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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燃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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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深觉得自己睡一觉起来好像错过了许多事,他已经听不懂这两人间的某些对话了。仿佛一夜之间宫季扬和柳易之间就多出了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和默契,连气场也变得生人勿近了起来,很不幸的,齐深发现自己也被划入了“外人”的范畴。
  这让他很惊讶,但又有些替宫季扬感到高兴。宫季扬生人勿近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有个亲近些的人,他多少有些自家弟弟长大了的感觉,至于柳易,多看着点便是了。
  “所以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吃是吃饱了,可宫季扬才懒得去收拾碗筷,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看柳易把碗摞起来,懒洋洋地问。
  “嗯,早去早回,还要查那个付少洋的事,我看入冬前都不一定能回得来。”柳易道,“江南现在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到了那边能吃得你扶墙走。”
  “那我就期待你带我好好吃了。”
  眼看柳易端着碗进了厨房,齐深才小声提醒道:“将军,余墨白那边……”
  “不急。”宫季扬笑了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有几斤几两我知道,没这么快。”
  齐深见他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该对自己的人有点信心?毕竟是沈懋言的徒弟,他不会是什么窝囊废。”
  “他是有几分真本事,可惜太无趣了。”宫季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没这么快,我的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服人的。”
  齐深还想说什么,柳易却已经放好碗出来端其他锅碗瓢盆了,他看了宫季扬一眼,接收到后者警告的眼神,只好闭嘴去帮忙。
  宫季扬坐在原地,目光追逐着忙前忙后的柳易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第15章 江南
  
  柳易才出洛阳城便收到了传来的新消息,说是三王爷已经进了京,皇帝仓皇出逃,皇位已经是三王爷的囊中之物了。他把信鸽送来的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关于燕翎九的其他消息,只好找了个偏僻地方皱着眉烧掉了。
  他给五师兄写了封信,悄悄放了信鸽,然后随便买了包点心回去。宫季扬在马车里睡够了,这会儿正是闲着没事瞎闹腾的时候,拆了他带的点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还不忘问他干什么去了。
  “这家铺子的桂花糕好吃,就买给你尝尝。”柳易道。
  “是挺好吃的,”宫季扬满意地点头,又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柳易从他手上拿下那块桂花糕,默默道:“我自己来就好。”
  宫季扬便单手撑着脑袋,就那么侧倚在一旁看他吃,盯得柳易浑身不自在,忍不住伸手挡住他的视线。
  “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的眼睛真好看,”宫季扬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也不去拨开他的手,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笑道,“我总忍不住去想你上了戏妆的模样,和现在一定很不一样。”
  柳易面无表情地把手移开,眼珠子上翻朝他做了个死鱼眼:“你是说这样好看?”
  宫季扬哈哈大笑:“这样也不错,都好看。”
  柳易嫌他无聊,转身摆弄起自己和点心一起带回来的九连环。那环环相扣的小玩意亮晶晶的,拿在手里带点凉意,倒是很能打发时间。他没玩过这个,摆弄一会儿才找到了些门道,正打算开始拆,身边伸出了另一双手,把着他的手灵活地上下翻飞,没几下就全拆开了。
  他扭头去看始作俑者,宫季扬朝他眨了眨眼:“我小时候一个人无聊,常玩这个解闷。”
  “我也想靠这个解闷的。”柳易把那几个亮晶晶的圆环拢到一堆,用指尖把它们拨弄得叮当作响,“可你把我解闷的小玩意儿全部解掉了。”
  他话里多少有些埋怨,宫季扬也感受到了,可他脸皮厚,全不当做一回事,笑着将那几个圆环一个个垒起来,道:“那你可以拿我解闷呀,是不是?”
