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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被恋爱挟持理智的常先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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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周在这方面本就木讷,那两人又都是不下俞先生的人精,他分不清真假,一头栽进了谎言里。他想问些什么,但又直觉危险和不合时宜。他无从分析和安抚自己的情绪,只是无能为力地任由它失落下去。这两个月多里相处的种种忽地便涌出来,他曾以为保持不即不离就是进退有度,而现在,他觉得也许留在他的身边本身,就构成了一种逾矩。
  “抱歉,”他沉声说,“我需要去一下卫生间。”
  常先生眼里的不知所措是不加掩饰而毫无尘垢的,董升升扬长了脖子,袁经纪人一手刀劈下,骂道:“还不追上去解释?被你老板知道你就惨了!俞先生最讨厌这种有的没的。”
  “我是来道歉的。”
  常先生正弯腰掬水,闻言诧异道:“什么?”
  “刚才的事情。老板和柳小姐不是那种关系。柳小姐去重新上妆了,老板不方便出现在演员休息区,让我玩够了再带你去前场找他。”
  常周洗了一把脸,沾湿的刘海垂落几缕到额前,他转身审视对方。
  董升升摊手,只得直白地解释:“我承认我想试探你。我看得出来,你对老板也有那种——”
  常周睁大了眼睛,诚挚说道:“这——你真是误会了。我对他……我对他——”他扑哧一笑,腼腆地抿着唇,思忖了一会儿表达,方说:“他这样好,我怎么会想用那种情感去束缚他。我刚才的确失态了,但仅仅是因为你们的话,颠覆了我对他人格的认知。我不愿意相信他是那样的人。不过——也请你以后高抬贵手,不要再捉弄我了。我人比较笨,会当真的。到时候,恐怕会误伤了你老板。”
  “你真的没有?那个?老板他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吸引力?”董升升不停地比划着胸肌、腹肌。
  他的不可置信让常周再次笑了,“那方面是哪方面?我这个人比较奇怪,友情才是我能给予一个人的最高待遇。我认为他完全值得这样的崇敬。”
  “不过,”他烘干了手,走到董助理身旁,郑重地拍他的肩膀,暧昧说道,“你对你老板的情意,我没有任何轻蔑的意思,我会为你保密的。”
  “误会!这真是天大的误会!”董升升倒腾着腿追上去,常先生心情愉悦,脚下生风,步伐越迈越大。董助理的哀叹放在心底:“你也喜欢老板”的对立面是“老板也喜欢你”,不是“我也喜欢老板”呐!
作者有话要说:  敢说出来你就死了。

  ☆、第 5 章

  演出完毕,昆剧院张明芳教授作为戏剧的改编者和演员一同谢幕,各电视台录像也已结束。众人来到台下,和政商两界人士握手寒暄。俞先生才同张明芳教授握过手,正欲附耳问候,一群记者已经见势围了进来。张教授佝偻着背,露出个无牙的、干瘪的笑容,大方道:“见你机会难得!机会嘛,还是让给年轻人好!我耳朵背,在这里也听不清,你接受采访去吧!”又转身对背后的一干人开玩笑说:“小扬比我受欢迎,我心里有些不平衡。”
  俞扬羞愧难当道:“哪里!在外面徒有些虚名,打扰老师了。”
  “这哪里打扰?我家里那位还等着你上门打扰呢,要不是身体抱恙,光是为了你,今天也是一定要来的。”
  “该是我上门拜访才是。”
  “那我就扫径以待?”
  俞扬应下,张教授乐呵呵地拍过他的手背,继续向前方走。几只话筒倏地凑了过来,其中一只冒冒失失打在俞先生下颌上,那小姑娘先尖叫了声,不停弯腰致歉,俞先生捂着下巴说:“这叫什么?这叫——‘斯文吃的斯文痛,无情棒打多情种’!”
  周遭笑成一片,其中一位问:“俞先生这是承认自己‘多情’了?”
  “是啊……”俞扬的眼睛锁着不远处轻笑着的常周,“可惜‘此琴一时难鸣’。”
  这引经据典和双关引得记者们又是“天才”又是“全能”地胡乱恭维起来,俞扬听的别扭,及时制止道:“我哪里全能?至少在数学上,我就太愚蠢,否则也不至于拿不到学位去纽约不务正业了。”
  有人见机回到采访正题,“可是俞先生你近来一直在国内,据你的助理透露,短期内你也不会回纽约,是否有将事业中心转移回国内的打算呢?”
