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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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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便是永巷吗?
眼前是一条阴森的狭长巷道。
我向巷口的守卫出示了令牌,得以进入巷内,永巷令面堆媚笑,微躬了身子,亲自带我前往我燕国宗室女的住所。
巷道两旁皆是门户不大的院子,有的院子住人,有的院子则为劳作之所,巷口有士兵把守,不许随意出入。
永巷里住的全是女人,她们有的是宫中最低级的宫女,有的是民间选来待诏的秀女,有的是被贬的宫妃,{书有的是罪臣的家眷,{网有的是亡国的女俘,无论哪一种人,一入永巷,从此便与幸福绝缘。
宫女最好的结局是跟了一个好主子,最后平安放还,若不幸跟错了人,轻则每日里挨打受骂,重则被主子凌虐至死;待诏的秀女,绝大多数直等到红颜枯萎也未必能等到君王哪怕一次的诏幸,最后,只能无声无息地凌零在这寂寞长巷;被贬的宫妃,绝少有生出永巷的机会;至于罪臣家眷和亡国女俘,有的被充作宫女,有的被充作秀女,有的被作为奖品,赏给文臣武将,她们的下场也与幸福无关。
一路上,透过全开或虚掩的院门,巷中人的生活展露在我的眼前。她们有的在浣衣,有的在捣麻,有的在刷洗着各种器物,有的正吃力地从井中汲水,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无望的麻木。
我默然地随着点头哈腰的永巷令行走在这阴森的长巷,一时百感交集。
啊——
蓦地,一声尖厉的嚎叫从我刚刚经过的院落里传出,紧接着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大笑过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哭声中间杂着断续的呼唤,我听得分明,她在叫“大王”,是在叫赵政吗?
是在叫他吧。
我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猛一哆嗦,我加快了脚步,想要摆脱这恐怖的哭喊,可是直到走出很远,那悲凄入骨的哭声,叫声,呼唤声依旧如影随形,清晰可闻,该是怎样的伤心,怎样的绝望与不甘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啊!
我问永巷令那院子里关的是什么人?他说是一个被废的夫人。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来看,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女人,他该早已司空见惯。
永巷,一个悲凉所在;而永巷中的女人,就是这悲凉的最好诠释者。
我下意识回头,看向哭声所在,心中莫名酸楚,今天是这个女人因爱,或是因恨,又或是因了其它什么原因成痴成狂,明天呢,明天又会是谁?或许是我。咸阳宫中的悲凉之地岂止永巷,整个咸阳宫才是这天下最最悲凉之地。
这里没有爱,即便有,也只是万千女人,对着一个男人最奢侈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那男人反馈给她们的,只是无视、冷视亦或是漠视,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反复无常。
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臣仆,都是被他无情摆布于股掌的卑微玩物,没有人能够让他的视线为之停留,没有人能够让他的心恒久牵念。再倾国倾城的红颜,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他短暂的回眸,新鲜过后,便是恩断情绝,便是一个女人永无止境的思念,无望的思念。
咸阳宫中有的只是无尽的寂寞,深深的绝望,绝望尽头便是如这女人般的崩溃成狂。而这寂寞、绝望、痴狂皆缘起于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男人——赵政!
永巷中这痴狂的女人,不过是咸阳宫中无数女人的缩影与未来。不自觉地,我想到了自己,心中不免沉郁,那女人当初想必也是得过赵政宠眷的,可是谁能料到今时今日她却在这里深闭成狂。
今天赵政对我百般迁就万般姑息,明天呢?谁知明天又会如何?也许,就在明天,他会收回所有的迁就与姑息,他会象对待这个疯女人一样,把我也打入永巷,我的下场又会比她好到哪去?
无论如何,在长闭永巷之前,我定要完成母后的遗愿。
“梅夫人,就是这里了。”永巷令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抬眼,发觉自己站在一座院子的门外。
梅夫人?我瞥了永巷令一眼,对这一新称谓颇感不适,想来是赵政早已派人知会咸阳宫中各处官吏,不然,永巷令又何以如此称我?