  “谁要拿你解闷,你有什么好玩的。”柳易毫不留情地回绝道,用一根指头把他垒成一摞的圆环推倒,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翻身起来拉开车门,“我去替一下齐深,让他进来歇会儿。”
  宫季扬故作哀怨地瞧他一眼,“就这么不爱跟我待在一块儿?我都让你拿我解闷了。”
  “我要在这继续跟你耗着,那就指不定是谁拿谁解闷了。”
  柳易算是看透了这位爷的秉性,摇摇头,推门出去了。
  齐深坐在外头赶车,被突然钻出来的他吓了一跳:“柳先生,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
  柳易摆摆手,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我出来看看风景,你进去歇一会儿呗。”
  他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可齐深显然并不买账,反而看起来有些感动,也跟着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他身边道:“赶车本来就是我该干的,进去将军还不知道要怎么挖苦我呢。”
  见他一副要大吐苦水的模样,柳易忍不住笑了笑,“有这么可怕?”
  “我家将军什么脾气我还不了解吗,自然不会骗你。”齐深把马鞭塞在一旁,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道了声谢后往嘴里塞了一块,边嚼边道,“不过他最近温和多了,没怎么发过火,多半是你的功劳。”
  见他不像在说假话,柳易挑了挑眉:“我可没那么神,说不定你谢错人了呢。”
  他要是有这么神通广大,早就把几个混世魔王师弟教育得服服帖帖了,还用得着被指着到处跑?
  “你有所不知,将军府之所以这么冷清,就是因为将军喜怒无常,发起火来又吓人,把很多下人都吓跑了。”齐深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抹黑自家主子,说得平淡又自然,“他先前提审被抓到的蛮人密探,在地牢里生生把人打死了,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想象?”
  他语气平淡,也不怕招人反感,柳易皱起眉头,没有接话。
  “在想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齐深扭头看他一眼,“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也许没意识到将军很看重你,他头一回对别人这么好,别辜负他这份难得的信任。”
  “你这是私下替他当说客来了?”柳易也看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齐深,你家将军知道你恨不得当爹又当妈,日日夜夜地替他操着心吗?”
  在他看来,宫季扬会变成齐深描述的那个样子,和齐深只知道跟在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操心没操在对的地方上不无关系。
  “他每天只管随性而为,又不知遭遇了什么打击,一天比一天阴沉,越发喜怒无常,你不去开导他,只知道背地里告诉别人他有多好多难得……宫季扬会知道吗?他知道了,又会谢你吗?”他嗤笑一声,“他多半只会笑你傻,你说是不是?”
  齐深沉默片刻,没有反驳他的话,只道:“这是我身为下人的本分。”
  “我觉得你该去问问宫季扬,问他把你当成什么人。”柳易觉得这主仆二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死脑筋。宫季扬是常常不知在想什么,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齐深则是认死理的主,两个人什么锅配什么盖,怪不得将军府就这俩人能成天待在一块儿。
  而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宫季扬是把齐深当半个兄弟看的,有时上心得都令他有些吃惊,齐深居然只把自己当普通下人,真不知是不信宫季扬还是不信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齐深的肩膀,反过来提点他道:“你才是不该辜负他的信任,宫季扬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为什么把自己看得这么低?你把他当什么人了?”
  宫季扬由始至终都不知道柳易和齐深有过这么一场对话,两日后马车进了江南地界,他便把心都放在了风土人情和吃喝玩乐上,当真做起了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柳易也乐得他不搞幺蛾子,带着他一路吃吃喝喝,很快便到了江陵。
  大将军难得主动伸手开了窗,趴在车厢窗口懒洋洋地往外面瞧,柳易正用小炭炉替他煮茶,见他一脸新鲜样,问:“头一回来?”
  “嗯。”宫季扬应了一声,道,“江陵的树叶还是绿的,北疆的树一年四季里有叶子的时候可不多。”
  他像是头一回出这样的远门,柳易看着他像个要面子的孩子,想掩饰自己的好奇,又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往外瞄,忍不住笑出声来,替他推开了马车车厢的门:“来,到这儿来看。”
  门外坐着赶车的齐深被他吓了一跳,然后见宫季扬拢拢衣袖在柳易身边坐下,点头应和道:“是比窗口开阔,不错。”
  “将军,外头下着雨呢,寒气重。”
  虽然远不及北疆寒冷,可江南的深秋湿气重,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寒气入体可不是好事。齐深想劝他回车厢里去,可宫季扬显然不会听他的,他劝说无果,只好扭头去看柳易。
  柳易扬眉与他对视一眼,伸手扯了扯宫季扬的衣袖,道:“你再不回去添件衣服,你家齐深怕是要在这儿哭起来了。”
  “什……”齐深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刚想说别乱讲,却见宫季扬看了看他,真钻回马车里头去披衣服了。
  他目瞪口呆地去望柳易,后者露出“瞧我说什么吧”的得意表情,朝他笑了笑。
  片刻后宫季扬披了件长斗篷出来,手里还抱着沉甸甸的两团深色布料,展开一看也是同样的斗篷。他先塞给身边的柳易一件,又将最后一件递给齐深:“来,拿着。”
  齐深下意识从他手里接过斗篷,人却像没睡醒似的,难得露出一脸傻乎乎的呆滞模样,木木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动作,宫季扬挑起一边眉毛,调侃道:“难道还要我替你披上?”
