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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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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低,镢头飞舞,尘土飞扬。这时知青们全没了丝绒裹脚的感觉,就是麻木的跟着人群挥舞镢头。到了坡底,天已福腥硕祭鄣醚雒嫣傻乖诎拥厣稀
  这样赶着擂出的地,老汉们说:看着吧,到锄地的时候有你们罪受的。土坷垃遍坡都是,既不平整,也不踏实,将来出的苗都在土坷垃中间,土坷垃干了,无法下锄的,要知道头锄谷苗比豆芽还细。
  北坡根下,滑下成片的浮土。树青问老申:“这么陡的坡种庄稼,好土都滑下来了,能有收成吗?”老申说:“能收一点儿是一点吧,总比没有强。”他说的也有道理,谷子这种庄稼,用种很少,又很耐贫瘠,无论什么地块,多少能出些苗,抽上几根穗,就是产量太低了,多种点儿,赔的就是劳力。树青又问:“北坡无遮无拦,种谷子都滑下这么多土,一下雨,酒坛沟得冲下多少土啊!那酒坛沟的坝还能保得住吗?”老申无语。
  这时候豌豆也熟了。熟得真快,变黄、开夹、崩裂,也就一两天功夫。全村男女老少呼天唤地、小心翼翼把它抱回来打了、分了。
  人心还是惶惶。受苦人感到灾荒的严重气氛。似乎又回到老贾被捕的前一年。经历过那个严峻年代人们,不敢有一点怠慢,能想的办法都想出来,能动员的力量都动员起来,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大田生产,抗旱救灾。


第十四节 锄地
  旱田救粮最直接、最有效的措施就是锄地:“锄尖尖底下有水水呢!”这是陕北自农耕以来流传下来的老话。受苦人讲不出里面的科学道理,但是锄过的地,除了铲掉争光争水的草外,确实比没锄过的苗壮,耐活,这是千年耳闻目睹的经验,颠覆不破的。锄过两遍的谷子,即使不下雨,哪怕长得再小,也会抽出个穗穗,长出几粒谷子,没有锄过的,能长成干草就不错了。
  去年算是小丰收,老贾、老申几个算了一笔账,交了公粮、卖了“余粮”、知青再分一些,实际到受苦人手里的,除了一些劳力多、底子厚实的家户外,多数人还是不够全年的嚼谷,一些人家还是十分艰难的。今年最低限度要保持去年的产量,否则来年就更困难了。
  如何增产,对老贾来说是一大难题。老贾落难以来一直心有余悸,不敢大面积开荒。知青来前开的新荒地都种了麦子。这些新开荒地都是向公社备了案,打了招呼的,公社按新增人口默认了。今年怎么办,再开荒?他张不开口,也没那个胆子,四年大狱把他坐怕了。今年,逼得老贾想了个歪招,把那些三四茬的老熟地全没有撂荒,统统种上了谷子。谷子耐贫瘠,再差的地也能长出穗来,能有点收成总比饿肚子强。因此今年种的谷子地就特别多。
  “玉米地里卧下牛,还嫌种得稠;谷子地里卧下鸡,还嫌种得稀。”锄玉米用锄头一搂两撇就过去了,这是说玉米地里能下得了锄。谷子不行,陕北坡地谷子全是撒播的,背个装谷种的褡裢,顺着坡横向走,抓一把谷子,手一甩,一把谷子就撒到脚下的坡面上。再好的播手,也不可能撒的均匀,行距、株距一个尺寸,因此出的苗就稀密不均。坡地贫瘠,要求谷苗都是独立生长的,不像川地那样密植蓊在一起,但又不能太稀,所谓卧下鸡,其实一只锄都下不去,只能用锄尖挑,眼神、胳臂、手腕、腰背都要吃力。因此庄稼里属谷子最难锄,最费人工。“谷地要不锄,连草也不如。”锄谷子有三个要求,一是把播种时播得太密蓊在一起的苗间出来(蓊在一起,水肥不够,全成草了,不抽穗。);二是把谷苗周围的草锄净;三是锄松谷苗周围的土壤(保持土壤水分)。这三样要求太细巧了,对于知青们来说难于绣花,谷苗和很多草苗长相又极为相近,特别是莠子,知青腰弯到地上也辨认不清,像秀才、燕子这些高度近视的学生娃甚至趴在了地上,拿锄尖尖一点点的挑,在众多的绿苗中,挑去多余的谷苗、草苗,留下一根柔弱的、细小的谷苗。费工、费力、费时。
