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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_初禾-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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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崇向李训和徐戡打了声招呼,又朝柳至秦招手,“小柳哥。”
  柳至秦快步跟上,“来了。”
  还没走进物业办公室,花崇就听到曹瀚的声音,“没有监控哩?连出入口都没有监控,你们物管是白收管理费哩吗?”
  柳至秦眼色暗了几分,“这种小区怎么会没有监控?又不是富康区那些老厂子家属楼。”
  花崇叹气,“我刚才看了一眼,这小区连消防通道都不怎么合规,你还指望它监控齐全?走吧,看看情况去。”
  办公室里,几名工作人员和值班经理已经焦头烂额。今年上半年,他们才从上一个物业公司处接到“创汇家园”这个烂摊子,哪知道这才半年,就出了员工深夜值班时被割喉这种事,简直是血光之灾。
  “怎么回事?”花崇问,“小区出入口安装监控摄像头是规矩,你们没有按规执行?”
  “执行了,执行了!”经理急道:“出入口有监控的,不信你们看!但是岗亭里没有安装摄像头,那个破林子里也没有安。我们哪里能想到……哎!”
  “我看看。”花崇冲操作台抬了抬下巴,示意工作人员把昨天夜里出入口的监控调出来。
  “这个摄像头覆盖面太窄了,拍不到岗亭里面,只拍到被害人罗行善从岗亭里出来。”曹瀚说着就自己上,把时间调到凌晨1点07分,指着显示屏说:“看,就这儿。他裹着大衣离开岗亭,往岗亭右边走,走出十来步,摄像头就拍不到他了。这个时间段以前和以后的监控我都看过,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经过。凶手应该不是从小门进来的。如果是走的小门,那肯定是白天就进来了,一直藏在某个地方。”
  “罗行善是在这次离开岗亭之后被杀害。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岗亭对面的林子就是第一现场。凶手很有可能事先就已经埋伏在那里。”花崇说着转向经理,“林子边的路灯晚上开吗?”
  经理窘迫地摇头,“路灯早就坏了,灯泡都没装上去,那儿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不过平时也没有人往林子里去,我们,我们就……”
  “你们就抱着侥幸心理,偷工减料唷!”曹瀚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出入口这种摄像头嘛,早就该淘汰了,他们不知道唷?”
  “知道,知道。”经理擦着汗,“我们是个成立不久的小公司,还在,在逐步完善小区里的设施。”
  柳至秦突然说:“罗行善离开岗亭之前,正在用手机看电视剧,没有接到电话,也没有接收任何信息。看样子,他是主动离开岗亭,目的地正是岗亭对面的林子。他会不会只是想去解手?”
  一名工作人员道:“对对!岗亭就那么窄一块儿,里面没有厕所,想解手的话得走一段路,到我们这儿来。白天值班的保安肯定不会去林子里方便,会给人看到,但夜里就说不准了。尤其现在天气冷,谁也不愿意爬个山坡来解手,在路上吹着风也难受。反正晚上林子里黑,去解个手也没人看得见。”
  “凶手熟悉罗行善的习惯,也熟悉‘创汇家园’的结构、监控,甚至是路灯。”花崇说,“有一种可能……”
  柳至秦道:“他住在,或者曾经住在这里。”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嚎啕大哭,一个衣着普通、相貌普通的女人推开工作人员闯了进来,边哭边喊:“我家老罗好好上着班,怎么就被人给害了?你们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我家孩子才12岁,老罗一走,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经理杵在一旁,手足无措,倒是曹瀚上前一步,扶住女人,似乎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花崇低声道:“安排人际关系排查,尽量往深处细处查。尹子乔那边暂时没挖出凶手的作案动机,这边必须给我挖出来。”
  女人还在哭喊,“你们给我一个说法啊!我家老罗为什么会被人害?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住户害他?他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是他啊!你们要是不给他讨回公道,我就,我就自己为他讨回公道!”
  花崇眉梢一挑,“你想怎么为罗行善讨回公道?”
  他没有穿警服,看着不像警察,女人瞪着他,红着一双眼,浑身发抖:“谁杀了老罗,我就杀了谁!我这辈子没盼头了,同归于尽我也不怕!”
