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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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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已只能发出“哥哥”这一个音节,于是疯狂地叫,混着无意识的哭嗝,时湛阳照旧箍死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穿过长发,从脸颊抚摸到胸口,有汗,也许还有泪,坠在皮肤上,坠在那两个敏感的小点上,都是些太容易风干的东西,他吻不到他的嘴唇,下身的黏滑却是越涌越盛。
  “转过来,好不好?”时湛阳柔声问,“嗯,嗯。”邱十里傻傻地点头,吞咽着噎在喉头的抽泣,挺直腰杆立直大腿,沉甸甸的家伙滑出去了,他赶紧转身再次跨回去,扶着大哥的肩膀跪稳。这次进得相当顺利,时湛阳的指尖在翻出的嫩肉周围拨弄,摸到混着血丝的白沫,谁也没停,碾过最为酥麻的那个点,邱十里把整个上身的重量都挂在大哥肩上,又拱了拱,捧起他的脸亲吻。
  那个吻是绵长的,唇舌黏在一起,贪恋地吞吐着彼此的气息,邱十里又往上挪,吻到细微的胡茬,吻到大哥眼角的细纹,吻到偶有银白的发顶。他不愿承认这些东西,可他又同时爱它们爱得要死,手指不自觉插入发丝,时湛阳的发质又粗又硬,却也很滑,摸起来很踏实,邱十里又一次瞥见五指的酒红,高跟鞋的重量也吊在他悬空的脚后跟上。
  “哥,哥哥!”邱十里突然大吼,没完没了的潮湿喘叫中,他挤出这么一句,“我是你的,女人,对吗?”
  “什么傻话。”时湛阳笑了,把脸埋在他薄薄的胸前,放开一边红肿的乳头,热乎乎地呼出几口气,又去照顾另一个。
  “那你是,我的男人,你是我的……对不对?啊……对不对?”邱十里执着地问,裙子都堆在腰间,他被顶得都快瘫软在时湛阳怀里了,用湿漉漉的眼睫磨蹭他的额头,又滑下来,吧嗒吧嗒地乱啄,求一个正儿八经的吻。
  这个吻求到了,在吻之前,大哥还给了回答,“对的,对的。”他答了好几遍,邱十里第二天早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不过之后发生了什么,有些就比较模糊了。自己好像把大哥的衣裳射得乱七八糟,后来怎么就坐在了大哥腿上,轮椅带着他们在走,然后……泡在浴缸里?大哥就坐在池边,是热水还是手,柔柔地清理着他,碰到他的伤口也是那么舒服,像梦一样。
  邱十里打了个激灵,张开眼睛。
  床上阳光很好,昨夜的腥湿味道都不见了,再一摸,自己是全裸的,严严实实地裹着层厚被子,股缝里有点湿润,拿到鼻尖闻,一股药膏味。
  筋骨还有些酸疼,邱十里转过脑袋,只见那一侧阳光更好,时湛阳就站在圆形舷窗旁边,似乎望了他很久,半裸着上身,端着一个白色的马克杯,背后便是粼粼的碧蓝海面。
  他是那样闲适,甚至倜傥,他挺直的腰背,宽松的长裤……忽略他夹在腋下的拐杖,他站得多么完美。
  邱十里揉了揉眼睛。
  “睡得好吗?”时湛阳放下咖啡杯,冲他笑。
  邱十里一晃眼,这才看见晾在一边的那条连衣裙,也在晒着太阳。“挺好的。兄上帮我洗的吗?”嗓子哑得自己都不认识。
  “如果洗坏了,我会挨揍吧,”时湛阳还是笑眯眯的,好像真遇上了什么好事,“我叫人过来洗的,还有床单,把ナナ藏在浴室里,我自己洗。”
  “哦……”邱十里也开始傻乐,“洗坏了我也不会揍兄上的。”他又认真地说,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发梢在背后的吻痕上划拉,羞于自己全裸的同时,他也注意到,高跟鞋好好地摆在床边,而自己缺乏血色的脚趾也被涂上了酒红,涂得相当精细,一点多余溢出也没有,阳光一照,鲜丽极了。
