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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请睁眼-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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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颂坐在一边的窗台上,白色的睡裙被雨水打湿了几点,她没看见一样,慢慢抚平裙子腰腹间的褶皱——这些细小的褶皱揭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在换上睡裙之后,是如何地无暇睡眠,在床边枯坐了很久的。
她想了一会儿,吞吐了良久,这才扶上肩膀的带子,抬头对李斯年说道:“你……,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李斯年摇头笑了笑:“你说昨晚抢药的事儿?我懂的,人之常情。反正那瓶药已经用了,聪明人不纠结过去。”
杨颂盯了他一会儿,目光灼灼,仿佛是在观察他是否在撒谎。
李斯年坦然地和她对视着:“你是白痴牌对不对?那你怕什么,我身上又没有毒药,我要害你,无非是带票把你投出去,你又不扛推,怕什么。”
白痴这张角色卡比较鸡肋,没有任何功能,夜里也不睁眼,是一个很弱的神牌。一般板子里狼人阵营没有强力角色,或者有第三方阵营在场的时候,为了平衡好人和狼人阵营的实力,会把守卫或者猎人之类能追轮次的强神牌换掉,换成白痴。这个角色只有唯一的功能,就是自证,在被公投出局的时候不会下场,而是继续参与游戏,只是丧失了投票功能。
因此想要杀死白痴,只有晚上狼人将其刀死,扛推是推不出去的。
“神职那么多,你又不知道具体哪些角色,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白痴?”杨颂并没有被他这一番说辞放松警惕。
李斯年撑着额头苦笑了一下:“考虑到真实杀人游戏的操作性,守卫的技能是很难真实操作出来的,除非给守卫发七瓶解药,这也太逆天了;魔术师假如换了牌,狼毒注射进去可不管你底牌被谁动过了,该死还是要死的;真实游戏里小女孩儿未免太容易被发现。有可能实现的神牌只有长老和白痴,长老虽然夜晚被刀两刀才死,可以用附赠一瓶解药来处理,但是白天被投票出局,可是会直接死亡的。今天白天我提议互相投票的时候,你是第一个附和的。其实这种场面下,正常村民会害怕被狼队利用,绑票出局,但是你不怕,显然你是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所以我猜你的身份牌应当不能扛推。”
“漂亮,推理满分,”杨颂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你来到这个岛上,是全然的意外,那你对狼人杀这个游戏,知道的未免太详细了。”
李斯年给妹子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将酒杯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半躺半靠在床头,裹上了床上的薄毯子:“我来这个岛,并不是全然的偶然。我猜你来这里,也是因为十几年前,这座海岛的收购案,对不对?我父亲是宋老太太研究所里的研究员,十几年前,他第一个发现了这座海岛,当然还有海岛底下的一个巨型钻石矿。他写成了初步的勘探报告,在勘探所还没有进行详细勘探的时候,这座海岛已经先后卖出了两次。在这之后,他在这个岛上研究勘探,然后就直接失踪了,这个岛也荒废了很多年。我不知道这座岛上发生了什么,最近听说这座岛被人买走了,我怀疑买岛的人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这才秘密潜伏在他周围,他组织这场狼人杀的过程,我全场参与了,我既然怀疑这场游戏和当年的事件有关,当然要先搞清楚,狼人杀是什么。”
“这座岛上发生了什么?”杨颂冷笑一声,拧眉看了他一眼,“这座岛吞噬了无数条人命,还在继续吞噬剩下的人。这座岛先后卖出去过几次,最近的那次交易,就是boss从我的手里,买走了这座岛。”
李斯年直接失手打碎了手心里的玻璃杯,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
杨颂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为启齿讲述那个尘封了多年的故事添一点胆气:“看了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知道些什么。你还没有全部告诉我,对不对?没关系,我也知道些东西,我觉得,应当是你恰好在寻找的一部分真相。我们互相交换这部分信息,如何?”杨颂似乎很有信心,脸上暗沉的肤色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李斯年不置可否:“你先说出来,我听听看,票价值不值我的故事。”
杨颂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一下唇,她倒是大方,并不讨价还价,也不怀疑李斯年事后是否兑现承诺,只是目光轻轻放远,讲了一个故事。
