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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燃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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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着脸叫道:“余墨白。”
  余墨白回头看他。
  “将军的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齐深与他对视,正色道,“他怎么处置柳先生,那是他的事,无论你我都无置喙之地,明白吗?”
  他存了些提醒的意思,嘴上没有留情。余墨白被他说得脸色发白,点点头,收起了那副看热闹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背着手认错:“对不起齐大哥,我以后不这样了。”
  齐深见他也不嘴犟,语气软化了些。
  “我这话并非是针对你,只是……”
  “我知道的,将军的事轮不到我们插嘴,柳先生无论如何也是将军的座上客,我不该那么说话。”
  余墨白低着头抢白一通,再抬头时眼睛已有些发红:“齐大哥,我知错了。”
  他语气诚恳,模样看着又可怜,齐深叹了口气,又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伸手推着他往回走。
  “该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了吧。”
  柳易被宫季扬放在榻上,眼看着宫季扬用绸缎绕过他的四肢,然后从软榻四周取出什么东西,隔着缎子将他拷了个严实。
  宫季扬的动作很熟练,像是曾经重复这个过程无数次,甚至取镣铐的时候都没有低头。他将柳易铐在榻上,又替他盖上旁边的棉被,这才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解了他的穴道。
  “一直封住怕你经脉逆行,还是解了吧。”他冷着脸解释一句,见柳易悄悄在被子下动了动手腕,又补充道,“别想逃,我会让人在外头盯着,你跑不掉的。”
  柳易僵了僵,把手又缩了回去,低声道:“我没想跑。”
  他躺的位置不对,枕头硌得他脖子生疼,可他不敢再动,生怕宫季扬以为他要跑。
  宫季扬嗤笑道:“刚才你和杭杭的对话我可都听见了,没想跑?”
  屋里点了炉子,暖融融的,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扔在一旁,又从怀里掏出那封被捏得皱巴巴的信,丢到柳易手边。
  “这信还你。”他说,“解释一下,我爹的冤案是怎么回事?”
  柳易犹豫着拾起信展开,却发现信纸的大小不对。
  他抬头看了宫季扬一眼,手指捏着那张皱皱的纸条,不答反问道:“这信是谁给你的?”
  “你用不着管。”宫季扬冷冷道。
  “信少了一半,”柳易有心想要让他知道这事,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苦笑着说,“虽然……也不是重要的那一半。”
  他喉咙干涩,只觉自己像个百口莫辩的死囚,没杀人却死无对证。可仔细想来他也没什么可叫苦的,即使信少了后半,前半的事实也不会因此而消失——那些确实都是他亲笔写的,说到底,他确实就是个奸细。
  宫季扬却皱了皱眉:“什么一半一半的?”
  “没什么。”柳易笑了笑,“我给你说说你爹的事吧,本打算过一阵再告诉你的。”
  他想先核实这消息再找机会跟宫季扬说,可眼下这样的情况,再瞒下去也没意思了。
  他把沈无青在信中说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宫季扬,权当是一点补偿。可宫季扬听过后却没什么反应,像是他说了个不甚好笑的话本故事,冷淡地转身去沏茶。他沏好了茶端到榻旁,却不将杯子递给柳易,自顾自地喝起来,任由另一杯热茶在手边放得凉透,他才端起来倒在一旁的痰盂里。
  将空杯子放回桌上,他扭头去看柳易,似笑非笑地问:“这算什么?”
  柳易垂下眼帘,他也认为不算什么,毕竟宫老将军都过世十多年了,宫季扬做了这些年的逆臣之子,早已不将这名头放在心上,现在平反又算得了什么?
  唯一能让他高兴的,也只是能在他爹坟头上柱香,告慰他的在天之灵罢了。
  “至少能还老将军一个清白。”他低声道。
  “老子欠的债,儿子来还?可还给谁呢,我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顾怀想翻个案打发我了事?”
  “我不知道三王爷是怎么想的,可在我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柳易轻轻叹了口气,“他能为燕王府惨案延迟一月登基,应当不会抱着打发你的心思来为你爹翻案。”
  “你倒是向着他,”宫季扬盯着他垂在肩上的一缕头发看,闻言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也对,你和他的军师是一伙的,怎么会不向着他?”