  他又去看昨晚没有涂完的左手,的确,那几片指甲也被补上了颜色,可现在,也就是一转眼之间,邱十里已然没空去注意它们——他的无名指不是空的了。
  有个铜色的小环箍在上面。
  邱十里抖着手腕,把自己僵住的左手抬起来,他认得出,这是弹壳,看口径像是12号猎枪的子弹,大哥喜欢用来打野猪的那种。
  材质是坚硬的覆铜钢。
  它被切成薄薄的小环,也被磨得十分光滑,正好地嵌上他的指根,一点也不粗糙扎手。
  邱十里呆愣着,说不出话,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就要流眼泪,他喜欢得简直想把它一口吞下去,这样谁都抢不走了,抬起眼,只见时湛阳已经走到面前,锁骨上带着几个牙印,还有他昨晚抓出的挠痕,哪儿哪儿都有,血红血红的,简直像是他的指甲掉了色。
  “现在愿意做我的夫人了吗?ナナ小朋友。”时湛阳用日语这样问,口气非常正式,笑容里有阳光,也有种理所应当的少年味儿。
  “啊……我早就是了,哥哥,不对,是土匪大人。”邱十里笑着回答,他居然没哭,用的还是女人的声音,不是尖而细的那种,带着吸烟过量般的沙哑,他平时说日语总带一点卷舌,从小就这样,听起来又酥又软,可现在习惯也被克服了,他的嗓音就像个饱经历练的大姐头。
  在时湛阳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邱十里又爬到床头,在自己的女士手提包里翻出手枪,拆了子弹又攥住大哥的无名指放在一起比对。
  可惜!格洛克的子弹太小!邱十里愤愤地想,抱上时湛阳的腰,撒娇似的蹭来蹭去,要是尺寸合适,他绝对会拆开一个,现在就开始磨。
  “给我戴这个就好。”时湛阳揉揉他的头发,拎起他挂在胸前的那一枚,虽然当时做的是小尺寸,可他这两年瘦了不少,应该也戴得上。
  “不行!”邱十里一激动就恢复了原声,吞吞口水,撩起眼皮专注地盯着时湛阳,又把大姐头的声线捡起来,“必须是一对长得一样的,才有意义。”


第五十一章 
  算上当日,航程还剩三天,邱十里当然不能和时湛阳出双入对,太引人注目了,他做的这些伪装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隔着一扇隔音极好的门板,几个手下正在默默地等,要把大哥这位神神秘秘的“新欢”送到前夜已经安排好的房间,邱十里则跪坐在玄关的地板上,伏在时湛阳膝头,歪着脑袋问:“他们都不知道是我?”
  时湛阳笑了,“当然不。”说着,他轻轻拨了拨邱十里刚刚戴上的耳坠,两枚水滴状的无烧鸽血红,一偏头,就贴在他白腻腻的颈侧,“房间里有新裙子,这两天挑舒服的换。”
  这话说的,大哥好像真的在把他当女人看,养在某个豪华酒店顶层,时不时过去瞧几眼逗一逗的那种。邱十里莫名有点快活,却也有点郁闷,“昨天那三个呢?”
  他指的是守在卫生间门口的那三位,当时他没有化全妆,五官和脸型还是原来的样子,表情动作也生硬,倘使不凑巧被认了出来……他倒不担心其他的,大哥带上船的人,必定是百分百值得相信的,只是他跟那几位都太熟了,万一谁嘴巴没把住边儿,“嫂子”“三哥”之类的叫出了口,被这船上任何人听了见都不太好办。
  时湛阳则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昨天晚上送走了。”
  邱十里睁大眼睛:“送走?”
  “是啊,用的是那架给ナナ准备的直升机,”时湛阳轻松道,“换了三个新的上来,就在外面等你。”
  邱十里也松着眉头笑了,这确实是大哥干得出来的事,站起身子,他理了理裙摆,又把透明丝袜提高了些,胸有成竹地说:“好了,该去试试我的化妆技术到底怎么样了,晚上再见,兄上。”
  “晚上见,夫人。”
  “……哥!”邱十里握上门把,没有急着去拧。他得缓几秒钟,把红脸往下压一压。
  “对了,留意一下手机。”
  见邱十里把头回过来,时湛阳又道:“也许会有人发消息给你,”他压低嗓子,学出邵三之流常有的那种乱七八糟慌里慌张的口气,“嫂子嫂子大哥找了一个穿绿裙子的新妹妹你快管管!”