“十几年前,那会儿我还不太记事儿,我爸爸生意上亏了些债,急于找到一个机会翻盘。据说他的投资顾问从朋友的朋友那里找到了一个门路,说是这个海岛,正有一队地质专家频繁登岛勘探,每次来都带着很笨重的仪器,好像是来勘探贵金属的。
完整的勘探报告还没有出来,我爸爸的投资顾问只拿到了一张初步勘探结果,说是岛屿下方的浅海床里,距地表不深的地方就埋着巨量的钻石矿。我爸被他的投资顾问说得心动了,我看了他写的日记,他说即使勘探不属实,没有钻石矿也不要紧,有一块儿距离大陆不远的公海岛屿,再不济开发出来做高级楼盘和度假村还是能赚的。
他把翻盘的希望都放在了这座海岛上,不顾其他几个股东的反对,将最后的一些资金和贷款从公司账上挪了出来,用来购买了这座海岛。”
在杨颂的娓娓道来中,一个长久以来缺失了的部分,与李斯年所知的那部分一起,缓缓拼凑在成了一个漫延了十余年的故事。这个故事庞大而又复杂,卷入了无数人,硬生生地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并在十余年后,在欲望和仇恨的狠狠拉扯下,又一次将很多人纠结在了一起,妄图给幸存者们一个阴险恐怖的宿命结局。
——也许时间隔得太久,阴谋取代了欲望,成为了命运本身。
第48章 第四日·10
阴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亮出了獠牙,当着真相的面,刺破了他的喉咙。
“后来呢?”李斯年问道。
杨颂的声音有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后来有一天,他回来了,我妈妈回忆那天阳光特别好,他自己坐在阳台上抽烟,坐了很久很久,阿姨做了饭喊他,他也不吃。我妈就让我过去问他,问他怎么了。他抱我起来,抱在他的膝盖上,看了我很久。然后他问我,说假如爸爸没钱了,买不了你喜欢的小裙子,没法带你去看大海,你会怪爸爸吗?那会儿我都还不记事儿,怎么会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种话题。我妈后来告诉我,我当时说的是,会,都怪你不争气。“
李斯年突然感觉一冷,他轻轻颤了一下。
杨颂却很稳,她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握住右肘,酒杯里酒液的平面都没有颤抖。这段话,这段回忆,不知在她心里转过多少遍,以至于将它讲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应有的波澜。
“他死了,和那个勘探所的牛所长一起,听说两个人要从二号线换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车来的时候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摔下去了。我妈说是牛纳含先摔下去的,我爸是拉了他一把,也摔下去了。我不信。”杨颂微微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她说,“保险公司赔了不少钱,足够我妈和我过安生日子,一晃也这么多年。”
李斯年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涌起几丝物伤其类的共情:“既然能过安生日子,何必淌这趟浑水?”
“那你呢?”杨颂侧过脸来笑了一下,“你日子过得也好好的,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我日子过得不好,”李斯年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有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梦见我父亲各种不同的死法,死得七零八落的。相同的是,他每次死前都抓着我,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救他,说他就在这儿等着我。——头疼得厉害,严重的时候连吃好几片安眠药。”
杨颂也笑,笑里颇多理解和感喟。
李斯年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犹豫了良久,方才说道:“我见到我爸爸了。”
“他还……?”杨颂欲言又止。
李斯年摇了摇头:“只剩下骨头了。”
“看见他我就后悔了,不该来的,每晚来找我的不是他的灵魂,而是我自己的梦魇,他一定不希望我做这些傻事,还冠以他的名义。”李斯年意有所指地说道。
杨颂脸色微微一变,她无声地凝视了他一会儿,蓦地噗嗤一声笑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不能太聪明,蠢一点才讨女人的喜欢。”
李斯年只勾唇一笑,道:“我不需要去讨女人的喜欢。”
杨颂挑了一下眉。
“放手吧,”李斯年见暗示无用,索性挑明了说道,他说话时眉眼间有一种流动的情绪,竟然能称得上一点慈悲,“不管你是为了谁而来,活下去才最重要。”
“我当然能活下去,”杨颂傲然地挑了挑下巴,“活不下去的是当年的坏人,还有留着坏人血脉的杂种,正义有可能迟到,但永远不会偏袒恶人。”
“杜潮生已经死了。” 李斯年强调道。
“可是他的儿子还活着,当年被蝇头小利收买的,我父亲的投资顾问,他虽然自杀了,他的后人可还活着,……我放不下。这座岛当年就是杜潮生转手给我父亲的,他买通了我父亲的投资顾问,坑骗了我父亲,把他逼上了绝境。”杨颂又灌了一大口酒,她的手指终于开始发出细微的抖动。
李斯年叹了口气:“你父亲的投资顾问叫什么?”
