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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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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我‘王而山’吗?我想去看看山,看看大柳树。你别陪我了,我想单独走走,也许能悟出什么来。”
秀才拆字本是替耿瑞解闷,耿瑞入心,认起真来。秀才倒有些担心,王而山不是王而树,树大招风,并不祥瑞。何况“四”字、“而”字冲下笔画太多,于树不祥。
不过,秀才陪耿四聊天、拆字、拜庙全凭哥们义气,希望他高兴起来,解除苦闷。听他说不要陪了,知他需要单独待着好好想想。其实秀才正想去化解昨日拜庙的疑团,他的兴趣正在那探古寻幽上。说了句:“好吧,早点儿回来啊,听树青说晚上还有事呢。”
此时正有一个人,也要往外走,也要上脑畔山,听见老四说不让秀才陪,于是慢了一步,让耿瑞先上了山。
耿四向东走出灶房硷畔,从牛圈窑盘上山,过老灶房,沿着山路往上走,过老伍德叔家窑洞、段和生家窑洞、李宝仁、李宝财家窑洞,再往上没有人家,就是脑畔山的坡地了。所谓脑畔就是窑洞的上方。不像平地盖房,房顶是轻易上不去的。窑洞就山势而建,顺坡一转就到了窑洞的上方,那里可能就是路、就是田、就是羊圈,也可能就是另一家的硷畔,“脑畔”这个词就用的很多。冷庙沟多数人家都住在北坡,因此北坡的山就叫做脑畔山。北坡最高的就是李宝仁、李宝财两兄弟家,也才到脑畔山的五分之一处。路是顺坡通到西崾崄的。上了崾崄往西是首阳山,往西北是背峁子,往正北就下乔麦坡去了。西崾崄东边紧依着脑畔山的山顶。脑畔山顶要高出背峁子和首阳山很多。过了西崾崄要上山顶,就没有了路,只有坡地和田埂。圆馒头状的山顶,一圈田埂,一圈坡地,一层一层的高上去。坡地是那种刚歇了半年的谷子地,谷茬伴着杂草,既踏实又拌脚。
耿四心随所意,既想探究又不急切,他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又觉得那上面似乎有他寄托的去处。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到山顶。
山顶是一个巨大的圆弧状山包,无遮无拦、无岩无埂,顶部中央矗立一棵巨大的柳树。说“巨大”,耿四走到山顶才感觉到,从来路上看,树干又直又圆,至少两人不能围抱,健壮之极。树干近两米高处斜伸出几十根杉篙一样直挺挺的支干,而且再无细小碎枝从主干伸出。支干粗约椽柱,斜指云天,长出旺盛的枝条和柳叶。柳条也是挓立枝头,上下直伸,不弯不飘。柳叶繁盛得透不下一丝阳光,形成巨大的树冠,遮蔽树下好大一块荫庇。
耿四手撑树干,感叹的说道:“好大的柳树啊!”这半年多来见过冷庙沟所有沟里、坡上的柳树都是干(gàn)立枝直,从没见过城里那种龙卷盘云、倒垂柳丝、婀娜飘荡的柳树。和老汉们说起城里柳树的不一样,老汉们说,那种柳树在俄们这干圪梁上活不成,缺水呢。就是活下(hà)了,也砍了当柴烧了,没用。你们看这柳树,树干多粗,不空、不酥;支干又直又长,做锄把,做棚椽、箍窑顶都可以;枝条很筋实,不比雾柳差,编筐、扎囤、箍篓一漫能行。
耿四手巧,学会了用这里的柳条编筐,还带着青叶呢,就让元兵的修建队拿去打坝了。编筐时和柳条的亲密接触,飘过鼻尖青涩的绿味、滑过手中柔韧的感觉,一种无名的亲切感,拉近了耿四对陕北柳树的亲近。因此,官生娘一说到大柳树的神秘,他就迫不及待的上山来了。
矮处的枝条上还悬挂着一些布条,风吹雨打,隐约留下红的底色和黑的字迹。耿四猜想这可能就是村里人求神的占条。有一个白布条好像是新近留下的,能看几行字迹:“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神……”这是治娃夜晚哭闹的;还有一布条上面画着一排小圈圈,圈子里面明显是男孩的小人形,耿四笑了,这不是求子占条吗;有些布条已看不清占文却有落款,有贺团峪的、杨老庄的、解家沟、刘家窑的;耿四惊讶这么老远都来求神?耿四抬头望去,一些占条已随树枝的生长,升的很高了,很小很碎,隐埋在枝叶之中,也许哪一天就会随风吹向天边。这些小东西在远处是看不到的,只能看到茂密的绿色树冠。如果还回到城里,回到那场运动之中,这些东西就是四旧、迷信。想到这里,耿四有一些战栗。
