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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_白芥子-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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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雁停在车队后段,一辆十分不起眼的车中,先头出发之时,他远远看到了萧莨,萧莨穿着亲王冕服,在众人跪拜中登上车辇,周身已有了隐约的帝王之气。
当年……当年他亲手为萧莨穿上五品文官朝服时,还曾问他为何没有野心,甘愿做个无名小官一辈子庸庸碌碌,如今时过境迁,萧莨终有一日会走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却再不能与之并肩了。
祝雁停坐在车中,回忆着往事,几番苦涩涌上心头。
只好在,萧莨到底答应了他的请求,带了他一块去帝陵。
那日的事情,是他一时激动过度,口不择言,无论萧莨用什么方式报复他,都是应该的,他甚至应该感谢萧莨,让他活得更清醒一些,而非自我逃避,不敢面对现实。
日落之时,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帝陵。
长历皇帝的帝陵在圣京城西南边,靠近冀州的地方,长历帝还在位时地宫就已建好,当日祝鹤鸣登基,为了显得自己是名正言顺是承继正统,花了大力气整修地面上的宫殿,后头章顺天打进京中,这里停了工,到现在也还有些地方未有完全建好。
陵殿之前有九级台阶,象征着九五至尊,萧莨一阶一叩首,不带半点敷衍,他本不用做这些,但坚持做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萧家世代效忠大衍江山和祝家王朝,他如今的选择已违背了祖训,但他问心无愧,他能为大衍做的都做了,最后这九叩首,就当是还了皇恩,全了这百年多的君臣之谊。
祭祀的流程冗长且繁琐,从转日清早一直持续到日暮。
入夜之后,祝雁停才被允许进入空无一人的陵殿中,跪在帝后牌位前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忏悔。
送祝雁停进来之人已退去了殿外守着,他的腿伤未好,只能姿势扭曲地跪坐在地上。祝雁停抬眸望向案上的牌位,怔愣片刻,伏下身,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长历皇帝不知道他的存在,却在那两年他为之构建起来的虚假梦境中,给了他从来未有过的慈父关怀,即便是将他当做了他的太子。何况当年,他能被放出来重获自由,是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他不思感恩,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做下弑君弑父之事,悔之晚矣,只能待日后下了地狱,再去恕罪。
还有皇后,虽然他命不好,是被皇后放弃的那一个,但皇后将他平安送出了宫,为他找寻了后路,也曾善待过他,最后又因他而死,他不该恨她。
祝雁停取出怀中厚厚一沓的孝经,都是他这些日子亲手抄下的,他没法当面去祭拜老怀王妃,给她的那份已亲手烧了,余下这些,是他抄给皇帝和皇后的。
一张一张将纸送进火盆里,跃动的火苗迅速舔吻上来,祝雁停的面庞映在火光中,这么多日来第一次有了平静之色。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祝雁停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这个时候会来这里的,只有萧莨。
似乎他的脚步声都比从前要沉重一些,祝雁停心下一叹,直到那双黑色长靴停在他身侧。
萧莨的嗓音沉冷:“你在烧什么?”
“孝经,”祝雁停轻吐出一口气,与之解释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抄的。”
“孝经?”萧莨冷嗤,“人都被你杀了,烧几页孝经你以为就能恕罪?”
祝雁停微微摇头,淡道:“我知道恕不了罪,我也没想过还能恕罪,这么做,……我至少心安一些。”
“你可当真是个‘孝子’,现在做这些不觉得晚了?你这么顾念着所谓亲情,莫不是也给你那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的兄长烧了什么好东西?”
萧莨的讥讽让祝雁停心中不好受,但未表露出来,他抬眼望向萧莨,问他:“我能不能去给老国公和世子上炷香?”
萧莨的眸色一沉,在火光映照中翻涌起怒意:“上香?你有什么资格去我萧家祖坟给他们上香?他们当年下葬之时你做什么去了?如今你与我说你要去与他们上香?”
祝雁停赶忙改口:“不行就算了,你别生气……,你这么晚还未歇下,是睡不着么?”
萧莨不答,只冷眼看着他。
祝雁停取出藏在怀中的一册书,递到萧莨面前:“这是我给你抄的佛经,能静心的,你夜里若是睡不着,可以看看这个,或许能缓解一些头疼。”
萧莨将之接过,面无表情地翻了几页,祝雁停的字迹隽秀干净,抄下这册经书想必花足了工夫,他却越看心里的怒火越甚。
这算什么?讨好他还是可怜他?