  “我和顾怀素未谋面,断没有无缘无故帮他的道理。只是纵观朝内朝外,现下能将龙椅坐稳的人只有他一个,为了黎民百姓着想,我……”
  柳易本想说“帮理不帮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事到如今,他和宫季扬还算哪门子亲?
  “怎么不说下去?我还想多听听柳先生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宫季扬哪里知道他想说什么,全当他是词穷了难以辩驳,“为了黎民百姓在我这儿演了好几个月的戏,真是难为你了——哦,演戏是你的本行,也算不得难为,演得挺好的。”
  他的话像针似的,扎得柳易心口一疼,难受得很。
  “我若是真有那么好的演技,定会早早寻个借口脱身。”他将信纸捏作一团攥在手心里,指甲嵌在掌心的肉里也不觉得疼,“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可我也不全是骗你。
  “至少我的心是真的。”他低声说。
  他对自己的立场心知肚明,说这话宫季扬多半也不会信,可他没说假话,否则他离开军营时根本不会带走宫季扬的锁。
  宫季扬的眼睛像长在了他身上,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起来。
  “柳长明,你说这话心虚不心虚?”
  他欺身过来,一只手抵在柳易心口上,一字一句地问:“到如今你还在骗我,心虚不心虚?”
  柳易不避不让地与他对视,语气平静。
  “我不心虚,只有这一点我不心虚。”
  他伸手入怀,动作别扭地掏出一个小盒子,在宫季扬眼前将盒盖揭开。
  “若是我心虚,当初就不会收下这个。”
  宫季扬低头看了盒中的长寿锁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柳易被他铐着双手,他靠得又太近,为了不让镣铐碰到他,柳易自己的手腕被硌得生疼。他正要开口说话,宫季扬却猛地劈手夺过那盒子,将它远远丢到了墙角。
  “这东西你还留着做什么,不过是孩子的玩物罢了。”宫季扬盯着他的脸,像要从他脸上看出字来似的,“唱戏还唱全套,柳先生果然是名角儿。”
  他俯身近乎报复地咬住柳易的嘴唇,在柳易疼得下意识地退缩时捏住他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像刀似的抵在他的下颌,嘴上却温柔了些,舌尖描摹一阵嘴唇的轮廓,又将柳易唇齿间的血腥味扫走。最后他放开了柳易,在他耳畔低声道:“既然这全套里包括了亲嘴儿,那我再做点别的,想来你也不会推拒?”
  柳易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掉到角落里的木盒上,垂下眼帘没作答。
  他越是沉默,宫季扬心里的怒火就燃得越盛。他捏着柳易下巴的手指愈发用力,几乎要将骨头捏碎,柳易却只是看着他笑了一笑,艰难道:“你不会的。”
  “我不会?”宫季扬松开了他的下巴,却将手移到了他的领口上,“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觉得我不会?”
  “我认识的宫季扬不会这么做。”柳易轻声说。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里却满是笃定,仿佛吃准了宫季扬不会拿他怎么样。
  宫季扬恶狠狠地盯着他,足有半柱香后,他愤怒地将柳易推到一旁,摔了桌上的两个杯子,怒气冲天地离开了。
  柳易听着他将门“砰”一声摔上,视线又落在角落里。
  他就静静地靠在墙边,游魂一般无声坐着,等杭杭背着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时才轻声开口道:“能替我把你脚边的盒子拾起来吗?”