“李立行。”杨颂说道,“我没有见过他,我妈妈也没有见过,只听我爸偶尔讲起过,据说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几次大的投资经营几乎从未失手。我爸死之前跟我妈提过,是李立行害了他,吃了别人的好处,联合外人,蒙骗了他。”
李斯年捏了捏眉心:“你以为李立行是我爸?所以一开始才那么针对我?”
他提到这个,杨颂有些不好意思:“是,岛上就你一个姓李的。第二天夜晚搜身的时候,你说你爸叫李衡,是个勘探员,我才知道我弄错了,也给你道个歉,误会你了。”
李斯年摇了摇头:“客气,没往心里去。”
过了一会儿,杨颂将酒杯放在桌面上,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想替你父亲报仇吗?你想不想查明白你父亲的死因?”
李斯年愣了一下,他站起来,走到门边的酒架上倒酒,避开杨颂的眼神,避重就轻道:“我已经知道了我父亲的死因。”
“你父亲一定不是失足掉到海里淹死的!这算是什么死因!我要你帮我!我们需要合作!加上方岱川,我们三个神职在场,绑票在一起,方岱川还有一瓶毒药,我们想让谁死,谁就不能活!我们把控着这个游戏!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我们结盟!”杨颂追了上来。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谁也说服不了谁,也不愿被别人说服。
正沉默间,包铜的木门传来唰啦一声响,方岱川一手端着小臂长短的大玻璃杯,用另一只手推开门。
见房间里有两个人,他也愣了一下,待看清两人手里端着的是酒杯,方岱川心头不由得火起,他皱眉命令道:“把酒放下!还要不要命了?!”
他一边说着,便走过来,将手里的热水往李斯年旁边的柜子上重重一墩。
李斯年自觉理亏,不敢去撩方岱川的火气,他眼珠快速瞟了杨颂一眼,佯装无事,勉强赔了个笑脸,便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却不料那水还挺烫,李斯年心不在焉,被一口烫水一路辣到胃里,整个食管都灼痛不已。
方岱川狐疑地看了看这两个人:“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心不在焉?”
“我们正要跟你说,咱们……”杨颂快速说道。
“杨颂!”李斯年顾不上嗓子的灼痛,猛地叫住了她。他一贯彬彬有礼的,除了又一次气急了,当着众人的面骂了方岱川一句,并不曾骂过别人,杨颂被他吼得一愣。
方岱川听了一半,看了看这个,看了看那个,人家两个人倒是挺有默契,就是不愿意他知道。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不愿意说算了,”他端起李斯年的酒杯,打开窗户,随手就将残余的半杯酒液泼了出去。
方岱川盯着手里的杯子,想起晚上李斯年气若游丝躺在一边时的情景,又想到自己一夜照顾人家,到头来人家毫不领情,不禁有些火气。他转过头来,像一只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喷火龙,对着眼前的人喷出愤怒的龙息:“诶,大哥,你知道你昨儿晚上差点死了吗?你能有点病人的自觉吗?还聊什么呢?接待访客呢你还,老实躺下休息,行不行?!”
