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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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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剧院。《西贡小姐》下午四点半有一场,上天眷顾似的,池座正好还有两张余票。
  “第一次来中国的剧场。”第五排,靠左边,时湛阳看着空空的舞台道。
  “我记得兄上还在肯尼亚看过哈姆雷特。”邱十里悄悄攥住了时湛阳的腕表,紧接着,他的整只手都被反扣住了,温暖干燥的触感覆上来,侧头看,时湛阳淡淡地笑,“是啊,不同颜色的复仇王子,都看一看嘛。”
  音乐剧的故事似乎悲**彩总是占了大多数,这一场也不例外,故事发生在越战期间,讲述了一个美国大兵和痴情越南妓女的恋情。西贡饭店的一场偶遇,并非两厢情愿的身体关系之后,他们竟相爱了,又,果然,战争的结束把他们分开,感情变成纠缠。
  剧场宣传单上说,曲作家勋伯格和词作家阿兰鲍勃利在是看到一张照片之后得到的灵感。照片上,一个越南小女孩正要登上从胡志明市飞往美国的飞机,去见她从未谋面的,曾经在越南当兵的父亲。
  女孩年轻的母亲握着她的手,因为知道她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或许是因为露骨动作不多,又或许是因为舞台远没有荧幕那般纤毫毕现,时湛阳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去捂邱十里的眼,可是看到主角拥吻在一起,邱十里还是会自觉低下头,盯着手里的宣传单看。散场后,一直到邵三事先定好的本帮餐厅里,他还是捏着这张破破烂烂的铜版纸。
  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比戏剧的情节更让他忧伤。
  可是木窗透进来的夜风很温柔,黄浦江边,带着水的湿润和暮春的熏暖。这是家专做螃蟹菜的饭店,连雕镂上都有螃蟹的图案。
  对面时湛阳的笑也很温柔,餐厅独有的喧闹中,锅碗瓢盆碰撞,食客伙计吵嚷,好像只有他是静止的,静止得都像一个永恒。
  “我觉得你长大了。ナナ。就是突然之间。”时湛阳呷了一口黄酒,忽然道。
  邱十里把掀了背壳的大闸蟹放到时湛阳盘中,“长大了,”他眨眨眼,又给自己撬开一只,“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你在这边不开心吗?”
  “还是挺开心的,好像和同学们一样,军训,念书,认识新朋友,也渴望未来,”邱十里用筷子尖捣着蟹黄,“但是,我不想要开心。”
  时湛阳不说话。
  邱十里又把眼垂下去,道:“不想要这种开心。”
  “我知道。”时湛阳看着他说,“ナナ,是这样的,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确切地说它完全违背了道德,它在按照计划,一步一步邪恶地发展,但是结果一定会是我想要的,也是我必须争取到的结果。”
  “是什么事?”
  时湛阳摇了摇头,“你要等我。等这个结果出来,很快了。”
  邱十里显出迷茫神情,但转瞬即逝,“哥哥,你说过,做一件事不用管别人说它对不对,自己认可就好,否则只会痛苦,”他擦了擦手,给时湛阳的酒杯涮干净,满上果汁,“所以不要天天想着它是邪恶的,既然已经做了,你就要相信自己。”
  时湛阳笑了,“我是担心你不相信我。因为它确实是很坏的一件事。”
  “所以就更要等啊,”邱十里眼角也漾起一抹清淡的笑容,“我要等那个结果出来,你呢,要等那一天,我证明对你的相信,都是等。我不会再说想回去的话了。”
  时湛阳没有再多说,只是举杯,两人盛满葡萄汁的玻璃杯铃啷相撞。紫红琥珀一般,又如葡萄美酒。
  晚餐吃完,已经过了学校的宵禁时间,宿舍是回不去了,不过本来谁也没这个打算。酒店就在外滩附近,黝黑的江面映衬着东方明珠,他们吹着风慢走。似乎黑夜给了邱十里勇气,让他终于在熙攘的马路上和那只手十指相握,可他又跳脱地想,假如天上现在砸上一个太阳,他还是不会松开。
  时湛阳非常惬意,这种身上没枪手机关机的时光,让他有种泡在温水里的舒适感。邱十里的头发早就干了,没有好好梳整齐,小动物似的毛茸茸的,他本人也像只小动物似的被自己牵着,那么单纯的一种依赖。按理说这是异乡,可偏偏路人过客都和自己有着相近的肤发,人们各自陪着各自,说着各自的话。这同样给时湛阳的心里填上一种做梦般的幻觉。
  缓缓地,他们走到大厦之间,这种从天上往下压的重量感和旧金山如此相似,可又似乎同样被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影,或许是因为时湛阳从没这样牵着邱十里走在旧金山的街头,在那里他们缺少悠闲的理由,所以,也就看不见城市温柔的一面。
  不过,就算濒临梦游,时湛阳的五感还是极其敏锐的,一辆电瓶车风驰电掣地擦过去,几乎贴着人行道,他一把拽住了邱十里,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挪到了道路内侧,自己靠外走。
  “我刚才走神了。”邱十里有点惭愧。
  “没事,”时湛阳牵回他的另一只手,“这边又没人追杀我们,放松一点很好。”
  “哈哈,兄上,你是不是想说上海可真好。”
  “是啊,上海真好,”时湛阳轻声道,仰望深紫色的夜空,“好像在这里,我只要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四肢健全头脑正常,就可以保证我们都安全地活下去。”
  邱十里笑了,“只有上海是这样吗?”