他庆幸自己现在站在天之下,岭之上,树之旁。遥望四周,苍黄滚滚、坡岭逶迤。冷庙沟村是沟之尽头,水之源、沟之掌、岭之巅,除了东山稍比脑畔山高以外,放眼之下,西、北、南均在脚下,右侧的东崾崄连着郁郁葱葱的东山岭,被东山护持着。山岭之托,大树之尊,高山之抱,远山近树撑起耿四心中的期望。他嘲笑起自己的恐惧:那些世俗的纷乱怎会侵扰到这蓝天高岭之间、伟树庞枝之下。散布在树上的布条就像心中的期望,树包容了它们,天接纳了他们,没有愚昧、没有迷信,只有神圣。
耿四越看大树越是感叹,高岭之上,无遮无拦,怎长出这样一株大树,风吹雨打、日晒霜雪,那该有多强的生命力呀。遥望四周无数山头,极少有在岭尖之上冒出树影的,即使有一些独立的树影,也仅是在坡脊、沟梁畔,比脑畔山矮了许多。耿四已经领略过刚来时的风雪和收麦时的洪水,他真想像不出,大柳树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多年的生长是怎样活过来的。他忽然觉得大柳树的坚强似乎正是他渴望和期待的东西,他迈脚站上左侧露出的树根,抱住了大柳树,脸贴到树干上,满耳充满了树叶迎风的欢唱。世界是这么真实、生命是多么美好,他的心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静静的,忽然觉得左手摸到的不是树干的圆弧,而是一个棱。松开双手,顺着树干往左转,转到大柳树的北边。一条裂沟从树顶直贯树根。裂缝两边的树皮似乎被烧焦过(有碳状痕迹),但却极力向内翻卷,盖住露出的木质,已经接近合拢。整个裂沟淌满深黑色的液体,已经干透的覆盖在裂缝上,新的液体还在渗出。显然这是雷打的,而且这次雷打相当不轻。裂缝上方的那根支干断裂过,从断裂处向下弯了一个弯,又伸向蓝天。这个裂缝在正北,而且已经接近合拢,因此从其他方向上看,大柳树还是完整的雄姿。
耿四摸着裂缝,心中汹涌澎拜,哽咽着:“你也有苦难!”牙咬的出了血:“我不如你!”晕晕的坐在了树下……
运动开展了几年,为了不使小学毕业的学生流落街头,各中学都开始招生。老师被打倒,没了威信,革委会挑了一帮高年级的学生去当辅导员管理新来的学生。反正没有事做,听到革委会的通知,大家热情都很高,耿瑞也参加了辅导员的工作。辅导员都是不同班级的高中部同学,一班、三班的同学居多,停课后都在一起打牌、打篮球、郊游,亲密无间,这帮人混的很熟。几个辅导员在一起,也想好好干一番事业。运动开始后,教室被破坏的不轻,门窗、桌椅凌乱不堪。这些辅导员就组织起来打扫教室、修理桌椅、恢复门窗。红色标语不可少,领袖像更不可少。各个班要买玻璃镜框的领袖像,革委会还一时拿不出钱来。耿四手巧,说咱们自己做吧。当时盛行手工制作领袖像,表示对领袖的一片忠心:十字绣的、木板刻的、剪纸贴的。做得好的,□□时抬到大街上显摆。其他方法太费工,怕来不及,大家说,还是剪纸吧,每个教室用红纸剪个大的主席像贴在黑板上方,也好让这些孩子们来了能够早请示、晚汇报。大家找来纸、剪,又去到处踅摸来“样子”。拿来好几样,争了半天。一班的赵国庆是总参的子弟,硬是坚持要用军队像章的样子,吴仁极力附和,他是军报的,也是一班的。三班的李俊生说,军章图样太复杂,怕不好剪。赵国庆说军章威严,能镇得住这帮孩子。一班人多,三班的人比较随和。不再争论,就确定用军章的样子了。军队的主席像章是统一制式,侧脸、着军装、戴军帽,下面刻着“为人民服务”五字,上半圈围绕光芒四射。在三班同学的建议下,去掉“为人民服务”的字样,光芒完整围绕一圈,形成一个正圆形,好剪、好贴。大家意见一致了,已经到了午夜。耿四说,剪纸是个细活,人多了不行,我先剪个样子,大家先歇着吧。大家各自回家。耿四一人留在教室里开始对照样板琢磨如何下剪。虽说手巧,没有太多经验。抱着一腔热血,试着先剪了几张,不行。后来找到窍门,先把主席像的样张逐步扩大到需要的尺寸,比着样张用刻刀刻,效率又快又准确。“光芒”图案一圈都是重复的,对于学过几何的高中生来说,马上就找到规律,把纸叠起来几剪子就万事大吉。找到窍门时已到凌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刻完主席像,剪了两圈“光芒”,已经撑不住了。他迷糊的把一圈“光芒”和一张主席像合在一起摆在拼起的课桌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看,那几张试验做坏的样子还摆在那里呢,赶紧收起、撕碎,心想幸好发现,留着这些废品,肯定要惹是非。手脚已经踉跄、头脑已经浑浊,趴到了课桌上……
醒来时,已被五花大绑!