杨颂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不自在,她随手一抛,扔下了手里的酒杯,对李斯年说道:“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你好好休息,这事儿当我没说。”
方岱川脸色冷峻,他正要开口呛句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脆脆的猫叫,“喵呜——”一声。
众人都有些惊讶。方岱川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扭过头去。
只见窗外一只浑身湿透了黑猫扒在纱窗上,这只黑猫也有些年纪了,猫这种生物,一旦上了年纪,眼神多少都有些邪性,可能是太聪明了,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尤其还是一只黑猫,尤其在这样死过人的孤岛密室里,窗外大雨倾盆的晦暗天色中。
方岱川有些发毛,他冲窗外挥了挥拳,试图吓走它。
那猫倒聪明,并不怕他,用爪子娴熟地扒拉开纱窗一角,从外面直接钻了进来。
那猫一进来,就目标明确地盯着李斯年一步一步走近,围着李斯年打转转。
方岱川壮着胆子蹲下身,用两指碰了碰猫耳,那只蓝眼睛的黑猫抖开了他的手指,将脸在李斯年脚边蹭来蹭去。
“你认识?”方岱川有些狐疑。
“怎么会,”李斯年摇了摇头,随手扯了块面包喂给它吃:“可能是我招小动物喜欢吧,从小就是,招一些猫啊狗啊的喜欢,喂两块糖就喜欢粘着我,替我打抱不平。”他说着抬头看了方岱川一眼,眼中倏忽闪过些别的意味,只可惜方岱川没有看懂。
他说:“哦。”
李斯年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蠢死你算了,笨狗。”
第49章 第四日·11
“说猫呢,你怼我是几个意思?”方岱川还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深想,拧了拧眉毛说道。
杨颂对猫并不感兴趣。她瞥了一眼,见李斯年并不抬头看她,便知道他们之间谈不拢,方岱川在另一边有些防备地看着她,她感觉里外不是人,索性直接开门出去了。
“你改主意了,随时来找我。”杨颂耷拉着眼睛,说完便走了,脚下趿拉着的拖鞋在羊绒地毯上走过,落地无声。
方岱川抱着双手看他逗猫,那猫沾了一身雨水,毛都湿哒哒贴在身上,看上去显得有些可怜。它抖了抖身子,溅出满地水珠。
“这种海上孤岛,怎么会有猫呢?”方岱川有些纳闷儿。
李斯年随手从桌边扯了一块桌布,披在那猫身上,手法娴熟地给它擦水,看动作确实是如他所说,自小招猫逗狗惯了。他听见这话,随口说道:“谁上岛的时候带进来的吧,谁知道。”
“杨颂……跟你说了什么?”方岱川忍了许久,冷不丁地出声问道,他竭力装出随口问话的样子,用一种精心琢磨了很久的“随意”的语调问。
没成想李斯年倒也爽快,他一边逗猫一边笑道:“说要和咱们结盟,一起杀了杜苇,再帮忙找出当年害死他爸爸的凶手的后人。”
“杀杜苇?”方岱川眉头紧皱,“杀他干嘛?”
李斯年有些发愣,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没想杀他?你不想杀他你差点给人家灌毒,不怕他报复啊?”
方岱川眨了眨他的狗狗眼:“……啊?我,我没想真灌他的,我当时是演戏,吓唬刘新的!他要是头硬真就翻牌把你带走了,我,我也不会——emmmmm,不一定会杀人的。再说,再说你不是都发了誓的嘛?”方岱川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底气十足,“你对着死人发过誓的,杜苇不能随便杀,举头三尺有神明的,你们洋人不是最忌讳这个嘛。”
“我们洋人五百年前可能还会忌讳这个。”李斯年玩味地一笑。
方岱川这会儿反应倒挺迅速:“哦?你难道不是怕杨颂跟我说了以后,我会跟她结盟,弄死杜苇,破了你的誓?”
李斯年抱着猫站起来,勾起一边唇角微微冷笑:“我他妈是怕你杀不成杜苇,反被杨颂坑死。”
“是在担心我啊……”方岱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一样,心头原本压着的层层叠叠的不愉快像是突然消失了,连李斯年怀里抱着的黑猫,都显得没那么邪气了,甚至湿哒哒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有那么一小点可爱。
他随手逗了逗它,问道:“杨颂为什么要杀杜苇?”
