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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_白芥子-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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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渐渐远去,珩儿闷不做声地转了转手里的竹棍,听着叮咚声响,趴到窗口边朝外看,祝雁停还怔怔站在原地望着他,小孩噘起嘴,发呆片刻,扭过头去。
  送走珩儿没多久,高隋过来与祝雁停请安,随口便问起他:“王爷,您前个抱来的那孩子呢?”
  祝雁停的眸色陡然一沉:“不该问的你最好少问,本王乏了,高公公无事便请回吧。”
  高隋的眼中有精光滑过:“王爷,如今下幽城危机解除,您打算何时动身回京?”
  “急什么,叛军还未走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个回马枪,高公公若是等不及自个先回去便是。”
  祝雁停的语气里已满是不耐,高隋识趣地没再多嘴,只提醒他:“奴婢倒是没什么等不及的,就怕陛下等不及。”
  祝雁停冷道:“皇兄那里本王自会给个交代,无需高公公多虑。”
  眼下珩儿还未走远,他若是现下就回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必得等到珩儿平安离开冀州再说。
  待高隋退下,祝雁停的神色更冷,沉声吩咐阿清:“派人给我好生盯着高隋的一举一动,他若是敢有妄动,即刻将人拿下。”
  巳时末,祝雁停手里握着本书,靠在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直到有人匆匆来禀报,他们在城门口截住了高隋派出去的一队人,现已将人拿下押了回来。
  祝雁停闻言转瞬沉了脸:“将人押过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人很快被带过来,一共六个人,都是宫中禁卫军出身,祝雁停见之面色愈发难看:“说吧,高隋派你们鬼鬼祟祟出城,到底要做什么?”
  几人梗着脖子咬紧牙根不肯开口,祝雁停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叫人将之拖下去上刑。
  不多时就有人禁不住招了,高隋派他们出城,是要他们去追车,将祝雁停送走的孩子抢回来。
  祝雁停气得摔了手中茶碗,咬牙切齿道:“他好大的胆子!去将高隋拿下,押来见本王!”
  “不必王爷派人过去了,奴婢自个来见王爷了!”
  高隋大步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一众祝鹤鸣派给他的禁卫军,见到祝雁停再无半点恭敬之意,连腰都不弯了:“王爷,听说您将陛下派给奴婢的禁卫军拿下了?他们可都是替陛下办差的,您如此行径,叫奴婢可怎么与陛下交代?”
  祝雁停冷嗤:“你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阉人,谁给你的资格在本王面前乱吠?你少拿皇兄来吓唬本王,今日便是皇兄在这里,本王也定要将那几个人给处置了!”
  被祝雁停不留情面地一顿奚落,高隋面上挂不住,咬着牙根狠狠道:“奴婢奉皇命办差,不知哪里得罪了王爷?王爷若是执意如此,便休怪奴婢无礼!”
  祝雁停轻眯起眼,像听到天大笑话一般:“你对本王无礼?你倒是要如何对本王无礼?!”
  高隋抖出袖中藏着的密旨,高举在手上,尖声道:“奴婢有陛下亲拟的圣旨,僖王不顾圣令,私下放走叛军首领家眷,遵陛下旨意,拿下僖王!”
  他说罢往后退开一步,身后的禁卫军上前,手中的剑已出鞘。
  祝雁停的面色陡然一变:“来人!”
  兵丁破门而入,转瞬将高隋带来的禁卫军团团包围,高隋气急败坏地嚷道:“我有陛下的圣旨,你们谁敢!谁敢!”
  那领头的参将却只听祝雁停的,丝毫不搭理他。
  他们都是京北大营的人,此番祝雁停奉命来下幽城抵挡叛军,祝鹤鸣怕死要留着大部队在京中,只让他带了区区三千人出来,祝雁停早已将领兵的将领拉拢,他心头那从出京起就已隐约埋下的怀疑和不安,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印证。
  高隋被人按到地上时还在哇哇乱叫,祝雁停一步上前去,夺了他手中密旨展开。
  那确实是他兄长亲笔写下的圣旨,只要他有丁点通敌之心,即刻将他拿下,生死不论。
  祝雁停捏着圣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沉不见底的黑瞳里逐渐集聚起一场风暴,风雨欲来。
  领兵的参将问他这些人要如何处置,祝雁停握紧拳头,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全、部、杀、了。”
  高隋终于慌了神,挣扎着扑向祝雁停:“我是陛下的人!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祝雁停一脚将之踹开:“将人拖下去,全部就地正法,一个活口别留!”