我就是我,不是谁的“梅夫人”,现在不是,也永远不会是。
“不要叫我‘梅夫人’,我叫‘姬梅’,大人可以称我‘姬梅’。”我淡淡纠正。
“这……”永巷令面露难色,小心陪笑,“夫人不要为难下官。”
我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永巷令随及命令随侍的卫兵开门。
我看到的是怎样一幅景象啊!
第14章 第六章:悲凉长巷(2)
姬梅
我看见院子里一群清一色着褐色麻衣的妙龄女子,正专心致志地作着活计,象我刚才路过的那些院落中的女人们一样,她们有的在浣衣,有的在捣麻,还有的在干着一些别的粗活。
她们一个个鬓发散乱,气息粗促,可是没有人叫苦,也没有人停下来,只是有人忙里偷闲地用粗糙的衣袖擦擦汗湿的嫩脸。
面沉似水的高壮宦人手拎皮鞭在她们周围来回走动。
她们曾经是燕国最高贵的金枝玉叶,她们曾经如我一般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出则车马,入则仆僮,不识人间烟火,而现在……
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只在瞬间,从幸福之巅坠入凄绝之谷只在转眼,我看着她们,潸然泪下,心痛难言。
没有人看见我来,因为没有人抬头,所有人都无暇顾及,或者说根本不敢去看是谁打开了院门,又是谁走了进来。她们只是急急地,笨手笨脚地,手忙脚乱地劳作着,生怕稍不小心,招来喝骂,乃至鞭打。
我泪流满面,在单调粗沉的劳作声中梦游般跨进院中。
人群里,我看到了小姒,那个才十三岁,当日被赵政用来挟迫我的孩子。她曾是我堂兄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以前,经常随堂嫂来燕宫中玩耍,和我很亲,而今,她正一脸汗湿,吃力地捣着臼里的粗麻。
“小姒……”我激动地唤着她的名字,向她快步走去。
所有的人,包括小姒停止了劳作,抬头望向我,下一刻,她们潮水般围拢在我的周围。
“梅姑姑!”小姒带着哭音扑进我的怀里,用力环住我的腰,仰望着我的小脸上,涕泪横流。
我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不知该说什么。其实,我已说不出话来,悲伤夺去了我的声音。我对着小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努力不让自己落泪。
四周悲声一片,整个院落淹没在深深的凄凉之中。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她们哽咽着,抽泣着,七嘴八舌地向我诉说着,七手八脚地向我展示着,诉说着这几日的辛劳苦楚,展示着她们不再细腻,而是又红又肿,爬满水泡的手。
她们看我的眼中尽是急切期盼,我明白,她们是在期盼我带她们这可怕有如恶梦之地,可是,可是我和她们一样,一样是身不由己的战俘,我又何来解救她们的能力?
我和她们的命运,早在燕国覆国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这样活着简直生不如死。”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附和。
真的想死吗?可我分明在她们饱含泪水的眼中,看到了对生的炽热渴望。
“不如我们一起死吧。”我扫视了她们一圈,轻声道。
这是我的心里话,有时,死去要比活着幸福。
我的父兄,我的母后,他们要比我幸福,至少他们或者有死的权利,或者有死的自由,或者不管怎样总之是死了,他们不会再有恨,也不会再有泪,亦不必再纠缠于国仇家恨。所有的爱恨情仇,一切的一切随着他们死亡烟消云散,他们亦在死亡中获得了永远的安宁。
你们或许也有死亡的权利,可我呢?我甚至连这最后的权利也被剥夺,那人不许我死。
回咸阳的路上,那人郑重警告我不许自杀,若我胆敢自尽,他会让永巷中的你们,我眼前这些愁眉泪眼的如花生命为我陪葬,甚至不止你们。
我惊心于那人敏锐的洞察力,他不但看得出我的杀机,甚至还看得出我的死意。
此话一出口,抽泣声,抱怨声,霎时消失,院子里死样沉寂。过了许久,我听见小姒怯颤的声音,“梅姑姑,小姒不想死。”
我低头对她报以安慰一笑,抚了抚她的头,我抬眼看向四周,“你们其实也不想吧。”
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无声望我。
“如果你们其实不是真的想死,那么就收起这些无用的抱怨,因为无论再怎样抱怨,我们也回不到过去,”我停了停,“忘了过去,忘了曾经的幸福,象野草一样卑微地活下去,如果你们想活下去,若不然,我们就一起去死,去见我们的亲人。”我悲伤地看着她们。
呜咽之声再次响起,女孩子们默默地哭着,压抑地哭着,不甘地哭着,绝望地哭着,可是没有人再抱怨。
离去前,我告诉她们,我会常来看她们,她们抽咽点头,想送我却又不敢妄动,偷眼觑着监工的宦人。我看了一眼永巷令,永巷令对监工使了个眼色,她们才战战兢兢又恋恋不舍地送我到院门。
“姑姑,一定要再来看小姒呀!”院门口,小姒和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她站在高高的门槛后,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小姒乖,姑姑很快就会再来看你。”我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乖,不哭,姑姑再来时,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糯糖糕,好不好?”
