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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请睁眼-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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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得好,”李斯年打了个响指,“我在屋里仔细看过了,燃烧范围就在床榻附近,起火点在床头柜上,可以说,除了睡在床上的那个人以外,我确实没找到凶手其余的目的。所以我认为,这个凶手大概率不是一个狼人,它是想杀人的,只是苦于没有毒药,用了这么一种方式。”
  其实除了这种拐弯抹角的推测以外,李斯年最重要的推论留在心里没有说,他几乎已经断定了小男孩儿身份牌是个狼人,在这个游戏里,还有四个以上好人在场的情况下,狼人没必要早早把队友干掉。
  “可是,”杨颂微微皱眉,“这么小的孩子,扼死,捅死,捂住口鼻直接窒息,有那么多种方式,何必选了成功率最低的纵火呢?从里面开门,是不需要门卡的,只要逃出火圈,就能冲出屋子,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我倒不觉得这人一定是想杀人。”
  李斯年不置可否。
  “假如身份判定不出什么的话,其实还有一个突破口,”杜苇眼神一肃,抬头问道,“凶手是如何进入牛心妍房间的呢?”
  牛心妍打了个机灵,霍地抬起头来:“门卡!我的门卡!”
  “你最后一次见门卡,是什么时候?”方岱川问道。
  牛心妍用手指抹了一下眼泪,垂头道:“晚上回房间,我刷开房门以后,就把卡揣回外套的口袋里了。半夜我和杜苇约在小树林见面,披上衣服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看见我房间的窗户有火光,门卡却不见了。”
  李斯年和方岱川对视了一眼,李斯年问道:“你把衣服放哪里了?”
  “就挂在门边的衣架上。”牛心妍哽咽。
  “晚上谁进过你的房间吗?”方岱川柔声问道。
  牛心妍倏的抬起了头来,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紧紧盯住杨颂的眼睛:“是杨颂!她来给我送过烛台!”
  这嫌疑就洗不清了。大晚上的,去人家房间送烛台,李斯年心道,要是方岱川说这话,那我信,别人会有这么好心?
  杨颂听了这话,不急不慌地将烟头掐灭在咖啡杯里,吐出口中的残烟,冷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怀疑我,火一起来,我就觉得这锅我是放不下了。索性我说实话,我去你房间,确实是为了偷东西,可不是为了偷你的门卡。我再不济一个成年人,杀小孩儿做什么?”
  方岱川死死皱着眉头,却见牛心妍瞳孔倏忽一散。
  “我想找什么,你应该知道。”杨颂对牛心妍嘲讽一笑,从兜里掏出一支黄铜的钥匙,钥匙上拴着一根红绳。
  牛心妍看着那支钥匙,沉默了很久,心中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猛地就断了。她整个人垮了下去,扑在眼前的桌子上,伏案痛哭。
  众人不知所谓。
  李斯年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口气。
  “我有个建议,我想跟你们狼队打个商量,咱们做一笔交易。”他平淡地说道,全然不顾在众人眼中掀起的轩然大波。
  “我昨晚验到了一张查杀牌,是谁,我先不说。你们怕我透露出去呢,今晚就来试着杀我,咱们各凭本事活下来。
  我算了一下票,今天白天好人估计是推不出狼了,现在大家打得一团乱,关系错综复杂,我说出谁,大家也不一定听我的。我也不想多费口舌,咱们今天白天集体弃权,机器就在那儿摆着,我们一起耗到最后,——这次总玩不了别的花样。
  我还是昨天的想法,无论怎样,我们推一个平安日出来,这你们狼队总能接受了。”
  这方法,别说狼人接受,好人也直接接受了。
  大家总归是不想死的,就算不是狼,谁知道有没有仇家借刀杀人?已经玩到了今天,一个接一个的死掉,谁也不是职业杀手,心情难免都绷得死紧,就算一开始对自己的生还多么有自信,此刻也难免想活下一日是一日。
  大家一致接受了。
  于是就是静坐。互相监视,耗到投票时间的尽头。
  只有方岱川犹豫了很久,一脸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李斯年有些奇怪,便小声问道:“怎么,不用杀人,你不高兴吗?”