  参将略迟疑:“可陛下那里……”
  祝雁停冷道:“这些人都是死在叛军的刀剑之下,与我等何干?”
  对方闻言不再犹豫,将屋中人尽数押下去。
  哭喊求饶声远去,祝雁停的眼中泛起血光,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


第66章 大厦将倾
  入夜,阿清伺候祝雁停更衣梳洗,小声与他禀报:“高隋一干人等都已处置了,王爷,您当真要一直留在这边么?”
  “等珩儿出了冀州就回京。”祝雁停轻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着的心绪终于放松了些许。
  萧莨急着要回孩子,必会以最快速度回去,只怕要不了几日,珩儿就能送回他手上,如此也好,不然他这一直提心吊胆着,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可陛下那里……”阿清不敢往下说,他们都知道,祝鹤鸣给高隋的那一道密旨,究竟意味着什么。
  祝雁停抬起头,怔怔望向在漆黑夜色中莫名渗人的顶上房梁,有一瞬间的茫然,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从前萧莨说人都是会变的,有遭一日他兄长做了皇帝,他拿什么保证他们兄弟二人能够自始至终都一条心,那时他仿佛魔怔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进,真正到了这一日,却又似应了那一句,果真如此,全都是报应。
  “回去罢,”祝雁停轻声一叹,“不回去还能去哪里……”
  “王爷,”阿清担忧道,“只怕陛下会怪罪您。”
  “我还有的选择吗?”祝雁停苦笑摇头,“不回京,我又还能去哪里?去了哪里不是死路一条?”
  萧莨带兵打来时,他尚且想着要挣扎求生,不单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兄长,甚至不惜绑架自己的儿子逼迫萧莨退兵,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早已两面不是人,怎么做都是错。
  到今日,他才真正尝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可他能怪谁?全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心念电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萧莨最后在城下时,当着他的面弃剑而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萧莨不是妥协,他是在告诉自己,故剑已弃,便如同他们之间,从此情断义绝,再无回头路。
  五脏六腑都被痛意灼烧着,几要将他吞噬,祝雁停恍恍然地闭上眼睛,再说不出一个字。
  半月后,祝雁停离开下幽城归京。
  戍北军虽已撤兵,圣京城中依旧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祝鹤鸣甚至来不及松口气,又因高隋的死而耿耿于怀,哪怕祝雁停说,高隋和他一众手下是死在戍北军的剑下,可谁会信?
  戍北军并未真正发起攻城,祝雁停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个孩子出现在城头,逼得戍北军退兵,这样的消息相瞒也不可能瞒得住,这半个月祝鹤鸣几乎日日派人去下幽城传召祝雁停回去,祝雁停一回到京中,当下便被他召入了宫中问话。
  祝鹤鸣的脸上不见半分劫后余生的喜色,只有与日俱增不加掩饰的暴躁和狠戾:“你这半个月都做什么去了?朕三请四请你都不肯回来当真好大的架子!那个孩子是萧珩是不是?你既然将人抢回来了现在人呢?他人在哪里?!我们手里就只有这么唯一一个筹码,你到底把人藏去哪里了?!”
  祝雁停低着头,沉声提醒他:“兄长,珩儿是我的儿子。”
  祝鹤鸣粗喘着气,更多尚未出口的话被祝雁停截住,祝雁停抬眼,望向御案之后已如同彻底变了个人一般的祝鹤鸣,语气愈发生硬:“珩儿,是我的亲生儿子。”
  祝鹤鸣的神色一变,又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道:“那又如何?反正你也没养过他,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就是了!你想要儿子朕赐女人给你,你想生多少生多少!你现下不把人交出来,戍北军再打过来你跟朕都得死!朕的皇位保不住,你以为你这个王爷还能做得安稳?!”
  祝雁停的心绪一点一点往下沉,须臾的沉默后,他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我执意不把珩儿交出来,兄长打算如何?将我下狱,还是杀了我?”
  祝鹤鸣怒瞪着他:“你以为朕不会么?!你不要挑战朕的耐性!”
  祝雁停往前走了一步,直直盯着祝鹤鸣的眼睛,逼问他:“兄长,当初,皇帝将我错认成他的太子,甚至说过要传位于我的话,是否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对我生了猜疑和忌惮?你到底在怕什么?”