“好。”她娇怯怯地点点头。
我抬眼看向她的身后。
“你们都回去吧,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我微顿,补充道,“要是想活下去,就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说完,我转身离去。
不知何时,下雪了。雪不大,风却不小,寒意迫人。
回头看去,永巷口的门拱右侧那两个梅花篆字在深褐色的砖墙上,在暗灰色的天宇下,在纷飞的雪花里,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哀戚和悲凉。
我坐进车里,想起刚才在永巷中所见的一幕幕,在这只有我一个人,不受外界打扰,也没人看得到的狭小空间里,泪流满面,低泣出声。
二天后,我带着为族人们精心准备的物品再访永巷。
我的族人们对居然能在短短二天后再次见到我感到十分惊讶,当然还有高兴。
不过,小姒除外。
第15章 第七章:王的孩子(1)
姬梅
小姒病了,发着高烧,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梅姑姑又来看她了,还带了她最爱吃的糯糖糕和其它好吃的。
听说,那天我走后,小姒因为没完成当日的工作,又冒雪捣了很长时间的麻,衣衫单薄又闪了汗,所以病倒了。
我听着一旁的宗室女戚戚地叙述,望着躺在由几块木板拼搭而成的简陋板床上,在单薄的棉被下冻得瑟瑟发抖,却又面如火炭,浑身滚烫的小姒,心如刀绞。
“妈妈,妈妈……”小姒痛苦地挣扎着,嘴里含混地叫着她的妈妈,那个随夫君一起殉国的温婉女子。
一时,我泪如雨下。
我对永巷令说要把小姒带走,带她去我宫中,永巷令连声报歉地拒绝了。他说,不是他不肯,而是法令难违。
我不再说什么,还在燕国时,我就从丹哥哥那里听说秦法严苛。好象当年制订法令的人后来触犯了自己制订的法令,在逃亡的路上,因为律法森严,竟无一人敢收留他,最后,他不得不投案自守,被处以车裂之刑。
不过,再严苛的法令也是人制订的,人可以制订法令,当然也可以修改法令。在这个国家里,唯一有权改变法令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让我无日无思,无时不思,却又无日不恨,无时不恨的男人——赵政。
我要去见他,为了小姒。
在得到永巷令的承诺,一定会对小姒给予特殊的照顾后,我心急火燎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赵政的寝宫——长杨宫。
马车在咸阳宫长寂的巷道上飞驰,清脆的鞭声,不时透过车厢传进来,一声声不象抽在马儿身上,倒象抽在我心,我恨不能立时见到赵政,要他下令许我带小姒离开那不类人居的鬼地方。
我靠坐在车厢里,轻合双眼,耳中突然传来马儿受惊似的阵阵长嘶和车夫惊张的驭马声,马车毫无预警地猛然停下,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重重甩到前厢板上。
怎么回事?我咬着牙,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膝盖,狼狈爬起。
很快,车门外传来车夫的声音,万分焦急中带着万分的惶恐。
“夫人,出事了,出事了,夫人。”他的声音抖得几乎走了调。
出了什么事?我敲敲车门,示意他打开车门。
车门被打开,我看见车夫面无人色的脸。
“夫……夫人”,车夫因为过于激动,上下牙哆嗦相撞,格格作响,嘴唇抖个不停。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车的前部,看看我,又看看那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虽说是去了势的宦人,但好歹也算半个男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把他吓成这副德性!