  方岱川低头偷偷瞟了在场所有人一圈,在李斯年耳边小声问道:“可是我不杀人,人就要杀我呀。咱们不投票,最后他们把好人杀光了,剩三个狼,他们三个投票把咱俩投出去,咱们不是死定了?”
  李斯年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对他的进步给予了高度赞同,然后勾唇冷嘲道:“放心,他们狼队心里多得是小九九。”
  他见方岱川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笑道:“相信我,咱们的战略呀,就是不要做任何事情,就低调。坐山观虎斗,苟活到最后。”


第64章 第五日·07
  机器滴地响了一声,一夜未眠都有些倦怠的众人瞬间坐直了身体。
  “所有玩家:弃票,”机器冷冰冰地念道,“今日无人死亡。”
  杜苇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干笑道:“我怕它判定我们消极游戏,到时候强制抹杀咱们所有人,就麻烦了。”
  陈卉现在看他哪儿都不顺眼,闻言呛声道:“组局的人就是为了看咱们自相残杀,玩得就是心跳,就是人性试验,一口气把你们杀了,他不如直接买凶杀人。”
  杜苇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又知道了?”
  他们小两口吵架,别人并不好插嘴,丁孜晖身份尴尬,索性直接起身往二楼走去。她身上衣服湿了大半,估摸着也是一夜未归,急急回去大约是要补眠。
  杜苇讪讪地看着她走掉,自己只好站起来,走到陈卉身后,将女友的肩膀一臂环住,揽在胸前。他变了脸色,柔声哄道:“好了,别气了,都是我不好。”
  方岱川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好情绪,也没心情听他们打机锋,他也困得厉害,只想上去睡觉,然而一想到牛心妍母子,又有些发愁。
  杨颂似乎有什么话相对李斯年说,走过来吞吞吐吐地,不住瞟向方岱川。
  这他妈还有什么看不懂的?方岱川瞪了李斯年一眼,向上摊开右手。
  “啊?”李斯年歪头表示看不懂。
  方岱川对天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你屋的门卡给我,我先上去睡觉,你们慢慢聊。”
  李斯年并没有问他为什么非要去自己房间睡觉,乖乖从裤兜里掏出门卡,塞进了他的手上,嘱咐道:“开一瓶白酒,处理一下你的伤。”
  方岱川不置可否地随便点了点头,抬步便走,看也不看杨颂一眼。
  路过牛心妍时,方岱川脚步微微踟躇了一下,想了一念,仍旧将自己的门卡递给了牛心妍:“你以后谁我屋吧,我和李斯年凑合凑合。”
  他想得很简单,剩下的这些人里,小情侣一开始就是合住一间屋子,虽说空余下来一间,看他俩现在的状态,也没法分辨之后是同床还是分居;杨颂和丁孜晖就更别提了,她俩看起来就搭不到一起,彼此又都是陌生人,并不信任,方岱川可不想明天一早起来听见说她俩谁弄死了谁。
  那总归只剩下他和李斯年了,他俩住一起还能互相帮衬着些。
  牛心妍盯着那张门卡看了很久,抬起头来时眼底还有泪,她神色复杂,看了一眼方岱川,又低头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儿子,咬牙收下了那张门卡,低声道:“谢谢你。”
  方岱川有些无措,他忙摆了摆手便上楼了,头一路垂得低低的。
  滴——的一声,方岱川刷开了李斯年的房门。
  屋里很暗,窗户开着,灰白色的厚帆布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外面黑云压得低低的。
  方岱川试探着叫了一声:“喵?”
