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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哭别噎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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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他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他眼里盛着古井般亘古的温柔,暖如旭日,粲然生波。

  贝佳猛地后退了一步。

  她不认识这个人。

  郑文轩扔掉空了的罐子,那易拉罐“当”地从地上弹起老高,将贝佳吓了一跳。

  他走进了简陋的厨房,从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

  “走了,去陵园还要半个小时车程。”

  林沛然连忙跟上,但刚踏出门,脚步又顿住。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买一束吧……不,买两束!”

  白玉无奈又陪他进去,让店员包了束跟他手里的差不多的,然后耐心等着林沛然,见他红着脸问店员,有没有适合给老人的花。

  白玉于是就知道,林沛然想去看他外公了。

  他抬腕看了看表,默默交代了一句:“要是我们一个小时内能出来的话,那之后去烈士陵园还来得及。”

  就算是120,也要有人在他无法自己去办理入院的时候,代他把救护车的出车费结清。

  他不想给谁添麻烦,但他若一味抱着这样的心理,只会给社会上那些按部就班工作的人添麻烦。

  只要身边哪怕有一个这样的人,都会变得不同。

  林沛然慎重考虑了很久,在通讯录的几个名字之间犹豫不决。

  他目光停在郑文轩三个字上,前头灰色的头像说不上来的冷漠,有种莫名的嘲弄感。

  “……嗯。”林沛然应道,“互相放过,一别两宽。天涯海角,各走一方吧。”

  “…………”郑文轩喉头哽塞,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听到电话那边的林沛然一阵一阵压抑的咳嗽,心乱如麻。

  “……林沛然,能不能……我是说,要不我们……”最后一次,再试一次,只要你能答应,哪怕是一丝的希望,他什么都肯答应你……

  林沛然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们都不过是些庸碌又庸俗的凡人,彼此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梦和追求,只是互相为了对方而拼命活下去而已。世界之大,真正牵着你的心、让你觉得茫茫人世不是孑然一身的存在,往往也就是那么寥寥几个,无论亲情、友情、爱情……归根结底,都是同样的东西。

  一个人不想活了,却希望所“爱”的人能活下去;明明活着受罪,却因为“爱”的人会难过,所以也逼迫着自己活下去……所谓的“人”啊,不就是这样感情用事的生物吗?

  ……

  郑文轩临走的时候,林沛然去送他。

  他像个大孩子似的,把脑袋抵在林沛然肩上,好像很疲累,又好像很不安,嘴里一遍遍跟林沛然说着:“你等我……等我……要等我……”


  第十九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完全平静了,然后慢慢吞吞的坐了起来,叫来护士。

  “麻烦您,我想办下转院手续。”

  *

  这次遭遇,令林沛然认识到“一个人”的弊端。

  他可以独自扛起所有的苦和痛,可是只要他还想活,那么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在他不得不上手术台的时候,起码要有一个人能帮他签字。

  他咬了咬牙,导出了文档。

  D市见面的时候,就……找机会给郑文轩看吧。

  *

  『2018年7月某日。

  好希望有一天,能让你看看我藏在这里的东西。

  林沛然沐浴在阳光里,眼睛没有焦点,但脸上是轻松的笑意。

  他说:“你看,无论前一天多么悲伤,多么痛哭流涕,下了多大的雨,第二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了。”

  是的,没错,今天的D市,阳光明媚。

  白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哭鼻子。”

  林沛然淡然望着窗外,他看不见东西,但这些天,他已经渐渐能靠嗅觉分清白玉阳台上养的“小可爱”们——

  “……”

  姚乐阳其实很想像平时那样又二又傻笑着回他,可是话出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控制,以至于鼻音过分重了些,“我就只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啊……”

  “我其实可厉害了,真的……我害怕的时候都偷偷哭……我是能抗风抗浪的大人了,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怕……”

  林沛然既心疼又羡慕。

  羡慕之余,还有点淡淡的佩服。

  白玉只知道林沛然没地方去,要在他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他向来不多问朋友的难处。所以,当他看到瘦了一大圈的林沛然,第一反应就是:

  “……你没去吸毒吧?”