  春播一过,马上进入紧张的锄地劳作。
  春天过去了,蛰伏的生灵艰难地萌发出来,惊异的看这世界,大旱和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事之春。春天应该是希望的开始,但冷庙沟的这个春天发生的故事却孕育着灾难和悲剧。
  油馍的故事体会陕北人对粮食的珍惜与渴望。
  抢救水淹大坝寄托奋斗与希望。
  春旱,预示着一年的天灾。
  解家沟挖地道毁了麦田
  黑石的推荐引来了进一步的贪功政绩
  京城干部带来了豆子母亲的骨灰盒,在那个时代,作者的同学或朋友中确有父母亲人被逼自杀的,有些是不堪亲情反目悲愤而死的,这样的事情在那个时代很多。
  陡坡种谷预示着对土地的过度垦殖
  大旱锄地预示着灾害又要降临
  挖工事毁坏了美丽的东山顶,抓了白增喜。又一场悲剧。
  脑畔山挖地道毁了枣树林,悲剧。
  冲突带来了先进集体和个人的荣誉,引发的是更多的冲突和悲剧。
  作品开始一场悲剧接着一场悲剧。为更大的悲剧铺垫。


第23章 第八章 人定 胜天


第八章 人定胜天


第一节 康家坪工地
  康家坪工程是何家坪公社的工程,方案却是县里提出来的。
  去年,地区在延河上游王窑上马了一个大水库,算是整个地区农业学大寨的大工程。县革委会提出是不是肤县也搞一个典型工程。李丕斗本来不分管水利,但是这份有可能功成名就的大事他还是想沾一沾。
  丕斗是在延河川里混大的,对延河川四乡八镇、风土人情、地形地貌非常熟悉,尤其是对何家坪公社。于是就想到了修康家坪大堤,如果能造出百亩良田来,那是扬名立万的千秋大业。他提出的战备工作方案已经得到县里和军分区的首肯,再在水利工程上建功立业,那他李丕斗不但在肤县、甚至地区都是响当当的干部了。
  陕北的耕地主要分川地和坡地两种。不是村村都有这两种地,只有延河两岸的村庄才有河滩地,也就是川地。川地自然是平地,靠着河边,有水浇,箍住能打粮食,年年好收成。公社所在地何家坪和下游的井家弯就有这样的好地,平个展展的,庄稼种的密密实实,看着叫人喜庆、踏实。
  延河从康家坪上游向南直泄十多里,被东沟…冷庙沟和西沟…枣台沟冲击形成的平峁,逼得拐了个S弯,逼迫着主河道向东绕了一个大弯,形成了何家坪一片上百亩的川地;主河道弯过何家坪,又向西弯了一个大弯,形成了金家湾大队的一片川地。这两片川地是何家坪公社最富有的土地。很多人都认为这是老天把河道移到了左右两边,才让出了大片土地,少欠了这两个村吃饱饭。殊不知这是东西两条大沟冲击的结果,这两条大沟都足有三十多里长,沿沟都有三四个村子,流域面积涵盖广阔的黄土丘陵地带,洪水一来能带出大量的黄土,冲击沉淀出何家坪的大片川地,从S弯出来看下游的何家坪延河西岸,高出河面丈余的黄土断崖,可见积淀的黄土有多厚。再有两条大沟在相距不远的东西两岸同时汇入延河,这样的地理巧合也是少有的,这些大自然形成的地形地貌,逼迫河流也只能按照大自然安排的轨迹驯服的流淌,从而才能形成富裕的何家坪和金家湾川地。。
  而S弯上游的几十里河道,却是宽广通畅,就像尺子画出来的一样,两边都是像镜子一样平展展的山坡,没有凸渚的大峁,也没有像冷庙沟那样的深沟大壑。属于何家坪公社的康家坪大队(和对面李家湾大队)到解家沟口这段河道更是宽阔笔直,两边山势平展,延河在这里被洪水冲成一段宽阔的砂砾河道,河道虽宽,却无法种庄稼,即使种上,稍有洪水,就被冲毁了。
  李丕斗看中了康家坪到解家沟之间这一段宽广的延河滩,打算建一大工程,截直取弯,要像何家坪和金家湾一样倒腾出大片良田。他的想法就是在东边的康家坪筑一道堤坝,把延河水人工逼向西岸李家湾的坡下,沿西岸向下游流淌,堤内腾出大片河道,也许是千亩良田呢!
