人性,牛也欺生。耿四刚接过鞭子,犍牛就开始迈步前冲。宝京大叫:“拽紧缰绳!”耿四右手赶紧扶犁,拿鞭的左手就去拽缰绳,鞭子就晃了一下,犍牛似乎后背长眼,见耿四扬鞭,鼓足了力气快步前蹬。耿四赶紧大步赶上,感觉这牛实在太快,用上半身死死压住犁杖,犁铧深深的扎入土中,这牛也真有力气,毫不减速,奋力前冲,拉出一道深沟。耿四不顾一切的压住犁杖,想以此拽停犍牛,犍牛呼哧直喘快到崖边。后边宝京大叫:“扔掉鞭子,拽住缰绳!”
耿四虽情急,却是个极灵性的后生,听到宝京的喊叫,扔掉鞭子,一手压犁杖,一手拽缰绳,迅速在胳臂上一圈圈卷起了绳头,动作迅速有力。缰绳的那头拴着牛鼻子上的铁棍扯动牛鼻,疼得犍牛转过头来,停下了脚步……
耿四算是通过了考试,派他捉了一对牲牛。这对牲牛一老一小,老的生过四五胎牛犊再也不能生养了,“牛”老体衰;小的似那种近亲□□的退化品种,早已成年就是长不大,身架子还没驴大。这两头牲口让人不待见的还不是这些,按京城的土话:太“肉”——性子黏糊、动作缓慢,两头牛拉一架犁走一步就跟戏台上的官老爷要晃上三晃,似乎费老了劲了。一扬鞭,身子向前一缩,犁却没见加快,如果鞭子没到背上,下一步还是一步三晃。耿四捉上这样两头“肉”性牲牛,看着其他牛具疾走如飞,真是急火烧心。想换犍牛,就是不允。
犍牛力大,效率高,自然捉牛的功劳就大,都让知青捉了,受苦人吃什么去呀!这两头牲牛放到别处早就淘汰了,也就是冷庙沟,地太多,能多用一天是一天。你知青不是想捉牛吗?慢慢熬吧。再慢也比人掏地强。牛也是受苦人,一辈子受苦的命。尤其这头老牲牛,劳苦功高,冷庙沟几头力大的犍牛都是它生养的,包括宝京捉的那头犍牛。老成这样了还要下地干活。
冷庙沟的牛比别的地方都苦,因为地太多。无论是春耕还是秋播,要种的地总是没完没了,天冷了还要踩场,一年歇不了几天。耤(jie)地都是有定量的,队(组)长看好了一块坡,用眼一量,上几俱牛。这块坡必须几天耤(jie)完。按照受苦人的规矩,牛耤(jie)地只能是大半天,也就是,一个早工加上一晌午。午饭后牛必须放回来(牛回人不回),要不牛就蹭不定了,熬戳的过劳死。但冷庙沟的牛不行。
春上,东平峁上边的一个大地块,耤(jie)了三天,还剩尽西边的一个转弯刀把地,看着不大,棱棱角角,走不了几步就要掉头转弯,熬人更熬牛。除了耤(jie)地的还上了不少劳力用镢头掏那些边边角角,因此知青也跟着掏地。午饭送上来了,还有一溜地没耤(jie)完。这茬活是树生带队。他一个劲吆喝着他的那头弯角大犍牛转弯、掉头、插犁,不时的还指点地头没耤(jie)到的地方赶紧掏地,就是不提吃饭。知青们那时刚参加农活不久,饿的昏天黑地,怨气冲天,后来明白,那块地耤(jie)不完,第二天还得上来一次,剩那么一溜地,还不够倒腾犁杖的功夫呢。那溜地,看似不大,弯弯曲曲,极难耤(jie)。直耤(jie)到太阳开始西斜,树生一声收工,人们开始奔向自己的饭罐。可是被卸掉犁杖的牛们却站立在那里,只顾喘气,一步不动。平常,牛一卸犁,都是欢蹦的往坡下跑,有的还跑到坡边,啃食那些没有掏尽的青草。树生、宝仁都在那里拿着饭罐吆喝,催牛们下山,牛们还是不动,宝仁溜下去,抓住弯角大犍牛的后尾巴向下一拽,大犍牛翻身滚下了坡,幸好是那种大缓坡,翻了两个跟头,站起来,才缓缓的走下坡去,其他的牛们也慢慢跟了上去。看的知青们都惊呆了。那头树生捉的弯角大犍牛是全村最有力气的犍牛之一,甭说一个人去拽它,就是十几个壮实后生也拉它不动,宝财轻轻一拽居然把它拉了几个跟头,可见牛们累成了啥样。
迩个,耿四捉的这两头牲牛,“肉”的实在熬死人。耿四累的不是手脚,累的是嗓门,一天下来光吆喝就喊的他口干舌燥。跟其他耤(jie)地把式学了十几种赶牛的吆喝声,最难的是一种在嘴里打出一连串的变声嘟噜,戛然而止,再突然地一声暴喝,紧伴着一个响鞭,一般的犍牛这一声吆喝能吓得它快步走好一阵。这对牲牛可奸猾了,吆喝一响,犁绳是绷紧了,也低头往前鼓劲,可是犁杖还是不紧不慢的在那里移动。鞭子抽到牛背上是不顶事的,老皮巴拉,似乎也不感疼痛。抽肚皮还怕些,似是有点疼,赶紧走几步。耿四恻隐,心痛老的体衰、心痛小的力弱,那柔软之处轻易不下鞭子。这种慢悠悠的功夫,韩生根等一干受苦人还是认可的,慢是慢点,总比人掏地强,这牛放着也是耗费草料,干一点是一点,也不怪牛,也不责耿四。宝京是火性子,见不得人和牲口干活慢悠。难听话上来:“老四,日牛也不能这么慢噻!”耿四也上火:“日你先人呢,你他妈的来日古这两牲牛”
宝京接过鞭子,一声震天的吆喝,揽起鞭绳举起鞭杆就向牛的后□□戳去,手疾眼快,每头牛都被狠狠戳了一下。那两头牛疼的屁股向前一缩,身子猛一歪,一声吼,狂奔了起来。一眨眼功夫耤(jie)到了地头,宝京压住犁杖,“吁”的一声,牛才停下来,两头牛瞪圆双眼,呼哧直喘。宝京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对耿四喊道:“耤(jie)地驾不住牲口,算什么受苦人!”