  邱十里已经收起了那种羞涩的小媳妇样,憋住笑,狠狠地剜了全身上下都是正经二字的时湛阳一眼,随后撩开耳侧碎发,推门而出,“无聊!”大姐头味儿的日语又回到他嘴边,这是已经进入新角色的状态了。
  外面三个伙计个个都跟孙子似的,一脸憋屈困惑,见他出来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想仔细打量这位不知来路的东瀛美人,又不敢在老大目前看太多眼显得猥琐;似乎还对他这种挖自家大嫂墙角还骂大哥无聊的“妖艳贱`货”有点挑剔意见,却又瞧见大哥挨骂挨得还挺开心,于是根本不敢造次,必须要装作可靠热情,只得一个在前领路,另外两个老实跟在他两侧。
  邱十里则走得气定神闲,带着股理直气壮的自信,虚虚地拎着手包,时湛阳常戴的一只江诗丹顿在他腕子上,松松地往下滑了滑,挂在掌根。眼尖的伙计果然看见了,邱十里就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甜美,优雅,却冷冰冰的。
  即便踩着七厘米的高跟,他走得也一点不拖沓,腰肢随着轻快的步伐微微扭摆,小小地带动他的裙摆和发梢,他的动作都是精心准备好的,分寸感很好,不细看还看不出来,只觉得风随影动,影随心动,而心随人动。
  时湛阳就在他身后的房门口,默默注视他走远。本想让邱十里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声不响直到下船最好,可时湛阳也最清楚这不现实,那个总是言听计从的小尾巴已经长大了,而那些新萌生出的,所谓的“不听话”,也只是为了继续跟在他身后而已。
  因此他也没有让邱十里闲着。之前江口理纱子无意间暴露的房间号,清晨时分邱十里写在他的手心,他就往小弟的手提包里又塞了一枚烟雾弹,一个定位器,还有一个满格的弹夹。
  “帮我去看看。动静小一点。”时湛阳这样说。
  “兄上白天准备做什么?”邱十里这样问。
  “找江口理纱子吃顿午餐。”
  时湛阳没有说谎,他确实准备吃这顿饭,在江口理纱子试图找来抑或逃开之前,他提前一步发出了邀请。他不能等到晚上拍卖会开始。谁都知道这是赤裸裸的鸿门宴,却也没有掩饰的必要,邱十里张了张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他注意安全。
  此刻,时湛阳望着邱十里消失在走廊拐角,便转着轮椅出门。通过一小段走廊,他来到隔壁套间的门前,敲了三声,停五秒,又敲了三声。
  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不过,在午餐之前,还有顿早餐在等着他。
  立刻就有人开门了,是叼着烟的八仔,黑眼圈重得如同丧尸。在江口组老窝那边谨言慎行地装了几天老大,昨晚又被真老大连夜叫过来,降落在茫茫洋面里孤零零的一艘大船上,他和邵三时差都还没倒过来,都有点疲倦,攒了一地的烟头。
  时湛阳被他推进会客厅,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果然,火灾警报器已经稀巴烂了。
  邵三对此很不好意思,关了门又掐了八仔的烟,蹲在地上整理那些狼藉,“行了。”时湛阳拍拍他的肩膀,“人怎么样了?”
  “神志清醒,就是低血糖。”邵三差了两个伙计去守门,又跟着时湛阳进到里屋,“什么都不肯说。”
  “没有动手吧。”
  “没有,好吃好喝供着呢!”
  时湛阳点点头,“我单独和他谈谈。”
  守在里屋的五六个伙计都自觉出去了,门被八仔合上,门外传来邵三骂他小烟鬼的声响。时湛阳来到那张酷似审讯桌却摆满美食佳肴的写字台前,四围暗沉,只有窗帘缝把一道细细的阳光打在他的肩上,他点了支雪茄递给对面那个枯瘦的老人。
  事实上,邱十里前夜说出有关房间号的事情时,他就知道那号码已经废掉了——在得知自己也在船上的情况下,为了保险起见,理纱子杯弓蛇影,不可能不趁乱给货物换个仓库。
  但他还是保持了“好奇”,他被邱十里成功“威胁”,不是因为需要这个号码,而是因为需要邱十里不再因为他而伤一次心。当然,邱十里的跳海理论也的确威胁到了他。于是他就成为了两手没辙的大哥,和小弟过了春`宵一夜。
  但事情的进展并没有因此搁置。安插在理纱子部下周围监视的那些人手也不是吃白饭的,货物在转移的那几分钟被拦截,于是此刻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至于运货不利的人,他们泡着波弗特海浮冰的海水,被落在很远的洋面中。
  他这么放心地要邱十里去那房间看看,就是因为那早就是间空房,但门被他锁着,邱十里想不声不响地进去,也足够帮他消磨一段时间了。
  “秦医生,多有怠慢。”雪茄慢慢地烧,时湛阳撇开其余思绪,用食指掸了掸烟灰。
  那人还真像个货品一样,他是被钢绳拦腰绑在椅子上的,终于费劲连着椅背起身,用嘴巴接过烟嘴,要命似的狂吸了好几口,脖子跟着一梗一梗的,“哎呀,终于见上面了,时大少爷,”雪茄随他开口掉下,落到地板上,滚到时湛阳脚边,他嗬嗬地喘着粗气,“不对,是时大先生。”
  时湛阳还是那样暖融融地微笑着,没有帮他捡,更没看地上那将灭的雪茄一眼,而是给自己点了一支,惬意地慢慢抽。眼见着那老头馋得眼睛都直了,仿佛意识到,时湛阳并不准备像手下之前那样卑躬屈膝给他吃敬酒,他高昂着的脑袋就低下去一点。
  “江口组关了你几年啊,”时湛阳凝神看他,“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十六年。”
  “哦!怪不得我哪里都找不到你,”时湛阳懒洋洋地放下烟杆,“你也是够笨,手术才做了两三年,怎么就被江口雀抓回去了,至少等我老爹死了啊,那样抓到你的就是我了。”
  老头被他这夸张的口气吓了一跳,吞吞口水,“有区别吗?”