  方案提出,县里觉着不摸底,请来了两个专家,专家看了方案只是摇头,不敢表态。李丕斗单独召见了他们,讲明知识分子要接受改造的道理,多为社会主义出力,少给社会主义挡道。两位老师诺诺。
  县革委看这情形没有把握,丕斗力争,考虑政绩,最后决定不以肤县的名义,要何家坪公社承担起这工程。让县水泥厂支援了几吨水泥,县农机厂支援几台农机、水泵,县上只报销些设备工具损耗,其他人工费用均自筹。命李丕斗监管此项工程。何家坪公社只好发挥“一大二公”的优势,给全公社各大队分派了任务:一是各队选拔精壮劳力,自带口粮工具,上工地;二是各队要无偿支援工地物资。具体分配方案在初春就下到了各队。冷庙沟除了派耿瑞几个后生来工地外,还承担了往工地送明硝和抬筐的任务。


第二节 明硝和抬筐
  冷庙沟大队是个沟掌上的穷辟小村,生产的粮食都不够吃,更谈不上有什么积累,年年分光吃光,队里账上没有几分洋,拿不出钱来买硝、买筐。
  过去山里要把生羊皮揉成绵软的熟皮子去做老羊皮袄,揉皮的过程中要用到硝。熬硝是个手艺活,老胡原来在锅塌沟牲口多,揉皮子的活多,就学会了这门手艺。这回队里舍不得花钱,也没钱买硝,于是老胡就承担了这个任务。他把羊□□给了梁子,自己就开始张罗熬硝。愁坏了老胡,也忙坏了老胡。
  老胡在驴圈里找来一个大石槽(给驴喂料喂水的)架在知青窑东边的睑畔上。还把驴圈熬料的大锅(就是建光他们用羊下水打平伙的那口锅),也搬来,靠着东崖畔垒起了一个大灶。知青听说要在自己睑畔上熬硝,开始不明就里,还图新鲜看热闹。等熬起硝来,难闻的气味熏得人呛鼻流泪,想叫挪地方已经来不及了。赶紧用玉米杆秫秸垒了一道墙,哪堵得住那气味。
  然后就动员村民搜集硝土。只要有那泛着白面的老生土,都扫了来,交给老胡检验,收了的,但宛给几个工分。那种多年不长草的生荒地,特别是干洼洼里,还有一些白面面土,黄土高原的山坡上是很少有这种土的。倒是各家院子的睑畔上和坡面下刮下的土含硝量高。让人不可思议的老胡近水楼台,在知青搭的茅厕(就在知青睑畔的东边,离熬硝槽最近)里外刮了不少土,熬出的硝最多。树青跟老胡要工分,老胡唾笑,给了两分。
  再就是各家灶膛里搜草木灰。这是不给工分的。各家烧柴剩下的草木灰都是当垃圾垫圈、盖狗屎、娃娃屎了。因此随老胡他们陶。
  把硝土和草木灰混合了(这比例是有哈数的,只有老胡知道。)倒入石槽中,烧一锅热水倒上,等上几个时辰,拔开槽头的一个小孔,黄黄的溶液就流入下面的桶中。然后倒入大锅中熬。熬得差不多了,就倒入另一些桶里淋干。如此反复。程序不复杂,但是循环往复,费人费时,不能停歇。特别是熬硝,那烟气实在是呛人。
  知青睑畔的东边成天弥漫着刺人鼻息的烟雾,没有人再愿意到东睑畔来歇息、看病、记工、洗漱、谝闲传了。幸好,夏初,冷庙沟总是有一股绵绵的西风顺沟吹进来,那黄色难闻的烟雾倒没有飘向知青灶。却直吹进沟掌,渐渐弥漫了整个后沟,升腾到脑畔山和东山,(拦羊的老远就睄见东山升起的黄烟,凡是熏过的地方,草树庄稼都开始发蔫。)呛得各家娃哭老人吐,狗都打起了喷嚏。混昌日噘还没完,干生娘又骂上了,老胡婆姨也踮着个小脚来前沟撕扯着叫老胡把火撤了。树生家也在后沟,虽也是被熏的重灾户,可是他是队长,公社指名道姓的让他加紧送硝。他只好给各家说:“谁家拿钱买硝,咱就不熬了。”老贾、老申都出来规劝,闹得全村不得安生。