耿四瞪大了双眼,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那可是母牛的生殖器呀,是孕育生命的地方,怎可这样的亵渎。
……
由于申有福的支持,建光、树青也学会了耤(jie)地,只是没有专门捉牛,哪个耤手临时有事就去顶上一阵。这样一来,也确实解决了往年秋播耤地人手紧张的局面。
6。5。2 擂粪送粪
秀才正式接替教书。说情愿也不情愿。情愿是毕竟还能跟书本打交道,不情愿是教这些娃们的课程太浅薄,枉费了他的满腹经纶。其实主要还是和知青们的普遍顾虑相同,教书毕竟不是正经农活,怕贬低了自己下乡锻炼受教育的表现。耿四调侃秀才“当吧,我儿还指望你教育成才,可不希望像脚心儿那样的憨、像莲娃那样皮。”
十几个娃,三四个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虽繁杂、纷乱,倒也不熬累。空余时间他就翻阅段和贵那些村帏野史,还鼓动和贵到周围各村再去借。有时还到各家“访贫问苦”,那些不下地的老婆、老汉们给他拾翻出些冷庙沟的风云故事。他开始撰写冷庙沟的村史大纲。学校的两间窑洞就在灶房上边,下午放学后无事时,他就常下来给做饭的同学帮忙。山村小学,本无规矩,顺应农时,一年放几个假全在农忙农闲。今年三秋大忙,全村出动,娃们也放假帮家长带孩子、做饭、下地拾秋。这艮节上,秀才哪敢闲着读书弄史,忙不颠的追着邢飞赶驴上山了。
今年种麦的粪都是邢飞和二女子带着秀才赶着驴送上山的。
粪就是牛圈、驴圈、羊圈起出来的牲口粪。也有各家养猪、养鸡以及人的粪便。各圈牲口粪起出来后,由于垫土板结都成了粪块,要用镢头捣碎,叫擂粪。婆姨们最喜擂粪活计,一是离家近,苦轻,工分好挣;再有就是,擂粪时妇女们聚成一圈,可以边劳动边谝闲传(pían hán chúan),家长里短、逸闻趣事、指桑骂槐、勾心斗角,各尽风骚,好不痛快。但是手上也不敢怠慢,要是擂捣的不细不碎,拌种的老汉、抓粪的后生,回来就要骂呢。队长组长知道了就要下这些婆姨的工分。
今年秋收大忙,摊开的活什太多,打场、种麦、收秋,干部们各领一摊还是忙不过来,老申就让孙建光临时当个掌柜领着些妇女、老幼,干些擂粪、掏地边、收小秋的零星活什。
今年建光带队擂粪,督促的紧,婆姨们不敢怠慢。送粪的回来,要赶紧帮着装粪,搊庄。虽说邢飞力大,十几条驴的粪总不能叫他一个人拤(qia)到驴背上去吧。建光就招呼一些力大的婆姨相帮着找个台阶也能搊几庄粪上驴背。
羊粪轻,驴粪次之,牛粪最沉。因为羊粪搀土少,小粪蛋蛋干的拉拉的肥效还高,受苦人喜用羊粪,但是羊粪火大,冬天光脚伸进羊粪堆里,热活活的烧脚。一些庄稼不能仅用羊粪,怕烧了幼苗,因此多和其他粪搀着用,这也是擂粪婆姨要注意的活计。牛圈里总是稀汤寡水的,常要用新土垫圈,因此起出来的的粪就沉。要说沉还不算牛粪,家粪最沉,邢飞最不愿意送家粪。谁家交家粪都是要补助工分的,按庄计分,各家就死往里搀土。当然,队长、组长也检查,也骂人,但终归本乡本土,不是有很深的过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害的邢飞装家粪时叫苦连天,又臭又沉,不是个好活计。
赶驴上坡,最怕掉庄,两个人要一前一后,不能快也不能慢,一不留神,有些精滑的懒驴就抖庄,驴身做一个小动作,庄就溜下来了,还得逮住它,重新拤庄,累死人。秀才来了,才好,二女子在前,秀才在后,邢飞在中间,看谁日怪,一鞭子抽过去:“乖乖的给俄上坡!”