罪行很简单,耿四制作的剪纸很是逼真,但是由于疲劳昏聩,把四周光芒的箭头都误剪向了圆心,这还了得,被红小兵发现,报告给革委会。
情势急转直下,耿四万念俱灰,□□了几次,被押在了黑帮们的牛棚中。他实在想不通,几次痛不欲生,被老牛鬼蛇神们给劝住了。
查了半天,没有前科,出身也好,二哥还是革命军人,本人积极参加运动,表现不错。三班同学也有在革委会的人,压住没有往公安局送。过了些日子,一班同学的革命热情早不在此,又转移到了他处,加上上山下乡的风声渐紧,没有人再关心耿四的案子了。革委会给了一个“现行”的帽子,未作结论,留了个案底,放出监督改造。与三班的同学又在一起了,从此再不理一班同学。知青下乡之事刚一号召,他就报名到陕北来了。
打击忒大,心痛难忍。冷庙沟都是三班同学,没有歧视他的。可是他总感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有几次走到麦场天窖,直想一脚迈过去,化作天窖里的一杯黄土……
耿四晕晕的坐在大柳树下,很长时间,一口气才上来。眼睛渐渐清晰,茫茫黄土高原就在自己脚下,后背依靠着坚实的大树。心里觉得清晰、踏实了很多。站了起来,又环视了一下大树,数了一下,共有二十八根支干,生命的顽强与茂盛触动着他心头的信念:“大柳树、大柳树,你好好的活着,我也好好活着。你不许倒下,二十八根枝干不许少一只。我向你发誓我也绝不倒下!”
以后耿瑞的梦中就是这棵大柳树……
3。4。5 庙碑
耿四上脑畔山看大柳树的时候,秀才在查访冷庙的来龙去脉。去了一趟冷庙,存了很多疑惑,秀才忽然对冷庙来了兴趣,趁着休假四处寻访冷庙的故事。
几个老汉都说冷庙年头很长了,什么时候建的都说不清,只听上辈人说:是先人建村时建的。其实不算庙,就是个祠堂,立在那里为保一方水土,为先人乞灵,为后人平安。后辈人敬护,不时翻修,村里人再贪小便宜的也没有敢到冷庙去拿一砖一瓦、一石一木,也没有人去冷庙放羊、打柴、拾野菜,虽说破烂,枝繁叶茂,总算保留下来。
再去问佛像、石碑、香炉的去向,一个个摇头不语、佛袖而去。到了后晌秀才圪蹴在新窑的硷畔上对着大树遮蔽的冷庙发愣,脑畔上的学校放学了,几个娃跑到硷畔上来。秀才一个念头涌上心头:那些东西肯定是运动来时给破四旧了,老汉、大人不会去干这缺德的事,孩子们不懂事,也许……。秀才叫住娃们,二女子兄弟贵喜先跑到秀才跟前,童声童气的问:“秀才哥,听说你要给俄们当老师呢!你什时来上课啊?俄们正候着呢。”其他娃们也应声:“葛老师、葛老师,快来给我们上课吧,过了暑假俄们就没老师了。”
当老师的事,柳树青跟秀才说过。原来有一个曹家的后生(曹贵鹏)在教书,最近他在公社当干部的哥(曹贵田)给他在供销社找了个差事,过了暑假就要去上班了。村里有十来个碎娃,送出去学太远,不拢起来学点东西,一怕荒废了娃们、二怕碎娃们没的照应闹得鸡飞狗跳。队里要白养一个教师,一年工分跟拦羊的一样,也挺心疼的。再说,山高路远也请不来老师。村里的娃们越来越多,有娃的家长鼓着还要老师。现成的知青都是有文化的,队上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下,让知青出一个人顶替当老师,胡干大说给柳树青,“那就秀才吧,他学问最好,别把娃们耽搁了。”树青给秀才说了。秀才没有马上答应,说再考虑考虑。秀才想法其实和树青当灶长的想法一样:还是下地受苦才是正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跟这些娃们打交道算什么呀。树青又劝了他几次,心里已经活分……
秀才拉着贵喜的手说:“要我给你们当老师,你们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贵喜说:“别太难了,十以内的加法俄还没有学完呢。”贵喜以为秀才要考他们。
“对面庙里的东西是不是你们搬走的。”秀才劈头就问。
贵喜支支吾吾。
“不说,我就不当你们老师。”秀才大声咋呼。
娃们面面相觑(qù)。一个大点的娃,叫‘苦鲜儿’的站出来说:“运动一来,别村的红小兵到我们学校来串联。说,听说你们村有一座老庙,咱们一起响应号召,把它破了‘四旧’吧。村里知道后,赶紧把里面的东西收走,抬起来了。”
果然如此,秀才心说。“那后来呢?”