  柳易在一旁起哄:“要么你就好人做到底,替他披上又如何嘛,哈哈哈。”
  宫季扬当真作势要替他披,齐深这才回过神来,抢先一步接过了那件还带着宫季扬体温的斗篷,“谢谢将军,我自己来。”
  宫季扬这才满意地坐下,还推了推笑倒在门边的柳易:“长明,我要坐不下了。”
  柳易笑得东倒西歪,好容易给他腾了点位置,想到方才齐深的表情,又趴在他肩上笑了一通。
  “有这么好笑吗?”齐深一脸郁闷地瞧他。
  “没有,就是……”柳易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边平息呼吸边断断续续道,“你傻乎乎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跟你主子特别像,哈哈,真的……”
  宫季扬也扭头去看他,见他还笑得停不下来,忍不住道:“我有过这么傻的时候?”
  齐深的表情立刻变得更郁闷了,柳易看他一眼,扭头又笑得说不出话,更别提回答宫季扬的问题了。
  他们来得不巧,江陵城不知为何热闹得很,连客栈空房都难找,连问几家都没有三间空房,最后他们在只剩两间空房的一家客栈门口停下,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齐深问,“问遍全城的客栈,就这儿还有房间了。”
  “我无所谓,住哪都行。”柳易头一个表态,“反正也没更好的地方了,我和你住一个房间呗,只要你不介意。”
  齐深也点头,正想继续说下去,宫季扬却一脸莫名其妙地插嘴道:“长明,为什么是你们俩住一个房间?”
  “不然呢?”柳易更莫名其妙,“难道我要去睡屋顶?”
  深秋的夜晚睡屋顶,就算他想,柳易也不干。他默默地想,而且……宫季扬不至于这么无情吧?
  “想什么呢。”宫季扬无奈地看他一眼,忽然伸长手臂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我是说,我们俩住一间。”
  他说得理直气壮,然而柳易和齐深闻言都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宫季扬无辜地眨眨眼,搭着柳易的肩,亲亲热热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行?”
  “一个房间就一张床,我去你房里打地铺?”柳易挑了挑眉,“万一你起夜踩到我怎么办,谁也睡不好。”
  齐深显然也觉得不妥,也加入了劝说他的队伍:“我把床让给柳先生,自己打地铺就是,怎么能让他……”
  “哎,我都没说什么,你们急着抢什么抢。”宫季扬打断了他的话,哥俩好地揽着柳易往客栈里走,“不是有一间上房嘛,床那么大,怎么睡不下两个人?”
  他兴致勃勃得让人无端有些不安,柳易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宫季扬边走边发出了让他头皮发麻的提议:“我还有很多话,想留着夜里跟你好好谈心,然后抵足而眠——”
  “我还是去跟齐深睡一个房间吧。”柳易光用想的都觉得这会是他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一个夜晚,忙不迭地回绝他道,“我睡相不好,抵足而眠这事不适合我,不然你找齐深陪你?”