  “不,只是我个人暂时离不开本市而已。”
  这是避而不答了,另一位市电视台的记者干脆接腔道:“俞先生喜欢本市吗?”
  俞扬想了两秒,由衷道:“喜欢。这座城市和纽约十分不同,我没有很认真地去比较,但是感性地说,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城市的活力不来自于制度的高压运作,而来自于人本身。我对此……十分着迷。”
  一位娱乐记者循着他频频望去的目光,只发现舞台下的阴影处,站着几个低声交谈的男人,意兴阑珊地收回眼。俞先生见了闷笑一声,干脆遂他的意,朝张明芳教授身后几位女演员明目张胆看去,不过那边状况蹊跷得很,安保人员被后排蜂拥上来的观众挤得稀稀落落。
  被俞先生和稀泥一番后,终于,一位受邀而来的自媒体人士大胆道:“俞先生,我这里有一个问题,是我的粉丝要求我必须问的,我希望您不要感到冒犯。网上有言论说,您之所以一直保持单身状态是因为性取向问题。您愿意借今天这样的机会正式回应一下吗?”俞扬正为那边不寻常的态势疑惑,闻言回过神来,打趣道:“你这个问题问得我很失落呀。我以为相比于我这个人,我的性取向就像阳光下的一只蜡烛一样微不足道了呢。原来它还是这么重要吗?”
  俞扬再瞥一眼不远的人群,彩色的一片纤纤衣袂里,忽地多了个灰黑的粗壮身影,远望去再明显不过,身在其中,却是难以发觉的。俞扬呼吸一滞,在人群中搜寻着钱谦,他需要立即和他确认计划是否有变,这氛围像火焰上即将燃断的一条细线,让他嗅到危险。
  几步远的地方,董升升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他对一旁的常先生说了声“站在这里不要动”,正欲上前询问,却看见俞先生皱着眉扒开人群挤了过去,然后——事情发生在那样短促的时间里——俞先生呼喊了一声“小心”,大步冲到张教授身后的位置,柳卿云还未尖叫出声,人已被他推出,俞扬欲扼住行凶者的手臂,却在返身的一瞬间被锋利的匕|首刺中,他捂住侧腰疼倒在地,眼前几个安保人员已将凶徒连带几位无辜观众一同扑倒,俞扬冷汗涔涔中看自己裹满粘稠血液的手掌,始才相信,这一切并非是钱谦的安排。
  他疼得精神恍惚起来,只觉得几只脂粉气十足的袖子不停在鼻端拂动,嗅得他想打喷嚏又有气无力,直到一个拔高的声音破开人群,“让开!我学过急救!让我进去!”
  他被吓得冰凉的指尖抚住了脸,“俞扬?俞扬?”年轻的男人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确认过他的伤口以后,迅速脱下外套覆在上面,用力挤压,又叫人垫高他的双腿,喘息中安抚道:“俞扬,把你的手拿出来,放松腹部,相信我好吗?你不会有事。”
  急救箱被送来,男人一边向急救电话里清楚地描述创伤,一边颤抖着对付一包消毒纱布,那包装偏偏像蘸了强力胶似的牢固,怎么也撕扯不开,俞扬在休克的边缘,看见那双眼睛蓦地红了,他心里不知怎么了,好像就在忽然之间,领悟了那种“一片花飞减却春”的奇妙失落。究竟是哪个傻子断言,一朵花的凋零荒芜不了整个春天的?俞扬虚弱地伸出手,像无意识般地,贴到他的胸前。常周读不懂他已混混沌沌的呓语,只能从他似水的目光里希求平静的情绪。掌心所贴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漫溢进白色的衬衫,盖住一片夺目的彩虹。
  俞扬闭上眼,潜意识的海里,冰冷的浪涛将他拍入记忆的底部,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噩梦,只是一个虚弱的溺水者的无从抵抗。他被深海的静谧包裹住躯体,鲲鱼的啸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爸爸,鲲鹏那么大,为什么也做不到真正的逍遥?”男孩问。病床上,父亲将他拥入臂弯,他呼吸的声音像来自一口意气将竭的枯井,男孩不安地垂下漂亮的眼睫,父亲笑着包容他的惧怕,他说话总是那样温吞,“因为它还有许多、许多的未竟之志,它宁肯承受痛苦,也不要所谓逍遥。”