“谁告诉的你,我会头疼?”
萧莨的语气冰冷,不带丝毫起伏,祝雁停哑然,没想到萧莨的反应会这般大,一时犹豫着没有说出口,怕他会迁怒了柳如许。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
“……他也只是好心而已。”
“什么好心?需要他来嚼舌根多管闲事!还有你!”萧莨拔高声音,警告祝雁停,“别再耍这些小心思,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情!”
萧莨说罢,直接将经书扔进了火盆中。
祝雁停一愣,扑上去不顾火苗烫手,慌忙将经书抢了出来。
萧莨已经离开,祝雁停的手背烫得通红,经书的几个角都已发黑卷起,祝雁停颤抖着手将之拿起,沉默半晌,无声一叹。
第74章 不许靠近
七月中,卫氏、杨氏带着两个孩子,并萧家其他族人,一齐被接回京中。
萧莨虽已封王,但未另外开府,依旧住在国公府中,平日接见官员处理政事也在这里。
坐在阔别四年之久的国公府里,卫氏泪水涟涟,这几年她身子越发不好,眼见着也没几年好活了,只希望子孙能平平安安,自己能落叶归根,不用死在外头,回到京中心里总归要踏实许多。
“就只是你父亲和大哥还埋在秦州,日后再想见上一面,就难了……”卫氏轻声叹道,没了外人才与萧莨说起这些心里话。
萧莨安慰她:“母亲不必多想,待过段时日,再太平一些,我会叫人去给父亲和兄长迁坟,将他们真正迁回京中祖坟里。”
卫氏闻言略意外,担忧道:“这样可以么?萧家的祖训一直都是死在哪便埋在哪,祖坟里只设衣冠冢,你父亲和兄长也不好太特殊,更何况你才刚封了王,就这么兴师动众为父兄从秦州迁坟过来,只怕会落人话柄……”
“无妨,母亲信儿子的便是,不必理会外人怎么说。”
萧莨的神色沉定,卫氏见之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这几年他们虽都在西北,但见面的时候其实少之又少,饶是如此,萧莨的变化她这个做母亲的依旧都看在眼中,她心里焦虑担忧却又没法说,她已经没了丈夫没了大儿子,唯恐萧莨日后也会不得善终。
“你如今管着这么多的事情,万要小心,不能因为如今地位高了,就掉以轻心,眼下世道这么不太平,咱们家也不求多大富大贵,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
“我知道,母亲不必多虑。”
见萧莨这般坚定,卫氏心中愈发难受,可她也不能再劝什么,只得将那些担忧都吞回肚子里,想了想,又问萧莨:“我听人说,雁停也在府中?他……”
“他的事情,母亲便不要操心了,”萧莨沉声打断卫氏,“我自会处置。”
“他与那个怀王毕竟是亲兄弟,我是怕他会拖累了你名声。”卫氏言语间有些犹豫,她虽不知祝雁停具体做过什么,但光是这几年对珩儿不闻不问,就已经够叫人寒心了,倒也不想多过问他的事情,唯一担心的只是萧莨放不下,会因为祝雁停被人诟病。
“只是虚名罢了,不必在意。”
名声不过是添头,好与坏都只是那样,在这乱世之中,只有绝对的武力,才是最大的倚仗。
这几年萧莨的性子已越来越强势,他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置喙,卫氏心知哪怕是自己这个母亲,说多了也只是惹他厌烦,一时间神色疲惫,也懒得再说了,只提醒他:“你嫂子的病一直没好过,虞医士也拿她没法,我会叫人盯着她,你也提醒着些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人,别叫人不小心冲撞了她。”
“我明白。”
杨氏自萧蒙死后就变得痴傻疯癫,她这也是心病,而且是无药可解的那种。
三日后,萧莨在国公府中设宴,宴请京中一众高官勋贵和驻守周边要塞的军中将领。
先前搞了个下马威,如今总得再安抚一番,所谓打一棍子再给颗蜜枣。
话虽如此,大多数人俱都战战兢兢坐如针毡,将这饮宴视作鸿门宴,看萧莨的眼神如同看煞神,萧莨全然不在意这些,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落到左手边的空位上。
身旁的亲卫小声与他禀报:“临闾关那边没有动静,屈将军收了帖子,但没说什么,应当是不会过来了。”
萧莨点头,淡道:“开席吧。”
临闾关总兵的位置突兀地空着,众人都看在眼中,已有人私下里交换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眼神,谁都清楚,这意味着,那位驻守临闾关的屈大将军并未与萧莨结盟。
这也不算出人意料,屈烽此人出了名的耿直牛脾气,但十分效忠大衍,是长历帝一手提拔起来的爪牙,虽未明确表态支持祝家哪个皇帝,到底看不上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哪怕是萧莨也一样。
蜀地的小皇帝以当年那道永不归京的先皇旨意为借口,推托不进京中,封萧莨为王,代行皇权代理国事,面上看起来似乎挑不出错,可谁不知道,这就是萧莨自己定下的事情,只怕圣旨都是他亲手写的。
这般昭然若揭的野心,也难怪屈烽不买他的账。
萧莨的神色未有变化,将该说的话说了,便自顾自地饮起酒,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当真就只是请他们来吃席喝酒拉拢人心的?