  上次见他起码还是个人模人样的,现在林沛然这副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林沛然瞪了他一眼,白玉很快就回过味儿来,医者的本能令他脸色沉了下来,他已经意识到林沛然这样哪里令他觉得熟悉。

  他直截了当的问:“你病了?”

  白玉想了想,跟他说:“回头我不忙的时候,就去下一个。”

  林沛然就很高兴,“好啊。……”然后突然就沉默。

  他顿了顿,说:“我把我号送你吧,我不在江湖了,害我的花哥也不能继续闯荡,好像也挺寂寞的……你要是被我基友插旗,可别太丢我人啊。”

  白玉全都答应。

  林沛然又说:“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渣文都变着法儿做好吃的来讨好我,你别看他长着一副不通家务的样子,其实可会做饭了……我记得……唔……”

  想要在走廊里听清郑文轩讲话声音,贝佳的耳朵未免也太管用了些。

  他忽然笑了,是真的觉得可笑。

  他问贝佳:“姑娘,你读过《民法》吗?非法监听他人住所属于侵犯他人隐私,情节严重要负刑事责任的。”

  贝佳被他堵得愣住,呆了好久才歇斯底里拔高声音:“林沛然,你什么意思?!我们都要结婚了,我是他未婚的妻子,我出于好奇调查他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做什么,这是伴侣情趣,关民法什么事!”

  林沛然只觉得这个贝佳,和他模糊的印象里那个举止优雅的“女神”很不一样。

  他知道,白天郑文轩的电话是永远打不通的,所以他特意到了晚上才打。

  他没有问郑文轩的朋友圈是怎么回事,而是用一种非常平常的语气,向郑文轩做邀请:“快入冬了,要不要一起到南方过冬?”

  郑文轩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异常,“Emmm……去哪儿?什么时候?”

  林沛然想了想说:“昆明?听说四季如春,或者海南也可以。”

  “好啊,你想去几天?”郑文轩轻松笑着答。

  自己抱着自私的欢喜餍足了,然后留下一个孤孤单单的郑文轩,独行于茫茫人世?

  倘若他病情好转,长命百岁,那他又能让郑文轩放下那“苦衷”坐视不理多久?若真是无法逃避的“危险”,那“无视”岂非终将引来祸患?

  林沛然不是没有机会说的。

  一次,郑文轩向他露出了从未显露的疲惫,在录音室里向他寻求慰藉。林沛然不舍得再给他增压;

  两次,郑文轩坚若顽石,林沛然要跟他等价交换秘密,他拒绝了;

  如果可以,我想永远留在那个梦里。』

  *

  凌晨,白玉关上了小卧室的房门,背靠着它,慢慢、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他掏出了烟盒,一根一根,将自己包裹在浓厚的烟雾里。

  他声音很轻,像害怕吵醒什么人的安眠。

  所以,不想看到父母有更多白发;不想还没证明什么,就被冷嘲热讽的人当作反面教材;不想还没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优秀的人,就折戟沉沙……

  长大了,早晚要独当一面。

  ……

  林沛然心底仿佛有一扇门被打开了,豁然开朗。

  他温声问:“……扛不住的时候你哭过吗?”

  林沛然猝不及防,一愣之后,脸腾地烧红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疏密错落的人群,嘴皮子都结巴起来:“你……你……那个……”

  郑文轩故意似的,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笑容中带着爽朗的狡黠。星星点点的灯火映进他的眼底,林沛然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胸中羞涩和温馨的气泡,忽然在一刹那间全都猛地涌上来,啪啪啪地炸开在耳边,让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他赶紧低下头,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手指,只敢把它们缩在郑文轩的手心里,脚步趔趄、不知目的地和郑文轩随着人潮推攘往前走。