  屋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
  那只黑猫大约是自顾去觅食了,方岱川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昨晚一夜未归,猫呆在屋里早该饿坏了。他随意想着,一边掀掉自己的上衣,扯动了伤口,微微嘶了一声。
  就着窗外的一点点光亮,他低头看了看肩膀,右肩被翻卷的铁片豁开了条挺长的口子,不是很深,已经结了痂。只是黑黑红红的痂混合着烟尘和衣物的碎片,搅得整个伤口看起来凄惨又狰狞。右手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起了泡,泡尖黄乎乎的,里面应该有渗出来的组织液。
  方岱川听李斯年的话,拎起一瓶酒,赤裸着上身便走进了浴室。
  他在镜子前站定,撬开了瓶塞。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憔悴极了,吃不好睡不好,方岱川本人又是易塑的体质,仅仅四五天,已经瘦下去了好多。几道凄惨的伤痕横贯右胸,从瘦得明显的锁骨下发划过,边缘并不整齐。
  方岱川伸手抹了抹镜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咬牙将一整瓶白酒直接泼在了自己的右胸上。
  “呃啊……”剧痛瞬间袭来,方岱川攥紧了酒瓶,牙咬得死死的。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烈酒贯胸的那一瞬间,也让他汗湿了满身。
  他撑住冰冷的洗手台,大口大口呼吸。伤口噗嗤噗嗤泛出一些白色的泡沫,剧烈的疼痛让他头皮发紧,意识里只剩下了疼痛本身。
  歇了片刻,他才低头检查了一下伤口。刚刚凝住的脆弱血痂被酒冲开,露出里面脆弱的肌肉组织来,边缘的皮肉卷曲着,没有血丝的地方惨白惨白的。
  方岱川从格子里找到一包新毛巾,用酒简单消了一下毒,贴在了外翻的伤口上。这里缺医少药,连药棉绷带都没有,也只好强忍住,他苦笑着自我安慰。
  门口突然响起门铃声。
  方岱川以为是李斯年回来了,闭眼定了一下神,略喘了两口气,捂住右胸去开门。
  门开了,他倚着门框立着,疼痛折磨着他,整个人虚弱得可怕。
  门外,丁孜晖低着头站在外面,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却不料开门的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她吓了一跳。
  “你来干嘛?”方岱川疼得厉害,太阳穴一蹦一蹦的,因此也没什么好脾气。
  丁孜晖却误会了,她眼圈猛地一红,吸了吸鼻子:“你看不起我了,是不是?”
  这他妈从何说起?方岱川头大如斗:“你别瞎想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是这么想的,”丁孜晖抵了抵眼底的泪珠,鼻音浓浓的,委屈无限,“我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我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我真不要脸……”
  她说着哭了起来。
  方岱川右手举过头顶,无奈道:“我真的没这么想,你爱勾引谁勾引谁,关我屁事……”
  他说话多了,中气难免不足,丁孜晖听出他声音不对,双眼通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惊呼道:“你的肩膀!”
  看这样子,她是不会轻易离开了。方岱川叹了口气,挪了两步,让出了门口的地方。
  “要不,你进来说?”


第65章 第五日·08
  “你坐。”方岱川随意指了一下。
  李斯年的房间并不十分宽敞,丁孜晖也不知是刻意避嫌还是怎么,挑了离方岱川最远的飘窗坐了。
  方岱川并不以为意,他随意笑了一下,转身捏了两只高脚杯,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是想来找李斯年问问,他昨晚,验了谁呀?”丁孜晖随口问道,看起来很不经意的样子。
  方岱川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一凛。他动作定了一下,随即又低头继续倒酒,嘴上不动声色地试探道:“问这个干嘛?”
  丁孜晖手指绞紧了衣角:“我,我害怕,想着问问看是谁,心里有个提防也是好的。”
  见他不说话,丁孜晖歪过头来,试图打量他的脸色。察觉到他的目光,丁孜晖微微咬了咬下唇,忙又补充道:“我本是想问李斯年的,谁知道他不在,也好,你和他那么熟,问你一定也是一样的。”
  方岱川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回身递给了她一杯酒。
  他自己也端起酒杯,懒洋洋地倚靠在桌沿上,看着丁孜晖似笑非笑:“那你可想错啦,我和李斯年就是表面功夫而已,面和心不和的。他一直在防着我。”
  他自己没有注意,他此刻的动作神态,和李斯年像极了。
  丁孜晖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搪塞道:“我知道,这种局里,大家互相防备着也是应当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丁孜晖抬眼很快速地瞟了方岱川一眼:“你的肩膀……没事儿吧。”
  方岱川低头看了一眼,胸膛上的酒液已经干涸,留下来的痕迹里混合着血液,结在肌肤上,裤子也被打湿了一片。此刻被妹子提起来,他难免有些尴尬,捡起床头的一件睡袍便披在了身上。
  “一点小伤,不用放在心上。”他说着系上了腰间的系带。
  丁孜晖讪讪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有意要怎么样的,”丁孜晖看向窗外,双眼无神,似乎是不敢直视他,又似乎是不敢直视自己,“我只是想找一个盟友而已,我一个人,太艰难了。”
  又听丁孜晖说道:“我也找过你,可惜你已经选择了李斯年。”
  她说着转过身来,冲方岱川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又温软又无奈,带着千言万语不能言说的苦涩。
  方岱川彻底愣住了:“话不能乱说,你几时找过我?”