  他明明觉得无论在哪,哪怕刀山火海,只要和大哥在一起,那就是安全的。那次他们穿越中东的荒漠,在国境线边,再晚一会儿就要被政府军的迫击炮打中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吵得要命,他听着时湛阳简短冷静的部署,也没有产生任何对死亡焦虑。
  时湛阳却点点头,“至少我们去过的地方,只有上海是这样,或者说只有中国。”
  “可是我们去过很多地方。”
  “嗯。可是我们去过很多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远远地,已经能看见酒店亮着灯光的尖顶了,在一个十字路口,邱十里忽然靠近,亲了时湛阳脸颊一口。就这么一下,时湛阳就跟被点了穴似的,他恨不得就地把邱十里按在地上,有的没的都扯开,或者抱着他跳进江里,可理智终究是占了上风,他抓着邱十里的手快跑,闪进大厦之间的一条暗巷。
  “其实老K他们一直跟着,四五个吧。”
  “啊?”一辆车子亮着大灯从巷口路过,又消失,邱十里的脸明明暗暗,是惊讶又害臊的神情,“那他们……都看到了!”
  时湛阳笑,“明天还要请他们吃饭,周末,你也要去。”
  “啊?”
  邱十里没来得及再多问什么,嘴巴就被堵住了,眼前也是漆黑一片,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他的大哥,他听到两人错乱的呼吸,以及唇舌间溢出的湿黏声响。
  “呜……嗯!”他低低地喘着,前面被人压着,粗糙的墙面也从后面顶着他,这给他一种极度安全也极度危险的感觉。他又必须得踮脚,时湛阳也知道,忽地从腿根把他托起来,掐着他大腿,又握到膝窝,让它们夹紧自己的腰。邱十里惊得慌慌张张,双臂紧紧攀住大哥的肩膀,腿也打开,把自己挂在这副坚实劲瘦的身体上。
  他白天还做过差不多的动作,只不过盘的是沙袋,腰腹撑着全身的重量,也没有人托着他的身体,把他提到这样的高度,这样密实地吻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邱十里隐约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谁流了血,他明明小心地收了虎牙,也感觉不到疼,只是浑身都要烧着了,轻飘飘的,这么多血液在上下这么多血管里冲涌,他却仿佛随时要变成委地的一张皱纸,又或是一抔灰尘。他不会边接吻边咽喉咙,口水就流到下巴上,蹭在两人的皮肤之间,还往下滴,可他们身体也是紧贴的,所以滴不到地上去。
  这种亲吻,完全没有什么目的,好像单纯是为了交颈缠绵,对于邱十里来说太火热,也太惊人了。这是时湛阳吻他最用力的一次,他被亲得头脑酥麻,心惊肉跳,等结束了,他把脸埋在时湛阳肩头,不肯从人家身上下来,连话都不肯说。
  时湛阳也不逼他,就这么抱着他出了巷口,邱十里一下子就老实了,他实在不想被老K邵三他们看见,更不愿去想那几位刚才有没有在巷外偷偷围观,于是自己跳下来,低着脑袋,抹着嘴角,跟在时湛阳身后,乖乖往酒店去。
  居然是大床房,邱十里知道这是那几个笨伙计定的,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收拾他们还是谢谢他们了。房间在十六层,可以清楚地看见外滩夜景,可邱十里方才看了个够,此时,他换好了酒店毛巾质地的睡衣,也做好了祷告,躺在床上,听着淋浴间的水声,连电视也没心思看,于是干脆关了。
  在酒店里接吻显然更方便,谁也看不见,为什么刚才还要去那种地方躲着?是因为大哥忍不住了吗?自己亲脸的那一下,效果这么厉害?还是因为……大哥不想在这种私密空间亲吻自己,怕引起更多的……那种行为?