  慌张和怯意快把他吓得心脏都不跳了,他偷偷用余光瞄着周围人的反应,有一种偷欢的兴奋和刺激,又有一种如此大胆暴露于光明之下的忐忑。

  他低着头,木然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动作,像一瞬间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和生机。

  白玉在旁边静静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手臂还没有伸出去,就先一步被林沛然察觉,他看到林沛然按着心脏动了动,愣愣转过头来。

  他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死寂的眼睛。

  只是看到这双眼睛,他就被巨大的悲痛笼罩。

  *

  『2018年11月某日。

  ……

  不只是佩服,我也很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没有下决心的勇气。

  想活下去,真的不是只有理想和执念就可以。

  他无措盯着郑文轩,连语言的组织能力都快丢掉,“渣、渣文……我们这……”

  郑文轩握得更紧了,悄悄凑到他耳边说:“D市也就是这个好处,这里基佬多,大街上穿着情侣衫牵着手大摇大摆的同性到处都是。有的是真Gay,有的就只是基友闺蜜,D市人民见惯了一对百合一对基,小场面,不会在意的。”

  “………”林沛然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提心吊胆根本就该喂狗,又气又恼拿软绵绵的眼刀瞪他,“郑文轩!你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郑文轩没答他,咧着白牙笑得像只二哈。

  林沛然不敢吵太大声引来众人侧目,徒张着口,被郑文轩看得耳尖滚烫。他只好默默别过头,目光斜斜落在人群空隙的地面上,可着劲儿把脑袋往脖子里缩。

  白玉于是就不再说话。

  林沛然的癌细胞扩散转移了,他没去医院检查,也知道这回事。身体的反应最为直观,他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就连药物也不能打断。

  止疼药好像失去了作用,就算加大剂量也收效甚微,靶向药也不如以前好用了,林沛然吃完最后的“存货”,就不打算再买它们。

  但为了不让白玉一直一直眉头紧锁,他还是努力表现出“得到缓解”的样子。

  他去拉白玉,懒懒躺在被窝里,软软道:“要不你陪我聊会儿天吧?”

  郑文轩笑了笑,问老板要了两人份的,打包好挂在手腕上,背着林沛然转头往大路上走。身旁的人不断投来好奇的眼神,他都视若无睹。

  走着走着,郑文轩忽然感觉自己颈窝里湿了。

  他脚步稍稍顿了顿,又继续一步一步往前。

  “还好吗?一声不吭的。”

  林沛然的声音比蚊子嗡嗡还小:“我怕我一开口,又吐你一脖子……”

  她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半点没有二代本应有的那种贵族的矜贵和修养。她还是很趾高气昂,但让人觉得和泼妇没有差别。

  林沛然好像隐隐明白了一些事,又好像没有明白。

  郑文轩说贝佳有病,是什么病?听她的话,她应该知道自己和郑文轩是一对儿,那当初郑文轩和自己分手,是因为她吗?郑文轩这些年都在他和贝佳之间周旋?贝佳……握住了他什么把柄吗?

  林沛然从未离真相这么近过。他不是傻子,如果是他一句话就能劝退的婚姻,那郑文轩和贝佳之间,恐怕还有更多秘密。

  他按住狂跳个不停的心脏,平淡又一针见血地反问:“当同妻,开心吗?”

  郑文轩的小号动态很少,林沛然并不知道,他这个号里全部的联系人就只有林沛然一个而已,所以郑文轩的每条朋友圈,其实都只发给林沛然一个人看。

  只是,他发动态的频率实在太低了,偷窥了太多次的林沛然,几乎都已经能背下他页子里的每一个字。

  林沛然一时兴起,才想着去看看郑文轩“据说已经不怎么用”的原来的号。

  他这念头是生于无意,点开对方的朋友圈也是随手,心里猜也知道,这号上估计就是些单位非转不可的领导发言之类的,所以林沛然其实并没抱什么期待。

  但被拒绝访问的那一刻,他还是对着手机愣住了。


  第二十章

  林沛然一打开,就愣住。

  白玉仰着头看天花板,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你知道吗……”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之后就是长久长久的沉默。林沛然等了好半天,也没能等到下文。