  ??
  “从颈部的创口来看,杀害罗行善和杀害尹子乔的凶手不像是同一个人。”徐戡从法医工作室里出来,“尹子乔脖颈上的创口非常利落、平整,一刀致命。但罗行善的创口粗糙得多,显然不是一刀形成。切断动脉的那两刀力度不均,深浅不一,其中一刀有个来回切割的动作,创口呈拉扯撕裂状,很不平整。这第一说明刀的硬度和锋利度不够,不是专业户外刀或者军工刀,第二说明凶手很紧张,并且很不熟练,力气也不一定足。‘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刺伤罗行善的要害,所以不仅补了一刀,还重复切割。另外,虽然罗行善脖颈上的伤是致命伤,但凶手并不是靠‘割喉’制服他。”
  花崇问:“罗行善身上还有其他伤?头部遭受重击?”
  徐戡摇摇头,“他颈部有电流斑,凶手是将他电晕之后,再对他进行割喉。”
  “这就和尹子乔的案子完全不一样了。”柳至秦说,“杀害尹子乔的凶手是个善于用刀,并且冷静镇定,力量到位,对自己极有自信的人,而杀害罗行善的凶手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制服罗行善,所以使用了电击工具。前者几乎可以肯定是男性——当然女性也不是不可能,但概率要小很多,毕竟寻常女性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制服一个成年男子;但后者就难说了,尤其凶手使用了电击工具进行偷袭,男女都可以做到。”
  花崇点头,又问:“罗行善的肝肾情况呢?”
  “已经做过药物检验,没有异常。”徐戡说:“他身体比较健康,心脏、脑部也没有问题。就尸检结果来看,我认为这是两起完全独立的案子。”
  柳至秦翻看着尸检报告和细节图,“罗行善的脖子被割得一塌糊涂。”
  “是啊,除了割断喉管、动脉的那几刀,另有十九刀都是‘无用功’。”徐戡说,“凶手简直是乱割一气。”
  “凶手很忐忑,‘他’害怕没能彻底杀死罗行善。”柳至秦眉间皱得深了一下,抬眼道:“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凶手在泄愤。‘他’知道罗行善已经死了,但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不过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分尸,‘他’也明白做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所以只是不断用刀切割罗行善的脖子。”
  “泄愤和确认死亡,这两者或许兼而有之。”花崇说:“泄愤这一点,是尹子乔的案子里没有的。既然凶手杀掉罗行善是为了泄愤,那‘他’必然与罗行善有某种矛盾。”
  “这么说来,这个案子比上一个案子好查?”徐戡问。
  花崇揉了揉眼眶,“希望如此。”
  ??
  “罗行善就是个普通保安唷!”曹瀚风尘仆仆的,冷天里还出了一身汗,一看就是已经忙碌了一天。
  花崇一边看笔录,一边听他用魔性的口音讲罗行善人际关系排查里的疑点。
  罗行善算得上是保安专业户,一直在这一行混饭吃,早年经人介绍,和做家政服务的毛珠萍结婚,不久生下一个儿子。一家三口到现在也没买得起房,在城北长陆区租了个一室一厅,儿子睡卧室,夫妻俩住客厅。生活虽然拮据,但并非过不下去。
  据邻里反应,罗家家庭和睦,罗行善和毛珠萍都是好人。
  对已经辞世的人,人们大多宽容,有句俗话叫做“人死为大”,花崇无数次在调查案子时听到“他/她是个好人”,也无数次听到人们咒骂活着的人——“他/她怎么不去死”。
  保安的工作不稳定,罗行善过一两年就要换一次工作,在不停换工作的过程中,认识了不少同行与居民。这些人对罗行善有个统一的印象,觉得他善良、热心、勤劳、肯吃苦。别的保安在岗位上一坐能坐一天,看电影打游戏,混完时间了事,他也爱看电视剧,但是只要有居民经过,他就会站起来微笑问好,老人腿脚不便、妇女提太多东西,只要有空,他都会帮一把,执勤也从来不马虎,外来人员想进入小区,必须给住户打电话,让住户来接,否则绝对不让进。