  想到这儿,邱十里就不敢再乱琢磨了,他又忐忑,又盲目期待着什么,抱着一角被子翻来覆去,听到浴室门开的声响,他就立刻背对着那方向,一动也不动。
  时湛阳吹了会儿头发,又站在衣帽间那边打了几个电话,邱十里都听得仔细。随后,他听见拖鞋在地毯上摩擦的声响,大灯关了,床沉了一边,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
  “晚安,十七岁的ナナ。”时湛阳躺得相当安稳。
  几分钟过去了,邱十里除了他均匀平缓的呼吸,什么也听不到,那些攒了满腹的念头都要蔫了,“为什么不是十八岁生日啊。”他小声道。
  “什么?”时湛阳的声音格外清醒。
  “我想今天十八岁。”邱十里抬高了声量,宛如宣誓一般。
  时湛阳笑了,从后面抱住他,把他的腰和手臂圈在一起,轻轻地蹭着他的后颈,“又是一个关于‘等’的问题,我说过我会等你啊。”
  “……好吧。”邱十里慢慢道,“晚安,兄上。”
  时湛阳稍微松了点力气,“还想亲亲吗?”
  “想!”邱十里猛地一拱,扭身和他面对面躺,“能不能亲那种有痕迹的,比如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脖子,平时外露的,很明显的位置。
  时湛阳觉得这对自己简直是酷刑,他忍过去了,他就真的神了。不过他还真就忍成功了,那枚深红的吻痕,落在雪白的皮肤上,就着暖而暗的夜灯,时湛阳抬手去摸,用指节一下一下地蹭,“同学有可能会问你。”
  “我说是我女朋友弄的。”邱十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又勾住他的颈子,凑过来啄他嘴角。
  事实证明,时湛阳当“柳下惠”的天赋十分厉害,他咬咬牙当了这么一晚,也就连着当了这么一年。他时不时过来看看小弟,可能是工作路过,也可能是专程,有时太忙,而邱十里正好又有假期,他就叫手下把人带到自己那边见面。统共少说也有七八次,他一次也没有做出比亲吻更深的举动。
  十八岁的生日步步逼近,或许邱十里才是最盼着这一天的人,春夏秋冬过去,他继续当着他的班长,做着他的优等生,也坚持着他各种奇怪的体育锻炼习惯,实则每天都在默默数着日子,终于懂了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眼看,十七岁过到了最后几天,五月三号,明亮的下午,老K果然领着几个兄弟,低调地在最偏僻的北校门接他。
  “三少爷,”老K给他拉开车门,道,“老大要您回家一趟。”
  邱十里高高兴兴坐进去,“我晚点找老师请假就好。”
  没有任何耽搁,他被载去了机场,却没有走平时的通道,一行人被几个空乘人员领着,往隐秘处去。方才隔着落地玻璃,邱十里看见一架没有任何航空公司标志的私人飞机降落在场地上,等他走上登机桥,才发觉这竟是自己要上的那一架。
  而时湛阳就在飞机上等他,前排的沙发坐上,一见邱十里领着手下们进来,他就放下报纸笑眯眯地站起来。
  “我们要去度假吗?”邱十里张大眼睛问。
  “确实要度假,不过度假之前,要先去救一个人,”时湛阳拍了拍他的肩膀,“ナナ,我需要你的帮助。十八岁生日在工作中度过,也真够刺激的。”
  邱十里揉了揉脸,也跟着乐,好像那种刺激的快活已经到了他身上,“救谁?”