  白玉又叹了口气。

  有些故事,是没办法分享出来的。就算想说,到了嘴边,就讲不下去了。

  郑文轩好久没觉得日子这么轻松了,整个人都有种扬眉吐气的骄傲,“这个周末是我们俩的,只属于我们俩。”

  林沛然脸色微红,淡淡“嗯”了一声。

  等了二十来分钟,郑文轩就到了酒店楼下。林沛然下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半开的车门旁边,凸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抬头一看见他,就冲他咧开一嘴白牙。

  林沛然实在没忍住,大呼着“煞笔”朝他脸按了过去。

  自由行并不适合开车,郑文轩于是把车停在了宾馆停车场,两个人改换步行,去附近的商业街找吃食。

  “…………”林沛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牵动了一下嘴角,摸着后颈尴尬垂首说:“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玉深深看了他许久。

  过了好半晌,他冷不丁跟林沛然说:“明天去公证处吧。”

  “?”林沛然一时没闹明白,“去公证处做什么?”

  傻逼。企鹅资料谁会全部填真实信息。

  傻逼。每次一失踪就十天半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傻逼郑文轩,你他妈就是仗着他喜欢你……就是仗着他喜欢你……

  屏幕亮了亮,郑文轩的回复来了:『Emmmmm……我错了,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林沛然幽幽叹了口气。这起码证明,这消息不是企鹅敷衍的庆生功能,而是郑文轩本人发来的。

  当他想明白这点,他后知后觉摸上了自己的脸,意外摸到一片濡湿。

  原来不知何时起,他已泪流满面。

  *

  第二天,林沛然写完了那首歌。

  他想了很久,然后选了缪斯乐队一首经典曲子的名字,简单粗暴安给了它。

  他屋子里一片昏黑,没有灯光,走廊上的光线映亮了里面简单的构造,他看到浓重的黑暗中,他的床边上坐着一个人,正对着他,一双幽灵般的眼睛黑得发亮。

  贝佳。

  郑文轩的笑容僵在脸上。

  “玩儿够了?”

  “……”郑文轩全身冰冷。

  他茫然把它们掏出来,发现居然是自己留在郑文轩家鞋柜上的房卡和钥匙。

  渣文他……什么时候塞进自己口袋里的?

  林沛然呆愣着眨了眨眼,发现和它们夹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又丑又张扬跋扈的字,龙飞凤舞写着:

  『给哥看家!』

  硕大的感叹号,恨不能把整张纸都顶满。

  姚乐阳说她脑子里像绑着个铅锤的时候,林沛然就害怕是这种结果,所以格外严肃提醒她一定要早点看病。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的担心化成真相,居然有这么让人揪心。

  命运原来……是这样的东西吗?

  这世上,难道真有命理之说?

  林沛然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跟姚乐阳同一天生,他早上八点,姚乐阳下午五点。他们从小到大,住的是同样的小区,上的是一样的学校,学的是一样的东西,就连骨子里的执拗和倔都差不多……

  同样的二十多岁,他们的脑子里,都多出了一个要命的东西。

  每在那之后,林沛然又会长久地凝视手指上的戒指,一言不发,好像能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白玉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想跟林沛然说点什么,林沛然却抢在他前面开口:“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对还是不对……白玉,做人好难,我……不想做人了……”

  白玉原本想说的话,于是就说不出来。

  他陪着林沛然在阳台的瓷砖上席地坐下,跟他一起浸在夕阳的余晖里,想了想,说:

  她很疯狂,但并不蠢笨。她知道郑文轩真想杀她。

  她走走停停,然后在一家药店停下来。

  她走了进去,买了大剂量的安眠药。

  『你该死。』

  她脑子里回荡着郑文轩的话。

  林沛然背脊挺得笔直,全都忍着,用一种格外狠绝又残忍的语气,对他们说:“我不后悔。”

  外婆什么都不记得,却知道死死扒着林沛然,对林爸凶道:“你打他干什么!你打他干什么!你别打然然!你敢打然然我就拿拐敲你!”