  丁孜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暗示过三次。第一次把身份卡都拍给了你,你和李斯年在一起。第二次是在海边,我把夜里看到的信息都告诉了你,你转身告诉了李斯年。第三次……是在我房间里……”
  不用继续说了,第三次谈到一半,方岱川急急忙忙跑出来找李斯年了,把妹子孤零零扔在了房间里。
  “大半夜你来敲我房间门,我以为……”丁孜晖有些无奈,方岱川耳朵都羞红了,这才察觉当日自己一时情急,夜半敲妹子门的行为有多么引人误会。
  丁孜晖苦笑着说:“可是你走了,你跳进了海里去救李斯年。”
  这都是命,方岱川沉沉叹了一口气。
  “你直说啊,”他表情尴尬,抬手揉了揉鼻子,脱去了如临大敌的忌惮和不自觉的伪装,恢复了真实的自己,“我很笨的,你直接说要跟我们结盟,不就好了,搞成现在这样……”
  “没有区别的,”丁孜晖低头笑了一下,“李斯年不会给我直说的机会。看你奋不顾身地跳海去救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不会给我机会的。”
  “我只是替你不值,”丁孜晖将杯里的酒一口灌尽,四十多度的白兰地呛进她的喉咙,整张脸都被酒气蒸红了,然而她的眼神清明透彻,她说,“你那么信任他,为了救他跳海追随,他却事事防备,时时留心你。我替你不值。”
  方岱川勾唇一笑,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巧了,我也替你不值,杜苇,不是什么好人。”
  话不投机,丁孜晖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笑了一下,并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向外走去。
  “当心些李斯年吧,”丁孜晖开门前仍旧没忍住,嘱咐了一句,“还有,祝你活到最后,平安回去,。”
  她说着,打开了房门。
  门外,李斯年右手摁在门上,正准备按动门铃。
  丁孜晖:“……”
  方岱川噗嗤一声笑了,他把莫名其妙的李斯年拉了进来,朝丁孜晖挥了挥手:“谢谢,也祝你活到最后,一起回去。”
  李斯年没有问丁孜晖跟他说了什么,方岱川也没有问他如何同杨颂谈的。两个伤病号默契地轮流洗了个澡,然后重重仰躺进了大床上。
  乳胶枕头很松软,又贴合脊椎的曲线,方岱川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躺到床上的时候,又乏又累,狗一样,恨不得下一秒就睡死过去。真躺上了床,又不知为什么睡不着了。
  李斯年手指捏住一点床单,揪起来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搓着。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李斯年一僵,方岱川闭上了嘴。
  屋里瞬间尴尬弥漫。
  上一次这么尴尬好像是和公司一姐拍沐浴露广告,方岱川控制不住地想到。一姐身材丰满,气质美艳,一支广告拍得含而不露,不脱胜脱,眉眼肢体间的风情根本不是他这个高龄魔法师能招架得住的。
  拍摄空隙一姐就仰躺在他身边抽烟,察觉到他的尴尬,嗤笑一声,给他点了一支。
  也许是想起了那个心旌摇曳的夜晚,方岱川脸一热,心道要遭。果不其然,不出片刻,脸颊的热度慢慢蔓延下来,整个胸腔里都热热的,酒精顺着伤口渗透进血管里,拉扯着血液在各个脏器里跳舞。
  “我和杨颂聊了两句,”见他不说话,李斯年主动开口道,“她试探我昨晚验了谁,我说验了小男孩儿是个狼人,你记得别说漏嘴了。”
  方岱川还沉浸在莫名的想象里,他脑子一蹦一蹦的,也不知道李斯年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李斯年试探着问道,“你和丁孜晖,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态度有些小心翼翼,可能是焦渴,方岱川看到他舔了舔嘴唇。
  方岱川也没忍住,舔了舔嘴唇:“她是来找你的,也想试探你昨晚验了谁,”他犹豫着后面的话该不该说,瞥了李斯年一眼,顺着往下说道,“她,她还说来找过我三次,都没有和她结盟,她没办法了才去找杜苇的……”
  李斯年看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卷发沾了水,软软地耷拉在额前,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现在半阖着,金棕色的睫毛安静地垂在眼睑上。可能是光的原因,他的瞳孔散得很大,注视着方岱川的时候,就在默不作声间散发出一些剔透的神采来,目光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的意义。
  方岱川在他的目光里空白了三秒钟。
  “她……”他定了定神,移开了目光才继续说下去,“她说,我没有给她机会,我扑下海救你的时候,她就知道没戏了。”
  李斯年有些得意,懒洋洋地勾唇一笑。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他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脸朝向方岱川,阖上了眸子,半梦半醒,“假如当初掉下去的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跳下去救吗?”