  祝鹤鸣咬紧牙根:“你如今问朕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打算反了吗?!”
  “兄长原来当真是这么想的,”祝雁停失望至极,自嘲哂道,“……兄长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反了你有用吗?戍北军虽然退了,你以为你屁股下的这个皇位还能安坐得几日,其实你跟我都清楚得很,我们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的跳脚蚂蚱罢了,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先前是我不认命,还绑了自己儿子逼自己的夫君退兵,现在想想我当真是何必呢,死在自己夫君剑下好歹也算死得其所了,如今这样,连死都不值得。”
  “朕不认命!”祝鹤鸣用力一拳砸在桌上,整张脸都扭曲了,愈显面目可憎,颤抖着手指向祝雁停,“你给朕闭嘴!闭嘴!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朕是受命于天!朕才是大衍之主!朕才是正统!朕绝不认命!朕绝对不会死!”
  祝雁停仰起头,闭了闭眼,一声嗤笑:“受命于天、大衍之主、正统……,这话兄长也只能骗骗自己罢了。”
  “朕说了你给朕闭嘴!来人!来人!”
  祝鹤鸣叫嚣喷薄着怒气,当下就要喊人,不凑巧,太监领着内阁和兵部官员匆匆前来送上急报:“陛、陛下!豫州的匪军数日之前已过了黄河,短短几日之内连下数城,现已逼近了下幽城!”
  “你们说什么?!”祝鹤鸣瞠目欲裂,激动之下捂着心口轰然倒下,大殿里瞬间乱成一团。
  祝雁停用力握紧拳头,待到祝鹤鸣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进内殿,才浑浑噩噩地走出去,驻足在大殿前的石阶上,恍然闭起双眼。
  戍北军退了,豫州的匪军又来了,所谓受命于天,当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黄日将落、大厦将倾,这一日竟来得这般快。
  深夜,祝雁停在书房的烛火下静心练字,阿清进来禀报外头打探来的消息:“陛下已经醒了,但朝中无一人愿再去下幽城,都在互相推诿,陛下无法,只得下令两京大营的兵马尽数收拢至城中,关闭所有城门。听闻陛下的意思,……还是要派王爷您前去下幽城,圣旨应当很快就会送来王府。”
  惨淡烛火映着祝雁停的黑沉双眼,平静无一丝波澜:“我去有何用?他这回一兵一卒都不给我了,我去了能做什么,更何况,……这个世上也再无第二个萧莨了。”
  “那王爷您是要抗旨吗?”
  祝雁停的神色微滞,皱眉问道:“豫州的匪军,有多少人?”
  “据说有近八万人,他们趁着天寒地冻黄河结冰,朝廷的注意力又都在戍北军身上时,偷偷摸摸过了黄河,戍北军这一来一去并未动过冀州的一草一木,但在回撤之时将所过冀州所有城池的兵器火器都搬空了,他们一走,豫州的匪军打来,如入无人之地,短短数日,便已快到下幽城下。”
  “……这些贼寇竟然在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聚集了这么多人,”祝雁停的面色惶然,低声喃喃,“戍北军应当早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们过了黄河,萧莨是故意的。”
  他自己擒不了王,哪怕把机会让给那些乌合之众,也定要逼他们上绝路。
  陡然间想到什么,祝雁停心神一沉,又问:“两京大营现下有动静么?”
  “都还未有。”
  如今京中只有五万不到的兵马,两京大营各两万人,京卫军和皇宫禁卫军加起来不到万人,若是这些人齐心,要守住圣京城并非难事,但……
  京北大营的总兵是个不管事的,手下副总兵和几个参将各自为政,各有各的心思,京南大营的总兵其实根本不忿祝鹤鸣称帝,一直是祝鹤鸣的眼中钉,只不过他在南营根基太深,祝鹤鸣还未来得及找着机会动他,眼下这情况,怕也指望不上。
  祝雁停思来想去,都觉得这圣京城当真危在旦夕,看不到半点希望了。
  沉默半晌,祝雁停幽幽一叹,疲惫道:“阿清,你去库房拿些银子,将王府中的下人都遣散吧,你也走吧,能去哪去哪,逃得越远越好。”
  阿清一愣,哽咽出声:“那王爷您呢?您不逃么?”