  “现在很多小区的出入口,保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签名登个记就算过了,连身份证都不查。”柳至秦说:“像罗行善这样,说不定惹过什么麻烦。”
  “你说对了唷!”曹瀚道:“罗行善在‘创汇家园’干了小半年,就和至少五人因为门禁的事产生过矛盾哩。”
  花崇继续翻调查记录,看到了曹瀚所说的事。
  今年5月19号,68岁的男性业主刘企国带着一帮外地亲戚欲从西边小门经过,因为没有带门禁卡,也不愿意登记姓名以及居住的单元楼,被入职不久的罗行善拦下。刘企国和亲戚殴打罗行善,用携带的水果砸罗行善,直到赶来的物业人员报警才消停。
  5月30号,57岁的女性业主周素梦忘带门禁卡,强行要求进入,罗行善阻止,被周素梦用拐棍击打小腿,造成中度挫伤。
  6月25号、7月12号,类似的事再度发生。
  9月22号,一名业主的朋友,61岁的男性访客陈孔因为不愿意配合登记查证,被罗行善拦住,盛怒之下将提着的一盆酸萝卜老鸭汤扣在罗行善身上,所幸汤汁温度不高,未造成烫伤。但泼汤这一过程被几名年轻人用手机记录了下来,并上传到网上。一时间,网上出现了不少声讨五六十岁低素质人群的帖子,陈孔顿时站上风口浪尖。
  要说报复,这些人都有可能因为一时想不开,而报复罗行善。
  ——忍一时海阔天空,忍不了提刀杀人。
  “这些人你亲自接触过了吗?”花崇问。
  “刘企国一直没找到人哩,他的子女都在外地嘛,目前一个人居住,今天一天都不在小区里唷。一号大门的监控拍到他早上6点03分离开,不知所踪唷。”曹瀚说:“他的行踪我们负责追踪唷,陈孔我这边的人已经去接了,估计马上就到哩。”
  ??
  陈孔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老旧的棉衣,露在外面的手粗糙、布满皱纹,生了双三角眼,眼角严重下垂,看人的时候神情刻薄而警惕。
  “你们抓我干什么?”陈孔两眼一瞪,表情有些狰狞,“快到年底了,你们警察完不成任务,就胡乱抓人充数?”
  花崇将罗行善的照片放在桌上,“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陈孔瞅了一眼,蔑视道:“这个死人!”
  柳至秦有些惊讶,“死人?”
  “我说他该死!”陈孔喉咙像漏风一样,每说一句话都发出令人不悦的嘶声,“不准我进门,非要我登什么记!我登个鸟记!他一个伺候人的保安,不过是条看门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跟我横,我当时就该烫死他!哼哼,我话撂这儿,他这种狗,将来肯定被人给踹死!踹死活该,我放鞭炮庆祝去!”
  花崇与柳至秦对视了一眼,柳至秦问:“昨天晚上12点之后,你在哪里?”
  “麻将馆打牌!”
  “哪个麻将馆?”
  陈孔脸一皱,“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我打五毛钱,不犯法!”
  花崇还想继续问,忽听耳机传来一阵信号声。
  “什么事?”他问。
  “毛珠萍跑了!”张贸说:“她一下午都在说自己知道是谁害了罗善行,要去给罗善行报仇!”
  花崇顿感头痛,“毛珠萍一个妇女你都看不住?”
  “她不是嫌疑人啊,我,我不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张贸很着急,“况且她要去上厕所,我又不能跟着去!”
  “行了!”花崇打断,“通知技侦,立即查她的行踪。还有,她认为是谁杀了罗善行?”
  “刘企国!她说群殴事件后,刘企国还找过罗善行几次麻烦,罗善行都忍了,没想到刘企国居然下杀手!”张贸吸了口气,“刘企国清晨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看上去很着急,确实很可疑啊!”
  ??