  他问得浑不经心,方岱川想得却认真在意。
  他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假设,脑子里一时是丁孜晖在海边礁石边说:“我母亲自杀了”;一时是一姐正红色的嘴唇在他耳边吐出了一口烟圈。
  “别人的话,手里拿着我的解药,不会选择跳海,”他双眼平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水晶的灯坠失去了灯光的折射,变得安静透明。他转过头去看着李斯年闭目的侧脸,“你总表现得那么聪明,让别人不敢信任你,但其实你也没比我聪明多少。”
  李斯年似乎是睡着了,也似乎没有。他微微勾唇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方岱川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也困了,沉入睡眠的一瞬间,听见了李斯年轻笑:“笨狗,谁跟你一样。”
  笨狗就笨狗吧,方岱川懒得同他争辩,他皱了皱鼻子,随口道:“汪汪。”


第66章 第五夜·01
  这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晚。
  这一天,方岱川奇异般地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小时候的老胡同,坐在爷爷自行车的前杠上,老式的凤凰二八大杠自行车,爷爷骑得很慢,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晃得他心里很乱,很慌。
  爷爷停了车,让他自己玩。路边的砖已经很老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草从砖块下面长出来。他不知怎么的,拼命用砖头压住那成片成片的草,然而好像打地鼠一样,他压住了这边,草就从那边又钻出来,怎么摁也摁不下去。
  小草燎原一样疯狂地长出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他心慌慌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爷爷从邻居家出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宽阔的大手很温暖:“已经压不回去了,由它去吧。”
  方岱川惊醒了。
  方岱川从睡梦中醒过来时,身边的床已经空了,顺势抱住被子,滚到了大床中央,脸抵在李斯年枕头的一角,长手长脚在大床上整个摊开。
  他稳了稳神,感觉心慌得厉害。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这些年来几乎不曾入梦,这个梦也不知是什么寓意。
  他这样想着,恍惚从梦中拉回了神,摸到旁边的位置还有余温,枕头一角还残留着李斯年身上的味道。
  那是种什么味道呢?某种草的嫩叶,柑橘科的果皮,海浪、硝石和火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棱角分明里包裹着一种圆润。
  “你涂香水了?”方岱川吸了吸鼻子,歪歪扭扭地问道。刚睡醒的缘故,鼻音浓浓,有点可爱。
  李斯年正坐在窗台上,赤着上身探出头去,在绑什么东西。他嘴里叼着一截绳子,瓷白的皮肤大咧咧地敞在夜风里。闻言他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含混答道:“须后水的味儿吧,我没注意。”
  方岱川翻了个身,把整个脑袋团进床里,嘟囔道:“你们外国人过得真细致,男人也这么讲究。”
  李斯年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方岱川又闭目养了会儿神,这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一边提上牛仔裤,一边拆了一条新T恤,搭在肩膀上。
  李斯年转过头去,不去看他,聚精会神地绑着手里的绳子。然而听着洗手间里慢慢传来的水柱声、冲马桶声、洗手池的水流声,他手上的绳子系了又拆拆了又系,最后还是被打了个死结。
  正忙着,门铃又响了。
  方岱川头毛湿湿的,从浴室探出个脑袋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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