李斯年便把杨颂讲的故事讲给了他听,并顺着往下推测道:“我怀疑杨颂父亲的死,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你怀疑她没说实话?”方岱川问。
李斯年摇了摇头:“倒不一定是她没说实话,她父亲死的时候她才多大?不一定有印象了,据她说,都是母亲讲给她听的。从她的讲述来看,她爸妈感情似乎还不错。一个青年丧夫的母亲,给女儿讲述爸爸的时候,一定是不自觉美化很多事情的。我不知道你读没读过格非?人的记忆这码事儿,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靠谱。”
李斯年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凝重,方岱川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真是从格非的书里得知记忆的模糊性的吗?还是从他母亲对他讲述父亲的描述里感知到的呢?他口中转述的父母的爱情是那么梦幻璀璨,这其中有多少内容,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记忆所美化的呢,这个年轻的女人富于浪漫主义的幻想,并且失去了曾经相爱一时的伴侣。
“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方岱川心里想着,嘴上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人的记忆都会撒谎,那靠多个人记忆拼凑起来的真相,真的是所谓的真相吗?”
李斯年沉默了一会儿,将猫放上了窗台,无视黑猫的奋力勾在他的衣领上的爪子和喉咙里不甘的呼噜声,打开了窗子。
黑猫和李斯年对峙了一会儿,见这个人类没有挽留自己的打算,一边回头张望着,可怜兮兮地试图撒娇,一边缩在了雨水打不到的地方。
方岱川心软了一下:“你就让它在屋里呆着吧,它能占你多大点儿地方?”
李斯年没理会一大一小两只蠢货,只看着窗外远处的海面和礁石,说道:“我想再下去看看。”
第50章 第四夜·01
“下海?”方岱川脸色一变,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他想起昨晚跳下海时候的感受,深刻到毕生难忘。
李斯年看出来了,安慰他道:“你在岸上等我就行,我要回那个洞里看看,就算别的都没有……我想把他的其余遗骨,带出来。”
“我陪你。”方岱川呼了一口气,心道,拼了拼了。
李斯年反倒犹豫了一下:“你的水性……算了,等我们安全下来再去吧,反正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我们不然,先去墓地看看他?”
方岱川楞了一下:“啊,好啊。”
李衡的颅骨被李斯年带了出来,早上他们赶着去打卡,只能暂时把颅骨埋在了海边。方岱川不太敢想,李斯年此刻的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感受。
别墅里静悄悄的,他们轻轻带上了门。
夜幕慢慢降了下来,雨小了一些,穹顶上压顶的黑云稍微散开了些,那股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稍散了一些。更远一点的天边,竟零星能看到几颗星子。
李斯年烧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他手里捏着一只面包,一边走一边吃,步伐有些软。
方岱川跟在他后面,低头盯着他后脑勺上的卷毛看,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李斯年这个人身上,仿佛有种很奇怪的特质。
你分辨不出来这个人的来历背景,他走路很平稳,平稳的意思就是,没有不经意露出来的独特姿势。他一个外国人,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吃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生冷不忌,甜辣均沾。在装潢华贵的别墅里执着刀叉吃炖菜,吃得四平八稳,庄园贵公子一样;在冷雨里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捞生蚝,蹲在海边礁石上撬着吃,也没有丝毫的维和感。唯一可以算是喜好的,就是酒,然而他对酒似乎也不挑,碰见什么喝什么,boss藏的酒,他似乎没什么不爱喝的牌子。
刚遇见的时候,没什么交集,觉得这个人很冷漠。在岛上待了不久,他就自来熟一样,会笑着跟你搭话,还会摸摸你的头,又似乎很好相处。这些天更熟了一些,方岱川其实心底多少有一些别的触动,有些关于一种细思恐极的感觉的小小怀疑,但是李斯年却仿佛突然之间冷却下来了一样,再没有过小动作和小接触。——这他妈也有贤者时间?方岱川在心底吐槽道。
总之这个人仿佛是一个二维的谜,性格不定,人设飘忽,就像冰冷的符号或者墙上挂的壁画,立在那里,没有触感和温度。
“你想什么呢?”
方岱川猛地停住脚步,却见李斯年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自己。他们已经走到了海边,浪涛长一声短一声。
方岱川摇了摇头:“想一些别的事。”
李斯年手上戴着两枚戒指,父亲的婚戒戴在食指,母亲的婚戒戴在尾指,两枚戒指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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