  绝症病人在住院部中庭跳楼自杀的事在七院像瘟疫一般传开,几乎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吕可不敢待在家里,不到换班时间就赶到医院,整个晚上都浑浑噩噩,好几次险些给病人用错药。
  她实在是无法集中精力做事,一会儿想着闹得沸沸扬扬的割喉事件,一会儿想起蓝靖那双森寒的眼睛,一会儿又想起昨天半夜独自在家时那种险些被魇住的可怖感觉,寒意不断在周身弥漫。
  家里的橘猫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叫声,为什么会那样看着自己?她越想心里越发毛,撑在病房外的扶杆上喘气,抬头时瞥见一个男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她没能看清男人的长相,但身体里的寒意突然变得更加浓重。她猛地转过身,却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太像了,背影太像了……
  她擦掉脸上的冷汗,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但不可能是他!她用力摇头,试图将脑子里越来越清晰的脸赶走。可越不想想起那张脸,那张脸就愈加清晰。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和气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帅气的脸。但不过分秒,那张脸上的血色褪去,渐渐变得惨白,接着是乌青,就像,就像那些躺在太平间的死人!
  她大口吸气,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是他!不要想了!”
  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惊恐地转身,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小护士见她一脸中邪的神色,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小可姐,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完全不是放松的样子,“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14床病人叫你。”小护士说。
  吕可脑中“嗡”一声响。
  14床病人不,不就是蓝靖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围剿(13)
  赶在出人命之前,张贸靠着手机定位,在离“创汇家园”三站路的街口将毛珠萍截住。
  彼时,毛珠萍手里正拿着一把菜刀,眼神狂乱而惊惧,浑身颤抖,精神已经不太正常。她穿着灰黑色的单薄外套,神经质地护着菜刀,目光不停从路人们脸上扫过,一看到六十来岁的干瘦男性,就几步追上去拽住对方的衣服,确定不是刘企国才放下菜刀。
  张贸惊出一身冷汗,从毛珠萍手中夺过菜刀时,堪堪松了一口气。
  被带回市局后,毛珠萍情绪近乎崩溃,在问询室里痛哭流涕,嘶声大骂,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都听得到她的哭声。
  与此同时,她想要追杀的目标——刘企国也被洛安区分局的队员找到,并带了回来。
  “花队,你猜曹队的人是在哪儿逮到刘企国?”柳至秦推开重案组的门,神色有些无奈。
  花崇刚向陈争汇报完情况,脑子处于短暂的放空中,闻言问:“哪儿?”
  “专做低收入男性生意的‘特色’按摩店。”柳至秦叹了口气,“说得直白些,就是低价卖丨淫场所。”
  花崇眼皮跳了跳,“他大清早出门,还行色匆忙,就是去那种地方?”
  “嗯,而且为了不被认识的人打搅,他连手机都没有带,以至于我们无法对他进行定位追踪。”柳至秦说:“还是曹队经验丰富,常规思路找不到人,就派了几名队员去附近的按摩店挨个查,居然真把刘企国给找到了。”
  花崇看看时间,“刘企国在按摩店待了一天?”
  “对。曹队已经把按摩店里涉嫌卖丨淫买丨淫的人都抓了,管事的人说,刘企国是个‘老淫丨棍’,需求旺盛,但年纪大了,那方面的‘能力’很差,可每次都要求‘尽兴’,所以就只能用药用酒,事后站都站不起来,只得开个房间,在里面躺上一天,直到第二天早晨。”柳至秦摸了摸鼻梁,似乎有些尴尬,“他去得早,是因为只有早晨,他才能,嗯……懂吧?”
  花崇“啧”了一声,“小柳哥,咱们现在在分析案子,你害哪门子的臊?还‘懂吧’,懂什么?我要是不懂,你是不是就不接着往下汇报了?”
  柳至秦抿着唇角,喉咙发出一个近似“唔”的声音。
  “刘企国清早出门买丨淫,证据确凿的话,今天一天的行踪看来能确定了。”花崇完全不受尴尬气氛的影响,“那他昨天凌晨在哪里?在干什么?他交待了吗?”
  “在‘创汇家园’一户群租房里。”
  “群租房?他在‘创汇家园’不是有自己的房子吗?去群租房干什么?”