  “当然,你只需要把埋进去的那个小东西安全地取出来,就可以得到自由,至少不会被当做筹码,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晃一晃,平时活得猪狗不如,太阳都晒不到,”时湛阳柔声道,“这句话放到现在也成立。你都不用动手了,说出来在哪就好。”
  他进入主题太快,毫无拖泥带水的客套,秦医生听得很仔细,眼神闪了闪,却不住摇头,“我不能说的。”
  “他们控制了你的家人?”
  “……你,你知道?”
  “就在佛山一个小镇里嘛,我也很早就找到了,你老婆、儿子、女儿、外孙,全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怎么不给家里打钱,案都报了快二十年了,”时湛阳呼出烟气,目光仍旧钉在那张老脸上,“你只要说了,他们就会死吧。”
  秦医生闭上眼,痛苦地点头。
  时湛阳笑了:“你现在不说,他们死得更快。”
  秦医生的眼睛又睁开了。
  时湛阳举起手机,他往后缩了缩,又拼命往前蹭着看,椅子腿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响,视频里是他家的院子,阔别已久的妻子儿女都在那片阳光里坐着,好像有说有笑的,正在剥着新打下来的板栗。从没见过面的外孙在和一只小黄狗追闹。这角度是在院外高层俯视的角度,画外音里有人在说着英语。
  作为留过洋的老牌医生,秦老头再落魄,也听得懂。录视频的人笑呵呵的,在问大哥什么时候动手。
  屏幕骤然黑了,时湛阳把手机收回去。
  老头开始剧烈地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吧?那边的兄弟,我本来是叫过去保护你家人的,现在我也不是很想动手,”时湛阳缓缓道,“这种手段太低级,我会鄙视我自己的。所以希望秦医生帮帮我啊,我们——各得其所。”
  “如果我说了,”老头哽咽道,“如果我说了,你就会从江口组手里……继续保护他们?”
  “这要看谁动手快吧,我的耐心有限呀,你快一点说,当然要说准确的,真实的,我弟弟的心脏快一点恢复健康,那你就快一点和家人团聚,在这之前,江口组去杀他们,我去拦,花钱出力都是我,成不成功就不保证了,”时湛阳随意摆弄着那只黑屏的手机,他从不做夸夸其谈的承诺,“如果你说得太慢,或者还是不说,那他们必死。”
  “你……”
  “你跪下求我的话,我也可以试试把尸体抢过来,让你好好看看小孙子长得像谁,免得被他们挖空了卖器官。”
  老头的五官都像是枯萎了,迅速地灰败下去,“……你是人吗?你……你还是人?你妈的,你们都一样,都是一样的!”
  时湛阳没有耐心听他絮絮叨叨地抱怨,扬起手,准确地把手机掼到他脸上,“一样吗?我也不知道了,你干脆打电话报警,最好哭几声,说你被绑架了!试试把我和江口理纱子都弄进去,让警察看看到底一不一样。”
  老头被砸得鼻孔冒血,他不敢报警,他被绑得四肢麻木,连那手机都不敢低头去看一眼。
  “不报吗?”时湛阳轻笑,“我给你机会了啊。你以后想报再找我咯。”
  “我家小云……他只是个孩子,十岁不到……你们时家一向不是,一向不是自称仁义,自称道德……”
  “什么?你剖开一个七岁小孩的心脏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时湛阳大声冷笑,“哈,这话真好听啊,他还只是个孩子!江口组给你塞的黑钱可真够仁义,真够道德!”