啧,这位新王也不是只懂拿刀杀人啊,若是愿意变通,那便好办了。
他们虽然怕死,可被逼着投效和拿利益好处哄着效忠,到底不一样,至少后者,不会叫人觉着身家性命随时堪忧,总归会情愿许多。
二更之时,饮宴散场,众人来时战战兢兢,回去这会儿倒是个个腆着肚子酒足饭饱,萧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只要他们知趣,还是有活路有前程可奔的,大多数人俱都松了口气。
萧莨已有些微醺,被人送回后院住处,进门之时,不经意地一抬眼,瞧见有人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月影婆娑,将那人的面庞衬得朦胧不清,萧莨的眸色微滞,停住了脚步。
树下之人走上前来,与萧莨信信一揖,噙着笑道:“王爷,久仰。”
仿佛许多年前的花灯会上,也有人信步走至他面前,嘴里说着“久仰”,弯腰与他作揖,笑容比那时的月色灯火更璀璨。
萧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醉意让他眼前像蒙了一层雾,看什么都模糊不清,但面前之人那双带笑的眼睛,却分外似曾相识。
半晌,萧莨沙哑着声音开口:“久仰什么?”
“王爷一表人才、文韬武略,叫我辈敬佩万分,王爷还在西北之时,在下便想若有一日能与王爷结交,便是此生之幸。”
“你是这么想的?”萧莨的声音似更哑了一些。
“自然是的。”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是。”那人心下打了个突,无端心虚了几分。
“你究竟是何人?怎么进来的?”萧莨的话锋忽地一转,语气森寒,哪有半分旖旎之意。
那人嘴角的笑僵了一瞬,硬着头皮道:“在下仰慕王爷已久,今日有幸得见,愿与王爷……”
话未说完,便被萧莨抬手掐住了脖子,萧莨收紧指尖,仿佛再稍稍用力,便能将他的脖子都掐断。
萧莨冷冷盯着面前之人被掐红了的脸,直到那双眼睛里泛起极度的惊恐:“放……”
“你是何人,别让我再问第三遍。”
“嘉南伯府……”
在那人断气之前,萧莨终于松开手,未再多看对方一眼,只冷声吩咐身后下人:“架出去,扔去嘉南伯府门口。”
偏院里,自上回从帝陵回来,祝雁停已有一段日子未再见过萧莨,更未见过珩儿。虞医士来给他看诊过,重新为他开了药方,再每日由柳如许来给他做针灸,祝雁停病弱的身子虽未好转多少,总算不再像之前那般,仿佛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他的腿伤也好了许多,如今已能拄着拐杖在屋中慢慢走动,再过个把月,应当就能痊愈。
柳如许进门时,祝雁停正在调香,香料都是前几日柳如许给他找来的。柳如许虽学了医,对这个却不太懂,只是闻着这满屋子的味道,就觉得格外沁人。
祝雁停递了一包调配好的香料给他,淡道:“送你的,用来熏屋子,虫蚁能少一些。”
柳如许道了声谢,直接收下了,祝雁停看他一眼:“你不怕我害你么?”
柳如许笑着反问他:“你有必要么?”