  “那户群租房的二房东……也是个从事色丨情服务的。整套房子被隔成好几间,床有十来张。”柳至秦点了根烟,以掩饰不得不说这种事的难堪,“刘企国是那里的常客,屋里的监控证实他夜里确实在那儿。至于干了什么,二房东说他‘不行’,只是花二十块钱,叫了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陪他单纯睡觉。我估计刘企国正是因为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成,今天清晨才会那么心急火燎地去按摩店。”
  花崇抬起手,示意柳至秦打住,“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刘企国没有作案时间,不可能是杀害罗行善的凶手。”
  “对。”
  “那就赶紧把人弄走,交给分局扫黄组的去处理。洛安区怎么回事,群租房里集体卖丨淫这种事都闹出来了!”花崇拿起扔在桌上的烟盒,一时找不到打火机,抬眸看柳至秦,“小柳哥,借个火。”
  柳至秦走近,给他点上,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巴。
  男人的下巴不可能有多光滑,胡茬即便看不到,也摸得到。
  柳至秦收回手,有些眷恋指尖的触感,拇指和中指合在一起,悄悄摩挲了几下。
  花崇吐出一阵白气,右手突然往前一捞。
  柳至秦反应不及,手腕被抓了个正着。
  花崇掌心温热,还有一些枪茧,而人手腕处的皮肤又格外薄而细,两相贴合,触感极其鲜明。
  柳至秦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以为自己刚才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躲什么?”花崇说:“我看看而已。还痛不痛?”
  柳至秦很轻地吁了口气,声音温温的,“花队。”
  “嗯?”
  “这问题你问了好几回了。早不痛了,只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是吗?”花崇眼尾一勾,松开手,状似无意道:“这不是担心你吗?你看你,残着一根手指头,马上就要翘兰花指了。”
  柳至秦根本没有翘任何一根指头,更别说翘兰花指,但还是被花崇说得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花崇偏过头笑。
  “花队……”柳至秦叹气。
  “不逗你了。”花崇走开几步,“毛珠萍和罗行善的儿子来了,我去看看。”
  ??
  和不停哭喊的毛珠萍相比,12岁的罗尉安静得就像一块木头。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下巴瘦削,肩膀单薄,似乎还没有从父亲被人杀害的震惊中醒豁过来。
  花崇坐在他对面,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道:“你父亲……”
  “他没有害过人。”罗尉突然冷冷地说:“他很善良,也一直教育我做人要善良。我知道他被很多人记恨,但他是为了小区的安全着想,才不准没有门禁卡的人随便进入小区。他做错了吗?为什么善良的人没有好报?”
  看着少年单纯而悲伤的眼,花崇竟然难得语塞。
  调查了一天,罗行善的人际关系已经渐渐清晰明朗。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保安,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任何背景。他身上所有招人恨招人怨的地方都在于他严格按照规则办事,不给破坏规则、素质低下的人行方便。别的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工作得过且过,力求不得罪业主,他却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忠职守,眼中揉不进一粒沙子。
  他做错了吗?当然没错。
  既然没错,为什么做了善事还没有好报?
  为什么会被人恨?被人害?
  该如何告诉少年,那是因为在这个社会上,有太多不遵守规则、良知缺失、却还认为自己受到了迫害的“失德者”。
  跟这些人,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他们活了几十年,恶劣的习性沾了一身,万事以自己为中心,稍有不顺意,就抱怨、撒泼,认为别人都要害自己,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花崇揉着眉心,见少年仍旧目光炙热地看着自己,心头顿时涌起几分酸楚。
  罗行善的案子必破,但重案组能做的也只是将凶手抓获归案,让其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能还给少年一个活着的、健全的父亲。
  人死了,便是彻底从亲人的未来里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凶手在罗行善脖子上割的那二十多刀,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一个家庭最普通的幸福与宁静。
  警察的无能为力,是无法让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罗尉站了起来,深深弯腰鞠躬,几滴眼泪在桌上溅开。他鞠得那么用力,以至于整片背脊都绷了起来。
  少年的背脊那么单薄,从此以后,却不得不扛起生活给予的重担。
  花崇看到他正在发抖,也看得出他正在拼命克制。
  “请你们一定要找到杀害我爸爸的凶手。”少年方才还冷硬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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