  时湛阳示意手下们在隔了面墙的后舱坐下,自己也和邱十里一同坐上沙发椅,“老四。”他的声音很低,只有邱十里听得见,“他被他的妈妈绑架了。”


第二十二章 
  “兄上,你说的是‘绑架’。”
  “嗯,就是绑架,”时湛阳把电脑递到邱十里手中,卫星地图上标识的位置在美国墨西哥国境线上,靠近加利福尼亚湾,“她在这里,等我们送钱换人。”
  邱十里滚动鼠标放大来看,亚利桑那州,尤马县,一座名为萨默顿的小镇,遍布棕绿相间的麦田,几公里外的国境线上,全部是荒无人烟的山区。
  “她要带老四回巴西?”
  “不会,她现在不想养他,只想和自己的情人私奔,”时湛阳摘掉雪茄的茄帽,耐心十足地点燃,“拿不到钱,她也不可能让我们拿到人,大概会直接杀了然后自己走掉。”
  飞机广播了两声,开始滑翔,腾空之后迅速地抬升。
  “所以我们要去给她送钱?”
  “是啊,没必要闹大,又不是拍警匪片,”时湛阳只是看着雪茄缓缓地烧,磕了磕烟灰,“父亲一个手下也拉不下脸去托付,毕竟是自己老婆和人跑了,只能交给我,我昨天刚刚在韩国那边干完活,又不想一个人去干这种事,又不能漏了家丑,所以需要ナナ来帮忙。”
  “那她会等我们多久?”邱十里攥紧拳头问道。
  时湛阳看了看表,“那边比这里慢15小时,我们还剩一天半吧,还有一小半时间要花在飞机上。”
  邱十里闭上嘴巴,默默翻看起萨默顿当地的资料,移民众多,形制规整,居然还是个旅游城镇,有着广袤苍凉的群山,以及热烈浓郁的低纬度夕阳。
  “约在当地午夜十二点,九十五号公路旁边的一家加油站餐厅见面,”时湛阳笑了一下,“怎么越看越像警匪片了。”
  邱十里心事重重,“她要多少钱?”
  时湛阳捋了捋邱十里的后背,好让他别这么紧张,“钱是够了,带的都是金条。这架飞机会在附近等,把老四接上,我们直接走人。”
  “他们那边也是两个?”
  “就是Carina,”时湛阳生疏地提起那位巴西女子的名字,“还有她的相好。父亲以前的一个手下,人叫兰山,跑之前自己把耳朵割了,两片耳垂丢在他租的房子门口。”
  这话听来悚人,邱十里却被捋得渐渐放松下来,往大哥身边挨近了些。对这个兰山,他稍微有些印象,以前是个名声很好的出色前辈,有时也会和时湛阳一起打猎喝酒。
  “我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琢磨道,“Carina应该清楚自己胜算不大。这样冒险,就只是为了捞一笔然后私奔?可是兰山应该更清楚这样做是……”
  “是什么?找死吗?”
  邱十里点了点头。
  时湛阳捻灭一口未动的雪茄,“父亲确实要我杀了他们,但我不准备这样做。把老四活着带回去就够了。”
  邱十里把笔记本电脑放下,用指腹擦了擦大哥手指上的烟灰。
  时湛阳又道:“ナナ,你记得吗?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和你说,我做了一件完全违背道德的事,要你等我的结果。”
  “现在这个结果出来了?”邱十里忆起那天的交谈,“是兄上想要的吗?”
  “不完全是,还没有到最后,但是快了,”时湛阳看起来不悲不喜,“我现在把它从头到尾地说清楚,你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参与进来。”
  邱十里慎重地点头,他想说,无论怎样自己都会参与,但他知道,在实际行动之前,这是最没分量的话语。
  时湛阳平和地直视着他,道,“最初要你离家其实是父亲的意思,他要把你送回日本,我没有能力把你留下来,当时能做到的,最多就是送你去中国,去读大学。父亲没有再反对,但他的意思是,就不要你再回来了。”
  “不要我……?”
  当时大哥只字未提,邱十里就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换个地方度过成年之前的日子,试试普通人的生活,多学一点东西,对以后只会有好处。他从没把事情往这方面想过,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犯过什么滔天大错,使得养父把“抛弃”二字无声之间压在他身上,或许,如果没有大哥的维护,自己直接被杀了还不一定。
  但现在,要他惴惴地去摸耳垂,或是表现出什么被严重伤害的样子,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时湛阳心里揪了一把,轻抚起邱十里的手背,“ナナ,听我说完。我知道,和他谈条件非常难,很早以前我就在攒筹码,人脉、生意、资金链……那些事情他要我替他做的越多,我的底气就越足。现在多数买家和工厂,还有政界的一些朋友,都认我了。但还是不够。”
  “不够?”