  那之后便是巴黎多雨的冬季,年轻而美貌的母亲周旋于学院、画廊和沙龙,男人们为她着迷,她也不吝同他们纵情。直到一个月后,她发现孩子仍然不肯开口说一句法语,无奈之下她联系了孩子的长姐。戴高乐机场里,她捧着他稚嫩的脸说:“我很抱歉,亲爱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但我爱你。”男孩低着头说着英文,“不是你的错,是我学不会法语。”
  少年时期寄人篱下的隐忍如同过眼云烟,成年以后他离开父亲生前寤寐思服的故土,命运的馈赠让他在同龄人中分外耀眼,他安然受之,恣意用之,一不留神便落入它的陷阱。那是圣诞节前夜,波士顿下着暴雪,他和几个同样滞留在剑桥市的同学在酒吧喝得烂醉,狐朋狗友恶作剧叫来了那对夫妻,他们本就为他闹得分居,此时争相要带他走,撕扯推搡几下,竟大打出手。俞扬扑开混乱的人群跌撞到酒吧外,扶着路边的车吐了一地秽物。“笃笃”的扣响声传来,俞扬喘着气,扭头看隔壁车窗。那夫妻俩把牙牙学语的幼儿留在了车里,孩子趴在车窗上哈气,调皮地画了一个笑脸。俞扬也对他笑。谁能想到,第二日,他便在医院见到了孩子的遗体。
  后来,他站在一个古怪的、没有出口的房间。其实也不算没有出口——那建筑师大方地没有修外墙。俞扬坐到边缘,将脚悬空垂着,城市的灯光早落下了,天上没有星星,纽约只剩下黑洞洞一片。他本该感到恐惧,但脚下浓稠的黑深沉而温柔,叫人想一劳永逸地沉浸其中。他闭上眼,一寸寸往外挪——
  “老板?老板?”无轻无重的拍打将他唤醒,俞扬睁开眼,神情还很涣散。董升升将医生推上前来,火急火燎道:“快帮忙看看呀!怎么看上去有点傻?是不是麻醉时间太长啦?”
  小胡医生怨死把他撵来这里的主任,凑上前,战战兢兢检查了情况,一板一眼地问了些“你叫什么名字”、“五加四等于几”一类的问题,转身对董助理挤出个生硬的笑,说俞先生安然无事,偷偷往病房外挪。董助理不明所以,对常先生说:“他紧张什么?不过——老板总算没事了!”
  常周把蘸水的棉签往俞先生嘴唇上杵,俞先生的眼神不放过他,常周不肯和他对视,一味盯着他干涩的唇瓣,勉强笑着,嘟囔道:“我怎么也觉得他变傻了?不行,他是搞数学的,医生问的太简单,我不放心!我问你——第五个梅森素数加第四个完全数等于多少?”
  俞扬的脸上总算浮现出虚弱的笑意,“16319。”常周扑哧笑了,俞扬花花肠子运转起来,三分真七分假地装起可怜,“我又疼又冷。”
  “那就说明没傻。”常周熬了一夜,眼睛本就红肿着,此时被情绪涌上,胀痛不已,他捂着眼睛起身道,“我去卫生间洗个脸。”
  俞扬蹙眉问道:“他怎么了?”
  董升升被老板猝然提上来的中气吓了一跳,嗔道:“老板你也太坏了!居然对常先生卖惨!小心他把你当成小弱受!”
  俞扬哼道:“瞎说什么?真正强大的人才懂得如何恰如其分地示弱。他这是哭了?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出剧院时全身都是血,差点被医生架上救护车;等你进了急救室,就绷不住了。后来医生说你脱离危险,还是我出去把他叫回来的。他可能是吓到啦!老板,之前我还以为你看上了根木头,今天看来,还是大有希望的呀!”
  俞扬想得意又于心不忍,轻咳一声,问道:“凶手呢?调查得怎么样了?”
  “被带走了,大家都担心你,跟来医院了,暂时还没有过问。哦——贺将军也来过了,刚才送张教授走了。俞教授明天就会回国。”
  这下是要尽人皆知了,俞扬心想,干脆搅合一场!于是吩咐董升升明面上息事宁人,背地里一面向钱谦施压,一面将矛头引向汪湖溪,又叮嘱他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董升升应和着打断他:“好的,我知道啦!老板,身体要紧,你不必这么事无巨细的!”