  “我跟他有什么好同眠的,小时候还没一起睡够?”宫季扬嫌弃道,又生怕他逃跑似的把他搂得更紧了,“我还等着你跟我说些江南风俗趣事呢,长明,你可不准拒绝我。”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柳易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拒绝他,只好敷衍地点点头,回头朝齐深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去掏银子订房间,他带着宫季扬在一楼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唤来小二点了茶和几个小菜。
  热腾腾的茶水倒进白瓷杯里,小二端上花生米和几样时兴糕点,正要下去时被柳易叫住了:“小二哥,最近江陵有什么大事么?好像很热闹。”
  “诶,客官不知道?”小二站住了脚步,带着几分讶异打量他和宫季扬,“那二位挑这个时候来可真不巧,最近城中郭员外家千金要抛绣球招亲,赶来凑热闹的人多得不行,客栈都住得满满当当的。我见二位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还以为也是来看那郭小姐的,原来不是?”
  “招亲能招来这么多年轻人,那位郭小姐想必很有名气。”柳易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过江陵有郭员外这号人物,“我也算半个江陵人,每年都要回来一两回,却不知道江陵还有这等美人?”
  “这郭员外是今年才搬到江陵来住的,听说以前是京城里当官的大人物。”小二见他也不像对江陵一无所知,便好心解释道,“他的府邸就在城西,新建的大宅子气派得很,现在可谓是江陵城首富,想要当他家上门女婿的人可多得数不胜数。”
  怪不得,柳易点点头,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道:“谢了,忙你的去吧。”
  小二道了谢下去了,齐深也付了房钱过来坐下,端起柳易推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问他们方才在问什么。
  “问了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江陵怎么热闹成这样。”柳易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谁知是有位富家小姐最近要抛绣球招亲,我们来得真不巧。”
  江陵是他家乡,可他一年到头呆在这儿的时间并不长,平时也只留意关于霍家班的消息,所以对这位所谓的前京官郭员外并无印象。可既然这么多人对娶他的女儿趋之若鹜,想必在京中当的不是一般的官。
  这样的人为何要用抛绣球这般随意的方式来决定女儿的夫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里头有不少弯弯绕绕,他得离这麻烦事远一点才是。
  
  第16章 番外:藏娇
  
  洛阳城近来新开了一家客栈。
  原本像这样不大不小的客栈在洛阳实在算不上打眼,可这客栈偏有它的独特之处,每日门庭若市,三天两头客满无房,让附近的其他客栈掌柜眼红得不行,却又不得不服。
  这客栈名为听风,做的是江湖人的生意,江湖人闹事他们平日里见得多了,最近城中也不太平,谁也不敢去招揽他们的生意。
  于是听风客栈便不声不响地开了起来,然后迅速做大,成了洛阳城中最热闹的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和气好相处的年轻人,瞧着不到而立之年,为人处世却十分老道,生得又俊俏,出门买个菜都格外讨市集里卖菜妇人的喜欢。有不少妒忌他生意好的人上门去挑事儿,最后也被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来,什么也没做成。
  这客栈还有上好的厨子,出来的家常菜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总有人旁敲侧问想打听掌勺师傅姓甚名谁,那柳老板却只故作神秘地一笑而过,从不透露半点口风。久而久之,便也没人再去自讨没趣问这个了。
  “你道他们为什么好奇客栈里的厨子?”柳易靠在窗边无奈地摇头,屈起手指笃笃敲了两下窗框,“不过是好奇我在这儿藏了什么秘密罢了。”
  “金屋藏娇?”厨房里正揭锅盖的男人笑着调侃道。
  “金屋与其用来藏你这尊大佛,还不如物尽其用被我卖掉换钱。”柳易从窗口接过他递出来的汤盅,就着碗沿喝了一口才接着道,“再说了,您浑身上下有哪一块儿是称得上‘娇’的?告诉我,我把消息卖到北疆军营里去,保管能赚得盆满钵满。”
  “你倒是舍得。”男人摘了围裙,抖抖宽大的袖子直起身来,“小心镇北大将军找你麻烦。”
  他话中隐约带着些笑意,不似生气的模样,柳易也半点不怕这“麻烦”,悉悉索索把汤盅里的汤喝得见底,然后塞回给他:“大将军,你每天在我店里蹭吃蹭喝蹭住的,就帮我干点活儿吧。”
  宫季扬皱起眉头,声音冷了下来:“怎么又不吃肉?”