祝雁停一脸讪然,柳如许坐下,让他在榻上躺平,解开衣衫,熟练地在他身上穴位处施针。
祝雁停轻闭了闭眼,小声问他:“珩儿今日念书乖么?”
“嗯,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说不上过目不忘,但我教给他的东西他念两遍基本都能背下来。”
“那就好……”
柳如许随口与他说起另一桩事情:“前几日王爷宴请京中勋贵,那嘉南伯也不知怎么想的,带着家中庶子来赴宴,让之中途跑来国公府后院,等饮宴散了,王爷回来时故意凑上去献殷勤,被王爷叫人直接将之架出去游街后丢去了嘉南伯府门口,如今这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那个庶子,……与你长得有些像。”
祝雁停怔了怔,下意识地问道:“他喝了很多酒么?是不是醉了?他酒量不好,总是容易醉,会不会更加头疼?”
柳如许倒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是这个:“你多虑了,王爷这几年在军中与那些将士们都是喝大碗酒,酒量不成问题。”
柳如许说着一顿,又道:“非但如此,前日王爷还以嘉南伯勾结……逆王为名,将嘉南伯府抄了家,戍北军上门时那嘉南伯赖在家门口破口大骂,后头被人割了舌头,另几家勋贵原本有些不满,欲要一齐上书为嘉南伯求情,昨日王爷又将前江侯世子破格提拔入了六部,叫那些人当下就闭了嘴,且这几日,这国公府里的下人也都换了一批。”
“……难怪每日来给我送饭的人都换了一个,”祝雁停叹道,“那个嘉南伯只是曲意逢迎墙头草了一些,之前也没得过我那‘好’兄长什么重用,如今被挑出来杀鸡儆猴,只怪他自己太跳了。”
柳如许摇头:“你心里明白的,王爷确实有意挑一家杀鸡儆猴,但为何偏偏选中了嘉南伯府?只是送个家中小郎君来勾搭王爷,原本根本算不上什么错处,换做别人,不定就笑纳了。”
祝雁停不知当说什么好,如今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人和事,随时都可能惹得萧莨暴怒,他的脾气是越发不好了,都是自己作下的孽。
做完针灸,祝雁停拿起手边另一个香料包,递给柳如许:“这个是我给他调的,这个味道他从前就喜欢,还加了几味安神的草药,在房中点上,或许能让他夜里睡得踏实些,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让那位虞医士先查验一番,再送去给他,……别与他提我。”
“为何不提?”
“……你若是说了,只怕他当场就要将这个扔了。”
柳如许没再多问,点点头,将那香料包收起。
晌午,萧莨回到屋中,闻到那若有似无的香味,目光落至门边角落处的香炉上,皱眉问道:“谁点的香?”
屋中的下人赶忙回答:“清早柳先生送来的,说这香料有安神之效,或能缓解您夜间头痛之症。”
萧莨盯着那袅袅而起的烟雾,双眉拧得更紧,眼中有转瞬即逝的晦意倏然滑过。
未时,珩儿午睡起来,被嬷嬷带来萧莨这里,这小孩这段时日一直在生萧莨的气,但也再没吵着要爹爹到处乱跑。
见到萧莨,珩儿低着脑袋一言不发,萧莨将人叫至身边,温声道:“你不是想骑马吗?父亲今日便带你去马场,挑一匹马驹送给你。”
“真的么?”小孩抬起头,大睁着眼睛望着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嗯,真的。”
萧莨起身牵住孩子的手,出门之时,珩儿忽然收住脚步,好奇望向那座还在不断冒出烟雾的香炉。
萧莨的手掌搭到小孩肩膀上:“珩儿在看什么?”
小孩仰头问他:“父亲,那是什么?好香啊!”
“你喜欢?”
“喜欢!”
萧莨的眸光黯了一瞬:“走吧。”
珩儿十分激动,一路蹦蹦跳跳跑在前头,萧莨落后一步,沉声吩咐身后下人:“将屋中的香炉扔了,以后别再点这种东西,叫柳如许去马场见我。”
马场。
珩儿兴奋地东摸摸西看看,对每一匹小马驹都爱不释手。
萧莨的亲卫陪着他玩儿,小孩乐得眉开眼笑。
萧莨站在一边看着,轻眯起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如许走上前,先见了礼,萧莨的目光没有从珩儿身上移开过,淡声问他:“那香炉里点的香,哪里来的?”