  天已经黑了,屋里却没有点灯,杭杭推门时还以为柳易睡下了,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吓到你了?对不住了。”柳易在黑暗中道,“我行动不便,得让你替我捡一下。”
  “先生……”杭杭期期艾艾地开口,又不知该怎么说,弯腰替他拾起了那个盒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他手边。
  她站在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柳易四肢上的镣铐,觉得自己像做了件坏事,低着头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啊,我带了饭菜过来,都快凉了。”
  她手忙脚乱地先摸出火折子点了灯,又去开自己带来的食盒,将饭菜一样样摆到桌上,期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茶杯碎片,绣鞋踩在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抬头去看柳易,那人却没在看她,而是慢吞吞地拾起手边的盒子,打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将它收进自己能够得着的一个角落里。
  杭杭只看得到揭开的盒盖下露出的一点金色,正暗自猜测那是什么,柳易却侧过脸来看她,问:“你吃过了吗?”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柳易在问她什么,下意识说了实话:“还没有……”
  柳易便朝她露出一个笑来,低声道:“那端到这边来,咱们一块吃吧。”
  他脸色有些苍白,看着精神不太好,脸上的笑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杭杭按他说的将饭菜移到榻旁的小几上,又将刚点上的灯也挪过去,放在能照亮桌上饭菜的位置。做完这些她抬头去看柳易,递给他一双筷子,等柳易接过去了,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
  “坐吧,别拘谨。”柳易腕上还扣着镣铐,举箸时牵动铁链会发出细碎的响动,他却浑不在意,替杭杭夹了一筷子炖羊肉,说话与往常无异,“天冷,多吃点羊肉暖暖身子。”
  他被铐着手脚,只能在榻上活动,这时也只将被子当外袍披着。杭杭看着他才觉出冷来,扭头去看墙角的暖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里头的炭火已经燃尽了,屋里净是寒意。
  她连忙去重新生了火,又从带来的包袱里扯出一件棉袄,俯身给柳易披上。
  “谢谢你。”柳易又笑了笑。他胳膊被铐着,塞不进袖子里,只好就这么披着,应付着吃了顿饭,也不算太难堪。
  杭杭将碗筷收拾好,打算带回厨房去。她提着食盒走到门口,又回来给柳易倒了杯热水,站在一旁踌躇许久,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先生,我对不住你。”
  “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柳易讶于她的道歉,“你的主子是宫季扬,替他做些事罢了,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会怪你。”
  “可……”杭杭看了看他光裸的脚腕上那一截深色绸缎和上头扣着的镣铐,越瞧越难过,连视线都有些模糊,“我没想到将军会……我还以为……”
  她本以为宫季扬只是想捉弄柳易,心知他们俩两情相悦,还曾沾沾自喜,想着自己做了件好事。可如今柳易被宫季扬关在这不见人的小院里,疯子一样铐着手足,连衣裳都披不上,她才发现自己大约是做错了事。
  她眼泪落在榻上,半是愧疚半是委屈地伏在柳易腿上哭了一阵,直到柳易用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这才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好了,我不怪你。”柳易拍拍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扶起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
  “可将军把你关在这儿,要是以后都不放你,那可怎么办……”
  “没事的,别怕。”柳易朝她笑笑,安抚道,“快去吧,别太晚了。”
  她点点头,想起在这屋子里住到过世的宫夫人,却又根本不敢跟柳易说这事,怕他横生忧虑,只好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提起食盒关门走了。
  柳易在春晖园住了三天,宫季扬一直没来过。每天只有杭杭照三餐给他送饭,他靠着窗外的日出日落辨认时间,到看第三次日出时,宫季扬终于来了。
  他还靠着那堵墙,棉被盖到胯上,侧着脸看窗外墙边的一株梅花。宫季扬进门时,他看得太久,闭上眼静静地睡着了。杭杭坐在旁边缝一件新制的棉袄,被他进门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被针扎到手:“将军……”
  “出去吧。”宫季扬摆摆手,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又惴惴地望了柳易一眼,这才出了门。
  宫季扬走到榻前,盯着柳易的脸看了许久,直到一缕阳光照到他脸上才回过神,伸出手将人摇醒。
  柳易好容易打了个瞌睡,被他堪称粗暴的动作摇醒,皱了皱眉,睁眼看他。
  “过得挺舒坦啊,阶下囚也做得这么随遇而安?”宫季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柳易清醒过来,坐直身子与他对视。
  “我不随遇而安,难道还要在这儿终日以泪洗面?”
  “你若是以泪洗面,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放你走了呢?”