  “完全不够。两年前我就认为不够,现在可能还是这样。你明白吗?他一天天变老,老得整颗心都是冷的,对我和你,还有老二,他都有提防,从入行开始,我们就不再是他的儿子了,只是给他卖命也可能害他的合作伙伴。我现在和他谈感情完全没用,交换条件反而会更加高效一点,”时湛阳的语气,就好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既定道理,“但是,人在年老的时候,又死了妻子,也会更加需要一个感情出口,对他认为纯真的对象。”
  邱十里调匀呼吸,某种庞大可怖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影影绰绰,“是老四吗?”
  “老四只是附属,他真正相信的是Carina,”时湛阳叹了口气,“一个被他关着,养着,限制着,连英语都不被允许学习的女人,比他年轻四十多岁,在他眼里她就是没有大脑的花儿,拔了翅膀的天使。因为不屑去怀疑,所以毫无防备,这也是他脆弱的原因。”
  “然后Carina背叛了他。”邱十里咬了咬唇,犹豫道,“兄上,这都是你意料之中的吗?”
  时湛阳的目光顿了一下,旋即又柔软下来,无限平静地说,“我给了兰山一笔钱,和他约定好,让他帮我做事。他是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会说葡萄牙语,讨女人欢心的事情上,也比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擅长得多,Carina果然很快就爱上了他,爱得要发疯,能为他去死。”
  不等邱十里说什么,时湛阳又道:“我之前对兰山承诺,只要他成功鼓动Carina出逃,要她在某处等他,用老四来要挟我们,他就能得到更多的钱,还有他想要的职位,而Carina一定会独自死在路上,没有人知道她的私奔对象究竟是谁,只知道她背叛了父亲。ナナ,你觉得,当这个女人都对父亲产生了背叛,父亲会变成什么样?”
  邱十里怔怔地说,“他会不再相信任何人。”
  “不对,不对,”时湛阳摇了摇头,“他在心理层面上,会严重地崩溃,但他必须要掩饰这件事,更必须去相信什么人,他要在垮掉之前抓住谁来依靠,因为,凭他自己已经做不成任何事情,现在他连枪都拿不稳了。我是最好相信的那个,虽然我不会白白出力,但我的条件都是有限的,我也从来都是言而有信。”
  邱十里愣了好一会儿,才能条理清晰地说出话来,“所以,兄上,你知道父亲一定会找你寻求帮助,去救老四,去杀死Carina……而你的条件就是,让我回来。”
  “说对了一半,首先是让你回来,真正参与到我们的生意里面,其次是,让老二带着他那些涉毒的狗屁生意,从家里滚蛋,不要等哪天被抓住尾巴一锅端了。”
  “父亲答应了?”
  “当然。他不会再提让你走的事,但是老二怎么样,还要看我最后完成的结果。”
  “如果他不答应,你还会去救老四吗?”
  时湛阳沉默了一下,“我想我会的。这件事其实由我挑起,老四也是我的亲人,也是唯一没有错的人。但是父亲确定地认为,我百分百不会这么好心,所以他才听我提条件。”
  邱十里望着他,没有说话。
  时湛阳也一时无言,垂眼又看了看表,按了按桌上的铃,几乎是立刻,一个染了黄毛的年轻手下拉开两节机舱之间的隔断门,恭恭敬敬地快步走来。后舱兄弟们的喧闹也静了不少,似乎连纸牌都没再接着打。
  “给老三拿两件衣服。”
  很快,一套叠得整洁的正装被送了过来,时湛阳点点头,手下就退回后舱,拉紧了门。
  邱十里抖开衬衫和西装外套,剪裁相当讲究,都是纯黑的轻薄布料,袖口上都绣了他的名字缩写,可他不记得自己定制过这样的一套。
  “上个月新做的,”时湛阳解释道,“换一下,T恤牛仔显得你太小孩子气。”
  “兄上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裁缝那边有记录啊。”
  “可是我如果长高了,长胖了呢?”
  “完全没有,”时湛阳融融地笑了,“我抱得出来。”
  邱十里也笑,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停止生长的事实,低着脑袋,背对时湛阳脱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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