  “珩儿这个时候应当已经到西北了,回到他父亲身边了吧,那便好,”祝雁停说罢摇了摇头,“我早说过,我没别的路了,去哪里最后都是死,与其偷逃出去苟且偷生,担惊受怕着过了今天没明天,还不如留在京中,至少死得体面些,而且……”
  他说着一顿,眸色黯下:“有一件事,我得进宫去与他确认。”
  西北。
  翻过山头,便要进入秦州地界,暮色已沉,萧莨下令扎营。
  萧荣风风火火地冲进帐中来,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二哥,珩儿回来了!”
  萧莨猛地站起身,快步出了营帐。
  消息通过飞鸽传来,珩儿被人送至了军营十里之外,萧莨快马赶到时,小孩正一个人坐在树下的大石上发呆,见到萧莨策马出现,他倏地站起来,放声大哭着跑过去,扑进了从马上下来的萧莨的怀里。
  萧莨将儿子抱起,轻拍了拍他的背:“别哭。”
  珩儿哽咽着收住眼泪,可怜兮兮地望向萧莨:“珩儿害怕,珩儿想父亲。”
  “没事了,别怕。”萧莨又捏了捏他后颈,抱着人上马回营。
  柳如许被叫来给珩儿看诊,小孩有些受惊,好歹身上没有外伤,他坐在萧莨怀里,委委屈屈地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他好凶,珩儿不要这样的爹爹,珩儿害怕。”
  “他说送珩儿见父亲,但珩儿一直看不到父亲,他骗我。”
  “珩儿再也不要见他了,他是骗子,是坏人。”
  小孩说得颠三倒四,萧莨轻抚着他的后背,眼中尽是晦暗。
  柳如许沉默不言地听着,抬眼望向萧莨,无声一叹。
  萧莨的身上,已再看不到半点昔日的斯文温润,即便是在孩子面前,也是极力忍耐才将周身的戾气压下,将他变成这般模样的,不是鲜血浸染的杀戮,是那个人,是他怀中孩子的另一个亲生父亲。
  珩儿很快窝在萧莨怀中睡着了,萧莨帮他脱了外衫盖上被褥,取下他还挂在脖子上的金锁,连同他一直握在手里的拨浪鼓,丢去一旁,吩咐人:“都拿去扔了吧。”
  柳如许收拾了药箱正准备离去,闻言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将东西拾起,劝他道:“郁之,别将怨恨波及到孩子身上,珩儿自己都没扔,你又何必如此?”
  萧莨抬眼,冷声反问他:“将一个三岁大的稚童押到阵前充当人质,他连人都不配做,他配叫珩儿再惦记着他吗?”
  柳如许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告退出了帐子。
  萧莨垂眼望向已沉入睡梦中的儿子,握紧他一只手,眸中晦意沉得深不见底。


第67章 心如死灰
  甘霖宫。
  祝雁停尚未走进殿中,便听到祝鹤鸣发脾气骂人摔东西的声响,他在门外站了片刻,待到被召来议事的官员灰溜溜地出来,才提步进去。
  祝鹤鸣双手撑在御案上,正弯腰粗喘着气,面容狰狞,牙齿不停打着颤,似气怒又似恐惧。
  听到脚步声,祝鹤鸣缓缓抬起头,望向面前一脸平静的祝雁停,相比起自己的惶恐不安,祝雁停简直从容过了头。祝鹤鸣见之愈加恼火,用力握紧拳头,咬住牙根问他:“你进宫来做什么?朕要你去下幽城御敌,你为何还不出发?连你也要抗旨不遵了是吗?!”
  祝雁停的眼睫动了动,淡声反问道:“兄长一兵一卒都不派给我,让我只身去下幽城,我要怎么御敌?兄长难不成是要我去送死吗?”
  祝鹤鸣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怒道:“朕让你去你便去!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祝雁停摇头:“我不去,去了也是死,倒不如就死在这里,总归这么多年我的眼界也只有面前这一亩三分地,不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地步,死在这里也算活该。”
  他说罢,不待祝鹤鸣再骂人,神色凝重些许,皱眉问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萧莨他会这般针对你?你到底做过什么让他这么痛恨你?”