  林妈妈急得都要哭出来,“你是不是出去几年跟外头的人学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你别乱学,你这……这么大的事,要是传出去……”

  林爸语重心长,试图跟他讲道理:“你现在有对象是吗?你俩就算有感情,纯靠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去问问身边的长辈,哪个到了我们这年纪,还是靠着爱情在一起的?林沛然,你不能走弯路啊!”

  哪还有什么对象,林沛然心里发苦。

  他原本已经被控制住的肿瘤最近显得不太。安分,因此林沛然实在也没有那个精力,分一点点给小小的绿萝。

  在过去的十一个月里,他脑子里的肿瘤整体缩小了20%,这让他误以为一切都有余地,以为他仍被世间眷顾。但真到了大限来临的时候,就会恍然发现,其实老天最喜欢跟人开玩笑,若不经意中了他的捉弄,堪破之时,只能回以苦涩的笑意。

  老中医建议他服药的同时,配合放化疗来控制,还给他推荐了一些辅助的药,林沛然看了看价格,就觉得一座大山压在心口,压得他直喘不过气。

  他不是没钱,但收入和支出不成正比,早晚会坐吃山空。从前攒下的积蓄不够他挥霍多久了,而癌症的折磨,对他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影响。

  反复的头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睡眠困难、食欲消减、注意力降低……他无法专注于创作,有时候有很好的灵感也没办法及时记录下来,加上业内越来越多的恶意压价,吃这口饭的人,生存的空间正在被疯狂挤压。

  白玉飞他一个白眼。

  林沛然就傻兮兮对他笑。

  良久,白玉站了起来。

  他翻箱倒柜,最后翻出一堆名片和电话号码来,放到林沛然碗旁边。

  “殡仪馆、一些风水还算不错的陵园的电话,不过最好的地儿都在国家手里,像是烈士陵园那一类的,所以能挑的都大差不差。”

  很快,他又继续举着碗、接着扒饭,只是咽得艰难了些。

  林沛然没听到他的回音,就忐忑着偷偷抬头看他,眼中流动着某种等着被判决的不安。

  他不敢揭穿白玉,问你怎么干吃白饭不夹菜,只好默默等他,等他一口气把整碗白米吃干净,“哐”地一声把空碗和筷子搁在玻璃面的餐桌上。

  林沛然的身体随着那声音微微抖了一下,心如擂鼓。

  白玉下意识去摸身上的烟盒,刚摸到,又忍住了,没掏出来。

  林沛然缩在被子里,只半个脑袋在外面,软软盯着他:“酒吧街也可以吗?”

  郑文轩恶狠狠拿手拧他鼻子,手劲儿却很轻,“你想都别想!”

  然后林沛然就笑了,好像郑文轩的答案无论可以还是不可以,都没什么关系,“那约好了,我下次再来你可不许放我鸽子。”

  “从来都是你放我鸽子,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郑文轩失笑,又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

  林沛然有点不满,这样的举动总让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但埋怨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默默接受了。

  贝佳没想到他战斗力有这么强,每一句都把她噎得死死的。

  林沛然当年能被称为毒舌花间爸爸,挑人痛点的本事是跟着白玉耳濡目染练出来的,他平时不怼人,不过是出于礼貌。

  他以无比冷静的陈述口吻,告诉贝佳:“同性恋的性向永远无法被改变,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若抱有‘双性恋’或者‘掰直’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可以向你提交大数据分析材料,让你清醒认识一下这类人群。”

  “你知道渣文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是独来独往吗?因为他出柜了,他高三那年跟家里出柜了,他爸狠狠打了他一顿,他父母亲戚跟他断绝关系,把他扫地出门……”

  林沛然又笑了笑,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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