  “净是人参味儿,我才吃不下去,你留着自己吃吧。”柳易摆摆手,哪管他黑脸还是白脸,把汤盅塞出去便一身轻松地溜走了,只留他的大将军在原地生闷气。
  “又使小聪明不吃汤渣了?”厨房里掌勺的吴伯一脸看不过眼的模样,“你就不能抓住他逼着吃下去?又不是不知道他最爱耍滑头。”
  宫季扬没说什么,将那汤盅搁在窗台上,转身循着柳易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柳老板正在客栈一楼跟几个客人闲扯,见他竟然难得地跟了出来,一惊之后转身还想逃,却在拔腿想跑时发现他没带汤盅,一颗心顿时放下了一半,拍着胸口站在了原地。
  “咋啦?”坐在他面前桌边的是个粗犷大汉,一根胳膊有他们大腿粗,见柳易一副耗子见了猫想要脚底抹油的样子,瓮声瓮气地问,“仇人?”
  柳易被他这一嗓子吼得耳朵嗡嗡响,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拉着宫季扬凑到一边去。
  “你怎么出来了?”
  “不是你说的么,有许多人好奇你金屋里藏了什么娇。”宫大将军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语气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揶揄,“那我总要露个脸,省得哪天被外头的彩旗占了这个名头去,你说是不是,柳老板?”
  “哪有什么彩旗,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柳易倒也不怀疑这醋缸子话里的真假,反而伸手也去捏他的脸,笑道,“你这么大一杆旗,都要把我家屋顶戳穿了,我还上哪去找彩旗?”
  他话里讨好之色也明显得很,宫季扬被取悦了,才慢吞吞松了手,又替他理了理衣襟,道:“晚上回来别忘了喝汤,我给你热在锅里。”
  柳易乖乖点头,心里盘算着该把人参鸡汤倒在什么地方好,才不会被狗鼻子的镇北大将军闻出来。
  那盅新炖的鸡汤最后还是连汤带肉全都进了柳易的肚子,原因是宫季扬坐在桌边盯着他,直到他把鸡腿吃得只剩骨头才收起了自己可怕的眼神,收走只剩参渣的汤盅。
  “下次能不能少放一点啊,汤都苦了!”柳易在他身后喊。
  宫季扬置若罔闻,端着汤盅走了。柳易盘腿坐在软榻上,觉得自己像只被养肥待宰的猪。
  每天吃这么多,连他这种吃遍大江南北的人都吃不消,宫季扬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心理,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他做菜,连吴伯都自愧不如。他吃得实在腻歪,想说让他别做了,又怕开了口会伤他的心,每天吃得生不如死,自觉平坦的腹部已经长出了肥肉。
  就说不该开客栈的,喂不饱客人,倒把自己喂胖了。柳老板单手托腮,愁眉苦脸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宫季扬回来就见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发呆,忍不住站在门口笑出了声。
  柳易白他一眼:“笑什么,还不是你今天鸡明天鸭的,天天吃顿顿吃,人参鹿茸不要钱似的放。我要找神医告状了,谁家养病这么吃的?”
  “还就是你家神医小师弟让我这么顿顿喂的。”宫季扬气定神闲,半点不受他影响,走到榻前伸手去探他的肚子,“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胖了。”
  柳易便刻意沉下气让他摸,宫季扬的手却并不安分,摸了一把就转而开始挠他痒痒,把他逗得笑泄了气,才拍了拍他刚装下一盅汤的肚皮,轻飘飘道:“没有嘛,看来我还得继续喂。”
  “你再喂我就要变成对面饭馆掌柜那样的胖子了。”柳易没好气地打了个滚避到里面,退而求其次地降低了自己的标准,“就一个要求,能不能少放点补药?我真没那么虚弱。”
  “不行。”宫季扬板着脸拒绝了他,“我可不想被你师父再赶出去。”
  提到他师父,柳易彻底蔫了,摆摆手让他滚蛋。
  他还不敢做逆徒,会被师父胖揍一顿的。
  宫季扬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偃旗息鼓了,怔了怔又笑起来,朝他勾勾手指:“长明,过来。”
  贴着墙的柳易面无表情道:“不。”
  山不来就他,宫季扬便自己去就山。他屈膝跪在榻上,倾身向前凑到柳易面前,捏住他下巴去亲他。
  他突然来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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