我暗暗皱眉,向车头走去。
一个人。
一个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侧卧在马前,确切点说,如果我的马再往前踏出半步,这个小人现在就已在马蹄下而不是马前了。
我想起刚才车夫走了调的驭马声,原来如此,真是好险。若不是车夫及时勒住缰绳,只怕这孩子早已命丧马蹄下了。
的确有点吓人,我稳了稳加速的心跳,走过去,小心地把那小小的身体翻过来。
那是一个七八岁左右,面容清秀的小男孩,白皙的脸上有几块青紫交加的淤痕,格外突兀。
“醒醒,醒醒。”我把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不一会儿,孩子的眼珠动了动,睁开了眼。
我对他微微一笑。
小男孩先是有些困惑地眨眨眼,然后象受了惊似的从我怀里弹起,细瘦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我赶紧扶住他,就势蹲在他的面前,刚好与他平视。
他低低地垂着头,两手规矩地贴在身侧,不动,不说话,也不看我,小小的身子,隐隐发抖。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尽量放柔声音,不想吓到他。
他还是不说话。
这时,缓过神来的马车夫凑过来,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夫人,这孩子是陛下的孩子。”
我扭头看他,何以见得?
车夫的声音更小,“只有王子才能穿这样的服色。”
我转脸看向那孩子,只见那孩子一身如赵政般的玄色衣裳,上面绣着精致的龙纹,秦人尚黑,服色以黑色为最上,而且应该只有王室成员才可以在衣服上绣有龙形纹饰吧,反正,我们燕国是如此。
刚才只顾看他脸上的伤,不曾注意他的衣着。
他是赵政的孩子?难怪。
难怪,车夫吓得丢了魂似的,要是刚才真把这孩子撞了,别说车夫自己的脑袋不保,就是平素跟他八杆子打不着,八辈子见不着的三叔二大爷,到时也得跟着他倒霉。
是呀,宫里穿成这样的小孩除了是赵政的,还能是谁的呢?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四下张望,长巷清寂,不见一个人影,这孩子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他要干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车夫咽了口唾沫,“小的正在驭车,就见殿下从那边的巷子里冲出来,若不是小的手急眼快,只怕……”车夫心有余悸道。
我顺着车夫的手指看去,我们的马车旁是一条细狭长巷,此时巷中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你是赵政的孩子?”我问男孩,“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蓦地抬起头,瞪大亮眼,吃惊看我,大概从来没人敢直呼那人的名讳吧,一瞥之下,他又象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迅速低下头去。
不说就不说吧,我无奈笑笑,“有没有伤到哪里?”
孩子低低垂着的头微微摇了摇。
“你的头……”我伸手碰了碰他额上一块深紫色的淤痕。
他的脸上有好几处伤,新旧都有,显然不是刚才跌倒造成的,看起来倒象是被人打的。
谁会打,谁又敢打国君之子?难道是赵政自己?
孩子吃痛向后微躲。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是他什么人?他又是我什么人?我又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来管他?
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见赵政,把小姒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至于这孩子是谁,他脸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与我无关。
我替那孩子仔细拍净身上的土,然后站起来,轻声叮嘱他以后要当心点。
“咱们走吧。”看了一眼安静地垂首而立的小孩,我吩咐道。
“是。”车夫应声,“驾——”车夫一声吆喝,紧接着一声清脆鞭响,骏马扬蹄疾驰。
坐在车上,我的心始终难安,那孩子瘦弱的身体,惊怯的双眼,还有淤痕深深的脸始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敲了敲车厢前板。
“吁——”马车停下来。
“回去!”