  秦医生已然老泪纵横。
  时湛阳笔直地盯着他,又道:“他那么小,他的心脏是不是像颗鸡蛋一样,你们随便一捏就碎,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需要用了,动动手打破取东西就可以了?”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在迅速地濒临失控,他又猛吸了几口辛辣刺鼻的烟气,头脑好比被冰水过了一通,声音也低下来,“可他以为是自己生了病,以为那是在救他呢,你是白衣天使。他到现在还记得你的好,说你是他那个好祖母的朋友,昨天晚上快睡着了,他还问我说,等找到你,可不可以请你回我们家吃顿饭。”
  “对不起,对不起……”秦医生像沙滩上的死鱼一样大张着嘴,浑浊的眼珠涣散着,“我没有想好,时先生,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湛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嫌恶地蹙起眉,“秦医生啊,还记得你的左耳是怎么回事吗?你给四代目江口大和做瓣膜手术,成功了,还是被打掉一只耳朵,因为你在答应他们搬家之前犹豫了很久,”顿了顿,他又道,“我不会和江口组一样言而无信,但我给你的时间,同样有限。”
  说罢时湛阳便转着轮椅往门口去了,身后是秦医生介于抽泣和干呕之间的呜咽声,他懒得再回头。有人给他开门,也有人推上他的轮椅,时湛阳整了整衣襟,嘱咐八仔领头在屋里把人守好,叫上邵三几个跟他一同赴宴。
  “几点了?”在靠窗的走廊中,他看着外面一片深碧。
  “差八分钟十二点,江口理纱子已经到了,”邵三给他递苏打水,“老大,你的手表……”
  “嗯?”
  “被、被偷了?还是掉在哪里了?”
  时湛阳恍然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阳光带着真实的温度照在他的身上,他第无数次为这个老部下的智商感到忧虑,又忽然想到,邱十里早晨戴表的样子,这人并未看到。
  “送给你嫂子啦,”他招呼邵三弯腰,低声道,“最近总是惹他生气。”


第五十二章 
  约好的那间土耳其餐厅开在一片甲板上,此时正好朝向阳面,零零散散地摆了十几张雪白的圆桌,多数都是空无一人的,只有最中央的那一张不是。
  江口理纱子就坐在那里,纯黑的高领毛衣裙,外面披着一件米白的宽肩大衣,长而密的大波浪卷绾成一个高马尾,随着她起立的动作微微地晃。
  “真的是你,表哥。”理纱子道。
  邵三把时湛阳推到桌前,往桌上放了个老式玻璃沙漏,冲时湛阳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他一出去,入口处的铁皮门就关上了,厨子和侍应同样不在,于是这甲板上只剩两人。
  “江口小姐,好久不见。”时湛阳也说日语,起身和理纱子握手,握过之后,两人便各自坐回小圆桌的两侧。满桌酒菜之间,理纱子用余光瞧着那只底部已经积了浅浅一层乌黑细沙的沙漏——这是他们江口组的物件,这也是他们江口组谈事的规矩,只适用于一对一的“君子之谈”,每当上层玻璃球中的沙子流尽,手上的事情也必须确定出一个结果——否则双方就只能在当天拼出个你死我活了。
  此类极道意味太足的陈旧习惯,有时能够有效避免拖沓扯皮,有时却太过极端,以至于显得多此一举。江口理纱子本来没有这个打算,把气氛弄得那么紧张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未曾想到时湛阳竟替她做了。
  粗略估计,此沙漏最多运行半个小时——时湛阳竟一做就做得这么绝。
  “表哥是准备直接杀我吗?”理纱子笑道,叉了块哈密瓜,小口咬了一角。
  “你准备杀我吗?”时湛阳也笑。
  “我做不到。表哥把我带的人都杀完了,这就当是我们之间的一次……家庭小聚。我是一个人来的。”
  “我也是。”时湛阳垂下眼睫,仔细剪掉雪茄帽,这一刀,他剪得完美,接着他缓缓地把它点燃,缓缓地吸上第一口。
  沙漏底部又积得厚了一层,理纱子无法保持他这般悠闲,“这只打火机……”她望着那金属表面上雄狮熠熠闪光的鬃毛,“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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