  宫季扬拉过杭杭方才坐的椅子,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他怀里,自己在榻旁坐下,好整以暇道:“看看吧。”
  柳易接住那东西,发现是个小竹筒,他常用来装信的那一种。他的指尖在竹筒上摩挲片刻,抽出了里头薄薄的信纸。
  送信的鸽子被捉住了,他想,这里头会写了什么呢。
  他展开信纸,在宫季扬的目光注视下将那封潦草的信看了一遍,然后递给宫季扬。
  他没打算抢,也没打算不让宫季扬看信——毕竟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再看看沈无青写来的信也无妨。
  宫季扬接过那张薄如蝉翼的纸,草草看过以后抬眼来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柳易笑了笑,没有多作解释,“信里附的方子你可以找个大夫看看,不会有问题,照着吃对化解寒毒有好处。”
  他先前在信中托五师兄替他问小师弟关于寒毒化解的事,恰逢师父带着小师弟去了京城,沈无青便顺带问了,还将方子附在信中寄了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这信他多半是回不了了,可方子能用,让宫季扬照着抓药吃吃,也不枉他千里迢迢找小师弟要方子。
  宫季扬略一思忖便明白这方子出自谁手,他看过柳易没寄出去的那封信,知晓了他与沈无青的关系,沈无青又在信中提及“三思”之名,这药方只能是出自他们的小师弟慕容三思之手。
  他寻访能根治寒毒的名医多年,至今只余两位未能得见,一是已经隐居多年的“圣手回春”阮华,早已不见世人,也无人得知她隐居的地点;另一位则是素有医仙之称的方如景,于前些年已经过世,只有亲传弟子慕容三思继承了他的衣钵。可慕容三思是慕容端的心头肉,恨不得揣在口袋里带着走,宫季扬去年想方设法也没能得见这位小医仙,没成想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阴差阳错地得到了他开出的药方。
  他捏着那张写了药方子的纸,神色复杂。
  “你若不放心,可以多找几个大夫看看。”柳易以为他在怀疑药方的真假,便道,“方子是慕容三思开的,他的名字,好些大夫应当都知道……”
  “用不着,我也知道。”宫季扬道。
  他看了柳易一眼,觉得自己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连这人背着他做过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却总在以为自己已经门儿清的时候又发现些别的。
  “你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他盯着柳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柳长明,你究竟有几张脸,有几个身份,在你那些难辨真假的画皮底下,又有几颗心?”
  “至少面对你的这颗心是真的。”柳易道,“我的身份你也清楚了,至于我的脸……我给你个方子,你让人照着备好东西,我去掉易容让你看。”
  他将脸上仅有的一点伪装去了,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与先前几乎没什么两样,只是更白了些,眼周有些发红,像只红眼睛的兔子。
  “我没骗你,来北疆我用的是本名,也没给自己变脸。”他将擦脸的布巾丢在盆里,苦笑道,“那时想的是这样更没人认得我,后来开始觉得难为时,既后悔自己就这么来了,将来脱身困难;又庆幸自己没有伪装,这样骗你能骗得少一些……”
  布巾掉进盆里,溅起几滴浅黄色的药水,柳易将手也按进去泡了泡,洗过的皮肤也和脸一样变得白皙许多。
  “这就是我在身上动的全部手脚了,不用药水洗是洗不掉的,也用不着经常去修补。”他抬头去看宫季扬,“你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因为我本就没改变自己的相貌,这就是我本来的脸。
  “我说过我没骗你。”他低声说。
  宫季扬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凑近来吻他。
  这个吻来得突然,柳易下意识地避了一避,却被他勾住腰往自己怀里摁,镣铐随着他的动作一阵乱响,最后磕在墙上,将石墙砸出一层浮灰来。
  “你的心是真的?”他将柳易推到身后的石墙上,自己单膝跪在榻上,倾身又去亲他,“那我便来看看,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他黑沉沉的眸子近在咫尺,柳易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恍惚间竟觉得宫季扬眸中燃烧着火焰,几乎要将他也一并点燃。