  当年萧莨离京之时拉下了刘崇阳,却在最后关头放了祝鹤鸣一马,为何如今时过境迁了,他反而要追咬着他们不放,祝雁停怎么都想不通,除非,祝鹤鸣做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才叫萧莨如此痛恨他。
  先前他不愿细想,如今却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祝鹤鸣扯开嘴角冷笑:“所以你特地进宫来,是为你那夫君找朕兴师问罪的?”
  祝雁停心下一沉,冷了声音:“你到底,做过什么?”
  祝鹤鸣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笑声,扭曲的神情里多了些畅快和得意,瞅着祝雁停:“朕做过什么?朕什么都没做过,刘崇阳做的事情与朕何干?朕不过是没有阻止罢了,谁叫萧家人这么冥顽不灵,不肯为朕所用还非要找朕的麻烦?那便去死!通通去死!”
  祝雁停的双瞳狠狠一缩,神色陡然变了:“你让谁去死?你在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祝鹤鸣还是笑,祝雁停越是着急气怒,他便越痛快。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有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通跪下地,声音打着颤地与他禀报:“陛、陛下,下幽城破了!那些匪军已大举进兵往京城方向来了!最多、最多再有几个时辰就要到城门下!”
  祝鹤鸣的笑声卡在喉咙口,倏然瞪大双眼,一瞬间面色铁青:“怎么可能!下幽城怎会这么快就破了?!城守卫呢?!守城的人都死了不成?!”
  太监哆哆嗦嗦地回话:“城守卫、城守卫已投向了匪军,下幽城的城门就是他给开的。”
  祝雁停闭了闭眼,半点不意外,下幽城的城守卫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没了他这个亲王坐镇压着,那人降了贼寇完全不出人意料。
  “混账!”
  祝鹤鸣气急败坏地砸下拳头,赤红的双目里满是惊恐和恨意:“两京大营的人呢?!都进城了没有?!叫他们给朕死守城门!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放进京里来!”
  “回陛下,北、北营的来了一半兵马,剩下的都不听调令,南营的兵马往东去了,占据了东山脚下的城镇,据城不出,也不肯听从调令。”
  “混账!混账!他们怎敢!”祝鹤鸣目眦欲裂,一挥手将御案上的东西尽数扫下地,又弯下腰不停喘气,试图掩饰自己心头疯长的恐惧,“给朕、给朕将朝廷官员都召进宫来!叫他们都来给朕想办法!立刻就去!还有国师,国师人呢?他点子最多他一定有办法!他现在人在哪里?!”
  太监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多出:“国师不在天门台,奴婢、奴婢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哐当一声,祝鹤鸣将手边的花瓶也给砸了,咬牙切齿地恨道:“好啊、好啊,连他也跑了!你们这些人通通都背叛朕!通通都不是东西!”
  祝雁停却并不在意这些,踏着满地的碎片走上前,逼问祝鹤鸣:“你到底,对萧家人做过什么?”
  “你到现在还要跟朕纠缠这事?!朕告诉你便是!”祝鹤鸣涨红了脸,恶狠狠道,“刘崇阳买通了周简在战场上给萧蒙放冷箭,与朕何干?事情又不是朕做的,萧莨跟疯狗一样咬着朕做什么?他有本事不会去找刘崇阳算这笔账?!”
  祝雁停瞬间愕然,不可置信地瞪向祝鹤鸣,祝鹤鸣的脸上全无心虚,洋洋得意地说着这些,如同炫耀一般,扭曲的面容上此刻丑态毕露。
  好半晌,祝雁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萧蒙,是被你们……害死的?”
  祝鹤鸣张牙舞爪:“他活该!他和萧让礼那个老顽固要是肯早点投靠朕,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他们通通活该!”
  祝雁停猛地攥住祝鹤鸣胸前衣襟,气得双手都在打颤:“你们杀了萧蒙,你们怎么能杀了萧蒙!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祝鹤鸣不耐烦地将之挥开:“杀了便杀了有何大不了的!你看看清楚,朕才是你兄长!如今你为了萧家那一家子外人,竟敢用这样的态度对朕?!怀王府当真是白将你养这么大,养出了你这么一头白眼狼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将你扔出去喂狗!”
  祝雁停浑浑噩噩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祝鹤鸣冷笑:“朕在说什么?朕是在告诉你,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若是没有怀王府,你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怀王府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不是为了养你这么一条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祝雁停陡然拔高声音:“你到底在说什么?!”
  祝鹤鸣的嘴角扯开一抹最残忍的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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