其实只要大白儿驴不造怪,一般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大白儿驴是队上最大的一条儿驴,是驴娃家迁户时捐建的。驴背高到了邢飞的肩膀,宽胸直颈,吼声震天,常出外勤,驮碳、送粮,从不惜力。这驴平时脾气忒好,从不偷奸耍滑,就知道低头出力。
可是这驴突然耍起宁来,真叫人没法。一次曹家借白驴送娘回姥娘家,往东川过了李渠,白驴死活不走了,只好歇下,刚说喝口水吃点东西,白驴挣开缰绳就往回跑,追了二里路,路人挡住,拉回来死活不驮他老娘往前走了,只好另雇了一辆架子车送去。有人说,这驴恋家,不愿在外过夜,会计算路程,它要是感到当天晚上回不去,脾气就上来了。
邢飞最喜白驴,这驴拤庄时从不退步,也从不抖庄,它要是看出前面的驴停下耍滑要抖庄,就用鼻喷出一连串的鼻声,热气喷到前驴的后屁股上,前驴只好前行,大多数驴都怕白驴,因为它看谁不顺眼,卸了庄它就连踢带咬。邢飞总是把它放在中间,挨着他走。有时还把家里寄来的糖果喂它,这驴把糖含在唇牙之间反复翻转,头还上下摇晃,既是品滋味,也是在驴们面前显摆。
到了地里,要把驴一头一头的分别赶到粪场卸庄。先卸白驴,白驴卸了庄不自己回,站在下坡,挡着其它驴们等着卸庄。
所谓粪场,就是老汉们在耕地里用老镢头刮出的一块块一米见方的光板平地。刮粪场是陕北最具技术的一项农活,特别是种麦,因为麦种和粪是混播的。隔多远距离刮一个粪场,上下左右全凭目测,远了,粪种不够,就会缺粪、缺苗;近了,太密,浪费粪种。这个距离不是死规,要看今年的收成,预测明年的气候,地块撂荒的时间、今年圈粪的多少,全是在心里估算出来的,说是有解数(hà shù),也没个数据、公式,学生们想学,却学不来。
到了粪场,秀才在下坡与大白驴看住没卸庄的驴们,不让它们乱跑,邢飞拽过一条驴站在一个粪场上坡,袋口冲着粪场,二女子在下坡侧解绳,邢飞在后面将袋底一举,一装粪就倒在了地里,粪一卸,驴就欢蹦跑远去了,蹦跳撒欢、啃食青草,不用管,一会儿粪都卸完,邢飞吹一声口哨,大白驴转身一颠一颠的往大路走去,其它驴们聚拢来跟着白驴下山了。
卸完粪下山是最轻松的时候。这时,是赶驴的陕北汉子最爱唱山歌的时候。可惜邢飞一把子力气就是不会唱歌,二女子碎小,就是唱也不撩人,秀才是真想学、真想唱,可惜是个公鸭嗓子。一次,邢飞要到公社取家里寄来的包裹,二女子也难活了。正好要倒场(一个场地的庄稼打完,换到另一个场地),机器等着搬运。柳树青和吴长贵就临时替送了一天粪。夕阳西下,一群驴从麦场崾崄的大路上下山来,远远地听见歌声从崾崄那里传过来,悠悠的、长长的,绵延不断像山泉裹下的瀑布,却不见人影转出来。村中切猪食的案板声停下了、牛圈旁碾米的驴停下了,因为那小婆姨竖起了耳朵忘了赶驴、正在灶房吃饭的知青们被这声悠扬的歌声牵挂得翘首观望,撩得张大嘴忘了吃饭。吴长贵和柳树青一唱一和转出了崾崄,上千米远的距离,听得知青们似天籁之音、飘飘欲仙——陕北民歌这么好听,他们中也有唱陕北民歌的高手。
6。5。3 拿粪
人手还是不够,村里劳力本就不多,“把式匠”们忙不过来,只好请所有男知青都出山了,催着叫杨涛和金解都学着拿粪。
秋底下的种麦拿粪和春上种玉米拿粪不一样。种玉米是前面拿粪,后面点种。种麦是由老汉们把麦种和粪在粪场拌在一起,拿粪人胸前挂着粪篓到粪场,跪地弯腰揽起满满一篓粪,跟在耤(jie)地的身后,把拌满麦种的粪一步一把的投在犁壕中。麦地不像玉米地那样平缓,都在坡上,每一步都要踏在犁壕中,像走模特步。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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