  宫季扬在吻他,刻意给他留了逃跑的缝隙,却又让他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他的左臂抵在柳易身后的石墙上,另一只手按着柳易的腰,只要柳易向另一边躲就能脱出他的桎梏,他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又像是欲擒故纵的谋士,逼着柳易往他的陷阱里跳。
  柳易知道他的心思,只要他这一回逃了,宫季扬便不会再给他留任何余地,也不会再信他一分一毫。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执拗起来像个不管不顾的疯子,即使是之前,柳易也没有拦住他的把握,更别提如今——
  他阖上双眼,任由宫季扬撬开自己的唇齿,将舌尖探进他嘴里。
  “不逃?”宫季扬在他耳边含糊地问,“再不躲开,我就当你乐意让我继续了。”
  “逃又如何,不逃又如何?”柳易被他再次咬破了将将愈合的嘴角,无甚血色的嘴唇染上一点淡淡的红,任他将那点血迹细细舐去,没把那点刺痛放在心上。他还戴着镣铐的手穿过宫季扬的腋下绕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抚似的将手掌停留在他背上,掌心的热度隔着冬衣几不可察,宫季扬却感受到了他的心思。
  “……那我便最后信你一次。”
  长久的沉默后,宫季扬像是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执着,伸手覆上了柳易垂在身边的另一只手。
  他像冬天溺在冰河里的人,抓住身边漂过的最后一截浮木,顾不上管它是否牢靠,也管不着河水将会带着他们漂向何方,用尽骨子里的力气死死攀住那截脆弱的木头,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柳易的手指动了动,嵌进他的指缝里,任他将自己按倒在榻上。
  毕竟是数九寒冬,即便柳易不如宫季扬畏寒,被掀起里衣时还是打了个寒颤。宫季扬覆在他身上,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按在他颊畔,另一只手抚过他腰侧,冰凉的手指触及温热的皮肤,柳易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被宫季扬扶着腰凑上来吻了吻。
  宫季扬的头发很长,比他长得多,披散下来如幔帐般将窗外透进来的光遮去小半,影影绰绰地随着他的动作拂动。柳易睁开眼看他,用手指拭去他嘴角沾上的一点血迹,又闭上眼,任由宫季扬俯身下来亲了亲他的眼皮。
  他眼角上翘,有双格外动人的笑眼,闭上后又是一副安详静谧的温柔模样,宫季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几乎忘了动作。
  柳易便又睁眼来看他,却被他拿手遮了眼睛,随即被按在榻上的另一只手也被松了开去。他难掩不安地动了动,宫季扬却在这时将手伸到了他的身下。
  那话儿被微凉的手握住,柳易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伸手去挡。宫季扬哪里肯善罢甘休,故意用指尖去逗弄那半软不硬的地方,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嫌不够似的又去吻他。
  他手上功夫颇佳,倒显得柳易像个雏儿,被弄了一阵便硬了起来,有些难堪地在他掌心掩盖下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像刷子似的,扫得宫季扬心里痒痒,忍不住松了那只手,心里一动,轻轻用舌尖舔了舔他薄薄的眼皮。
  柳易只觉得他舌尖都是凉的,直到宫季扬用手指替他擦了擦湿漉漉的眼角,他才惊觉不是这样。
  宫季扬的手已经暖和起来了,他会觉得凉,全是因为自己的脸烫得惊人。
  他睁眼去看宫季扬,见他面色如常,没来由地有些失落。可当他难堪地别开视线时,却无意中瞥见那人掩在披散的发下的耳朵已经红透,像雪地里初绽的一点嫣红。
  柳易便笑起来,伸手去捏他的耳垂,被宫季扬捉住手亲了亲。
  “脸上是热的,怎的手这么凉。”他皱着眉看了柳易一眼,然后拉过被子,将两人遮了个严实。
  他们都没去提起柳易四肢的镣铐,也没提起奸细和背叛,像是约定过的默契,实则是不约而同的逃避。
  柳易并非未经人事的雏儿,他在听风阁这些年没少遇到过投怀送抱的,可此前从无一人令他屈居在下,也从未有人让他真正动情。
  宫季扬手上功夫熟稔,柳易原以为他是个中老手,谁知到了提枪上阵时却泄了底,原全是些表面功夫,实则比雏儿还雏儿。
  难以启齿的地方被一点点开拓,指节在他内里屈伸揉弄,却不得章法,修剪整齐的指甲刮得他有些疼,重复几次后柳易没忍住低喘出声,又怕外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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