  俞扬瞥了瞥卫生间的门,此刻也嫌自己啰嗦,摆手让董升升出去。
  等常周出来,俞扬不敢再言过其实,一味安抚说伤口没有那样疼,麻醉也已经完全过去了。他越安慰,常周越不能自已地蓄泪,“怎么可能不疼?紧急处理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伤口又深又长,医生说差一点就捅到肾了。”
  “那么现在你也是见过我的‘内在’的人了。”俞扬存心要逗他笑,常周垂着头发出无精打采的鼻音。俞扬伸手到被子外,去触碰他温热的指腹,他捏着他的手心,以期传达某种眷恋。常周惊奇地发现,他对这种触碰竟然是渴望的。仿佛是一根敏感弱小的藤蔓扎根在了手心,试探着攀援上他的手臂,最终用密致可爱的叶将他重重包裹。
  “我第一次听到你对我直呼其名。”
  常周争辩道:“那时你失血太多,我——”
  俞扬灼灼望着他,“你为我着急吗?”
  常周错愕地抬头,俞扬问得暧昧,却也坦然。他承受着他的目光,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旷野的月色下。可是,他心里或许有万般的感情,却没有一种会将他引向不受控的激素分泌、不理智的剖白允诺。他十足懦弱地回避,“你昨晚的行为很勇敢。”
  俞先生被当作小朋友夸赞,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直白地握住他的手,口中仍旧引而不发,只是忍耐道:“顾左右而言他。常老师,你打算回避到什么时候?”
  常周面上早已红透,俞扬本就无意迫使他面对,叹息道:“让董升升替我叫个护工进来,你……回去吧。”
  常周以为自己惹了他厌恶,低低应了声好。
  俞扬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失落,急忙拉住他,“你——唉——让我怎么办才好?我是说,你一夜没睡了,回去敷敷眼睛,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一下!”
  常周霎时明朗,埋怨道:“你就不能说明白些吗?我根本分不清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坐回凳子上,孩子似的咿呀咿呀汇报自己在护士站敷过眼睛了,现在还没有胃口吃早饭,想在这里陪他等人过来。
  俞扬爱怜道:“敷过了还这样?”
  常周无所谓地摇头,“过敏体质,只能等它缓过去。”
  俞扬道:“那就回去休息。我跟你说,两情若是久——”
  常周气急,甩开他的手,凶神恶煞道:“闭嘴!不许胡说!”掩下失态,气定神闲地看时间,口中振振有词,“惜安和吟川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到,我再陪你一小时,等他们来了,我立刻就走!”
  俞先生好似“斜晖脉脉”对上了悠悠自流的江水,赚不来回眸又收不回心,他纵容地道了声“好”,随即抬手将他的脑袋一把摁下,勒令道:“趴下睡一会儿。我见到你心烦。”
  常周一头扎进床头软绵绵的被子里,疲惫感瞬间袭来,迷迷糊糊中与俞扬争执了几句“真的假的”,就睡了过去。等前来更换输液袋的护士离开以后,俞扬仔细地瞧他的睡颜,近得纤毫毕现,同时,远得触不可及。难怪古人都好那种隔着河洲的美女,杳杳渺渺,永远有你预料不到、捉摸不透的。含蓄深沉又纤尘不染,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呢?