  熬了一月,催的紧,送去一些。工地上来信说,不要你们的硝了。原来他们熬的土硝力道不行,县上调拨了一些现成的□□,不用配置,威力还大。赶紧停了熬硝的火,把熬剩下的土硝搬进了知青的闲窑。拆了锅灶,搬走了石槽和大锅,知青睑畔又恢复了原状。后沟才又烟清气净了。
  工地消耗抬筐的数量很大,抬筐的任务可不像明硝那样稀松。十二道金牌似的催着送抬筐。
  前沟后沟、篦子沟、锅塌沟,所有沟叉中栽种的雾柳全都砍了,当然南坡上周文莉游泳小坝周围的雾柳是最先砍掉的。编筐倒不是问题,几个老汉,加上几个老婆姨,几个知青也学着编。工地上用的抬筐,不需提手,更是省事。晚上加班,紧赶慢赶,五十个筐,三天就编完了。刘树生紧赶着送去工地,不但没受表扬,还要再送五十,不容刘树生分辨,限期送到。老申指着树生的脑壳噘道:“你灰呀,咋就接下这活什!正锄地大忙,哪有人编,就是有人编,也没有这些条条啊。”
  雾柳只有在低洼湿地才能生长,冷庙沟哪有那么多的低洼湿地,只好砍沟里的柳树条。陕北开荒,树都砍的精光,连砍柴都寻不上枝条,哪里有这些的柳树。沟底靠水的地方倒是零零散散的栽了些柳树,多是各家私产。况且陕北的柳树都是直柳,不像都市里的垂柳,所有枝条都是直挺挺的朝天长着,能够编筐的那种软枝条都是直接生长在枝干上,砍下它就只剩枝干了,因此每棵树只能砍很少一点儿枝条(砍光了,树就难活了)。一方面柳条确实难找,一方面老申也是故意磨蹭,左踅摸右踅摸,动员来动员去,凑够了三十个筐的柳条,抽锄地大忙的空,加几个晚班给它编好,这也就到了夏末了。公社的广播左催右催。本来申有福想自己送去,凭着他脑瓜灵光,口嘴利落,把这事就混过去了,剩下那二十个筐就算了。没想到,广播里响起李丕斗的声音,大谈康家坪工程的重要意义,县上如何重视。分别表扬和批评了一批大队对支援康家坪工程的态度,特别批评冷庙沟大队五十个抬筐日逑了一个夏天还没送到工地。如果因此耽误了工程进度,就要严肃处理冷庙沟大队的干部。申有福不敢去了,还是刘树生去。
  刘树生灰头鼠脑的回来,那还用说,剩下二十个筐必须在五天之内送到!
  精明的申有福已经没有了办法,甩手,其他干部更是躲得远远的——你揽的活什,你拾掇,你不是还有个丕斗哥吗。
  刘树生这愁啊……


第三节 坡地刮字
  康家坪河堤工地来了好几百号民工,上川、下川、东沟、西沟全公社三十几个村都来了人,尽管将来可能受益的只有康家坪、李家湾两个村。
  从开春康家坪和李家湾两岸就热闹起来,开山、采石、挖沟、垒堤。工地上都是人拉肩扛、锤敲钎打,用撅头、铁锨、架子车、扁担、箩筐这些原始工具来打造与大自然抗衡的铜墙铁壁。
  至五黄六月都没下雨,延河水薄薄的在临时挖的河渠里淌过,正是修坝的好时机。可这火辣辣的太阳把工地上无遮无拦的几百号民工晒得烦心似火。
  分成了几部分,一部分在河道中间挖一道深沟,垒筑堤坝的基础。一部分人在山上采石打石,为堤坝提供筑堤的石材。再一部分人为堤坝运石运土。再有的就是做饭担水、修理工具的后勤人员。
  为了造声势,组织了几个知青做宣传鼓动工作。工地食堂竖起巨大的黑板,宣传组的知青天天在上面画画写字;油印小报也天天分发到各个工地,倒是喜欢,抢着有了屙屎的纸;工地上大喇叭成天喧闹着,一个清脆的女娃声音不断在唸着祝贺信、宣言书、决心书,报着工程进度。工地上的陕北后生可爱听这声音了,眊着大喇叭互相打听是哪村的女子。一阵换过来播样板戏,听着腻了:“不如道情!”、“来段迷糊!”、“吼声秦腔!”