我要回去看看,看看那孩子还在不在,他的神情让我放心不下。
当我的马车再次返回到那条巷道时,我十分庆幸自己刚才的决定。
第16章 第七章:王的孩子(2)
姬梅
我拉开车窗上的挡板,探头向外张望,转过这条巷子,就是刚才与那孩子相遇的巷道了。马车刚拐进巷口,远远地,就见一群半大的男孩,大约有七八个,围在一起揪扯,踢打,推搡着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
随着马车的不断靠近,我终于看清,是他!那个险些命丧马蹄的孩子。
打人的孩子见有人来,一窝蜂似地跑进车夫先前指给我看的巷道,只剩下被打的孩子,呆呆地迎着我的马车,不知闪躲。
马车在离被打的孩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迫不急待地从车上下来,提着裙子跑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执起他的手,心疼地上下打量着他。【富士康小说网﹕www。fsktxt。com】
他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新伤,手也破了。
“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打你?”我看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想起他被围殴的一幕,郁怒交加。
若这孩子是秦王之子,打他的那些孩子应该有着与他相同的身份,必也是赵政的孩子吧。
赵政这就是你的孩子!!
挨打的孩子对我的问话浑若未闻,一径低着头沉默不语,眼泪却象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掉下来。
看见他流泪,我的心更疼了,怒意又盛了几分。
车夫靠过来,低声对我说这孩子的母亲多半是不得宠的姬妾,因为母亲地位低微,孩子自然也会受到欺侮,这种事在宫里很平常。
平常?!我瞪了一眼车夫,又回过头看那沉默落泪的孩子,或许这种事在秦宫中稀松平常,可是在我们燕国,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我的太子哥哥没有因为我是庶出而不疼爱我,我的姐姐们没因为我生母的早逝而欺侮我,他们每个人对我都是亲密而友善的。
就算这种因为母亲出身的低微而导致小孩受欺侮的事在秦宫中稀松平常,但是欺侮人也要有个限度,一群人围殴他一个,我看着男孩蓬乱的头发,不整的衣裳,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气愤难耐。
“走!”我握紧他的手,不由分说牵着他向刚才那群孩子消失的巷道走去,我倒要看看这些了不起的秦国公子到底有多高贵!
车夫一脸惶恐地跟在我身后。
整条巷子只有一处院落,此时这唯一的院落,院门紧闭,我看着院门右侧的牌子,隐约可辨一个“武”字。
虽然,七国文字的字形不尽相同,但这个“武”字倒与我燕国的“武”字颇为相象。
在院外站定,我示意车夫去叫门,同时感到那孩子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
我低头看他,见他正仰着脸扑闪着一双黑亮大眼望我,眼里满是不安与恐惧。我冲他一笑,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柔声道,“别怕。”
开门的宦人一脸惊奇地看看我,又瞅了瞅我牵着的孩子,搞不清状况的表情。不待他开口询问,一旁的车夫已颇具气势地替我作起了介绍,那人听了,登时变出满脸的谦卑,哈着腰把我们迎进院中。
走进院子,我一眼瞅见刚才打人的那几个小孩正跟着一个教官模样的人演练拳术。说是演练拳术却又不太象,他们嘻笑着互作鬼脸,怪相百出,耍得不亦乐乎。院墙下站了一溜保姆、宫女、宦人模样的人,大约是这些孩子的跟班。
见我牵着挨打的男孩走进来,院子里一霎安静,孩子们停止了笑闹,包括教官在内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被打的孩子害怕地躲到我身后。
“别怕。”我微侧了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前开门的宦人一溜小跑跑到教官跟前,附在那人耳边说着什么,边说边瞄了我一眼。
我不理他们,拉起被打的孩子径直朝打他的那几个孩子走去。
“是你们把他打成这样的?”我在他们面前站定,努力压住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看向他们中间一个又胖又壮的孩子。那胖孩子歪着头,撇着嘴,一脸的骄横加不屑,用胖到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打量了我半天,然后,以极其傲慢无礼的语气问我,“你是谁?”
没教养的蠢物,人丑心恶!
我强压心中的厌恶之情,一把扯出躲在身后的小可怜,盯着他,冷冷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问你,是不是你们把他打成这样的?”
“对,是我们打的。”胖孩子傲慢地横着我,腆胸叠肚,语带挑衅。
“为什么打他?”这孩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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