  俞扬禁不住一点点挪动去靠近他,腰间虽打了固定器,稍有牵扯仍旧疼得满额是汗,近在咫尺,花费了他二十分钟,把对方的呼吸从轻捷听到沉浊。俞扬用指尖试探着,他凑近他沉睡的脸,又拉开距离,像一只矛盾徘徊的困兽。“这是一件毫无理智的事情!”他自嘲道,却在最后,献祭般在心里承诺:“我会用一生来爱你。”继而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输在腿短。

  ☆、第 6 章

  度过了观察期,下一周周五,主治医生同意对病人进行转移。江北医院处在剧院附近的繁华地段,和物理研究院只隔了两个街区,常周每天下班后过来探视便是理所当然。俞先生不愿意挪窝,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喊疼。董升升求饶道:“老板,清醒一点,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就只好横尸在医院门口拦人了好不好!这个阵势吼,一人一束花,全堆门外,堆得跟毓山公墓似的。”被贺平横了一眼,举着手冷汗涔涔补充:“不是我说的,是……柳小姐说的……”
  柳卿云闻言否认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贺平正要说“出言无状”,俞柳为堵他的口,维护道:“出什么出?卿云快人快语,全是无心的,扬扬都不在意。”
  “我早就习惯了。”俞先生定纷止争道。
  俞教授赞许点头,一边怂恿柳卿云上前给他喂水果,一边责怪:“也是扬扬的错。你这次怎么这样草率?任由媒体天马行空地写,你那些小粉丝悲痛义愤成那样,我在国外看到新闻,还以为真的要和父亲交代不了了……”
  钱谦此人果然有过度宣传的毛病!俞先生按揉着眉心,继而睁开眼,将聚在病房里的几位亲友环视一圈。这病房大约有半个酒店套间的大小,此时却让他觉得嘈杂满当。常先生就坐在近旁,正偷偷研究那台巨型黄油面包似的加湿器。他是不是饿了?俞扬好奇想到。他将话题引向他,“这次全凭常老师处理得当,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常周侧过头来,眼睫上仿佛占了调皮的雾气,弯着眉眼道:“哪里。医生说,多亏了你平时勤于锻炼,身体素质超群,要是平常人,很难撑住的。”
  俞教授笑道:“常老师谦虚什么?我看了现场视频,那么多血,董升升都愣住了,只有你一个人最镇定,反应最迅速。说来——真是出乎意料,从前在你们院系的招生宣传册上看到你,穿着白衬衫,抱一只小北极狐,总觉得文弱又无辜的……”
  “什么北极狐?”俞扬忙问。
  常周羞窘不已,低声解释:“那是同事逼我抱的,我对它的皮毛过敏,一直在忍住不打喷嚏……”
  俞先生对“文弱无辜”的表情很感兴趣,“回头找来我看看,行吗?”
  “北极狐?”常先生问。
  俞扬不解地笑,轻声道:“我真好奇你的大脑究竟是如何处理问题的,常老师。”
  “啊?”
  “我说那张照片。回头找来我看看。”
  常周愈加窘迫,耳根通红地转过脸去,继续研究那台加湿器。
  贺平起身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扬扬,军区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早上过去行吗?”
  俞扬对他的“安排”避之不及,碍于长姐在场,只好冷淡道:“我住进军区医院不合适。要是外面听见风声,我拦得住媒体报导,也拦不住蜚短流长。”
  贺平满心以为他在为自己考虑,欣慰一笑,又提议道:“那搬回家住也行。我让医生过来——”
  俞扬断然拒绝:“不必了。我回老宅住,一切升升会安排。”
  贺平脸上山雨欲来,一副“由不得你”的态势。常周不明白前因后果,只得噤声。董升升天性见不得生硬场面,站起来要劝,才叫出“老板”,便被俞扬恫吓住,畏缩回去。柳台柱心眼大胆子小,承受不住低压,又自恃外人,趁着没人注意溜出了病房。
  贺平凛然地逼视,“我为你身体考虑,你何必这么不领情。”
  俞扬怕他露出端倪,正欲冷静下来敷衍过去,连妥协也纳入考虑,此时,俞柳忽地冰冷道:“我弟弟何必这么不领情,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就坐在丈夫的身后,而她的丈夫这样明目张胆地步步紧逼,她无法继续闭目塞听。她起身整了整衣裙,澹然问道:“我弟弟中学毕业以后就很排斥回家,这是为什么,我以为你是最清楚的人。”
  其余几人听得晦涩,贺平回头看妻子,目眦几乎开裂。
  “这有什么不可置信?老贺,我对你宽容,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你这样一再逾矩,真的不担心自己失去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资格吗?”俞柳决意要揭开天窗,怜悯地看他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哀声道:“走吧,我们回家谈。诸位见笑。”
  俞扬试图挽救,“姐,你不必……”
  俞柳回头道:“‘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身’,唉……装聋作哑本非君子所为。这么多年姐姐对不住你,扬扬。”
  董升升不敢想其中蹊跷,吞吞吐吐道:“我……俞教授,贺将军,我送你们。”
  那句“对不住”让俞扬心里火灼似的疼。常周苦皱着眉观察他的表情,斟酌片刻,小心翼翼揣度道:“那个,以前,贺将军他是不是也对你施行过家暴?”
  俞扬看他不无疼惜的眼神,分明又是自行其是地下好结论了。忍俊不禁问:“奇怪,董升升这个人精还不明就里,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常周真以为言中,肃然说惜安和吟川都跟他提过,他以为贺将军只是脾性冲动,没想到真的这样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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