“……你猜到了?”
萧莨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珩儿该正儿八经念书了,从明日起,我会请翰林院的学士来教他,就不用麻烦你了,偏院那边,以后每日让太医院的人去便是。”
柳如许怔住,萧莨又道:“明日起你入翰林,你未参加过科考,先从六品修撰做起吧,免得被人诟病。”
柳如许的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接话:“一定要这样么?”
萧莨终于转身望向他,眼神平静无波:“你的志向从来就不只是做一个大夫,大夫做得再好,哪怕做成了御医又能如何?从前你不是一直想着进翰林院?如今我给你机会,有何不好?”
柳如许低了头:“……下官,谢王爷厚爱。”
转日,祝雁停发现来给自己做针灸的,换成了太医院的医官,试着问了一句:“柳先生去哪了?”
对方只答不知。
祝雁停怔了怔,望向窗外的萧条秋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萧莨当真,不许任何人再靠近他了。
……罢了,只要萧莨能痛快,他顺着他便是。
第75章 自甘下贱
进入八月后,有一日祝雁停忽然发现屋门外看守他的兵丁换了一拨人,他屋里还多了两个哑着的,但手脚麻利、老实听话的下人。
先前他腿伤着行动不便,伺候他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厮,偶尔还能陪他说说话,如今那小厮也不见了,这屋子里是愈发安静了。
他问那两个下人先前那些人去了哪里,对方只是摇头,既不会说话更不会写字,问多了便跪地给他磕头求饶。
祝雁停一声叹息,只能算了。
不说他大抵也猜得出,萧莨不再允许任何人在他身边长待,防着他将人拉拢,或许还有别的心思,他只做不知就是了。
申时末。
珩儿从校场回来,一路走一路叽叽咕咕地与萧蒙的儿子萧玒说话,萧玒比他略大两岁,他俩如今每日都在一起念书练武。
自从换了老师,珩儿的课业便日益繁重起来,他其实还差一点才满四周岁,但萧莨对他的要求颇为严苛,每日清早跟着翰林院来的老师念书,午睡起来后去校场学武、学骑马,一直到日暮。辛苦是真的辛苦,但珩儿这小孩好胜心强,还有个大两岁的哥哥在旁作比较,从来都不肯喊累。
珩儿正说着一会儿用晚膳时,要将刚在校场外头捡到的漂亮小石头送给祖母,讨她老人家欢心,忽地收住脚步,与不远处长廊上的一只黑猫对上眼,愣了住。
萧玒不解问他:“珩儿你在看什么?”
小孩竖起手指到嘴边:“嘘。”
他压低声音,示意萧玒看:“那有只黑猫猫。”
不待萧玒反应,珩儿已轻手轻脚走上前去,那不知打哪里来的野猫竟也不跑,就趴在墙根那里,瞪着琉璃眼珠子望着他。
珩儿在野猫身前蹲下,嘴里发出惊叹:“你长的好漂亮哇。”
萧玒也跟过来,珩儿拉着他让他看:“这只猫猫的眼睛,跟我捡到的小石头一模一样。”
他伸手想去摸,被萧玒捉住手,大两岁的兄长少年老成地提醒他:“野猫好脏的,不能乱摸。”
“噢。”珩儿乖乖收了手,取出怀里的小石头搁在黑猫的脑袋边,与它的眼珠子做对比,看得直乐。
那猫却忽地站起身,张嘴从他手里将石头叼走,转身就跑。
小孩愣了一愣,回神时嘴里喊着“猫猫把小石头还给我”,起身就追了上去。
那野猫溜得飞快,珩儿却也是个能跑的,身后的萧玒和一众下人都追不上他,他就这么跟着那只猫,跑到了府中最西侧的偏院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猫溜了进去。
珩儿站在院门外,犹豫着没有进去,嘴巴已噘得老高,他知道这里关着那个人,可他不想再见他。
祝雁停惊讶看着出现在屋中的野猫,待到那小东西吐出嘴里的石头,又在地上打了个滚,他才反应过来,几个月前他刚来这里时,顺手将不想吃的食物放在了榻边的窗台上,被这小猫给吃了,后头便再没见过它,没想到今日这猫却又出现了,还送了颗小石头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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