“大人都叮嘱娃们,打死不往外说,尽量挡住外村的娃们来毁庙。并且放出话给邻村,谁来毁庙,不认亲邻。沟里邻村的亲戚们都不让娃们来捣乱了。后来,川面上的学校来了些学生娃,咱村娃们带上自家的狗把他们赶跑了。”
贵喜几个碎娃擤着鼻涕说:“哼!把他先人的,冷庙沟的娃不是好欺负的!”
“咱村的狗可团结了,狗们一起咬,吼的震天,四眼也来了,瘸腿狼也来凑热闹,老远的站在那里嚎,吓得他狗日的屁滚尿流。”
尽说些热闹的,正经东西没交代,把秀才急的。
“那东西呢?”秀才赶紧问。
“在段会计家抬下啦。”苦鲜儿说:“别说是俄说的啊。”
段会计叫段和贵,刚上初中,正赶上那年饥荒,老贾带着村里人扩种,就被他爹赶着退学回来种地了。后来接他爹的班,李丕斗让他当了个会计。原先会计算是村干部,领导成员,后来老贾上任,嫌段和贵书呆子一个,不管什事,把老胡提上来主管财务,段和贵就仅协助记记账,不算村干部了。段和贵倒自得其乐,省却多少麻烦,三天两头在家算账,补给点儿工分,闲空多了,就是看书。农村能搜集到的都是些古旧书籍,新书是没钱买的。村里人说,那些旧书把人都读呆了,也没见学问有多大长进。
段家算是冷庙沟老六姓,不算富贵,但还殷实。家主是老汉段德盛,三兄弟段和生、段和祥、段和贵,还有一个碎妹子段椒花。段和生运动后借李丕斗的光在县上谋了个小官,婆姨娃还住在村里。段和祥早年就在外跟人跑脚,总也不见回来,后来听说在河东娶了个媳妇,安家落户了。段和贵未娶,还跟父母住在脑畔山北坡正中心的几孔窑洞中。段椒花还小,但已许了人家,就是胡凤三家的苦鲜儿。
秀才早知冷庙沟有个书痴段和贵,惺惺相惜,窜过几回门,翻看他读过的书,并不以为然,野史凡文居多,少见经史子集,也无毛选语录,都放在洞壁凿成的书架上。可见此人不谙山外之事。聊起来确实对世界风云知之不多,却深谙明清野史旁说。秀才祖上也是治史专家,耳闻目染,兴趣所然,聊得投机。秀才发现和贵只重故事、不问道理,既不深究、也不考证。秀才心想是环境使然、也是性格所致,追之无义、考之无据,何必致趣。并不和他争辩。秀才还发现和贵的一个知识特点,就是对陕北的地方史迹有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兵祸、灾情、物产、风貌,道之出来,行云流水、声情并茂,感情至深。秀才问:此学问从何来?和贵笑指洞壁: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也自有荒野史。秀才再去翻那书架,书后竟有几本发黄的线装方志,有些显然不是刻印,而是手抄的。其中也没有正经的府县志本,净是些镇、乡、河谷、流域之志、甚至还有专讲物产、农耕的。每册甚薄,追溯年代并不长远,建镇、建乡之始撰起。说是志书,多数并未按志式来写,有些甚至就是家谱、游记。
“你这些都是哪来的?”秀才问。
“周围村里有的是这些村志野史,只要能找到那村的文化人。这是看剩下的,看完的都还给人家了。”和贵不无得意的说:“你们知青去是找不到的。”
秀才翻看几页,纸质、字迹、文笔比起他在京城里看到的线装书都差得很远,问道:“这山沟里怎么会出这些书。”
和贵反问道:“那俄们应该出什么书,失意文人写些家乡的荒山僻壤、人情世故、风土习俗,聊以□□,也使后人了解俄们家乡的历史乡情,有什么不好?”