  宣传组一个低年级的知青在写通讯报道,让运动耽误得五年级都没读完,好几个字不会写,来找耿瑞。耿瑞帮他改过,誊清,高高兴兴地交给广播员去了。
  耿瑞是带着问题身份下乡的,这个公社留有案底。虽说文化程度高,也没让他搞宣传工作。见他心灵手巧,安排他去做修理工。
  各村的知青都住一起,看书、打牌、神聊海哨,好不热闹。耿瑞跟他们混得厮熟。年岁大点,脾气又好、有求必应,大家都愿和他亲近,求他帮忙。
  开工后,领导见工地不够红火,叫知青在坡上写几个宣传口号。运动开始后陕北川面上就兴起了在坡地上写标语口号的花招,比大字报、大横幅咤眼得多,十几里外的公路上都能看的真切。康家坪工地延河两岸不缺平展展的坡地,工地西边就有一面镜面似的大坡,足有一两里地宽,开工后,公社怕影响工程,不让李家湾种地,给撂荒了,正好写字。叫宣传组落实。
  宣传组的这些知青在学校里原来都是和耿瑞在一个舰模小组的,很熟悉。大家都知道耿瑞心灵手巧,字写得特别好,于是叫他一起上山写字。耿瑞起先不知就里,沟里很少有人弄这玩意。听几个川面上的知青一说才明白:是在坡上拿撅头刮,把有字的植被刮净,远看刮过的和没刮过的地皮颜色不一样,就成了大标语。还说这样不用纸墨“节约闹革命”。耿瑞唾笑:糟蹋了土地还节约!
  定下的是“人定胜天”四个大字。耿瑞事先在一张纸上打上方格,写上四字。上山后拿一个丈地的跨尺把坡地量了,分成四等分。一算一个字少说有上百米。在纸上标明算好的尺码,耿瑞按尺码拿白灰在坡上撒上字样,各人在字样上抡起了撅头。活倒不难,跟在村里掏地开荒一样,但是字太大,也折腾了快一天。
  刮完,天还早,大家不愿下山,就坐在“天”字底下看着山下的工地,喝水、神聊。宽阔的河道中间被挖开一道沟,像是一条苍龙身上被砍了一刀。耿瑞心中有所触动:这么直、这么宽的河道,洪水来了,那不是万马奔腾的直泻千里,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它呢?去年麦收,冷庙沟的洪水翻江倒海、带走万千黄土的场景耿瑞还历历在目,那只是一条小沟的沟掌,而这是黄河的一条干流啊,有多少条像冷庙沟的洪水冲进延河,奔向康家坪笔直的河床。
  “你说,咱们掏的这个‘天’字会永远刻在这座山上吗?”耿瑞问西沟的小于,这也是个爱思考的同学,偷着写些小诗。
  “下上两场雨,草就长出来了,刮过的跟没刮过的就分不出来了。”
  “那你说,‘天’都留不住,你还能胜过它?”
  一听这话,大家一惊,来了情绪。都是运动过来的,辩论就成了学生们的通病。其实真要对错?什么是对错,运动已经把人弄得昏昏然,就是一味的较真。
  “最高指示,你能说不对。”金家湾的小潘说。
  “拉倒吧,语录中哪有?”兰家坪的小王说。
  “那飞机能上天,潜艇能入海,人就是比天强。”
  “多少空难、海难都是恶劣天气造成的。你说,你能扭得过天吗?”徐家沟的小宋说。
  这几个同学虽然都是初中生,但是聪明异常,看来读了不少书。
  “人类是最智慧的动物,北京猿人衣不附体、燧石取火。现在我们能造出机器,能上天入地,人类在不断进步,就是在不断地战胜自然。”小于说。看来他确是一个爱思考的学生。
  “不错,人类在不断进步。这只能说明我们更加懂得自然、更加尊重自然。大自然奥妙无比,谁敢说你了解大自然的所有奥妙了,又何来战胜?”耿瑞说。
  一席话,大家无语。不能说运动中的学生都冥顽,他们也在求知的年龄,耿瑞他们学校本来也是一座学风颇浓的老学校,加上一年多来的苦难,不能不使他们更多的思考。
  耿瑞他们学校由于离什刹海近,舰模就成为了学校的传统课外项目,被市里钦定为舰船模型示范学校。耿瑞一上初中就参加了舰模小组,因此到高中已经是元老级了,算是半个辅导员,经常带着小组成员去什刹海放漂模型,拿了不少奖。因此这些小同学对耿瑞还是尊重的。
  “我总觉得这个工程哪儿有点儿不对,咱们能不能做个模型试试。”耿瑞说。
  “我也看着不对劲,但是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也许有个模型可以搞明白。”小于说。他们经常在放漂实验中发现模型设计制作上的问题。。
  “好啊,我正手痒痒呢,咱们做个大坝模型,也让受苦人参观参观咱们的手艺。”小潘说。大家都响应。
  “做模型也好,做实验也好,咱们就是玩玩。这事千万别张扬。要让公社知道了,说咱们不务正业。抓起来批判。”小徐说。
  大家商量好分工,收集数据,准备材料,设计草图和方案。为了选址,大家环视了一下,见山坡北面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就冲那个方向下坡,是一条由西向东流出的小沟,沟不长,用不了十分钟就走到沟掌,沟掌长满了大柳树,中间还有一个小水潭,潺潺的溪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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