秀才点头称是。心想,陕北虽是莽荒之地,可是古韵犹存,尤其是方言,考证起来多是古语。年初在酒坛沟种地,段和贵的妹子段椒花给他撅来的“箸材材”,就体现陕北的语言文化中遗留的古韵文风。秀才拿了几本方志回去翻看。虽然文本拙劣,但描述殷实,页页有史实、行行有故事,满纸现荒莽,渐感兴趣,推动他去了解冷庙沟的历史疑云。
看着看着,秀才渐渐存了一个大疑团。几乎本本都说本乡本土当初曾是稍林莽莽、绿荫蔽天,不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就是绿草茵茵的缓坡草场,开出来的都是沃土肥田。可现在满眼都是黄灿灿的黄土高坡、干踏踏的圪墚子,怎么就会被描述成胜似阿尔卑斯山的美丽景色呢?
听娃们说庙里的物件都在段和贵家,一溜小跑,撞进和贵的窑门。进门就说要看冷庙的东西。
和贵有点儿惊异:“别看俄是一介书生,你们城里事,俄也略知一二。破四旧,你们在城里闹闹也就得了,何必到乡下来折腾。”
“谁说俄是破四旧来了。俄要是破四旧早把你那些破书烧了个精光!”
和贵被秀才吵的有点儿头脑发晕、语无伦次,但语调却提高了八度:“谁说那是破书!你、你……你跑到冷庙沟来焚书坑儒!……”
秀才知自己太急。马上缓下语气:“我只是想看下冷庙的东西,没有破四旧的意思。你看我一个人来这里,像是破四旧来了吗?”
“真格?”段和贵有些扭捏:“谁告你我这有冷庙的东西?”
已经此地无银,秀才窃喜:“只看一眼,绝不拿走、看坏包赔,向□□保证。”秀才的眼镜后面露出诙谐的眼神,嘴角微笑,两手高举。滑稽的表情把这个书呆子弄得不知所措,一跺脚、一转身出了窑门。
秀才跟他来到硷畔尽头崖畔下的柴窑。推门进入,粮囤高垒,农具散放。走到后窑掌,侧面还有一个旁窑,无门、无窗,黑咕隆咚。和贵进去摸索半天,费劲拖出来一个柳条编的,笸箩不像笸箩、筐不像筐的一个扁囤,囤里放着两块薄碑、一个香炉,一个圆形木雕,一堆木质牌位。
“就这些?”秀才问。
“就抬下这些,你以为还有什么?”
“庙里供奉的神像呢?”
“你憨呀,这是祖庙,相当于南方人的祠堂,哪有什么神像。哼!还‘秀才’呢,浪得虚名而已。”呆子书生可有了讽刺高傲秀才的机会,自鸣得意起来。
圆形木雕是龙卷祥云,盘绕着烈火环日,虽落满灰尘、还漆黑发亮,铆接在底座上,显然这是放在庙台中央的物件;六座牌位,牌位上仅四字:“李族永志”、“段族永志”…… 分别是李、段、曹、白、吴、贾六姓。秀才一联想,这六姓皆为本村住户姓氏。
那石碑比惯常见的都薄,也就是篦子沟能挖出的石板中最厚的一种,五六公分厚,□□十公分长,五十多公分宽,不像庙碑,倒像墓志。字很小,黑底凹字,字迹并不工整,更谈不上书法飘逸。细看认之:“六姓偶聚,避祸至此沟深林密冰封雪阻 饥疲不走安家以生息开垦以延存赖此沃土肥田泉茂水净 六姓共协建村立屯辟土开窑护泉保水耕织收获繁衍子嗣建冷庙以志后人请神灵驻僻壤供阳火护生环以水为敬以阳为神以植为命以土为生保一方常绿荫后嗣永存撰文刻碑子孙永志 书生白锡文誊”上下无款。
另一碑文一角残缺,更显破旧:“建庙以敬天立祠以规制龙盘阳火天地为证 一方水土仅养六姓 睦邻互融共御外侵 水土共享不可久占土植不承多休少垦 粮草丰茂够食则行泉井命脉永葆东山 稍林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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